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十余万人性命的三方会议以近乎“荒唐”的方式结束,从指挥部那边拿来解密口令,牛犇直接将其交给得福,随即开始履行职权,宣布一连串事先准备好的指令。
组建突击队,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选人。选人的标准很简单,按照以往三十八师官兵所熟悉的,以三人机甲小组为单位进行模拟对战,胜者优先。
由于机甲数量不足,又不想因为有步兵影响行军速度,只能用这种方式选出最强。需要提到的是,四营官兵对这种选拔方式轻车熟路,甚至连人员搭配上都有现成模式,进入模拟室便可开始;但对那些自愿参加的学员来说,三人小组不仅需要组队,还需要磨合战术,起步比官兵晚了一大截。
与此同时,搜救工作不能像之前那份计划中放弃,牛犇下令暂时放弃巡逻任务,收拢所有兵员,除参加选拔者外全部外出搜救,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更多的人与机甲。当然,军营这边对机甲的修复工作相应加快,主要采取现拆现换的方式,牺牲掉一部伤损机甲,保证出发时所有机甲的状态恢复到最佳。
值得一提的是,关于机甲修复这件事,牛犇做了一项极其大胆、并招来部分非议的决定:减少不必要的外挂装甲与附属设备,尽量为机甲鸡妗龀う妗龇绂妗鑫摩妗鲅В瑆w◆w.cfw∨x.ne▽t醺骸br/
“荒山野岭,悬崖沟壑,道路一定非常隐秘而且难以行走,加上云雾一天比一天浓,可以预见,将要面临的战斗会以近战为主,比的是速度、灵敏、稳定性和战术,而不是谁的装甲更厚,谁比谁更耐打。”
道理没错,但是依旧招来部分人的反对全部来自学生军。
“正因为近战才需要装甲保护,远战需要的是能量护盾。”
“不是谁都能一击致命,没有装甲,可能连对方一拳一脚都抵御不了。”
“机甲的稳定性,与外挂装甲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无论哪款机甲,定型的依据都是满负荷性能,而不是空载、或者没有武装。”
“这样做,明显不合适。”
反对的人很有道理,可惜意见未获采纳,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得到。对学员的这些议论,牛犇所做的仅仅只是用手指指那些肃立的士兵,示意按照他们为榜样。
高傲的姿态,独断专行的态度,给这位刚刚受到重用的联邦特使带来不少负分,望着那张似乎变得陌生起来的面孔,学生们虽然不再说话,却用实际行动给予回应。
自愿参加突击对的人原本就不多,现在变得更少。
牛犇没有在意这些至少表面上如此。他的下一条指令是,将那些不愿参加的学员与注定无法参加的士兵清点出来,分作三批,执行另外三项必须有人做的任务。
第一项,运送量子通讯器到前线指挥部,传达此次会议的命令。
第二项,带上会议记录的副本,分头联络距离较近的其它驻扎点,为后续突击队的组建铺路。按照设想,突击队应为三个批次,每批一百人,一百台机甲。其中首批实力最强,面临的阻力最大,遇敌后速度多半快不起来。
第三项,在龙门客栈原址建立固定哨所,监控可能出现的佣兵、间谍,并为后续组建的突击队引领道路。
三者当中,执行第一项任务的人员立即出发,其余两队仍需帮助搜救学员,待第一批突击队出发之后离开。到这时候,军营实际上已被挖空,对此牛犇的计划是,以留下来的三十八师伤兵为骨干,搜救来的学员为基础,保持最基本的运转即可。
一系列安排确定下来,军营很快陷入忙碌,牛犇叫来几个人到身边,去解决几个必须由指挥官出面解决的问题。
准确地讲是三个人:屠夫,龙老板,与彬仔
从会议室出来,牛犇独自走在前面,身姿挺拔,步履平静。身后,林少武等人看着牛犇的背影,越来越觉得难以捉摸,与往日熟悉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雷厉风行,真的看不出啊!”安德烈看着周围繁忙景象,神情极为感慨:“这家伙看起来死心眼,居然懂得权谋之道,对人心的把握也很精准。啧啧,这些本事可不是天赋能够解释,谁教出来?”
前方牛犇充耳不闻,身边几个人神情变幻,林少武忍不住低声询问。
“权谋?”
