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对郎
第二章
什么“孩子全由脚底放入”?林媒婆真该下地狱去!
要不是她娘在来不及告知她成人之事以前便已死去,她那还需在前些天偷偷问林媒婆这
档子事!想不到那老女人随便扯了谎骗她,害她昨日即使喝醉了也死不肯脱鞋子,却守错了
地方!
酒会乱性,太正确的警告了!唉!现在她总算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了!只怕经过昨夜,
已有小娃娃在她肚子中了!这还不是大问题,她担心的是:自己昨夜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丫鬟正在替她梳髻,她偷偷瞄着一旁的“丈夫”;还有两个中年仆妇正拆着带血的床
单,表情像是很满意,不知是否打算把那块昨夜狂欢的铁证拿去现给几个人知道?如果今天
查不到血渍是否表示她得去上吊了?多可怕的家规!有钱人的毛病多如牛毛。天哪!这会儿
她还得出去对长辈请安呢!不知有多难缠,她应付得了吗?
直到换好衣服,佣人全退下之后,她的丈夫才握住她的手,温言道:“只是见长辈,认
得一些人而已,没有什么。以后只有晚膳需共食,其他时间不必相处。”
她看向床单。
“他们不会打算将那片床单挂在城上召告世人吧?”她担心的事很多,最丢人的是那块
床单。
齐天磊大笑出声,猛地将她搂入怀!
李玉湖慌忙的推挤他,她并不习愤与人有这种身体上的亲密,何况他又不是她真正的丈
夫,只是“实质”上的丈夫……哦──真可悲的情况!齐天磊并没有被她挣开,他比她预计
中有力多了!怎么回事?病弱的男人也可以很有力气的吗?
才想着,双唇便给他偷香吻了去!
更可悲的是,她愣住了!让他侥幸亲吻得恣意,忘了要反抗。至少给他一巴掌但,倘若
不小心打死了他可就不好了!所以她不敢用力打开他,而且一时之间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软
弱得使不出力气。
“你好美!冰雁。”最后两个字他特别仔细的说着,没有意外的发现她身子抖了下,推
开他。
“不喜欢这名字吗?还是叫你的小名玉湖会比较好些?”
讨厌他双眼异常的明亮!她躲开探视,结巴道:“私──底下我比较习愤你叫我玉湖。”
“好!那私底下我便叫你玉湖。”他揽住她的柳腰往外头行去。
一时之间,玉湖被那些华丽的美景弄花了眼,目不暇接的浏览每一处精雕细琢;虽说是
人工造景,到底也巧夺天工得让人无从挑剔了!
“寄──新──”她低声的念着新苑大门上头那块黑底金字的横扁,认得的没几个字。
“寄畅新苑。”他念给她听。“等会回来时,我会带你四处看看;苑中占地广大,每一
处皆有不同风味,值得一看。”
她只能点头了。又能如何?只能在心中怀疑自己对诗情画意能有多少体会。
唉!果真不是千金小姐的命!
任她的“丈夫”搂着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拱门,又迂回过一道白色的九曲桥,终于到了前
院的正厅。事实上她打量他的时间比较多……
也许他看起来不太健壮,但可也不虚弱;至少他走了一大段路却脸不红气不喘,只端着
一张白皙的面皮让人感到他“也许”很虚弱。而宽大的白色儒衫没束腰带更给了他某种瘦弱
的假相。哈!他“瘦弱”?“瘦弱”到昨夜足以“侵犯”她!
真是该死!她清白之身居然莫名其妙就这么毁了!还不知不觉的成了“已婚”妇人!他
甚至还让她感到疼痛!初为人妇为什么会痛?况且她练过功,身体比一般人好太多了,为何
会痛?到现在仍有不适,她怀疑的问他:“你昨夜有没有偷打我?”
他猛地止住步子。
“什么?”
在他注目下,她愈来愈感到不自在;她扬起下巴,不让羞怯占领心头的理直气壮“你别
以为昨夜我醉了就忘了一切!至少我现在身子仍然有些痛!你怎么说?”
他又露出那种邪里邪气的目光了!就是一大早她醒来看到的那一种,让人浑身产生热烫
与不安!
“以后不会再痛了!”他像在忍住笑的保证什么。
李玉湖双手叉腰。
“你以为我还会笨到让你有动我的机会?”他休想!要不是看在他很病弱的份上,
她早一拳打飞他了!
齐天磊抿唇笑着,揽住她腰再度行走,眼中有着新奇与疼爱!
