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夜幕下,山谷幽深。
无数长剑密密麻麻插在谷底,如同丛林,雾气悄无声息涌动。远处不时亮起的光芒,照亮山谷旁的峭壁,照亮剑阵中一个个残缺不齐的缺口。轰鸣声不绝于耳,从云间回荡而下,山谷却是一片死寂。
死去的血修脸庞还保持狰狞,眼中的火焰却已经熄灭。银霜狼的尸体散发着寒气,鲜血汩汩地从断裂的伤口流淌而下,如同红色的溪水。
剑阵就像干涸的沙漠,贪婪地吮吸每一缕养分。
鲜血渗入地面,血肉消融,一点点露出森白色的骨头,仿佛雪山融化露出褐色的山脊岩石。
剑阵中不少长剑布满裂纹,银霜狼的冲击对剑阵产生的破坏惊人。此时长剑上的裂纹,正在悄无声息消失,就像伤口在愈合。
当最后一丝裂纹消失,嗡,长剑一颤。
剑身绽放淡淡光芒。
嗡嗡嗡,剑鸣声此起彼伏,光剑一把把点亮。
长剑旁,一具狼头骨干枯森白,空洞的眼眶黑暗幽深。
剑阵内不见血肉,人骨狼骨难分,层层叠叠,铺满剑阵,它们是滋养这座长剑丛林的肥沃土壤。风中似乎还残留着隐约银霜狼的嘶鸣,空中的硝烟却已消散殆尽。
高空俯瞰而下,宛如天幕坠落深谷,浩瀚夺目。
山谷之内,繁星点点。
忽然一把光剑挣脱泥土,铮,犹如宝剑出鞘,清越之音响彻山谷。
冰冷而锋锐的剑芒冲天而起,尖锐的破空声钻入天际,剑芒笔直纤细,光华却异常耀眼,照亮山谷。
仿佛吹响战斗的号角,仿佛是决战的信号烟花。
其他光剑纷纷挣脱大地的束缚,泥土炸开飞溅,纤细如丝的剑芒升腾而起,丝丝缕缕,不计其数,照亮空旷寂冷的山谷。
啸音从单薄尖锐如锥,迅速变得雄浑低沉,恍如战鼓轰隆。
山谷亮如白昼。
远处蜂巢重炮的轰鸣和光芒,此刻变得微不足道。
光剑继续上升,它们穿过雾气,它们飞过山岭,它们穿过云层,下方的山谷重新恢复幽深冷寂漆黑一片,蜂巢重炮的轰鸣远不可闻。它们还在继续上升,好似要刺破苍穹夜幕,和远方的星辰拥抱。
如同雨点的光剑,没入高空深处,没入狂暴的金风。
它们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顶着金风前进。
令人畏惧的狂暴金风摩擦剑芒,激起炽红的火焰。普通元修根本无法涉足高空深处,这里是生命的禁区,狂暴的金风拥有可怕的威力。
然而光剑在加速,顶着金风和炽红火焰,开始加速!
它们斩开金风,恐怖的爆音在金风之中炸开,随风而去。
如同嗜血疯狂的鲨鱼群,抵挡战场上空,那是它们的猎杀场。
数以万计的光剑一头扎下。
胖子的身体在颤抖,肥肉抖得像波浪。
他本来以为自己成为大师之后就不会再害怕,可是当他看到赫连天晓势不可挡,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时,恐惧无法遏制涌上来,弥漫全身,
赫连天晓面沉如水,一步一个脚印,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就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的步伐!
胖子心中泛起恐惧和绝望,他觉得自己真的挡不住赫连天晓。蜂巢重炮的炮火每次眼看就要击中赫连天,都会被他凌空拍散。胖子尝试过所有他能想到的炮火,都无法阻挡赫连天晓片刻。
赫连天晓就像从地狱走出来的死神,一步步朝胖子逼近,死亡也在一步步朝胖子逼近。
赫连天晓的眼睛冷峻、深沉,透着狰狞的杀意。
胖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脸色苍白。
蜂巢重炮节奏开始变得慌乱,那是无处可逃的野兽濒死的挣扎。
要死了吗?要死了吗?
