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在殿前,算是彻底扬威。
当事情结束一段时间后,甚至在礼乐司重新开始献艺时,在场之人所谈论的基本都还是纪宁之前那首《卖炭翁》。
现实主义的乐府诗,在这时空之中近乎处于空白,虽然这首诗的辞藻并不是很华丽,甚至全篇都是在讲一个小故事,没有多少文学底蕴在里面,但所呈现出的却是市井百态,让人不自觉便设身处地于其中。
之前在场的官员、进士都还沉迷于礼乐司舞女的舞蹈,但此时,他们觉得互相探讨一下纪宁的那首诗,似乎更有趣味。
也是赵康政所带起的话题,之后纪宁拒绝皇帝在朝为官,也成为核心话题所在。
旁人对纪宁的评价基本为,有才华,但似乎胸无大志,只知百姓疾苦而不知盛世兴衰。
这些人到底以什么给了纪宁评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以为能揣摩纪宁的心思,却不知从开始就只是在夜郎自大,纪宁的志向,不是他们所能揣度的。
赐宴仍旧在持续中,不过周围的氛围已经开始有些肃杀了。
或许是已经到了商定的时间,李国舅和惠王,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解决眼前的问题,这两个豺狼,此时已经做好了反叛之前的所有准备,包括他们收买的侍卫,都已经完成了对天坛周围的包围。
好像大局已定,现在就算是堂而皇之出来把赵康政杀了,都是没任何问题的。
但这会,赵康政似乎什么都没察觉,而他也没有要中毒的迹象,惠王和李国舅等人之所以一直没动手,也正是因为赵康政尚未毒发,他们不想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当弑君之人,就算他们要当叛徒,也不想让在场的人看到,尤其在场还有文庙中人。
纪宁看了看天色,约莫时间,这会差不多也快到二更天。
他是在场少数洞察先机的人,他查看到周围的情况,便知道事情发展的如何,之前他自己并未打算在人群中出彩,至于张俊铭的举荐,还有皇帝对他诗词的赏识,虽然是他所料到的,但也不是他刻意求来的。
就在礼乐司还在献艺时,突然从皇帝身处高台后面的屏障后,闪出一个黑影。
那黑影,似乎能躲过周围看守的侍卫,但那黑影并不是高大威猛的刺客,倒好像是宫里的女人。
但见那黑影稍微摆手,立在高台下的龙城紧忙过去,但还没等龙城回来,献艺已经结束,赵康政站起身笑道:“诸位臣工,朕今日饮酒有些过量了,头有些晕沉,想回去先歇息!”
说着,赵康政似乎有些摇摇晃晃站不稳了。
太子站起身道:“父皇,不妨由儿臣扶您回去!”
“不必了!”赵康政对太子赵元庚似乎并无太多好感,甚至还带着生分和冷漠,“朕自己能走回去,龙公公……人在何处?”
龙城这才赶紧出来,道:“陛下,老奴在这儿呢!”
“龙公公,这里的赐宴,暂且先交给你来主持,朕在这里,可能也会影响到诸位臣工的雅兴,朕就先回去歇着了。诸位臣工也可以自便!”赵康政说完,已经准备下高台,但整个人还是摇摇晃晃走不稳。
皇帝要起驾离开,在场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恭送。
但李国舅和惠王等人显然不想让皇帝离开赐宴。
李国舅从席位中出来,到场地之中,道:“陛下,您身体不适,当坐下来歇息,等身体好转之后再走!”
“不必了,朕还真有些困倦了,或许是今日饮酒多了一些吧,朕也老了,不胜酒力了!”赵康政道。
李国舅对五皇子打个眼色,道:“那就不妨让五皇子,送陛下回去……”
赵康政还没等表态,太子赵元庚冷声道:“李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父皇都不用本太子相扶,你却让五弟去相扶,你这是觉得,父皇对五弟,比对本太子更为器重是吗?”
一直以来,赵元庚都是以平和而被人熟知,这也是当初赵康政在废了前太子之后,立赵元庚的原因。
这几年,赵元庚更是沉迷逸乐,好像已经准备当个酒肉皇帝。
赵康政怒道:“太子,你这是说什么话?国舅是这意思吗?”
“是啊太子,您为何突然有此言呢?”李国舅好像抓住赵元庚的小辫一样,趁着皇帝中毒还没彻底发作,奚落道,“本官只是觉得,既然陛下身体不适,这赐宴总需要有人主持,而太子身为储君最为合适,而陛下那边又需要有人相扶,让五皇子去最为合适……”
赵元庚冷笑道:“难道李尚书就未曾想过,其实是想让五皇子进去之后,有什么图谋?”
“混账!”赵康政道,“太子,你再在这里造次,别说朕要惩罚于你!”
赵元庚当着在场文武大臣的面,直接坐下去,显得他对皇帝和李国舅很不满,赵康政冷声道:“朕今日本就想将五皇子册封为王,但有些事,还是先等等看为好。皇儿,你扶朕进去歇着!”
赵康政原本是急着进去会佳人,那边不但有车师国公主,还有李贵妃和他所带出来的两名宠妃,当晚他可以说是有很多节目,正好是在行在内进行,这比在宫里要有意思。
他自己都没想过,装醉居然装出这样的结果,倒让太子和李国舅先争吵起来。
赵康政此时非常向着五皇子赵元成,也因为赵元成是李贵妃的独子,他甚至也想过废了赵元庚的太子之位,但又想到之前曾废了一个儿子的太子之位,现在如果再来一次,可能会让朝局变得混乱,况且现在赵元庚也无大的过错,这事就一直被他搁置。
但现在,太子似乎不满于他对赵元成的格外恩宠,居然出来跟李国舅顶撞,赵康政就好像找到了废太子的理由。
可他还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发作。
赵康政在五皇子赵元成的相扶之下,往屏障后面方向而去,还没走出几步,突然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朕……朕怎回事?”
赵元庚冷声道:“父皇,您应该是喝酒喝多了,不妨先回来,休息完毕再回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