真要做一件事,不能光看它行不行得通,想落到实处,却是方方面面都要考虑的。
大宋的士大夫们,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军制所限,国之大弊?厚财养兵,然兵不能战?
当然是知道。可是,没人敢碰,也没人碰得了。
一但军队乱了,都不用国内反叛,大辽第一个就动了,紧随其后就是西夏,现实往往不允许你理想化的干事情。
比唐奕还牛的人也不是没想过动军制,他的老师范仲淹就想动,他的身后也有个王安石要动,可是,都失败了。
“观澜书院的模式固然好,可怎么样才能让将门接受呢?就算是曹、潘与我同坐一条船的这几家,也不可能眼看着把他们挖空的。”
萧巧哥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唐哥哥是不是想多了?”
“嗯?”唐奕一挑眉头。“什么想多了?”
“谁要挖他们墙角呀,他们举荐他们的呗,谁要拦他?”
“但是,你想啊,新举之将,从兵到将,统御之能未显,总要有一个转变的过程吧?把他们集中起来上上课呀,教教学呀,也说的过去吧?”
“哦、靠!”
唐奕震惊了,可以啊,这丫头有两下子啊!不愧是跟我唐子浩混的啊!腹黑加狡猾,加软刀子杀人啊!
唐奕腾的一下子坐起,吓了萧巧哥一跳,加之她本是搬了墩凳坐在躺椅中间的位置,唐奕这么一坐起来,正好与之四目相对,两人都快贴在一起了。
惊慌地缩手护胸,“你你你,你干嘛?”
却不想,唐奕猛的捧起她的小脸,使劲地揉了起来。
等到萧巧哥的一张嫩脸被他挤成了一个“包子”,才听唐奕兴奋地道:“你这小脑袋怎么长的!?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你你你,你快放”
还没说完,兴奋的唐奕已经忍不住把萧巧哥的小脸往面前一送,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啪嗒一声,轻啄了一口。
“呀!!!”
萧巧哥哪被人这般亲近过?这让她不禁想起,有的时候晚上,从唐奕房里传出来他与君姐姐那些奇怪的声音。
惊叫一声,用力挣脱唐奕的魔掌,羞愤地夺门而出。
“嘿嘿嘿嘿。”
唐奕傻笑着目送萧巧哥跑开,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谁能想到,困扰他这么长时间的问题,却被萧观音一下子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就是吗,他们举荐,就让他们举荐呗,举荐完了,送到武校之中再回回炉不就完了?
这样一来,既保留了将门的基础体系,又能把新军、新思想灌输到基层武将的脑子里。
而且,这是很阴的一招,阴的就是将门。
以往,或者说现在,大宋的武将们认帅不认君,说白了,老子的前程是我的顶头上司给的,和你皇帝没什么关系。
对皇权和国家自然也没什么归属感,将门才能以此为依仗,屹立不倒。
一但开了武校,那就要另说了。
别忘了,观澜书院的山长现在还空缺着,那个位置是给赵祯留着的。
如果观澜再开了武学院,赵祯接着出任了观澜的山长,那入了武院的武将,可就算是天子门生了。
别看名义上还是将门举荐,但是,差了这一层关系,却是差的天上地下。
这等于暗地里还是挖了将门的墙角,把各家的“家将”变成了皇帝的门生。
天子门生啊?那可是进士才有的殊荣。
虽然有点损,可是
唐奕心说,为了大宋,老曹、老潘、杨二哥,也只能委屈你们了,大不了,别处给你们补回来就是!
想通了关键,唐奕起身,急不可耐地准备去找老师商量商量。
庆历之时,范仲淹就曾设想过军改,只不过没能成功,但想法却是比唐奕成熟得多,必定能想到一些唐奕现在还没想到的问题。
出了小楼,就见萧巧哥立于院旁的树下,背对着唐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奕一挑眉毛,行了过去。
“干嘛呢?”
“啊!”
萧巧哥又是一声惊叫,慌张地回身,然后下意识地往后躲,直接靠到了树上。
回身的一刹那,噗
唐奕忍不住就笑了,这丫头整张脸都羞得通红通红。
“看把你吓的。”
“什什什,什么呀?”
萧巧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至于吗?多大个事儿?”
“要不,你也亲我一口,算是还回来?”
“无赖!”
萧巧哥终于受不了这痞子,绕了个圈,跑回了小楼。
唐奕摇头轻笑,出了院子。
到老师的宅子,却是没见到人。原来,范仲淹去了柳师父的住处。
柳七公的身体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几位师父深知他时日无多,自然是一有时间就去陪陪。
等唐奕到了柳师父的住处一看,范师父和杜师父都在。
与几位老师见了礼,唐奕倒是不急着说武院的事情。
坐到柳师父床沿,缓声道:“咱又作了一好词,却是要到师父面前显摆显摆呢。”
唐奕也知道七公时日无多,更是知道七公爱词,最近每次来,都带一词来,讨老人的欢心。
至于什么抄不抄的,唐奕已经不在乎了,能让这位老师高高兴兴地走,把特么后世的好词都抄光,唐奕也干了。
七公闻声会心一笑,“词且等等,说你的正事吧。”
唐奕一进来,他就看出这孩子是有事儿,只不过为了讨自己欢心,强压下去罢了。
唐奕笑道:“什么正事也得等等,得让师父开心才行。”
“行啦。”柳永欣慰道。“知道你孝顺,说正事儿!”
唐奕局促地一挠头,“那好吧”
当下,把武院的设想与几位师父一说。
等他说完,范仲淹、杜衍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思量了起来。
就连柳永都拧着眉头,想着唐奕的话。
“不容易。”良久,杜衍率先开口。“单是天子门生这一点,朝臣就不会轻易答应。”
“天子门生”,那可是士大夫独享的殊荣,文臣怎么会轻易的就把这份荣誉分出去呢?
更何况,分给的,还是武人!
柳永则是看着唐奕道:“大郎啊,你管的太多了!”
唐奕一怔,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这时,范仲淹接道:“想法是好的,也值得一试。”
“现在却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