“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真高兴我娶了你。”
他这种露骨的表白吓呆了李玉湖。这男人也未免太大胆了!竟敢这么直言无讳……他高
兴娶了她?说她可爱?没有人会认为粗鲁的李玉湖会有可爱的时候!
漂亮?也许;但可爱?就有待商确了!她甚至天天咒他早日驾鹤西归呢!
步入正厅,里头早站了一大票人。不过最吸引玉湖侧目的,是身边的丈夫突然变得很虚
弱!很简单,所谓的虚弱是他收起双目中的精光深锐,抹上惺忪,再添一份无神,眼色昏
然,就像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没有人对这样的齐三少爷感到讶异,只有玉湖的下巴差点滑
落到地上。
“天磊,今天精神似乎不错。”齐天磊的母亲齐夫人含笑说着。
“是的,娘。”齐天磊暗中对她眨了下眼,吓了玉湖好大一跳!没给她恢复的时间,已
搂她站在厅堂中央正对着首座一位手持龙头杖,满头银丝的老妇人面前。
玉湖没见过一个这么老的妇人能有这股悍然的威严气势!教人看了不怕也得怕了!
“来,冰雁,这是太君。”
佣人递给她一个茶盘,上头有几杯热茶。玉湖在丈夫的暗示下,垂着头,轻移莲步福身
在太君面前。
“太君,请用茶。”
威严的太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端起一杯,笑了声:“好。”然后忍不住看向孙子。
“磊儿,身体支持不住就坐在一边,别勉强。”
“我知道,还挺得住。来,这是娘。”齐天磊一一的领她认识齐家所有人。
除了太君、婆婆之外,还有二娘,以及死了丈夫回娘家投靠的姑妈柯夫人。再来便是平
辈了!全得称她为大嫂的。先是二娘的女儿,一个美丽沉静的十六岁少女,叫齐燕笙,看得
出来既是庶出,又是女娃,所以不受重视。再来是昨日对她油滑轻薄的表少爷柯世昭,一个
不务正业的家伙!再就是表小姐柯牡丹,长相可以,但有些刻薄。那个叫做春芽的少女是柯
夫人带过来的孤女,柯家小叔的遗孤。最后是二娘的姨侄女,叫王香屏,容貌清秀,看得出
来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没什么地位。
老实说,玉湖根本没法子一下子记住那么多人,倒是有一人令她印象深刻。
他叫刘若谦,自始至终全像个没事人似的倚在门边,含着一抹嘲弄看这一切。
长得潇洒豪放,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派气质;也不是说他像坏人啦,反正与那一屋子
人格格不入便是。可是他会令人放松,而且他对齐天磊而言也是特别的!只消一眼,玉湖便
明白了!
“他是刘若谦,一个名医兼游侠,我的拜把兄弟。”齐天磊这么介绍着。
“你不会抱怨了吧?”刘若谦挑眉低问。
只见齐天磊扬起一抹特别的笑意,二人之间有种奇特的默契在眼神间交会。
玉湖不甚明白,却在转眼间扫视到柯世昭流气的眼中两道怜悯叉幸灾乐祸的眼光。
这其中──有什么她不明白的事吗?
一同在新苑的百花亭中用午膳,几个佣仆全给遣退到数丈之外。玉湖终于忍不住问她的
“丈夫”:“你到底有什么病?为什么有时会突然间变得很虚弱?又有时却在不应该的时刻
转变得与正常人无异?”虽然她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却不代表她笨。这个男人若不是有突发
的个疾,就是很会作戏!
齐天磊很体贴的为她注了杯甜酒,不比昨夜的女儿红浓烈,但他挺爱看她微醺的俏模样。
“这是梅子酒,尝尝看,很好喝的。”
“喂!姓齐的!”她不雅的唤他,语气挟带威胁!基于他昨夜对她做了种种不良的罪
行,她才没空对他扮演淑女闺秀!而且齐家上下也只有在面对他时能感到轻松,没有任何戒
备,自然本性毕露。一时的做作很容易,但若要她没日没夜的故作淑女,她会先垮掉!还不
如直接让齐三公子看明白她的真面目!免得漏洞百出。
“我的好娘子,如果你不介意叫我相公或天磊,那我也不叫你冰雁如何?”
他眼中又闪过某种狡黠的眼色,像探知了什么似的。偏偏她无法忍受他唤她“冰雁”!
