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果讶异道:“哦,又来一首。”
何向东应道:“这首小曲子叫送情郎,杨姑娘送您的离开时候唱的曲子。”
薛果道:“那您唱给我们大伙儿听听,这是怎么样的。”
“好。”何向东应了一声,眉头一挑,旦角的媚态自然而然就在身上展现出来了,这都是真功夫:“一不叫你忧来呀,二不叫你愁,三不叫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小妹妹的兜兜本是一个金锁链啊,情郎哥的兜兜八了宝了镀金钩啊,小妹妹送我的郎啊……”
薛果带头喊道:“哟,哟。”
观众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只有很少几个向文社的铁粉观众,才知道这里是需要观众配合的。
何向东也不以为意,接着往下唱:“送到了大门东啊,偏赶上这个老天爷下雨又刮风啊,刮风不如下点小雨儿好啊。下小雨儿留我的郎多呆上几分钟啊,小妹妹送我的郎啊……”
薛果又领头喊了两声:“哟,哟。”
这次就有大半观众跟得上了,一时间剧场里面哟声大作。
何向东再唱:“送到了大门南啊,顺腰中我就掏出来两块大银元啊。这银元给我的郎买上一张火车票啊。这银元给我的郎买上一根中华烟啊,小妹妹送我的郎啊……”
“哟,哟。”台上观众齐声应和,这一次就不需要薛果带领了,他们自己就能来,有几个激动的观众吼的脖子都粗了。
何向东露出一丝笑意,再唱:“送到了大门西呀,一抬头我就瞧见了有一个卖梨的呀。我有心给我的郎买上梨两个呀,又想起身子虚吃不得那凉东西呀。”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
“哟哟。”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
“哟哟。”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
“哟哟。”
台上台下配合默契。
何向东使出旦角身段,媚眼如丝,声音真挚唱道:“送到了大门北呀,一抬头我就瞧见了一对鸳鸯来戏水啊。鸳鸯戏水成双又配对呀,也不知情郎哥多久才能把家回呀,也不知情郎哥多久才能把家回……”
薛果道:“真好。”
这一次观众没有再鼓掌叫好了,所有人都被何向东小曲里面所表达出来的情感给感动了。
他们仿佛真的见到了一个心疼情郎的痴心女子,音乐的力量是伟大的,传统的小曲小调也属于音乐,同样有感染人心的能力。
前面何向东用了一大堆段子包袱,弄得像是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可这里却来了一个大转折,秒的是这个转折一点不让人难受和突兀,何向东说的就是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只是前面他用了太多包袱了,让人下意识忽略掉这里面的浪漫了,现在以一首送情郎再度引出了这段浪漫情缘,瞬间感动了全场。
所有人心里都暖暖的。
掌声也很轻柔,没人叫好,大家都不愿意破坏这份温情。
国外喜剧界有一句名言现在一直被国内所信奉,那就是“喜剧的最高境界就是悲剧”。许多喜剧人都在试图冲击这个境界,的确,感人的喜剧才是能让人难以忘怀的。
刚刚的何向东就做到了这一点,其实就何向东而言,他很少去弄这一套,他也不去奢求观众能记住他多少相声。他只要观众在听他相声的时候能哈哈大笑就足够了,出门扭头就忘了也没事。
只是今天发生的状况太多了,观众又太捧了,此时的何向东的状态早就超越了他的巅峰了,相声说的他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这种状态不止何向东一人拥有,后台其他演员也是如此,所以这场演出的质量是出乎意料的好的,而事实上这场相声也的确一场载入相声史册的演出。
少马爷苦笑一声:“这回是真没法说了,学小曲以后就他一人说吧。”
常四爷摇摇头,眸子里面全是欣赏之色:“真是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啊。”
