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共场所挨骂,被一干上流社会人士围观,反骂回去或者上前扭打都不好,未免落入下乘,沦落到和那厮一样档次。可不找回场子呢,就像好端端走路,天上“啪叽”一坨鸟粪掉脑袋上,憋屈一言难尽。
当然,睿智大度者会一笑置之,以不屑反衬那厮的猥琐。可这样并不解气,客观上同忍者神龟差不多。
满江红本来到了第一排位置的,闻言转身往回走两步,盯住富豪子弟的眼睛问:“你是在骂我吗?”
那货不作声,算默认了,目光饱含轻蔑。这里是拍卖大厅,难道你还能咬我不成?
满江红没表现出太多情绪,认真说道:
“既然你骂了两句,那我打回两下。大家两不吃亏,扯平了。”
富豪子弟心里一寒,目光终于慌乱。对方居高临下,不争辩,不质问,仿佛叙述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
“啪、啪”,随即两记响亮的耳光传出。
周围人吓一跳,傻眼了。这小子真敢打人呀?骂人固然不对,可打人更加严重,是可以入刑的。再说,打的可是脑袋,就不怕讹诈?丫天天喊脑袋痛咋整,再精密的仪器也检查不出。
那富豪子弟暴跳如雷,推翻桌椅,同随从一起猛扑上前。丫脸上火辣辣痛倒在其次,关键是大庭广众之下挨揍,颜面扫地。
满江红轻蔑冷笑,错步,挥掌。
只听到“咔嚓”两声轻响,两个大男人软绵绵摔倒在地毯上。
呃……厅内发出短促惊呼,大伙纷纷站起。男士们瞠目结舌,女士们花容惨淡。
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子不但打人,难道还敢杀人?那两巴掌切在人家后颈,是不是把脖子砍断了?
满江红懒得解释。
若真的使劲,一巴掌就可以把那厮脑袋扇飞。可他不是杀人狂魔,精确控制了力度。在填海区练出把颈椎打错位再复位的本事,致人短暂休克却不会有生命危险,跟电脑死机重启一个道理。他身手今非昔比,运用起来自然更纯熟巧妙。
“有什么好看的,坐下吧!”
被他凌厉的眼神一扫,众人心里发毛,闻声跌回座位,好像一捆捆麦扎倾倒。
独有方天明巍然屹立,指向了这边,呵斥道:“太不像话……”
小满哥眉梢一挑,合计要不要给对方留面子。他隐忍多时,既然出了手,就不怕捅破天。却见小宗师海雨一个快速绝伦的“移形换影”拉住方天明,硬把会长大人言语堵住。方天明的助理见两位大佬严肃急促地交流,立刻乖巧起身闪到空置的004号拍卖席。
方天明被海雨拉着不情不愿坐下,犹面带愠色。
拍卖场中最大的两位老板偃旗息鼓,另外有人不干了,拍桌打椅,骂骂咧咧:“妈了个逼的,你丫算那根葱?”
这条膀大腰圆的汉子,赫然是昨晚赌场里见满江红一路连胜,便硬挤下一个赌客加塞进骰盅比大小,结果两把输掉四十万的伙计。当时想找满江红麻烦,被冷冷看一眼后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这货也是一个狠角色,吃了暗亏后气忿忿的,第二天又去赌场打听。荷官们早统一好口径,只说光头小子是邀请来的表演嘉宾。
尼玛,人家表演,老子死乞白赖贴上去赔钱,得有多冤!
经过一夜休息,当初遭受的精神威慑已经消失,回忆起来像一种错觉,幻觉,只想找到光头小子狠狠揍一顿。
这货不蠢,观察满江红砍倒两个普通人的动作只是高阶武士水准,又见方天明不高兴,感觉机会来了。他与慈善总会下属的企业有生意往来,却高攀不上会长大人,收到拍卖邀请函后受宠若惊。光头小子闹场,方天明被海雨劝阻不方便表态,正需要有人杀一杀对方威风。甭提本来有仇怨,也不管结果如何,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绝对让大佬印象深刻,强过拍千万记马屁。
听到壮汉叫嚣,海雨微微欠身,仿佛牙痛似的“嗞”了一声。扭头望见不是自己手下,又安然落座。
满江红冷冷瞟一眼,附身抓起茶几上的枇杷果,手腕一抖。
“嗷呜”,只听到一声凄厉惨叫,呈马步拍门之势的壮汉连连后退。好在他站在边角,没有撞到其它人。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蒲扇般大小的右掌中镶嵌进了一枚枇杷。圆圆的一点澄黄配以边沿喷涌而出的血红,好像一只愤怒的独眼。
壮汉本能嚎出一嗓子后,咬紧牙关。身为高阶武师,自然不会受一点伤就鬼叫。更关键之处在于,丫吓傻了。
他很清楚自己铁砂掌的火候,拍碎岩石不在话下,连钢钉都难扎透,怎么可能被一颗柔嫩的水果打穿?但眼前情况,确实是那枚枇杷果完好无损地穿透手背镶嵌掌心,好像天生就该长在那里似的,连表皮毫毛也没有破坏。
满江红不再理会,不紧不慢走向拍卖台。
邮轮医务人员一直呆在门口待命,再次以神一般的速度跑步进会场,把三位伤者飞快弄走。动作训练有素,真叫一个麻溜快捷,杠杠滴!
