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雄霸的胡子拉碴,身上一股浓烈的酒和汗混合的味道,大概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刚才的屈彩凤和沐兰湘都有意无意地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脸上的那道又长又深的刀疤跳了跳,沉声道:“沧行,你真的以为陆炳杀那个黑袍,是出于保护你们的目的?”
李沧行微微一笑:“还能有什么,难道是杀人灭口?柳生,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但是陆炳跟我们合作以来,还没有害过我们,若不是他的人相救,这次你也很难逃过黑袍的追杀。”
柳生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我倒是还真想跟这个黑袍放开手大战一场,但为了不破坏你的全盘计划,这才故意受伤装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裴文渊以为我死了,彻底暴露出来。沧行,陆炳这个人,我总是觉得有点问题,他和我们并非一道,为什么要这样帮你?”
李沧行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个问题在刚才他和陆炳分开前,其实他一直不愿意多想,是啊,陆炳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自己,自己为什么要在陆炳曾经背叛过自己的情况下还要选择相信他呢?他曾经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凤舞的原因,但细想起来就觉得这是多么地可笑,陆炳对凤舞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杀手对待,从没有真正地拿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许在凤舞的身上,能多少找到些纪晓君的影子,但这个女人同样让他爱恨交加,陆炳当年没办法娶纪晓君进门,最后又被她背叛,与其说多爱纪晓君,不如说恨之入骨,要在凤舞的身上找回自己找去的男人的尊严。
所以这样的凤舞死后,陆炳是不会付出一切,为她报仇的,消灭严世藩不过是皇帝的旨意。也只有在这次皇帝下了决心要消灭严党的时候,他才会如此的坚决,若不是邹应龙的上书,蓝道行的死谏。皇帝也不可能真正地跟严世藩摊牌,这次陆炳会不会助自己,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柳生雄霸看李沧行沉吟不语,就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并不想挑拨你和陆炳的关系,毕竟这一阵子他帮了我们很多,但我只想提醒你沧行一句,陆炳和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他做事,还是完全出于自己的利益角度,当他的利益和我们一致时,他是我们的朋友,但要是有一天他的利益和我们起了冲突。那就会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认为黑袍落在我们手里之后,或者说当陆炳问完他想要的东西之后,黑袍就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杀了黑袍的同时,也就和我们摆脱了关系,以后是敌是友,都很难说了,对吗?”
柳生雄霸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沧行,以你的聪明,想到这一点并不是难事,陆炳之所以这次对于黑袍的事情这么热心。一来他开始并不知道黑袍就是云涯子,他真正的目标是沐杰,但当他知道了云涯子就是黑袍之后,却放弃了沐杰这个最大的仇人,转而杀了黑袍之后匆匆离开,沧行。你不觉得这里面很奇怪吗?”
沐兰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柳生大哥说得有道理,我看那陆炳,刚来的时候气势逼人,那样子恨不得要把我爹生吞活剥,可等到黑袍暴露身份后,他却是非常地惊讶,根本顾不上我爹了,沧行你要去审问黑袍的时候,他直接就把我爹交给了柳生大哥,看都不看一眼,然后又带着黑袍的尸体离开,师兄,我觉得陆炳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什么人报告,这才要走得这么急。”
屈彩凤冷笑道:“我看,八成是想和皇帝请功了吧,这个黑袍可是个一心想要造反称帝的家伙,把他的尸体拿到手,只要向皇帝一报告,说这就是失踪了多年的建文帝后人,那陆炳还不得官升三级啊。”
柳生雄霸微微一笑:“屈姑娘,陆炳现在已经是从一品的左都督,又兼了正一品的三公和三孤之职,怎么可能再往上升三级呢?就是让他当了皇帝,也没有三级啊。”
屈彩凤的俏脸微微一红,嗔道:“哼,欺负老娘不懂这些官儿的大到这里她突然双眼一亮,失声道:“哎呀,该不会是上了这家伙的当吧。”
李沧行心中一动:“彩凤,你什么意思?”
屈彩凤定了定神,说道:“不是还有那个什么建文帝诏书吗,只有黑袍这个老贼知道这诏书在哪里,陆炳该不会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先让黑袍假死,然后把他带走,再从他嘴里得出那个诏书吧。只有有了这个诏书,才能证明这黑袍的身份是建文帝后人,要不然他也就是个假扮武当掌门的江湖败类,根本上升不到能让皇帝注意的地步呢。”
李沧行也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可是,我明明验过黑袍的尸体,确实是给那陆炳一剑穿心而死,心脏都给刺穿了,这还怎么活?”他看了一眼远处的裴文渊的尸体,说道,“还有,黑袍的儿子都给陆炳弄死了,他又怎么可能跟陆炳合作呢?”
柳生雄霸想了想,说道:“也许有什么邪法道术,可以让这黑袍起死回生呢。在我们东瀛,传说就有这种忍术,可以修复受损的内脏,只要魂魄不散,还是可以把人救回来的。当然,这只是传说,我没见过,但我想陆炳做事总有原因,怎么可能省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提问建文帝诏书,还有黑袍在各地留下的起事人马的这些步骤,直接就杀了黑袍呢?在我看来,他只是不想让你李沧行知道这件事,而他自己,是绝不会错过的。”
李沧行叹了口气:“算了,在我看来,黑袍的心脏已经被一剑刺穿,这个人已经死了,人死为大,这一世一切的恩怨对错,就也随着这一死而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