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办公室门,艾敏拿了算盘、计算器以及一大沓乱七八糟的单据,道:“这个星期生意一般,买的东西不少,没有赚到钱,还要贴一些进去。”
王桥将一大把单据拿过来仔细瞧了一会儿,道:“买的生抽、老抽、八角这些调味品,还有油、煤、米等大宗物品,这个星期用不完,要摊平才算合理。”
艾敏不太习惯用计算器,看着单子,用算盘子拨拉得哗哗直响。收入账算完以后,她将收入明细表以及部分发票递给王桥。
老味道这种小餐馆,很多食客都不要发票,前台将每一笔收入记在本子上。王桥要对收入账,主要依据就是本子上的记录,这种做法在管理上有漏洞,却只能选择相信,否则就难以合伙。他细细地将收入算出来,与艾敏核对无误后,将收入写在标准账本的收入栏。
支出同样没有发票,大部分是收据,有的收据没有盖章,有的收据盖有鲜章,还有一些在菜市场买的小菜则直接在本子上记下诸如空心菜十把5块钱等。只要记录与实物相符,餐馆就会认同。
收入账和支出账算出以后,本周亏损1225块钱。见到这个数据,艾敏脸色尴尬,道:“忙了一个星期,还要亏钱。”
王桥道:“这个星期采购量大,亏钱正常。我觉得还应该有一个库房进出登记,没有这个登记表就无法核准盈余。”
艾敏面有难色地道:“为了控制成本,老味道餐馆人数原本就不足,没有必要再增加一个库管,让几个厨师拿一瓶酱油、醋也要登记,太烦琐了,久了肯定要出问题。”
王桥同意了艾敏这个意见,道:“至少要定期盘点。”
“那个肯定。”
算好账,时间已到中午两点,这才招呼服务员、厨师和杜建国吃饭。
厨师长老段自顾自倒了一碗老白干,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喝完之后,朝身旁递了过去。另外两个厨师坐在其身旁,接过土碗轮流喝着。喝了两轮,老段才道:“王老板。整一口。”
王桥没有推迟,接过碗喝一口。
老段有意无意地道:“现在很多餐馆都把厨房承包出来,老板当起来省心,又能多赚钱。”
王桥瞥了老段一眼,没有答话。端起酒碗继续喝。
艾敏在静州开餐馆既是老板,又是厨师,对厨房这一套都熟悉,她知道老段这是在试探,没有接招。
老段见艾敏和王桥两个老板都没有搭腔,不再说此事,端着酒慢慢喝。
这一顿午饭吃完已经到了三点,杜建国和王桥到校外胡乱闲逛了一圈,觉得兴味索然,回校后拿着第一篇新闻稿子来到了广播站。广播站位于一片绿树包围的旧房舍里。房间外有编辑室、播音室等牌子,在张贴栏上还有一个招收新播音员的通知。杜建国拿着稿子在紧闭的编辑室门前缩头缩脑地张望,正在犹豫着是否敲门。陪同前往的王桥见一向大大咧咧的杜建国紧张起来,明白他很再意此事,便伸手轻敲陈旧的木门。
“王桥,你找我?”开门的人居然是熟人,书法协会韩萍。
王桥很惊讶地看到韩萍,随即又释然,如韩萍这样活跃的学生干部,在学校各个部门遇到都不应该奇怪。他解释道:“杜建国要交一篇新闻稿。是不是交到这里。”
韩萍打趣道:“王桥,刚成为宣传部干事,就来支持我们广播站的工作,称职。”
杜建国将稿子递到韩萍手上。腼腆地道:“我是第一次写稿子,不知道合不合标准,请帮着把关。”
韩萍将两人让到屋里,看了一遍稿子,道:“总体来说不错,能够用。就是啰唆了一些。如果不介意,我帮你划掉一些。”
一向不安分的杜建国老老实实地坐在韩萍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稿子。韩萍改完稿件以后,杜建国道:“韩姐,我能不能抄一份稿件,这份改过的稿子我要保留着,这是我的第一份新闻稿,很有纪念意义。”王桥从来没有叫过韩姐,一律称呼为韩萍,杜建国人胖嘴甜,“韩姐”叫得格外顺溜。
韩萍在书协活动中见过杜建国,最深的印象就是胖,笑道:“看来你的志向是当一个新闻从业人员?”