“别的不提,只说运送通讯器的那个小组,换成你,人选方面如何安排?”
“这个”
安德烈微笑说道:“任信带队,黄君安辅助,旁边还有个失势团长,是不是很有意思?”
林杰旁边皱眉思索,试探道:“制衡?约束?还是警告?”
“都有。别的队伍也是,人员方面处处透着考量。”安德烈看了一眼林杰,赞许说道:“你比林家少爷强,将来会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听到这种评价,林少武神情尴尬,林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这个名字很多人称作林家少爷。
莫凡踮脚走在一旁,冷哼说道:“安排几支队伍而已,哪有那么复杂。”
“是吗?”安德烈回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换成你,你会安排谁带队?”
“军人必须服从命令。去掉那个姓黄的白痴,安排谁都一样。”
“呃。”安德烈忍不住摸摸鼻子,“难怪穆家不让你归宗。”
“你说什么?”莫凡转头怒目而视。
“急什么?你姓什么跟我又没关系。”安德烈连连摆手避战,去找好脾气的林少武:“换个问题,牛犇去找屠夫他们,为什么要带着你们几个?”
“因为”
本想说带着我们当然是因为我们有用,转念想,林少武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件事情中发挥何种作用,一时间觉得茫然。
“做给学员看的吧。”小托马斯最爱思考问题,而且最爱与人交流,自来熟加进来说道:“刚刚牛大的表现,学员们心里有意见。这几个是学员代表,牛大这样是收揽学生的心?”
“是收心,但不是收揽学生的心。”安德烈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一口一个牛大,这么快把你们师长丢到脑后?你也不想想,牛犇连指挥部都不放在眼里,会在乎那几个对战场一窍不通的学生?况且,有意见的人不会报名参加突击队,既然这样,有必要在乎他们?”
“是师长把俺们交给牛大。”小托马斯神情委屈,“叫牛大不代表忘了师长,你不要瞎说。”
“那要是你们师长把你们交给别人呢?你会不会也这样,张大、李大的叫?”
“啊?”小托马斯楞了半响,恼火说道:“我们又不是猪羊鸡鸭,师长怎么会随便交给这个交给那个。”
“那要是交了呢?比如黄少丰,或者”
“他?想都别想!”小托马斯吓了一跳。
“这不就对了。”安德烈抚掌说道:“你们师长之所以把你们交出去,不止因为这是当前局面下的唯一出路,更因为他知道交的出去。将来无论牛犇做的多好,三十八师依旧当他是神。反之,如果没有这一交一让,等到牛犇做成这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恐怕能取而代之,将无敌的三十八师占为己有。呵呵,真要说起来,那位霍师长更厉害,仅仅听几句话就判断出这么多。霍青心里很清楚,三十八师既是他倒台的罪根,也是复出的根本力量。即便如此,敢在那种场合做出那种决断,真真是让人佩服啊!”
“你到底在夸谁?牛大还是师长?”小托马斯糊涂了,一脸莫名其妙。他甚至弄不清,安德烈这番话是在夸奖还是骂人,又或者为了攻击、故意讲给这几个身后有强大背景的人听。
“蠢货,夸一个就是夸另外那个。这都不懂。”林杰狠狠瞪他一眼。
“你敢骂我!”小托马斯怒目圆睁。
“不服单挑。”林杰才不怕他快头儿大:“机甲还是格斗,随你。”
“机甲,双人对战。”小托马斯并不莽撞。
“孬种。”林杰嗤之以鼻,显然已经打听过托马斯兄弟的特长。
“说这么多,牛犇为什么带着我们?”莫凡还记着之前的问题。
“当然是有用。”
“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安德烈理所当然。
“你”
“你呢?你又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跟着牛犇?”林少武提出另一个问题。
“我代表加西亚,寻找有价值而且可靠的投资对象。”安德烈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坦然说道:“话说回来,当前这种情况叫我怎么办?难不成大手一挥,让你们的军神大人传令,叫霍青师长发话,把你们交给我指挥?”
“做梦!”身边几人同时掉头,懒得理这个有着光鲜外表、实则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加西亚间谍。
“牛大不会上你的当。”小托马斯多加一句,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我肯定。”
“走着瞧。”安德烈神秘一笑,快走几步到牛犇身边,故意抬高音量:“牛犇,等等,我得和你说个事儿。”
身后,几大门阀子弟与三十八师军人代表纷纷沉默,模样均有些担忧。
“傻逼!”
