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春雷在众人的上空炸响,龙虎山上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震惊地看着少年,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撼,这是一种从脚到头的热血沸腾。
每一个人都能够拥有一本九阴真经,人人都有机会晋阶宗师,从这一刻开始改变江湖、改变武林,让后世的子子孙孙,都能够站在他们的智慧和成就之上,让每一人在武道上的成果,都不再如昙花一现般,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
以这本九阴真经为基础,开创一个人人习武、甚至是人人修仙的华夏,让天下间的每一个习武之人……人人如龙!!!
这是一种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的感觉,一如有崭新的世界,在所有人面前打开。是的,一千多年的自私,让所谓的武林、所谓的江湖,到现在都还在把古人的东西当做宝,难道这种情况还要继续?难道我们要让一千年后的华夏儿女,把他们现在的这点微末之技也当成宝?
如果周文王也像他们一样自私,不肯让周易流传,如果老聃也像今人一般自私,不肯让《道德经》见人,如果先秦时的诸子百家将他们的思想成果全都深深的隐藏,这个世界将失去多少玫宝?所谓的华夏文明,到现在又是否还能够存在。
为什么连古人都知道的道理,今人反而无法做到?
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深深的思索,同时也下意识的,展开了最光明的憧憬。
即便是春笺丽与宁小梦,也在吃惊的看着,与她们从京城到铜州、又从铜州到龙虎山的少年。她们虽然知道,他心里必定有一个她们所不了解的计划,他有着她们所不知道的野望,但她们仍然没有想到,他的野望竟然是如此的惊人,如此的不可思议。
人人如龙……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少年看着大家,说道:“最后,病公子认同了我的理念,他不希望,这本九阴真经也像古往今来的许多武学秘籍一样,传着传着就传没了。他将这本书交给我,由我处置,但是有个条件。他说,这本九阴真经毕竟是正一教老祖天师所留,要将它公布于众,使得人人都有机会修炼九阴真经,终究还是需要正一教天师的同意,而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张屠圭,只要张屠圭这个新上任的第十八代天师一点头,这个少年,这个史上最年轻的、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就会将它公布于众,这将是足于改变整个华夏武林的、最重要的一刻。
不只是来自江南、越岭的群雄,甚至是龙虎山、以及西天师道的那些道士,此地此刻也都在看着他们的新天师,心中充满了期待。他们很清楚,就像那本九鼎丹经,只有历代天师和极少数几位真人能够接触,这本九阴真经,一旦被深藏于山中,即便他们是正一教的一份子,也不可能再看到它。
但是现在,他们有机会,接触到比九鼎丹经更加强大的、号称“仙道之根本”的秘籍,即便不考虑少年展望在所有人面前的、华夏武学的未来,仅仅是出自自身的利益和渴望,他们也希望天师能够点头。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张屠圭心中也是一阵的犹豫,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少年状元公说的是正确的,就是这种人人敝帚自珍的想法,制约了整个华夏武学的发展。如果能够从现在开始,打破这种恶俗,让天下的每一个练武之人,都拥有一本九阴真经,那么,华夏武学的未来,必定会更加的辉煌。
但是,这样的念头,很快又一闪而逝,因为他很快就想到,九阴真经原本就是老祖天师留下来的,而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第十八代天师,这本书原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东西,去跟其他人分享?如果他独自占有这本真经,在可以期待的未来,他成为天下第一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果将它公之于众,使得人人都有机会修炼,他将为自己造出多少实力相当的对手?
终于,他硬下心来,定睛看着少年:“抱歉,这本九阴真经既然是老祖天师所留,本天师也无法做主将它外传,还请状元公将它交还龙虎山。”踏上前,想要接下经书。
“是吗?”少年却是退了两步,叹一口气,“那就真是遗憾,原本我也想着,如果天师不同意,也就只能将它交还正一教,但是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无论阁下是否同意,这本书,我都必定要将它公布于众,让天下人,都有机会修炼。”
张屠圭怒道:“此书是我正一教先祖所留,你没有权利处置它。”
“没有权利?”少年失笑道,“如果我不把它带到龙虎山,你们谁知道它的存在?如果我将它偷偷收藏,你们谁会知晓,谁能拿我有办法?我将它公布于众,你们正一教也同样有机会修炼,我要是偷偷藏起,你们还不是一无所得?你们原本就没有任何的损失,还因为我的公布于众,而跟天下人一样有接触仙道的机会,我将它带到龙虎山,是为了尊重你们,我要是不尊重你们,你们又能怎样?”
他话一说完,群雄也纷纷叫嚷:“不错,这本书原本就是病公子找到的,病公子将它赠送给宁翰林,处置权原本就在宁翰林手中。”“宁翰林说的对,如果他偷偷藏了,谁又能够知晓?那样正一教还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岂止是得不到,我看正一教根本不知道九阴真经的存在。”“没错,病公子与宁翰林心胸广大,欲为天下人谋利,造福整个华夏武学,正一教难道还要阻挡不成?”
一时间,上千名江湖人物,群情汹涌,人人站在宁翰林这一边,对着张屠圭破口大骂。即便是正一教的那些道士,也小小声的,加入了叫嚷的队伍。
且不说宁江的确是揭开了华夏武林千年来的陋习,使得人人都想做出改变,即便是出于自私的念头,支持宁翰林,他们就都有机会修炼九阴真经,把九阴真经就这般交还龙虎山,除了正一教天师,其他人只怕一辈子都别想再看上一眼。
一名汉子叫道:“宁翰林说的对,我们华夏武林的陋习应该要变了,我平州铁苍门,愿意追随宁翰林,将我们的铁苍七击公布于众。”
“说的好,我们漓江鬼宗愿意追随宁翰林,将我们的天鬼九决与大家分享,我们华夏武林,应该从此抛开门户之见,同气连枝!”