杜建国举着大拇指,道:“还是韩姐厉害,一眼就瞧出了我的志向,我准备创建本校第一个新闻社团,韩姐要多用我们社的稿子哟。”
韩萍将稿子修改完毕后,杜建国将红笔改过的稿子叠整齐,放进上衣口袋。走出广播站,杜建国和王桥坐在男生第一公寓旁边的石凳上,等着头顶的高音喇叭响起来。杜建国抱怨道:“广播怎么六点才播,我觉得应该五点播,多播放一个小时,我们新闻社就可以多写好多稿子。”
王桥道:“新闻社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就别在嘴里念叨,得走出第一步。”
杜建国抚着肚子上的肥肉,抬头看着高音喇叭,“你是中文系宣传部干事,帮助本系同学发展新闻事业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新闻社成立后,你也算是开派祖师爷,这多荣耀。”
“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具体要我办什么事?”
“你的毛笔字写得好,帮我写新闻社招新社员的海报,教学楼、操场、宿舍楼,至少写十张。”
“我的书法不值钱吗,一次十张。”
“拉倒吧,你有机会给山大最成功社团写海报,应该是你的荣幸。”杜建国随后认真地道:“蛮哥脑袋瓜子灵活,帮我分析形势,出点主意。”
“要想把新闻社办好,得要校方支持,我和你一起抽时间找一找黄老师,别谢我,这是宣传部干事的本分。”
“和校方合作,新闻社就了。”
“好,当我没有说过,如果你不需要场地和扶持资金。”
“那还是去找找。”
六点整,头顶出现了一阵电流的渣渣声。随后播放开学以来就没有换过的序曲——《同桌的你》。六点十分时,校内新闻终于开始播放,第五条是杜建国的广播稿。自己写的文字变成声音,在校园内外穿梭、游荡。杜建国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握紧双拳,在小石凳前走来走去。
王桥原本还想开个玩笑嘲笑几句,见到杜建国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后,不再开玩笑。安静地听着以前很少注意的校内广播。杜建国如疯子一般喃喃自语,“这一篇新闻稿是我事业的起点,我正式宣布,从今天起,一位新闻人正式诞生。我晚上要请你和赵波吃一顿超级宽面条。”
男生一公寓,没有找到赵波。
从师母宽面店回来,仍然没有见到赵波,侯、杜两人皆认为赵波和苏丽在一起,没有在意。
熄灯之时,隔壁510同学在卫生间里见到刷牙的杜建国。顺口问起赵波,这才发现两个寝室没有人知道赵波的行踪。杜建国用充满嫉妒的语气道:“赵波和苏三妹肯定到那个角落快活去了,这个臭小子明天一定要请客。我还以为苏丽态度不佳,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王桥对苏丽的态度心知肚明,暗自觉得不太妥当,道:“只怕另有原因。”
杜建国不解:“还能有什么原因?”
王桥道:“明天见了赵波自然能知道。我觉得你先前的感觉没有错。”
寝室熄灯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秦真高与王桥白天很少单独聊天,只有在完全黑暗时,细细的隔阂才短暂消失。各自躺在上胡说八道。
早上八点,同学们拿起书本陆续上课,赵波还未露面。王桥悄悄将赵建国拉到一边,道:“不太对劲。就算赵波和苏三妹玩了通宵,早上也要回来,我们出去找一找。”
杜建国道:“找什么找,说不定这小子还在温柔乡里快活。即使要找,在什么地方去找?”