童文声和郭文强两位老爷子神色黯然,童文声有些落寞萧瑟说道:“我们呀,是真老了。”
郭文强默了默,复杂笑了一下,说着:“可至少相声后继有人。”
苟启福垂下了头,用手捂住了脸,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先前也听过何向东的相声,心中也有较量一二的心思。但是现在现场一听,这心思他已经彻底绝了。
霍明德和郭俊强站起了身,微微佝偻着身子,慢慢往外走去,背影很是沉重。
台上,就连薛果也很感慨,他也没想到何向东竟然能把这段相声说成这样,这是一段能说进人心里的相声。
何向东轻吐一口气,看了眼现场观众,一个优秀的相声演员是一定要能控制现场观众的情绪的,何向东出声了:“再后来,您和杨姑娘结婚了。”
声音一出,便把观众从温情里面拉了出来,声音很柔很暖,观众是从温情里面出来了,但是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何向东这句话也给下面的包袱垫了一下。
薛果捧了一声:“是啊。”
何向东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造定事,莫错过良缘。不到俩月,您的儿子出世了。”
“哈哈哈……”观众大笑出声,幸好有何向东前面那句话垫了一下,如果没有铺垫,就直接抖包袱的话,那这包袱很可能要瘟了,毕竟观众都还在温情里面呢。
一个包袱瘟了还是小事,把观众生拉硬拽从温情里面拉出来,那罪过可就大了,说不得会引起观众反感和不适的。
所以何向东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有他的道理所在的。这就是何向东的个人的相声技巧展示了,观众只是觉得这相声听着好玩,也舒服不费劲儿,但是同行们可就是叹为观止了。
薛果傻眼了:“啊?我家怎么都这么着急啊?”
何向东道:“效率第一嘛。”
薛果一拍大腿:“好嘛。”
何向东道:“等到大年初一,要回娘家串门了,要是一般家庭啊,进门说几句吉祥话,拜个年也是了,但是薛老师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就非得唱。”
薛果应了声:“哦,怎么唱的?”
“你媳妇先来了一首。”何向东张嘴唱了一首二人转的《双回门》:“正月里是里儿啊,正月里初三四儿啊。单位里放年假,咱们两个去串门,转回身来叫了一声他呀,你过来,我有点事儿啊,咱们两个人啊,抱着孩子啊去串门啊。当天去那个当天回,看一看我爹我妈,你的那个老丈人啊。”
何向东唱的调门极高,这是真功夫。
薛果引着叫了一声:“好。”
全场观众随即叫好鼓掌。
何向东再唱:“薛果心中想,我算什么东西啊。”
“噗。”观众笑喷。
薛果没好气道:“没听说过,那叫我拿点什么东西。”
何向东纠正唱道:“我拿点什么东西啊,枣子糕,上八件儿,马粪来一斤。”
“哈哈……”
薛果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叫一样来一斤。”
何向东唱道:“枣子糕,上八件儿,一个样来一斤啊。转回身来,打开箱子柜儿啊,取出来这个新上衣,裤子本是塑料的啊。”
薛果都要无语了:“毛料裤子。”
何向东纠正唱道:“裤子本是毛料的啊,枪毙那天穿过一回啊。”
薛果崩溃了,吼道:“结婚那天。”
观众都快乐的不行了,这一番儿是又好听又好玩。
何向东唱:“结婚那天穿过一回啊,现如今穿上试试还是正合身啊。二人往前走啊,来到了自家门啊。七大姑八大姨迎出来人一群啊,丈母娘接过孩子亲了个嘴儿啊。呸。”
“哈哈哈哈……”全场哄笑。
薛果都要傻了:“这是亲嘴吗?”
何向东没理他,笑了一声,接着唱,二人转的曲调很俏皮的,何向东也能完美展示:“这个孩子啊,肥头大耳双眼皮啊,不像他的舅啊,也不像他的爷啊,真像他的爹。”
薛果很高兴拍拍自己:“我。”
谁料想何向东唱了一句:“王八羔子啊。”
薛果喝道:“去。”
底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