得福大声吆喝着,不屑从众人身边走过
“得瑟够了?”
一路听着安德烈故意不做隐藏的对话,牛犇没有干涉也未回头,淡淡问了句:“你当真代表加西亚?还是另有其人?”
安德烈微笑说道:“目前来讲,我只是一名负责机甲测试的机师。”
牛犇轻轻点头,说道:“考察结果怎样?黄家看来被排除掉,其余三家,你准备选择哪家合作?”
“那几个小鬼,等过几年,看看他们的发展再说。”安德烈语气微转,“你要是愿意,我倒可以先开点条款”
“等过几年,看看你的发展再说。”
“呃?呵呵。”安德烈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枉我满腔诚意,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听都不肯听。”
“听与不听,前提都是要活下来。”牛犇淡淡说道。
安德烈说道:“我对你有信心。而且我相信,你手上一定还有别的底牌。不过”
语气微转,安德烈正容说道:“关于藏锋,我建议你慎重考虑。”
云潮当日,塞纳河边连番血战,星盗在未能完成撤退的情况下炸毁桥梁,就此将联邦军队阻挡在河岸边。因为未来局势有了一定预判,雷鸣仓促中下令部队在洪水没有爆发之前渡河,并以“藏锋”为行动代号。
那是指挥部最后一次接收到前线部队的消息,并将其编译成密码指令发送给每个人。根本粗略统计,那一战中失踪的联邦官兵多达数千,扣除各种可能出现的错漏、未知伤亡、以及渡河会带来的损伤,指挥部判断,成功渡河者的人数少则百余,最多可能过千。
上下限差别如此之大,在于对岸情况不明,仅依照战前侦查了解到的状况做推演。河畔战斗后,那些登岸成功的士兵处于失联状态,没有指挥,没有目的,甚至连个具体点的任务都没有。现如今,他们当中多少人死、多少活、多少人被抓、多少人慷慨就义,多少人背叛投降,全都是未知数。等再过些日子,情况只会变得更糟,那些士兵即便不被星盗捉住,也很难在安全陌生、而且被迷雾遮蔽的环境求生。
关于藏锋,军神那边没有提到,指挥部也没有主动推荐,如今牛犇要来解密口令,安德烈觉得自己有义务做些提醒。
“军事行动,最忌把没有、或者不确切的东西当成依靠。藏锋计划,事先没有丝毫准备,行动更加仓促。贸然将他们计算在内,不仅没办法估算力量大小,连利弊都很难权衡。不妨假设一下,星盗从渡河士兵口中获知消息,采取”
“不是你想的那样。”牛犇开口打断道:“我没有把他们当成指望。”
“那就没必要拿那个什么解密口令。”安德烈认真说道:“这个东西,你不拿没事,拿了就要负责。在我看来,此举完全没有必要,而且有风险。”
“有必要。”牛犇静静说道。
“有什么必要?”
“那种情况下渡河的人”前面就是关押屠夫的监牢,牛犇眼里闪过厉色,缓缓说道:“我们有义务释放出信息,联邦没有丢下他们不管。”
“呃?”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安德烈笑了笑,说道:“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听过这句话,牛犇回头看安德烈一眼,视线如锥,仿佛要刺透其内心。
安德烈被看得有些发毛,情不自禁问道:“有什么问题?”
牛犇摇了摇头,但没说什么,很快转身与看守的卫兵说话,稍后进了房间。
“牛大什么作风?”得福随后跟进,冲还在发呆的安德烈挤眉弄眼。
对这个小孩儿,安德烈不敢轻视,稍做沉吟后给出回应:“就是牛犇对霍师长讲的那几句,也是得到霍师长认可的原因。”
“霍青没错,是你理解有误。”得福没问具体那几句,摇头叹息说道:“小鬼,你是年轻人,别学那些老家伙,人没死,灵魂已经封在棺材里。”
言罢,得福摇头晃脑随牛犇进屋,留下安德烈茫然若失。
这一幕被身后几人看到,不知为何心里充满快意,小托马斯从身边经过,举起大手,用力一拍安德烈的肩膀。
“小鬼,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