别人怎么叫都成,她不愿对面这男子这么叫她!毕竟他已是她最亲密的人了,她无法忍受他
以奇异眼光看她时,口中却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会像是一盆冷水浇灭她心中的激荡!
可是,叫他相公?多诡异呀!以前她娘只叫她爹“老不死的”或“死相”,可是这等粗鄙,
根本不适用在这玉树临风的男子身上。他真的太好看了些!她没见过这么出色的男人过。要
叫他什么呢?好吧!叫他天磊比较合宜些。
“你到底有没有病?”
“你也希望我早日死去是吗?”
才眨一个眼,原本温文笑谈的齐三公子已换上一副落寞、凄凉的面孔,身后的春风拂动
水面,更显出凄恻恻的悲惨背影与风萧萧兮的景况,煞是感人热泪!
这情景当场让玉湖傻了眼外加手忙脚乱!急忙挥手“喂!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希望你比彭祖更长寿,比祸害更能遗害千年”
怎么办?这男人已心碎的伏案哭泣了!他拼命抖动的双肩告诉她,他正在极力忍住哭
声,不让人知晓!怎么办?她半点安慰人的经验也没有!
“喂!齐天磊!大男人哭泣很难看的!别人还当我打了你,别哭了!我还没吃饱,你要
让我食不下咽吗?丢不丢人呀!”
“我说他是在笑不是在哭!”
闲闲懒懒的声音来自亭子外边。李玉湖霍地转身,看到那个手持竹箫,依在榕树旁,一
身黑衣飘然的刘若谦。他嘴角正噙着逗人的笑意。
经他提醒,玉湖跳到齐天磊面前,一把揪起他衣领,首先看到他眼中的泪光,正想反驳
刘若谦时,却又看到他笑到快要裂成两张脸的大嘴巴,猛然的倒抽一口气!
“你捉弄我!”
“哦!我这是悲到最极点,忍不住仰天长笑。”齐天磊一把勾住她柳腰,让她跌坐在他
膝上。努力收起笑意,板着正经脸说道。
李玉湖气得没注意到自己正坐在他腿上,手指着他胸膛。“你果真有病!是疯病!”
“有外人在看呢!”他提醒她,眼中无辜又温和。
她这才想起刘若谦正在看好戏,连忙跳下他的腿,心中有打人的冲动。不!她只想勒死
“一同用膳吧!刘兄,一早到那儿逍遥了?”齐天磊扶她坐好,扬眉看刘若谦。
两个男人谈着天说着地。玉湖全然没兴致听的直对食物进攻,心中明白的意识到谈了好
一会儿了,她仍没得到她要的答案。齐天磊一直在逗她,为什么?
从一大早,齐家已给了她太多问号,总觉得每一个人都有些儿怪异,全不若她想像中简
单。光是一个齐天磊就够她头大了!再来是早上婆婆与二娘特地带来二位女子,即春芽与香
屏,说下个月起会来新苑供她使唤。那是什么意思?她们二人并不是佣人呀!严格说来是姻
亲,即使她们的家境不好,但仍是客人不是吗?齐家仆奴少说上百个,还会差她们二个?而
且她们全叫她“姊姊”。这是什么情形?她不懂;而眼前的刘若谦也是奇怪的。
反正在她心中,每一个人都有其怪异之处。
待她吃得差不多饱时,耳边传来箫琴合奏声。她怔怔的抬眼,就见齐天磊与刘若谦不知
何时在榕树下的石桌旁点起了一盅檀香袅袅,齐天磊抚琴,刘若谦吹箫,正天衣无缝的合奏
着美丽清越却又潇洒的乐音。
他们都是很精彩的人物!一黑一白的视觉,既突兀又怪异的协调。
这两个男人必定有着深厚的友情……她步下亭子,找了一块平滑的大石坐下,双手贴着
双颊倾听着;虽然对音乐完全不懂,但好听的声音人人懂得欣赏,她至少可以当个好听众!
要是多来几个舞娘翩翩起舞,画面就更精彩了!
听着,想着、看着,不小心让瞌睡虫给悄悄进占;她渐渐由恍惚陷入深眠……
随着她的沉睡,乐声渐渐终止;两个男子蹲身在她面前。齐天磊小心的揽她靠在自己胸
刘若谦低问:“才貌德慧兼备?”
“除了貌之外,其他总有一天会有的。”齐天磊眼中溢满着疼爱。
“老太君这回看错了人。”
“不,她没有。我想是老天的一场玩笑!”
“哦?”
