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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椒房殿。
皇后陈阿娇坐在殿前,眉头微皱,精神慵懒。几个年轻的宫女站得远远的,屏气息声,谁也不敢打扰她。
最近皇后的心情不怎么好。成婚多年的天子终于有了一个女儿,却不是皇后生的,这让皇后很没面子,危机重重,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县官在哪儿?”
宫女们互相看了一看,一个年长些的宫女走了过来,俯下身子,轻声说道:“大概……又去上林苑射猎了吧。冬天正是兽肥的时候……”
话音未落,一个女官从门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殿上,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什么?”陈阿娇一惊,突然站了起来,正跟她说话的宫女措手不及,被撞个正着,痛得唉哟一声叫了起来。陈阿娇大怒,喝斥道:“县官来了,你不去准备迎驾,却在这里叫魂,是想》无错》坏我的事么?”
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陈阿娇也不理她,转身对女官说道:“县官真的来了?”
“我……”女官跑得满面通红,气喘吁吁,却是一脸的喜色。“我看到天子离开了前殿,往这边来了。”
陈阿娇眉头一皱。“不会是去看那个倡优的吧?”
“应该不会。”女官也不敢太肯定。“如果是去看卫夫人,应该向西去才对。可是我看得真真的,天子是向这边来了。皇后,你还是赶紧……”
女官抬起手,在自己脸上划了一下。陈阿娇如梦初醒。连忙向殿里奔去。一边走一边叫道:“快。快,快给我梳妆。”
宫女们立刻忙成一团,赶紧围了上去,七手八嘴的替陈阿娇梳头、洗脸、更衣。等一切忙完了,陈阿娇娇艳动人,眼神却再次阴了下来。
“县官究竟去哪儿了?”
女官战栗不已。她已经知道出错了。皇后的妆容都化好了,天子还没来,肯定是去了别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刚生了一个女儿的卫子夫。
“皇后,我……”
“拖下去,送到掖廷杖毙!”陈阿娇怒不可遏,将头上刚刚戴上的首饰扯了下来,扔得到处都是,连盘得好好的发髻也扯乱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这个负心贼,若非我家,他能做天子么?当日说得好听,说什么若得阿娇作妇。当以金屋贮之。如今可好,真把我关在这金屋子里了……”
“皇后。陛下来了。”一个宫女提着裙摆冲了进来,一看到皇后这副模样,顿时傻了,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才好。
“他在哪?”陈阿娇红着眼睛,尖声叫道:“他在哪儿?”
“陛下在……在门外。”宫女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指向身后。
天子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陈阿娇。陈阿娇愣住了,面色煞白。“陛……陛下……”
旁边的宫女们扑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以头抵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陈阿娇左看右看,手足无措。天子叹了一口气,走了过来,拉起陈阿娇的手。“阿娇,你这是干什么?”
陈阿娇像木偶似的被他牵着,来到乱糟糟的梳妆台前,被他摁得坐下。天子扫了一眼,从地上找到梳子,轻手轻脚的解开陈阿娇乱糟糟的发髻,一下一下的梳了起来。被他碰了一下,陈阿娇如大梦初醒,连忙转过身,双手握着天子的手腕,颤声道:“陛……陛下,我……”
“好啦。”天子笑笑。“你是因为我才生气的,就让我为你梳理吧。以前你不是一直说我梳的头最好吗?”。
陈阿娇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她重新坐好,低着头,让天子帮她梳头。天子不紧不慢,很细心的拆开她的发髻,一边帮她整理头发,一边细声慢语的和她说话。
“本来早就想来了。诸侯来朝,我要接待他们,事情比较多,每天都忙到半夜。想过来吧,又怕扰你的清梦。这不,直到现在才抽出点时间。阿娇,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你是天下之主,政务繁……繁忙,我……我只是惭愧,帮不上你的忙。”
“你不怪我,就是帮我的忙了。”天子笑道,顺手在陈阿娇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看你,妆都花了。别人心里不舒服,都是折腾别人。你不舒服,却是折腾自己。”
陈阿娇含羞一笑,顺口问道:“是谁折腾你了?”
