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异常调动,当然不可能瞒过清军的侦察。
不过无论是雅布还是萨布素这些前线将领,都根本没想过杨丰会在这种情况下,玩什么千里远征直捣北京,这根本就是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在他们脑子里连哪怕一丝这种可能都没想过。
虽然实话说,明军的保密工作并不算好.
比如清军就知道明军正在发放冬天穿的棉衣,军大衣,甚至还有牛皮军靴。
因为通过东印度公司开辟了同西亚和北非的贸易通道,杨丰大量从这些地方进口牛皮,已经开始为普通士兵配发皮靴以淘汰之前的帆布鞋,北伐军因为作战环境和时间的问题,所以一批最先完成换装。
至于军大衣同样是一水儿的皮大衣,甚至连军服都换成从英国进口的毛呢,这个倒不是说杨大帅故意摆阔气,而是他的士兵都是南方人,他北伐的时间段在秋后和冬天,这些士兵耐寒能力差必须保证不被冻伤。棉衣虽然也可以,但穿上棉衣后他那些士兵就套不上胸甲了,所以只能用更高成本的毛呢和皮大衣,这样才能保证士兵坚守战壕。
要是还不行,他也就只能找林倩买保暖nei衣了。
但这些换装,却足以让外界怀疑明军接下来的作战方向,因为江浙的冬天根本不需要这么厚的防寒手段。
然而即便是头脑最清醒的岳钟琪和年羹尧,也没想过杨丰直捣北京的问题,倒是他们判断明军下一步很可能发动全线反攻以夺取南京,然后沿运河北上进攻。所以清军在这段时间拼命挖沟修堡垒,甚至还在湖州,嘉兴等地修筑第二道防线,按照岳钟琪的设计挖战壕栽带刺灌木充当铁丝网,据说还要在常州,无锡等地筑第三道防线,以保卫作为江南核心的南京,那架势都快奔着光头佬的国防线发展了。
就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气氛中,时间终于到了这一年的十月初一。
昌港。
这座军港的位置就是现代的舟山海军基地,在经过了近两年建设,尤其是大量使用混凝土之后,已经成为了一座真正的军事要塞,甚至就连周围炮台都重新修筑成五角型,而岩石和混凝土筑成的码头长达四里,足以供数十艘战舰同时停靠。
而此时这里就停泊着整整三十艘大型三桅帆船。
在码头旁三合土修筑刚刚铺了沥青的道路上,一队队身穿红色毛呢军服,外罩银色胸甲头戴银色带内衬笠盔的明军士兵正列队登船。这些士兵背后背着巨大的帆布背囊,背囊上横担着最新的步枪,身上左右交错的烟色斜肩背带,下面束着同样的烟色腰带,挂着水壶,刺刀,子弹盒,火帽盒,还有一个装了绷带和止血药的急救包,如果不是穿了一水儿的烟色裤子,远看真就跟龙虾兵一样。
而就在同时,码头上一台台吊臂和手动滑轮,甚至畜力拉动的大型吊臂,也正忙着把一门门大炮,一匹匹战马,一个个装满物资的大包和箱子吊起放到船上。
在这些吊臂旁边,更多的新式四轮马车正在排队等待,车上装满从炮弹到子弹到粮食肉类水果罐头在内的各种物资,现在的昌国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工业城市,这里生产着绝大多数明军需要的东西,同样这里的很多产品也已经开始出口到世界,甚至一些产品诸如最新式的镀银镜子,最新的钟表之类都卖到了遥远的欧洲。
当然这里主要还是军工生产。
在为出征将士送别的人群欢呼声中,他们尊敬的大帅终于骑着他的犀牛,沿着烟色的道路缓缓走来,身后是他的那支龙骑兵卫队,只不过为了显示威风,一共下降到二十四人的卫队全部换上了最新的阿拉伯马,一个个举着带小三角旗的长矛,浑身银光闪闪的盔甲,披着猩红色披风,在两旁少女们两眼放光地瞩目下缓慢走向码头,走向杨大帅的旗舰。
还是当年的那艘女武神号。
这艘原本强租英国人的武装商船已经正式归了杨丰,并且在船坞进行了维修,然后变成了大帅坐舰,同时改名无敌号。
“大帅万岁!”
“大帅威武!”