“她是玉湖,不是冰雁。”显然,李玉湖昨夜吐露的实情比她能预料的更多。
齐天磊轻抚她美丽又健康的苹果面孔。“老天终于关照到我了。”
其实,嫁入豪门当大少奶奶的日子并不太辛苦,只是奢华的享受让玉湖感到一丝丝不
安。她平凡的日子过惯了,每每看到动辄数十两熬成的莲子汤、参茶,就会想到白花花的银
子都浪费在这不必要的开销中。根据以往的认知,她知道在某些地方有人连三餐都吃不饱,
再如何繁华的大城市也有乞丐存在。虽然齐家秋冬两季都会赠米赠粮,获得了积善之名,但
这么奢侈的开销仍是可以免除的。
可是,这种事倒还轮不到她来出意见。
除了想一些不切实际的问题外,她不知道身为少奶奶得做些什么。应该有什么是该她做
的吧?只是因为还在新婚期间,所以才放她清闲是吗?
如果富家女都不必做事,他们怎能不会因闷而发疯?第四天了!她成了齐家少奶奶四天
了!她却像捱了四个年头,闷到只能把玩自己的手指头!
她那丈夫似乎真的有病;因为每天早晚都会有专人捧来药汁要他喝。不过他不像病人一
般成天躺在床上,反而有时连她也找不到他的影子。齐天磊越来越令她疑惑!
“寄畅新苑”里头很可观,每一处都足以让人消磨一整天而不会厌倦。所以她四天来很
少走出苑外,当然也怕不小心迷了路惹人笑话。此时她正漫步在梅花林,三月底的梅花早谢
了,不过可观的是结实累累的青梅子,惹得她口水流满地!再过十来天,等这些梅子够熟
了,便可摘下来腌制成蜜梅来吃。够她吃好几年了!
忍不住摘了一颗梅子,轻轻咬了口,酸得全身起疙瘩……唔──太过瘾了!没法子,她
自幼对酸中带甜涩的食物备有好感。
“喜欢吃梅子吗?”
悄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差点吞下果核;而一双老爱圈住她柳腰的手又环了
上来。她靠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这个齐天磊绝对有当鬼的本钱!他连走路都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老是出现在她身后,
吓了她好几次。
“你为何这么快出现?”她咽下口中的酸涩果肉,吐出果核,才开得了口。
“你不喜欢看到我吗?”口气很可怜。
他真是懂得如何挑起她丰富的同情心!她转身面对他“还是你希望我问你为何出门?将
我丢在这儿像怨妇一般?”
往她嫣红的芳唇啄了口,齐天磊脸孔埋在她秀发中,低沈笑道:“没有一个怨妇会这么
自得其乐的。喜欢吃梅子吗?储藏室的地窖中有十来桶桂花甜梅,要不要去偷吃几口?”
“真的?但偷吃?”难不成梅子还是吃不得的?
他转而拉住她柔荑,同她眨了眨眼。
“偷偷的吃才有乐趣呀!真要叫人捧来一大盘不就失了风味?走吧!”
这个人!玉湖向天空丢了个白眼。不过,看来是为她的喜好着想,也就由他了!匆匆出
了新苑,在转向西侧的储藏室时,冷不防看到远方九曲桥上散步的老太君;她老人家正欣喜
的看向他们这一边,对她含笑点头。玉湖尴尬的点头,已被齐天磊拉着消失在转角。这等不
庄重,老太君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所有的担心在看到一桶桶香甜诱人的梅子后立即暂抛九霄云外,与齐天磊席地而
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当你的妻子得做什么事?”
齐天磊喂她吃了另一种口味的梅子,才道:“生孩子。”
“真的?”玉湖楞了楞。“当母猪而已?”这就是齐家少奶奶仅有的伟大价值?
“当然”他耸肩又道:“如果我死了,你会被培养为当家主母,以后当太君与我娘不管
事之后,齐家便是由你掌控了。”
听起来像是他已准备好后事似的,她非常不喜欢!
“你这么想死呀?你的病没救了吗?”
齐天磊突然双目炯然的盯视她“你不是一直企盼我早日死亡,好让你解脱吗?”正经的
口气神态让人害怕。
这时候的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因为不常见,所以更加慑人。
“我不会因为自身的利益而去真正咒一个人死,但如果有人因为某种原因而故作玄虚捉
弄他人的话,也是不可原谅的!”玉湖辛辣的反将他一军。灵黠的美目与他对视而没躲开。
他低沉一笑,把这种对峙轻易带过,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亲了亲。“小女人,捉弄人的
可不只是我而已,不是吗?”