“还能是谁,那位王叔呗。”天子苦笑道:“不提他了,我最近被他烦得不轻,可不想你也受到牵连。”
陈阿娇转过身,抓住天子的手,握在胸前,正色道:“陛下,你我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承担?淮南王又说什么了,是不是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你的不是?”
天子歪了歪嘴,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有什么委屈,我去向太皇太后申解。”
“别了吧,太皇太后身体不好,万一……”
“不行。”陈阿娇说道:“你才是天下之主,怎么能让一个诸侯王欺负了。快说,我帮你对付他。”
天子无奈的点了点头,说起了最近的情况。淮南王虽然没有来朝,但是他不断的上书,还拿天象说事,明里暗里的说朝廷举止悖乱,任用非人,迟早会引来祸事。
陈阿娇听了,蛾眉倒竖,怒不可遏。
当天,天子在椒房殿用膳,留宿椒房殿,一夜欢好。第二天早上,天子醒来的时候,陈阿娇已经梳洗停当。听到响动,她转身看了天子一眼,莞尔一笑。
“你好好歇着,我去见太皇太后,为你讨个公道。”
太皇太后窦氏倚在凭几上,厚厚的锦被包裹着她,像一个大号的襁褓。布满皱纹的皮肤松垮垮的盖在脸上,仿佛随时都能揭下来。听完了陈阿娇的话,她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
“阿娇,卫子夫都生了一个女儿了,你是不是也抓紧一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个皇后……咳咳。”
“大母,我知道呢。”陈阿娇扭着身子,撒着娇。
“母后,我们一直要想办法呢。”馆陶长公主说道:“可是,县官现在难得去一趟椒房殿,就算阿娇身体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他不去椒房殿,去哪儿?”
“母后不知道?”
“我一个……瞎老太太,能知道什么?”太皇太后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馆陶长公主和陈阿娇连忙将她扶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喘得匀了些。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担忧。太皇太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如果走了,她们可怎么办?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馆陶长公主接连给陈阿娇使眼色。陈阿娇却不肯,坚持道:“太皇太后,淮南王外托公义,内藏私心,太皇太后可不能助纣为虐啊。”
“阿娇!”馆陶长公主沉下了脸,厉声喝道:“你这是怎么和外大母说话?一点规矩也不懂。”
太皇太后摆摆手,一边喘息,一边问道:“淮南王有什么私心?”
“大母不知道么,武安侯之妻出自民间,相貌丑陋,又体弱多病,武安侯一向不喜。淮南王想把女儿刘陵嫁给武安侯为妻。可是刘陵另有意中人,就是那个叫梁啸的远赴西域的未央郎……”
馆陶长公主顿时警觉起来。淮南太子刘迁刚刚娶了修成君的女儿,如果再把女儿嫁给武安侯田蚡,那他和王太后的关系就太紧密了。对她们母女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特别是当太皇太后不久于世的情况下。
“母后,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可差着辈份呢。”
太皇太后稀疏的眉毛耸了起来。“梁啸?这个名字很耳熟啊,最近总有人在我耳边提起。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母,这梁啸可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少年郎。他和李将军一样,有一双猿臂,射箭百发百中。假以时日,他必是我大汉的栋梁呢……”
“不不不。”太皇太后打断了陈阿娇,眉头皱得更紧。“还有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事。”
馆陶长公主眼神一闪。“母后,你是说双面锦么?”
太皇太后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双面锦。嫖儿,你还记得吗,以前阿武也曾送过几匹双面锦来。”
馆陶长公主一脸茫然,有点跟不上太皇太后的思路。“有么?我没有见过。”
“哈哈……”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几分孩童般的顽皮,连精神都好了几分。“你当然没有见过,双面锦很罕见的。我记得他说过,这双面锦的技艺,天下只有一人会,一年才有数匹,阿武只送了我几匹,其他人都没有。”
馆陶长公主想起梁王刘武,一时心中黯然。
太皇太皇却越说越兴奋,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润。“后来那人死了,这技艺便绝了。上次刘陵送锦来,我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一直没想起来究竟是谁说的。你刚才说到梁啸,我突然想起来了。刘陵说,这双面锦的技艺是梁啸卖给她,这梁啸……莫非是梁国人?”
陈阿娇不太敢肯定地说道:“我听县官说,梁啸是江都国人。”
“你去问问,你去问问。”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