正当杨丰端坐在全身披挂恍如怪兽一样的犀牛上,举手向两旁百姓致意的时候,那些百姓也在发疯一样欢呼着。
“大帅,大帅,听闻大帅亲帅大军光复应天,老朽代表昌国咨议局和昌国二十万百姓,特备薄酒以为大帅壮行,望大帅暂停满饮此杯,而后直捣应天,一扫腥膻,尽歼丑类,使洪武爷陵寝得以重睹日月之光,应天之百姓重沐圣朝雨露。”
就在杨丰行进中,突然从路旁一张桌案后,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端着杯酒一脸激动地跪倒在地上喊道。
杨丰赶紧带住犀牛,然后匆忙跳了下来走到他跟前。
“刘公快快请起,晚辈不是说了吗,您老见我不需要行礼。”他一边扶起老者一边说道,同时从他手中很是郑重地接过酒杯,在那些老百姓激动的目光中,高举过头顶说道:“感谢各位乡亲的厚爱,不过这第一杯酒得先敬我们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愿他们保佑我们早日扫清腥膻光复我华夏之地。”
说着他把酒倒在地上。
旁边刘老头赶紧又给他端过一杯来。
“这第二杯酒,要祭奠甲申国难遇害的我几千万同胞,愿他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早日为他们报了这血海深仇。”
杨丰又把这杯酒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又从刘老头手中接过第三杯说道:“至于这杯,本帅就代表此次出征的将士喝了!不过在喝之前,我需要向诸位父老说明一件事情,本帅此次出征并非是去光复应天,虽然光复应天让洪武爷陵寝重睹日月之光也很重要,但还比不上另一件事重要。”
说完他顿了一下,很满意地看着周围老百姓茫然的目光。
攻南京是他故意放出的风,要的就是目前这个效果,很显然外界也都信了他是要带领舰队硬闯长江,然后在镇江登陆进攻南京,毕竟他都打过扬州了,再发发疯跑去打南京也没什么骇人听闻的,现在清军能打的都在浙东战场上呢,他只要能打开长江航道灭了蓝理的水师,那绝对有能力直捣南京的。
但是……
杨大帅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本帅此次要打的是北京。”
周围立刻一片寂静。
“本帅此次要直捣黄龙,本帅此次要北伐中原,本帅此次要打到北京去,活捉那鞑子的皇帝,营救被关押的朱三太子,然后重建我大明正统。”
杨丰好像怕人家听不明白一样大声重复道。
“大,大帅,这,这太冒险了吧,那朱三太子真假尚且难辨,不值得您冒险吧?”
刘老头精神恍惚地说。
“刘老,无论如何危险,本帅决不能眼看着崇祯爷的最后血脉就这样葬身鞑子之手,这是恢复我大明正统的唯一希望,不论如何危险本帅都必须去做,请诸位父老放心,这一次本帅无论千难万险都必定会为你们迎回我大明天子,只要他是真的,本帅就血染沙场也在所不惜!
诸位父老,请等候本帅的好消息!”
杨丰大义凛然地说完,紧接着上了他那头犀牛,在一片瞠目结舌地注视下直奔他的无敌号。
仅仅不到半小时后,就在第一艘明军运兵船驶离码头的时候,一连串信鸽就飞离舟山,分别飞往苏州,余杭,宁海还有松江清军长江水师锚地。
然后各地紧接着就是一片鸡飞狗跳。
可怜的雅布和他的小伙伴们全被惊呆了,尽管杨丰的疯狂经常令他们大脑不够用,但这一次还是让他们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词……
“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
苏州城里简亲王悲愤地怒吼着。
真得除了丧心病狂,他实在找不出形容这家伙的词了,我们这边二十多万大军围攻你,你居然连管都不管带着就几千人马跨越两千多里海路,去进攻我们的心脏,去进攻拥有十几万大军防御的天下第一坚城,你这,你这纯粹是侮辱我们人格啊!
打脸都没有这么打的。
当然,他绝对不能让杨丰的大军越过长江口。
不用想他也知道,一旦明军越过长江口北上那么肯定是要兵临大沽口的,登州水师那几艘战船在明军面前连菜都不能算,顶多也就是只抬脚踩死的蚂蚁,然后只要明军的炮弹落在大沽口,那他头顶的铁帽子也别想再保住了,若是明军再登陆成功,那他的王位恐怕也就没了。
就算不为他自己,为这大清江山他也不能让杨丰过去。
不论杨丰最后能否在大沽口登陆成功,只要他把炮弹打到了大沽口,那结果都是大清的根基动摇,大清用了几十年时间数千万尸骨所树立起的,镇压天下的威严,就会像被潮水漫过的沙堡一样,瞬间荡然无存。
一个连自己家门都被踹了的还有个屁威严。
“传令蓝理,若明军有一艘战舰过长江口,本王就要他的脑袋。”
紧接着雅布恶狠狠地说道。
(据说明天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