玉湖的心微微一震,直觉这是危险的话题。想挣开他双手,不料他搂得更紧,他脸孔附
在她耳边吹气“呀!我又想脱你的鞋子放小娃娃了!”
“你你真是不知羞!”这回她力气很大的将他推倒在旁,飞快的起身奔出地窖,不理会
身后逸出的可恶笑声!他简直比市井粗夫更粗鲁!噢!老天!她忙捂住双颊,不让任何人看
到她红透的脸蛋!老天真该为他的不知耻而让他做不得“坏事”的!
“呀!冰雁,我正要找你呢!”
齐夫人的声音由九曲桥传来,让玉湖身形猛地一顿,差点跌倒!冰雁?不错,她是冰
雁,一个大家闺秀。
“娘,找媳妇有事吗?”面对是来的齐夫人,玉湖微微一福。
齐夫人挥退了四个丫鬟,挽着她的手往新苑走去,一张曾经美丽出色的面容,在四十来
岁时仍存风韵,以及更多的优雅。她轻声细语的开口:“磊儿近来气色大为好转,太君说你
功不可没呢!”
“没有的事,应当是刘大夫医术好,大家关照出的结果,媳妇不敢居功。”那家伙气色
一直那般,无所谓好不好,他有的只是“疯病”!
齐夫人拉她坐在百花丛中的竹木椅上,开始说出正题:“太君说你是少见的才貌德慧兼
俱的闺秀,而你的面相秀慧中有刚强,是很适合当家的主母命。加上以往你们杜家也是商人
出身,想必对商行营运相当在行。你知道的,磊儿他爹与哥哥全英年早逝,所以太君再也不
敢在磊儿身上加什么重压了!所以在齐家,女子要担待的事更多。明儿个太君要开始教你认
得一些商行上的事,也要拨几份帐册给你过目。她直说你是可造之材。”
一番话听得她花容失色!可造之才?她?她连大字也不识几个呀!早知道冒充千金小姐
会出问题!完了!这下要如何是好?明日不就穿帮了?她连帐册上的数字是十位佰位都分不
清,真要她从商,只怕会倾家荡产!
完啦!完啦!
“娘……您不觉得我尚年幼无知,担不来此重大责任吗?何况……何况在家中,我爹并
未教我生意上的事。”
齐夫人当她是谦虚,直笑道:“呀!你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孩儿!莫怪太君会喜欢
你,连娘也不得不深深疼惜你呢!”说着眼眶开始发红。“就不知道磊儿有没有这福份与你
厮守到老了!”
“放心,娘,呃……天……天磊他身子骨近来大有好转的迹象──”事实上那家伙好到
可以飞上天!她们这些贵妇也真奇怪,动不动就红眼眶掉眼泪,偏偏她就是见不得女人哭!
“呀!对了!”齐夫人拿手绢拭去了泪,想起什么的道:“明日我让春芽与香屏住进
来,你看如何?”
要找人来与她做伴解闷吗?
“不妥。”齐天磊不知何时回新苑,并且插话拒绝齐夫人的提议。
“天磊”齐夫人起身走向儿子,语气相当不悦:“咱们说好的。”
齐天磊一把拉过玉湖,笑道:“不,我们什么也没说,一直是娘与太君在打算,我不曾
同意过。况且我与冰雁才新婚,马上纳妾成何体统?对冰雁要如何交代?”
纳妾?玉湖差一点叫出口!杏眼大张的在齐天磊身上探视;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毁了她还
不够,竟还想拖几个女人来垫背!是谁?香屏与春芽吗?难怪她们只叫她“姊姊”!
不知何时,齐天磊已打发走齐夫人,一手托起了她下巴轻啄了口。
“在想什么?”
“你要纳妾?!”她推开他的手。“你想早死我不反对,尽可去找妓女,不要再害人
了!如果你想活久一点,奉劝你不要太纵淫欲!你这个──采花大盗!”
一下子,齐三公子成了无恶不作的花蝴蝶,专事采花。恐怕她是忘了刚才他是站在拒绝
的那一方,还惹得齐夫人不悦而去呢!齐天磊坐在石椅上,没有反驳,慢条斯理的从外袍的
袍袖中拿出一小罐梅子,香味直扑人感官,勾引出泛滥的口水。
李玉湖也坐了下来,一双小手平放桌面上,不睁气的大眼正盯在那罐诱人的酿梅子上。
她爱死了那口味!刚才还没吃过瘾便给齐天磊气跑了,心中还在惋惜不已呢!
