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带着两百唐军,追着两千落荒而逃的吐蕃骑兵,一路追砍出了六七里,直到吐蕃人逃入了平坦的草原,李光弼才作罢。
回来的时候,唐军捡回了不少吐蕃人扔下的武器,满载而归。李昂和李泌立在大莫门城的北门楼上,看着欢颜尽展的唐军归来,不禁相视一笑。
“真是来也匆匆,也去匆匆!哈哈哈…….”
李泌听了,反而收起了笑容说道:“李长史,吐蕃人来势汹汹,虽被我军迎头痛击了一番,但吐蕃人损失的人马不过十去其一,只要重整旗鼓,很快便又能杀回来,我军不得不防啊。”
果然不出李泌所料,扎桑虽然当头挨了一捧,但逃入草原后,一清点人马,还剩下一千七百多人。
来之前,他当着达扎路恭以及二三十名吐蕃将领的面,扬言要斩李昂,夺骆驼桥,如今言犹在耳,就灰头土脸的回去的话,扎桑自觉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何况达扎路恭也说过,夺不下骆驼桥,要以军法处置。达扎路恭治军严明,他说要以军法处置,那就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与其就这么回去丢人加受罚,还不如回头再拼他一回。看看垂头丧气的手下,扎桑提着刀大声给大家鼓气道:“大伙听着,唐军在骆驼桥北岸两侧的防御工事很简陋,防守的兵力也只有两三百人,只是咱们的十分之一。刚才咱们过于大意,才着唐军的道。这个时候,唐军一定在庆祝胜利,以为咱们被打跑了,不敢再回头了。大伙听我说,提出精神来,跟我杀他个回马枪,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咱们夺取骆驼桥,生擒李昂。这将是大功一件,赞普一定会重重赏赐我们的!”
在扎桑的鼓舞下,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吐蕃士兵又看到了希望,确实,骆驼桥头两侧的山坡并不算高,直接打马就能冲上去,唐军的人马也不多,只是刚才太大意了,要是先合围一侧的山坡,从四面攻上去,应该不难取胜。
加上李昂是赞普最憎恨的人,谁要是能擒杀李昂,一定会得高官厚禄的赏赐。
想通了这些,一千七百多吐蕃士兵又纷纷嚷起来,跟着扎桑杀回了骆驼桥。
这次他们谨慎多了,扎桑先派出上百侦骑,查看唐军在沿途是否还有埋伏,在确保安全之后,才继续前进。
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无头的尸体倒在路边,血迹未干,显然头颅都被唐军割去领功请赏去了。那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看了多少让人心里有些打鼓,千余吐蕃士兵心有戚戚焉,谁也不说话,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悄然无声。
终于,骆驼桥头再次出现在了吐蕃士兵的眼前,没有预料中唐军正在欢庆胜利的景象。桥头两侧的山坡上不见一个人影,静悄悄的。几面唐旗在风中猎猎地飘扬着,还有两百多个头颅被挑在竹竿上,有的还在沥沥地滴着血,那头颅多是怒目圆瞪,样子狰狞,非常吓人,除此之外,山坡上不见一个人影,就连河对面的大莫门城上,也是空荡荡的,所有唐军仿佛凭空消失了。
这种反常的现常,让扎桑和他手下的吐蕃士兵惴惴不安起来,仿佛四周全是埋伏,草木皆兵。
扎桑手下的百夫长日尔松忐忑不安地上来对他说道:“将军,唐军一定有埋伏,咱们是不是先撤退,等摸清情况再说……”
“是啊!是啊!将军,这情况跟将军说的完全不一样,很不对劲,唐军一定有埋伏,咱们还是先撤走吧!”另一个百夫长钦麻也说道。
扎桑有些恼怒地说道:“怕什么?敌人还没现来呢,你们就被吓成这样子,你们的胆子都被狗吃了吗?”
钦麻和那尔松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别的人也不敢再上去劝说了,扎桑接着大怒起来:“快!各派几个人上两侧山坡去查看,唐军有没有埋伏,一查不就知道了吗?快去查!”