厅中观众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出了非比寻常的意味。
拍卖场内外的保安无数,居然没有一个吱声。海雨看样子很忌惮,方天明又被劝阻,所以他们的手下没有乱动。可是厅里还有警署安插的便衣,怎么也装聋作哑?不管怎么说,都酿出血案了,就不怕呆会儿搞出命案?
他们哪里晓得,这次带队协助安保工作的是东方市一个分局副局长,遇到黑白道大神花戎生怕烧香来不及,却见他像小厮一样站立满江红身后,怎么敢管这尊比大神还大神的大神。
满江红一直走到拍卖台旁才停下,朝金牌拍卖师廖明摆了摆脑袋。意思很明显,地球人都懂,
你下去!
廖明慌忙下台,却不走远,就倚在旁边小房间的门口。
满江红站到拍卖桌后,认真看了看装舍利子的水晶盒,再抬起头望向正对拍卖台的摄像头,无声冷笑。
进入拍卖大厅前,路上见许多屏幕直播现场。但只能看到拍卖台,见不到其它人。只能听见拍卖师报价的声音,听不见其它声音。
他不想事态扩大,才叫花戎切断传输信号,保证只有004、204号见到,把影响缩小在一定范围。
“小时候姥姥告诉我,要做乖孩子,不可以打架,不可以插眼睛,不可以咬耳朵,不可以用石头、刀子。长大后叔叔告诉我,要守规矩,讲义气,不做亏心事。那时候我记得最牢的一段话,是禅宗公案里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拾得回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靠,不是讲上台验资吗?这小子怎么不着边际扯到了小时候,想干嘛?
厅内一时鸦雀无声,均感觉莫名其妙。
“可是,两位长辈也对我说过,如果生命受到威胁,如果情况严重,那就什么规矩都不要遵守了,无所不用其极,战斗到底。”
听了这句话,海雨遍体生寒。
哎呦,我说两位老人家,这不是把小孩教坏吗?他同端木浪战斗到底不要紧,奶奶个熊,吃亏的可是老子。
“不是我小看诸位,你们还达不到让我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哈哈哈,也包括你们,004号,204号。”
满江红扫了一眼大厅,看了看摄像头,指着水晶盒子冷笑道:
“夜明珠我必须带走,谁再插手就别怪我不客气。如果今天不是慈善拍卖,我一分钱都不会掏。因为,这是一位朋友家祖传的东西,半年前失窃……”
下面立刻泛起一阵惊呼,但在凌厉目光逼视下很快平息。
“有请海总做个见证,是不是半年内才收到这件捐赠品?”