“孟兄好样的,我铁拳门愿意紧随其后……”
一个女子跳了出来,娇笑着:“我们腻水双花,愿意将我们的翠风鞭与柳尖刀与大家共享。”
纵连入药镜家主崔行尊也握着拳头放在嘴前,干咳一声:“这个……我们崔家的炼丹之法,同样愿意公之于众,华夏武学千年来人人自扫门前雪的陋习,也的确是应该改改了。”
看着这些跳出来争当变革先锋的家伙,张屠圭心中暗骂:“废话,有了这本九阴真经,你们哪里还稀罕你们自家的那些破底子?九阴真经一旦公之于众,你们抛出来的这些二三流玩意,怕是求你们的子孙后代去学他们都懒得学,还有这什么翠风鞭与柳尖刀,听都没听过的武学秘籍,谁他妈稀罕?”
然而,周围反对声音实在太大,甚至连他自己带来的西天师道的人,都跃跃欲试,只是惧于他的淫威才最终没有喊出声来。
张屠圭一咬牙,快速在张形正耳边说了几句,又猛的退到仇天凌身边,低声道:“只要九阴真经能够归还正一教,贫道必定会奉予仇将军和帅臣大人一份。”
他心知,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要找到盟友,才能够应对群雄的声音,将九阴真经与南剑宣慰司帅臣和宣慰副使分享,总比被宁江公布天下要好。一来南剑宣慰司帅臣和仇天凌毕竟是文臣儒将,就算现在开始弃文转道,也不可能一下子超过他,要是被其他的宗师得了去,那就难说了。二来南剑宣慰司帅臣和仇天凌就算得了一份,最多也就是当成“传家之宝”代代相传,绝不可能外泄,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仇天凌心中快速动念,即便是他,在宁江说要将九阴真经公布天下的时候,心中也是颇为激动的。身为一名儒将,他对武学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兴趣,说到底,现在的华夏,依旧是儒家的天下,武艺再强,在朝堂上,也不过就是一个被人使唤的先锋武将。但是,这本九阴真经并不只是武学,它更是“仙道之根本”,飞天遁地,长生不老……这样的憧憬,就算是他也无法避免。
但是现在,张屠圭这个枝头一抛出来,他更是为之心动。
一件宝物,在别人有而我没有的时候,他当然希望“见者有份”,但是在我有而别人没有的时候,谁会希望跟别人一同分享?这就像历朝历代的暴乱,喊出“均田地”这种口号的,永远是失去土地的人,拥有土地甚至拥有大量田产的官绅,谁会希望跟别人平分田产?
文气陡然一展,压制着所有人的声音,数千兵将持兵大喝,声势更甚。他踏前一步,朗声道:“众位所言固然有理,但这本真经终究是老祖天师遗下的宝物,屠圭先生身为正一教第十八代天师,一时间难以做出抉择,也是很正常的事,宁翰林何不先将这本真经交还龙虎山,给屠圭先生三天时间思考,再做决定?”
张形正叫道:“宁公子,天师一旦即位,你就将真经交还,这可是你前面自己说的。”
张形正之所以会暗助张屠圭,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九鼎丹经。九鼎丹经只有历代天师才能学全,即便是他和张据池这样的龙虎山真人,也只能学到半本,一旦张屠圭登上第十八代天师的宝座,龙虎山和西天师教合并,张屠圭便会让他看到正本九鼎丹经,让他也有修至宗师的机会。
但是这本九阴真经一出,就连九鼎丹经也变得无关紧要,也正因此,在刚才那一刻,就连他也不太愿意站在张屠圭一边。张屠圭只答应让他看全九鼎丹经,两人的密约并不涉及九阴真经,如果宁翰林真的将九阴真经与天下人分享,那就连他也有机会得到。
然而在刚才的那一刻,张屠圭直接告诉他,愿与他分享九阴真经。人都是自私的,一想到,九阴真经如果只有他们少数几个人拥有,那它是块宝,但如果真的全天下的习武之人人手一份,那它也不过就是烂大街的草,如果他能够修炼九阴真经而别人不能,那他必然出人头地,如果大家都有机会修炼,那他如何就能保证自己比别人更出色?
他心中快速下定决心:“九阴真经是老祖天师所留,哪怕我没有机会修炼,也无论如何要让它回归正一教,回归龙虎山。”在这自欺欺人的念头闪动过后,他立时对宁江发出质问。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宁江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握着收紧的折扇,低着头,忽的发出冷笑声。
他的冷笑充满着嘲弄与讥刺,引得场上的每一个人全都往他看去。他在那毒辣的阳光下,在那一道道交集的目光中,慢慢的抬起头来:“不错,本公子原本的确是想着,如果你们正一教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将它交还正一教,毕竟它原本就是你们老祖天师留下来的东西。但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你们知道我为何要改变主意?因为我看不下去,诬告,陷害,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无辜的人打入大牢,就为了一个天师的位置,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视朗朗乾坤如无物,视天下英雄如儿戏。这本真经既然在本公子手中,本公子就无论如何,不能把它交给这等……”
手中的折扇,骤然往新任的第十八代天师一指:“奸佞之徒!”
“你说什么?”张屠圭勃然大怒,他原本就是宗师级高手,这一声喝,仿佛整个龙虎山都在震动。
少年却是凛然而立,折扇在张屠圭、仇天凌、张形正三人之间游动,那一身的正气,让他犹如烈日一般夺目:“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抢夺龙虎山天师之位……你们就真以为天下无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