钦麻和那尔松赶紧派几个士兵上坡查看,那几个被派出的吐蕃士兵就象是被送上断头台似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指望别人先上。
“快上去,谁再拖延,我砍了他!”扎桑大怒,他的怒吼声显得外强中干,在山间一声声地回荡着,显得更加空寂。
那几个吐蕃士兵只得硬着头皮上山,山上没有一个人,但那一颗颗狰狞的头颅圆睁着怒目,仿佛都在看着他们,几个吐蕃士兵只感头皮阵阵发麻,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终于,他们终于来到了山上,放眼望去,山上不见……不,看见了,山上有两个人,正坐在一株松树旁下棋,两人神态自若,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上山来,更不知道有近两千人吐蕃兵马就在山下。
几个吐蕃士兵面面相觑,竟连大气也不敢喘,这时,只见松树下其中一人落下一子后轻笑道:“泌,我以为你的棋艺有多高呢,没想到还不如我李昂,瞧你这一手臭棋,这不是送上门来让我宰吗?哈哈哈……..”
“李昂!”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几个吐蕃士兵听到李昂这个名字,心肝不禁乱颤,李昂那可是被喻人战神的人物,在吐蕃足以止小儿夜啼,他如今是陇右实际上的主帅,身边怎么可能不带一个护卫呢?
对了,李昂刚才说什么来着,送上门来让他宰?
“不好,果然有埋伏!”
“有埋伏!将军,唐军有埋伏!快撤!”
山上的几个吐蕃士兵惊乱的大叫起来,连滚带爬的冲下山去,山下的千余吐蕃士兵就象是被射伤过的大雁再次听到了弓弦声,顿时吓坏了,人马一片骚动。
那尔松和钦麻大惊失色地叫喊起来:“将军,我就说唐军一定有埋伏吗?快撤!大家快撤!”
扎桑强自怒道:“不许乱!不许乱!没有我的命令,谁敢乱动,一律砍头!”
扎桑策动着战马,来回奔驰,不断地大喊着,才稍稍震住了场面。
但这个时候,赶紧撤走的心思,绝对不只是两个百夫长才有,望着山上那些狰狞的人头,再看看四周一片死寂的景象,唐军不会凭空消失,那只有一个可能,埋伏起来了。所以,赶紧撤走的念头在每个吐蕃士兵心里弥漫着。
他们刚刚大败了一场,虽然受扎桑鼓舞,重新杀了回来,但心里难免还有些失败的阴影,眼前的情况让各人心里的阴影一下子放大很多倍,变得沉甸甸的,恐慌的情绪就象瘟疫一样传播着
就在这时,在吐蕃兵马后方四五里,传来了阵阵的战鼓声,本就惴惴不安的吐蕃士兵听了,魂都吓散,就连扎桑也心头打鼓,来时,他已经派出那么多人沿途侦察,没有看到唐军有埋伏啊!
可这战鼓声是怎么回事,如果没有埋伏,这战鼓声是怎么来的?扎桑又惊又怕,再次望了望河对面,可桥上,空空如也!城头上,空空如也!
那空荡荡的骆驼桥,就象是通往阴曹地府的奈何桥,越看越吓人。
“将军!敌人截断了我们的后路,怎么办?怎么办?”
“将军,快撤啊!”
千余吐蕃士兵乱糟糟的,你吼我叫,被后面传来的战鼓声吓得魂不附体,有些人已经不管扎桑的命令,开始私自逃跑了。
“快走!快走!”
扎桑也终于撑不住了,掉转马头飞也的往回逃,他手下的士兵跟着一溜烟的逃走,只眼爹妈少生了几条腿。
这时,李光弼带着唐军再次杀出,向惊慌逃窜的吐蕃人追去,马蹄如雷,杀声如浪!
吓破了胆的吐蕃人,根本不知道,在他们的来路上,只有几个唐军在击鼓,根本没什么埋伏,但这鼓声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们心防彻底崩溃了。
李昂和李泌站在山坡上,看着李光弼一路衔尾追杀着逃窜的敌军,李昂笑道:“泌,要是敌人胆子再大点,拼命逃窜的就是你和我了。”
“也不能说敌人胆不够大,怪只怪李长史的威名太盛,让吐蕃人闻风丧胆。”李泌难得说了句好听的。
李昂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出空城计,让把近两千吐蕃兵马吓得落荒而逃,确实是值得说道说道。
李昂一向敢于冒险,这次如果不冒点险,还按正常的打法,一定会和去而复返的吐蕃人陷入苦战,唐军仓促间建立起来的防御工事太过简陋,两边的山坡又不够险要,在十陪之敌的猛攻下,能不能守住骆驼桥还真不好说。
所以,李昂只能再次棋行险着,摆出了这出空城计,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是奏效了。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天微微亮,你轻声的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心情愉快的李昂望着远去的烟尘和喊杀声,轻松地哼哼着。
结果李泌突然来了一句:“李长史,你猜猜,敌军这次败逃之后,会不会再来?”
李昂很干脆地答道:“猜个屁,水来土掩,兵来你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