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修缮过了,死的四匹马,那就是押金全扣了,李永生又付了押金,再租四匹。
车夫说成什么都不跟他们走,不过雁九阴森森地说了一句,“是啊,他们若是报复,肯定不会找你的。”
结果就是,车夫把自家的婆娘和三个孩子,都带着上路了。
跑完这一程,他不打算在车马行干了——这活儿危险性太高了。
马车缓慢而坚定地向南行驶着,车里的人在闲聊。
孔舒婕狐疑地看着李永生,“我说,你小子盛情邀请我去朱雀城考察,是算准了有人要收拾你,想拿我当打手吧?”
“哪儿能呢?”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连鹰要收拾我,他在博灵郡也行啊。”
“他又不敢去博本院收拾你,”孔舒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博灵郡其他地方,他也要避嫌,来三湘收拾你最好。”
“真不是那样,”李永生嬉皮笑脸地回答,“您就喜欢四处游玩,您是总教谕,我得尽一尽孝心嘛,朱雀城可是有灵谷卖的……您不打算买点儿?”
孔舒婕微微一笑,“若不是打算买灵谷来研究,我岂会跟着你胡闹?”
“孔总谕,你别被他忽悠了,”雁九冷哼一声,“他这人,狡猾得很。”
“你这么不给我面子,信不信我戳穿你?”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戳穿,你戳穿她,”张木子也难得地发言了,纯粹是起哄架秧子,“用什么戳?”
李永生看她一眼,“我说,咱们说话……能不能不这么污?”
“什么这么污?”张木子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他一眼,“是你先下流的。”
“还真不是下流,”李永生笑一笑,冲雁九一撇嘴,“来,你帮我证明一下。”
“这个我帮不了你,”雁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要戳穿我什么。”
“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顿了一顿才发话,“其实连鹰是想杀你吧?”
“呃,”雁九的脸一黑,她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是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没敢这么做,只是硬着头皮问一句,“你怎么会这么想?”
“呵呵,我是猜的,”李永生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不过你的反应说明,我没有猜错。”
“不带这么坑人的,”雁九气得撇一下嘴,心里郁闷到了极点。
然而不管怎么说,李永生是帮她减免了四百多两黄金的高利贷,她对他也生不起气来,只能苦笑一声回答,“也许吧,我打听他的消息,急了点。”
孔舒婕是比较纯粹的教谕,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不过听到这话,她也忍不住愕然,“你们朝安局,竟然去调查博灵军役使?”
这意味着,极可能有一场巨大的风暴发生。
不过若此事是真的,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连鹰会这么疯狂了——李永生本来就是他的仇家,又有朝安局的人暗中调查,那他情急之下铤而走险,实属正常。
“为什么不能查呢?”雁九看她一眼,淡淡地发话,“顺天府那里,本来就不太平,我们端朝廷饭碗,自然要为今上分忧。”
“也是,”孔舒婕点点头,她对朝廷的风向,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一些基本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本该如此。”
“总教谕,雁大人想的,怕是还不止如此,”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她杀那卓真人,恐怕还有试探三湘郡反应的意思。”
雁九闻言,头皮又是一麻,怪怪地看着他,“现在的本修生,都这么妖孽了吗?”
孔舒婕只是不关心政治,脑瓜没有问题——智商差一点的,能做到博本院的总教谕?
她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很多,“一举两得,雁大人还真是聪明得紧,不过……接下来的三湘之行,岂不是可能有危险?”
雁九的嘴角抽动一下,没有回答,显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我才会说明白啊,”李永生笑着一摊手,“接下来的路程,咱们还得提高警觉。”
雁九闻言,脸也有点发白,“我其实只是有这种感觉,但是总认为三湘郡不至于此,既然你也这么认为,是不是该找些人来帮忙?”
看得出来,丘陵遇袭,他们虽然是大胜了,但是其中的凶险,也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张木子闻言,主动发话,“我道宫虽然不参与朝争,不过既然涉及到自家的安全,我倒是能请来一两名真人,问题是……李永生你能付出什么?”
