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什么另外的原因呢?”李愚问道,说完,他又赶紧补充道,“如果是不方便说的事情,那就算了。”
荣云健道:“这件事,涉及到我们在境外执行的秘密任务,具体的任务内容,我就不便向你透露了。那一回,我和柏林与小队的战友打散了,柏林受了伤,我带着他返回国境线。路上柏林高烧不退,如果不能及时弄到药,他就不可能坚持到回到国内。情急之下,我便违反了纪律……”
“这个也不能算是很大的事情吧?”李愚说道。对于纪律二字,他还真没有太强的感觉,虽然荣云健没有说出违反纪律的事情是什么,但他多少也能猜出几分。在他看来,为了挽救战友的生命,违反一点纪律算什么?更何况还是在境外。
荣云健摇摇头道:“恰恰相反,纪律是最大的事情。当时柏林是反对我这样做的,但他有伤在身,也阻止不了我。回到部队之后,他向领导汇报了这件事情,并把责任全部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为了严肃纪律,部队对他作出了开除的决定。”
“然后呢?”
“我当然不能让他帮我背这个黑锅,我去向领导说明了真相。因为他受伤的情况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我的话更为可信。最终的结果,就是我被开除出了部队,遣返原籍处理。柏林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他也受到了严厉的处分,被调离了原部队。”
“这么说,他应当没有离开军队,因为今天那个警察自称是董哥的徒弟……只是,他说董哥对你有怨言,我倒觉得不像,没准是那家伙自己编出来的。”李愚猜测道。
荣云健举起酒瓶,往自己嘴里又倒了一两多酒,一口咽下去,长长地哈了口气,这才说道:“我也不信。柏林是什么人,我是最清楚的。不过,这件事毕竟是我连累了柏林,他的徒弟骂我,也是我应当受的。”
李愚不吭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荣云健才好。荣云健所做的一切,包括从前违反纪律被开除出军队,到后来为了给父母报恩而投奔何产林,说来说去都不外乎一个“义”字。他对战友讲义气,对父母的恩人讲义气,这一切又有何不对呢?以他的人品和才能,远不该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完全有资格凌驾于今天那几个趾高气扬的警员之上,可惜命运弄人,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别人的轻侮。
“哈哈,其实也没啥!”荣云健看到李愚沉默不语,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他一口喝干了瓶子里的剩酒,用力把瓶子扔出去,听着瓶子落在深渊之下,传来轻微的破碎声,然后说道:
“我这个人生来就不是守规矩的人,在部队里犯纪律是早晚的事。现在这样也挺好,何总给我的薪水是别人的几十倍,我吃香的、喝辣的,过得逍遥自在。真让我退伍进个什么机关单位的,没准没会闷死我呢。”
李愚点头道:“荣哥说的也是,其实人生一世,万事随心就好。”
荣云健又拿过一瓶酒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看着李愚说道:“兄弟,也说说你的事吧。别拿什么道观、老道之类的事情来蒙我,你哥书读得少,可是不傻。”
李愚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荣哥说得是,不过,小弟确有苦衷,还请荣哥见谅。知道小弟既往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在了,小弟的事情说出来只怕也没人会相信,还是烂在肚子里更好。”
荣云健道:“哈哈,我果然没猜错。兄弟,你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啥都不懂,我估摸着,你一定是见过血的人,你手下的人命,一个巴掌都比不过来吧?”
“不瞒荣哥,两个巴掌都不够。”李愚平淡地说道。他也不怕荣云健去告密,他杀人是在400年前的事情,想必今天的今天也管不着吧。
“服!”荣云健向李愚翘起一个大拇指。既然李愚说了自己有苦衷,荣云健也就不会再追问下去了。他从最早见到李愚,就怀疑李愚是经历过杀戮,手上见过血的人,现在果真得到了证实。李愚声称自己杀过的人两个巴掌都不够,这一点让荣云健都不得不折服。荣云健当兵多年,手上也有过人命,可是和李愚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双方都说出了自己的隐秘,顿时觉得感情上又贴近了几分。荣云健拍拍李愚的肩膀,说道:“兄弟,我比你大十几岁,可是当初一见你的面,我就觉得咱俩投缘。你荣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还年轻,而且没有任何负担,以后定能做出一番事业。荣哥也没啥可以给你的,就是身上有点技艺,你如果不嫌弃,我就全都教给你。”
李愚闻听此言,翻身而起,对着荣云健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道:
“多谢荣哥,请受小弟一拜!”