海雨没有起身,装作无奈地点点头,心里却乐开花。太好了,快带走吧,老子举双手双脚。
“既然窃走夜明珠的前辈没有据为己有,捐赠出来拍卖,那么我掏钱做慈善也理所当然。所以,我接受验资要求。”
满江红把手斜插进衣摆,貌似极其不雅地掏裤裆。男士们想笑又不敢,女士们则霞生双颊,用手捂住眼睛,其实指间缝隙足可以漏进一只苍蝇。
他掏了两下,嫌拍卖桌碍手碍脚,索性走到前面解开了燕尾服下摆。
下边再也憋不住了,不由自主响起一片嗡嗡声。
丫果然品味独特。
衬衣领口大开,脚下蹬一双红黑相间运动鞋,脑袋歪扣一顶蓝色长舌棒球帽,连燕尾服的商标小吊坠也没有扯掉,吊儿郎当披肩膀上。如此混搭也就算了,可掀开衣摆后,腰间赫然扎着一条稻草绳。
没有看错,不是皮带,千真万确是一条稻草绳。金黄金黄的,前端挽了一个花俏的蝴蝶结。腰侧还吊着一个粗糙俗艳的小荷包,上面绣着什么?尼玛,两只鸭子。
哦,上帝。太拉风了,实在受不了,先让俺吐血三升。
不能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鸳鸯戏水荷包出自如歌大小姐之手,工艺真心不敢恭维,歪歪扭扭的其实连鸭子都不太像。
荷包之所以叫荷包,是小布袋上端用丝线一束,卷曲的模样有点像荷叶展开,注定开口不会太大,装不了多少东西。
小满哥的荷包鼓鼓囊囊,杂七杂八。三个手镯送了如歌、柳菲絮一人一个,剩一个;两片没有加工的笋壳,钱塘君、娥皇、女英三柄飞剑;从紫府淘弄出来送给水月的鹅卵石留下两颗;一包灰褐色薄如蝉翼的“地衣”,历经八百年灵气浸润后坚韧无匹,隔绝神识,被他命名为“神隐”。最占地方的是两颗鹅卵石,生怕它们磕坏了剑锋。
他这个“清新脱俗”的造型也就苏果儿瞧着有趣,“噗嗤”笑出了声。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随他怎么搞怪都可爱,没什么道理可讲。
后排一阵骚乱。
一名记者本来老老实实坐着,架不住小满哥这身打扮太“讨喜”了。他其实没有想发新闻,只是如同摄影成癖者见到新奇景象总忍不住按快门的冲动,偷偷摸摸从人缝中调焦。
这点小伎俩,哪里逃得过大特务头子的法眼。当即被掀翻,相机没收。
其它几名记者不干了,同仇敌忾围住黑大个,口里叫嚷“新闻自由、曝光”之类的。
花戎把铜铃大的怪眼一瞪,喝道:“国安局办案,你们涉嫌侵犯公民,袭击政府公务人员……”
哎呦妈呀,好长一串罪名。只是拍一张照片而已,怎么和国家安全扯上了。拉风小子得有多深背景……
几名记者讪讪而退,花某人摆弄了几下相机不得要领,又尴尬地招手道:“喂,那个谁,你回来一下。这玩意怎么删……”
小满哥对后排闹剧视若罔闻,从荷包里掏出东西紧握掌中,道:“我没有耐心再讲道理,验资就在这里。”
说完,他伸出胳膊,摊开手。
顿时一阵清凉弥漫整个大厅,沁人心脾,仿佛每个毛孔都张开了进行贪婪呼吸。拍卖会进行三个钟头了,人人昏沉疲倦,此刻却陡然精神一爽,头脑分外清明。
“啊呀”之声不绝于耳,最先站起的是前排几个,方天明、海雨、002号,006号。他们曾经近距离接触过灵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当时感受并没有现在清晰深刻。
缥缈的光影从满江红掌心生出,仿佛飞天曼舞,天花坠落。
那是小满哥把灵能透入鹅卵石后又催其释放灵气,不比灵石自然挥发强烈才怪。
然后,所有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颗约婴儿拳头大的晶莹剔透宝石缓缓升起,飞到摄像机镜头前三尺外凌空悬停。
拜托,这可是两颗沉甸甸的石头呀,不是一阵风就能吹起的符纸。
海雨又是惊愕,又是窃喜。惊的是一直高估江红,最后发现还是低估了,世俗界居然出了如此年轻的大宗师。喜的是一直小心翼翼不得罪对方,避免了阴沟翻船。有他对付端木浪,看来自己不用再花冤枉钱。
满江红指向摄像头,平静说道:
“004号,你的目的无非想掀开我底牌,这就是,瞧清楚。桥归桥,路归路。前无冤,后无仇。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做人留一线,江湖好相见。如果非要使绊子,那我就会要你后悔,不该登上这条邮轮。
“204号,我知道你是一位大高手。但夜明珠不是你需要的东西,这两颗才是。我们做一个交易,你放弃竞拍,可以从我手中买下一颗走。我把丑话讲在前面,你如果不同意,也会后悔登上这条邮轮,不信试试。
“还有其他人,我不知道有没有一点奇怪想法,是不是觉得符合规矩。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很怕一不小心把这条邮轮变成鬼船。所以,有请诸位配合,高抬贵手。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今天你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懂了吗?不懂可以问。”
场下一片死寂。
什么叫霸气,这才叫霸气!
他面容青涩,声音不大,言语强装老辣,大厅里却无人敢直视,敢反对。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