雁九斜睥李永生一眼,眼珠滴溜溜地乱转,显然是非常疑惑,李永生能有什么底牌,值得道宫的高阶司修开口讨要。
“我这要啥没啥的,能付出什么?”李永生笑着一摊手,“你若想请真人,自己想办法好了,不过,可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那就一个人情,”张木子很干脆地点点头。
雁九闻言,忍不住斜睥孔舒婕一眼,却发现她也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
两个人的疑惑,是一模一样的:李永生何德何能,只说欠一个人情,就能让道宫中人,心甘情愿地帮忙。
她俩都是司修,分外明白道宫中人有多傲慢,所以此刻只能感叹:小家伙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事实也证明,张木子不是空口白话,第二天傍晚,一名真人就寻了过来。
那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儒雅中年人,不过此人看着儒雅,其实傲慢得很,上了马车之后,只跟张木子聊天,对于马车里的人,是看也不看——哪怕车里有两名司修。
其实,此人的做派,才是真正道宫中人的模样,人家根本不屑跟俗人打交道。
所以,来的这位,根本就没搞清楚其他人的身份,张木子也没说,而李永生他们,也没搞清楚此人的姓名。
大家只能通过他嘴里的“上宫”二字判断,此人应该是十方丛林的。
他赶来之后,李永生等人就松了一口气,以现在马车里众人的实力,来两个化修,恐怕是讨不了好去。
他们一路奔向南,却不知道因为卓源的被杀,以及三湘郡四名黎庶无辜惨死,这场风波,正在急剧地向京城扩散。
这真的不是一件小事,须知除了化修、司修和黎庶,就连军士也死了五十多。
很快地,京城就做出了反应,派法院、巡荐部和军役部,组成联合调查队,调查此事,而内廷的代表,则是御马监和朝安局。
朝安局出现很正常,但是御马监出现,则是颠覆了不少人的认知:朝安局不是该归司礼监管的吗?
事实上,魏岳虽然愿意避让一下宁致远,却也没打算将朝安局拱手相让——没了朝安局,他的实权会大为缩水,甚至连内廷老大的位子,都可能坐不稳了,成为一个只是名义上的老大。
但是具体到三湘郡这件事,他还真没办法出头,连鹰是脑门刻字的兑帅人马,而他跟兑帅共事了二十多年,不能说亲密无间,也可以说是有极深的瓜葛。
这种情况下,御马监来督办此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李永生他们在抵达朱雀城的前一天,才得到了这个消息,与此同时,雁九身边,又聚拢了七八名朝安局的人,其中还有一名司修。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安全地抵达了朱雀城,而负责护送的那名真人,在抵达朱雀城之后,飘然离开,没有任何的话,就像他来之前一样。
雁九和朝安局的人,也散开了来,不再跟着他们一起,而是消失在了城中。
要不说朱雀城里龙蛇混杂,还真是这样。
李永生三人在城里休息了一天,将马车寄存了,又买了三匹马,直奔玄女山而去。
这一次,他住的还是上一次的别院,同样包了一个偏房,不过因为他身边有两名女修,包房的费用也从一天三两黄金,涨到了四两。
令他感到郁闷的是,张木子和孔舒婕,似乎根本没觉得房钱有多贵,她俩在偏房里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就进了外九峰,经常夜不归宿,就住在外九峰里。
而他这里,还得替她们留着房间,真是白花钱。
在他们抵达的第六天,又是交易灵谷的日子,总算还好,张木子和孔舒婕,在第五天傍晚回来了。
第二天起来,居然又是小雨。
玄女山虽然是在三湘西南,但是山峦起伏,盛夏也不觉得有多热,这点小雨下来,竟然有些凉爽的感觉。
两女在偏房里歇息,李永生则是一大早就溜达出门了,用他的话来说,是不习惯跟女性同住,事实上,他真的是很想尽快再次见到永馨。
等人的时候,总是最难熬的,李永生无头苍蝇一般地转着,好容易在巳末的时候,看到了远来的马车。
铃铛响起,有投宿的人出来,交易灵谷,张木子和孔舒婕也出来了——张木子其实不需要灵谷,不过她已经答允孔总谕,买下的灵谷转交给她。
李永生并不着急交易,而是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两名小道姑。
(下旬了,谁又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