“这一拜,我受了。”荣云健以手相搀,郑重地点点头道:“大哥也不白受你这一拜,以后在渝海,但凡谁让你受了委屈,只要你荣哥能管得了的,就全包在我身上。”
两个人坐在鹰嘴崖上,说说笑笑。荣云健给李愚讲了不少自己当年当兵的事情,也向他解释了什么是国家安全,什么是敌对势力。李愚想起那个神秘的U盘及其幕后的台商老板,再联系到荣云健说的那些事,心里又明白了几分。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荣云健,有些秘密还是尽量藏在自己的心里更好。
太阳贴近了西边的山头,荣云健站起身,说道:“好了,天快黑了,咱们回城吧。”
李愚看看荣云健,担心地问道:“荣哥,你喝了这么多酒,没事吧?”
荣云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这算什么,比这喝得多的时候,我还照样开着车跑呢。咱们回城这一路也没啥警察,你就放心好了。”
李愚也是个傻大胆,换成其他人,宁可走回去也不敢坐荣云健的车。不过,荣云健的酒量和车技还的确不错,整整三瓶五粮液在肚子里,他居然还能握稳方向盘,一路有惊无险地出了山。
快进渝海城的时候,李愚忽然远远地看到有两名警察正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个写着“停”字的牌子,抽查着过往的车辆。荣云健也看到这些,他按了一下车上的蓝牙通话,念了一个联系人的名字,电话一下就接通了,一个迷迷糊糊地声音在问着话:
“荣哥啊,我是小三,有啥事吗?”
“你马上出来,两分钟内赶到双扬路口那个加油站外面等我!”荣云健不容分说地吩咐道。
“知道咧!”那自称小三的家伙估计也是经常接到这种指令,既不问原因,也不问结果,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说话间,路虎车已经开到了那俩警察查车的地方,一名警察向荣云健亮出了停车牌。荣云健连迟疑一下都不没有,一脚油门便冲了过去。那警察一愣,赶紧抽出对讲机,开始咿里哇啦地呼叫着前方路段上的警察。
荣云健闯过关卡,往前开了一公里多,前面便是他所交代的那个双扬路口加油站。他开着车直冲到路边的一个小个子身边,一脚刹住,然后跳下车来,对那小个子说道:“赶紧上车,不管谁问,你就说这车一直是你开的。”
小个子走到车门边,正想上车,却被车里那浓烈的酒精味给醺出来了,他咂舌道:
“荣哥,你这是从哪喝了酒回来?怎么也得有个两瓶的量吧?”
“你就甭管了,反正如果我让警察逮着,怎么也得进去蹲半个月了。”荣云健笑着说道。
小个子嘟嘟囔囔地上了车,摇下窗户,苦笑道:“你肯定冲了卡,没准还超速了,再加上这一车的酒味,我琢磨着我最少也得扣个6分,没准还得进去蹲两天。”
荣云健拍拍车门,说道:“赶紧走吧,你如果真进去了,一天5000,荣哥我亏不了你。”
小个子唉声叹气地把车开走了,在前面自然会有警察在等着他。至于说他编的那套瞎话能不能骗过警察,就不是荣云健需要考虑的了。李愚也已经下了车,站在荣云健身边,摇头叹道:“荣哥,你说得对,你这性子还真是只能在江湖上混。”
两人分别打了一辆车,各自返回各自的地方。李愚回到药膳馆,吩咐服务员去后厨给自己要一碗醒酒汤,自己则走进了经理室。正在电脑前忙碌的许迎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吸了吸鼻子,抱怨道:“你怎么又喝酒了,喝得还不少吧?”
“也不多,三瓶而已。”李愚笑着应道。
“我不信,三瓶啤酒哪有这么大的味?”许迎迎道。
李愚道:“谁说是啤酒?是三瓶五粮液好不好?”
“三瓶五粮液!你疯了!”许迎迎腾地一下从凳子上蹦下来,她盯着李愚看了好一会,确认李愚没什么危险,这才摇摇头,道:“真弄不懂你!”
“师嫂,你在忙啥呢?”李愚用手指了指电脑,随口问道。
许迎迎道:“你还说呢,我等了你一天,就等你回来,想跟你商量件事……你觉得,咱们到淇化去开一家分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