胖子脑袋嗡嗡作响,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两轮炮火甚至没有击中速度缓慢的赫连天晓。这样的低级错误,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气都喘不过来,胖子觉得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扼住他的喉咙,他感到窒息。
视野中赫连天晓的身影变得模糊。
要死了吗……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呢喃。
赫连天晓嘴角浮现残酷的笑容,对面的钱代攻击凌乱,显然对方已经慌了手脚。其他的蜂巢重炮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是那些塔炮手们见机不妙,赶紧来支援。
可惜了……
赫连天晓心中暗自摇头。此时的炮火固然热闹,但是散乱不堪,早就没有半点刚才齐射的威势。
钱代是塔炮手的灵魂人物,连灵魂都混乱、恐惧,其他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连续拍散几道炮火,赫连天晓又前进了三丈。
此刻,整个战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他身上,漫天的炮火和轰鸣,成为他的伴奏。对面元修的目光充满恐惧和绝望,身后血修的目光是狂喜和崇拜。
他们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只不过一方在等待死亡的审判,而另一方在等待胜利的欢呼。
忽然赫连天晓脚步一顿,他猛地抬头,目光暴涨。
对面近在咫尺的钱代不知何时浑身升腾起淡淡的火焰,白色火焰很淡,看上去苍白而无力。但是不知为何,赫连天晓的心脏却是骤然一紧。
等等!
赫连天晓注意到钱代的眼睛。
一双空洞得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睛,就像对面是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可是,此刻这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赫连天晓的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钱代,忽然身体微微前倾,左腿半屈,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活下去……活下去……”
赫连天晓的耳力很敏锐,双方的距离也很近,他听得清清楚楚。
活下去?
他愣了下,下一刻瞳孔收缩。
对面的蜂巢重炮轰然喷涌出耀眼的火光。
强烈的危险感倏地笼罩他全身,蜂巢重炮喷涌的火光不是炽亮的鲜红色,而是诡异的苍白。
赫连天晓发出尖利的叫声,双目绽放妖异的红光,浑身涌出一层黑色雾气,右掌的黑雾最重。黑色雾气浓郁无比,颜色比墨汁还要浓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其中隐隐可见血光翻涌。
赫连天晓的右掌血肉消融,露出森森白骨,他的脸上神情非常奇怪,混杂着痛苦、享受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神狼将士们瞪大眼睛,露出震惊之色,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血煞!神巫!
部首大人竟然是神巫!
神狼明明是一个神卫战部,谁能想到部首竟然会是一位神巫?
黑雾笼罩的手掌和苍白的炮火狠狠撞在一起,无论是黑雾还是苍白火焰,看上去都带着妖异的气息。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响起,滋滋滋,就像滴血的肉块放在烧红的铁板上,油脂混着水分被烧干的声音。
下一刻,陡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黑雾之中,无数虚影在挣扎翻腾,细看便能看到虚影中一张张扭曲的面容。它们就像被困住的幽魂,发出凄厉的嚎叫。
明明嚎叫没有声音,却好似一把锥子穿透脑门。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抱住耳朵,却没有丝毫作用。
天空的端木黄昏脸色大变,一点青光在他脚下爆裂,无数青花缠枝喷涌而出,结成一个巨大的青色藤球,把他牢牢护住。
雷霆之剑的运气比较好,他们刚刚一击得手远飙,不过即使如此,险些雷霆之剑失控。
其他人更是不堪,几乎所有的蜂巢重炮都停止轰鸣。
赫连天晓身后的神狼将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之中不少人口鼻耳窍有丝丝缕缕的血迹。
当穿脑魔音消失,赫连天晓浑身的黑雾,几乎消失一半,
赫连天晓一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结果。
啪,青花缠枝球爆裂成漫天光雨,端木黄昏神情苍白,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但是更多的却是愤怒,他厉声道:“你竟然用血树鬼脸瘤修炼血煞!”
回过神的众人,无不骇然。
当年爆发血灾,大片森林感染血毒,变成血树。这些血树吸食元修血肉,并把他们的魂魄变成树瘤。这些树瘤形似人类的脸庞,它们不断扭曲,仿佛在痛苦的哀嚎。
后来神国还专门派出大量的神祭,前往各地的血森林之中,超度鬼脸树瘤里面的魂魄。
就连神国内部,也认为鬼脸树瘤实在过于残酷。
神国的这个举动,得到许多的赞扬,也被视作神国大度的表现。
谁也没想到,赫连天晓竟然用鬼脸树瘤修炼血煞!
一声闷响,吸引全场的目光。
失去意识的胖子仰面而倒,脸白如纸,沉重的蜂巢重炮砸在地上,泥土飞扬。
赫连天晓扯了扯嘴角,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可怖。他此时整个人好似失去大量水分,脸上生出层层皱纹,但是双目的红光愈发妖异。右手的皮肉全都笑容,只剩下根根手骨。
他没有争辩,这个时候,什么鬼脸树瘤不过都是细枝末节。
最有威胁的敌人已经倒下,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
“杀!”
赫连天晓的声音干涩沙哑,却是疯狂嗜血。
其他神狼将士如梦初醒,轰然欢呼,如同潮水般朝阵地冲去。
胜利了!
赫连天晓耳朵动了一下,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嗯?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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