王桥道:“我们先绕着雀湖走一圈,再到图书馆方向。”
杜建国不太愿意。道:“蛮哥好傻,真要找到他们,肯定会怨我们打扰了好事。”
王桥数次面对苏丽几乎是没有掩饰的火辣眼光,不太相信赵波会和苏丽在外面共度良宵,道:“我决定要去找,犯傻就犯傻,你去不去。”
杜建国道:“蛮哥去,我就去。”
雀湖,在上次军训赵波藏身的鸭脚木前面,隔着老远就闻到刺鼻的酒味,拨开树枝,只见赵波躺在草丛中,身边有一个酒瓶,山南挺出名的60度高粱白酒,还剩下小半瓶酒。他的嘴侧还有一摊呕吐物,几只绿头苍蝇在嗡嗡乱飞。
王桥俯身拍着赵波的脸颊,道:“喂,赵波,醒醒。”拍打了七八下,赵波才睁开眼,露出满是血丝的眼睛,随即闭着眼不着一言。杜建国推着赵波的肩膀,道:“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出了事怎么办?”
在杜建国推动下,赵波身体摇动数下,一只地龙慌慌张张夺路而逃,被王桥抬脚踩得粉身碎骨。
王桥背着赵波朝着校医院一路飞奔,杜建国迈动两条肥腿,在后面努力跟随,到达医疗室时,杜建国几乎瘫坐在地。
医生给赵波输水以后,杜建国才顺过气来,道:“我们是否要通知苏丽过来。”王桥摇头道:“青皮这个样子肯定是为情所困,等清醒以后,要问他的意见。现在把苏丽弄过来,说不定会尴尬。”
输水一个小时,赵波睁开了眼睛,道:“胀得很。”
王桥问道:“什么胀得很?”
“下面胀得很,帮我把被子拉开,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桥将被子拉开,赵波伸出左手拉开裤子,随即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用手将下部紧紧捂住。杜建国好奇地道:“青皮,搞什么鬼,难道你昨晚做了坏事,小被割掉了吗?”
赵波摇头,还是紧捂下部。
在王桥家乡有许多地龙,农人在田地休息或干活时,若是被地龙不小心刺着下身,便会明显红肿并疼痛难忍。他刚才踩死了一只地龙,见到赵波的样子,猜道:“你肯定是地龙咬了,现在小是不是火辣辣的,而且肿了。赶紧要找医生用消炎药,治疗晚了,小不保。”
赵波被吓住,着急地道:“你去叫医生来,我要消炎。”
来到医务室,只见到一位三十刚出头的漂亮年轻女医生,她问:“还有什么事情吗?”王桥道:“刚才喝醉酒的同学应该是被地龙蛰了,现在肿胀疼痛。”
女医生放下手中事,跟着来到病房。
赵波见到是一个漂亮女医生,涨红着脸,不肯揭开被子。女医生不耐烦了,道:“这么大的人还怕羞,在医生面前有什么秘密。你不愿意,我就走了。”
赵波一脸糗相地拉开被子,小肿得透亮,比平常增大了三分之二。女医生拿了根棉签不断扒拉,仔细观察,皱眉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胡闹,如果遇到一条毒蛇,小命就完了。”
女医生出去开药时,赵波道:“蛮哥,胖墩,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谁说出去我跟谁急。”他唉声叹气地道:“我和苏三妹完了。昨天我追上去,鼓足了勇气,向她进行了表白,结果她回答说是把我当成哥哥。我追苏三妹好多年,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我不当哥哥,我要当。”
王桥道:“山大美女如云,何愁没有女朋友。别在这里哭哭啼啼作小女儿状,没有人会同情你。”
赵波被说得不好意思,辩解道:“我没有哭哭啼啼,就是喝了点酒,没有想到就醉倒了。”
王桥道:“失恋后喝酒是电视剧里用烂的桥段,你要像个男人,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赵波竭力想装作轻松的模样,可是追求苏丽数年,结果却等来明白无误的拒绝,这种伤痛绝对不是几句话就可以化解。
(第一百一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