“想吃吗?特地装了一小罐来孝敬娘子你的。”齐天磊打开瓶口,拈了一小颗喂入她口
这举动霎时让李玉湖满心的气愤消失无踪;所以说,齐天磊这人挺贼的,永远可以成功
的转移人的注意力。不过,这一次的事非同小可,她连吃了好几颗后立即回复正题“是我令
你不满意还是她们比较好?你们有钱人真的非要以三妻四妾来表示财富吗?”
“我并没有打算纳妾,娘子您就别吃醋了!区区不才小生我可担待不起!”齐天磊作势
拱手,双眸全是戏谑的笑意,正在掂视她脸上的醋意有多少。
“我──吃醋?!我只是不要你多造孽!要知道,女孩儿的一生不是用来糟蹋的,我─
─”她就是见不得男人轻贱女人的幸福!正要长篇大论一番,却被他打断,切入另一项她担
心得要死却一时忘了的大事。
“娘说明日要交给你两处商行的帐册批阅,是吗?”
“呀!对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又不认得几个大字!喂,姓齐的,你去与太君说啦!
我真的不行。”
“唷!瞧你谦虚的!我的爱妻,杜家千金冰雁小姐,是何等的才貌兼备而闻名扬州,这
会儿受太君珍视而提早当家为主母,别人求也求不来呢!莫怪太君与娘中意你了。明日你就
别客气,大显身手一番吧!”
“你不知道流言不可信吗?通常三分事实会被渲染成十二分夸大!外人在胡言乱语你们
竟也信了!我根本不认得几个字,更别说一大堆数目的帐册了!”越说越气!她人已居高临
下的站在齐天磊面前,双手叉腰做茶壶状数落不休:“你你你!
为什么你的工作会成为我必须做的事?做生意不是男人的事吗?现今倒要我来了!
那你要做什么?专职让人生小孩吗?我告诉你,你别想纳妾!如果我的肚子生不出小娃
娃,那活该你们齐家要绝子绝孙,纳几个妾也没用啦!哇!你要做什么?放下我”
可怜的李玉湖,好不容易展现泼妇本色,却给看戏看得差不多的齐天磊一把抱了起来,
像一袋米似的被扛在肩上。
“齐天磊”
“希望你的资质有口舌的一半好!”他笑着说完,扛起他那美丽的娇妻,往书房而去,
准备对她进行恶补的工作。唉!这么赏心悦目又让人欢喜的小东西,被拆穿身分可就不好玩
了!所以喽,他得好好调教一番!虽不知真正的杜冰雁小姐是如何的才貌兼俱,但他真的不
在意娶到了一个小泼妇,真的是……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并不是她比较笨,而是没有一个人能在一夜的恶补下突然成为商业天才;加上玉湖的心
思并没有放在丈夫的教导上。她一直撑着下巴打量一旁努力教学的齐天磊。又一项发现!这
个纨绔子弟病猫子兼痨病鬼并不是不学无术!他对他家经营的商行情况了若指掌,十来种不
同生意的帐册他全知道,一直在教她如何以最简易的方式看出营运情形。
真是太奇怪了!一个从不做事的人怎会有如此丰富的商业概念?
也许是齐天磊看出了他教了一夜纯属浪贾口水之后,今日才会坚持与她一同去太君办公
的书房,预防她闹笑话。
夫妻这么些天来,他们之间有种不必言传就能达成的共同默契;他似乎知道她某些事,
但没有问,只是尽力的帮助她;而她也知道他人前人后两种模样,在先前问不出所以然后便
由他去了,也不揭穿。但那疑惑总有一天会因忍不住而去挖掘的,差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要不是今天要陪她去见太君,通常他会在吃完早膳后就消失在新苑某一角。新苑占地很大,
而她向来是自得其乐那一类的人,不会非黏着丈夫不可;但她会好奇是必然的,毕竟他是个
有病的人不是吗?这样的神秘似乎有些不该。而且,似乎齐府上下的人全一致认为齐三公子
该是终日卧床呻吟,所以一旦他偶尔下床出现在前院,便代表他那日“气色颇佳”、“精神
很好”,装成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还能被如此称赞,叫玉湖不好奇也不行了!
老实说,她也不太喜欢走出新苑的范围;怕迷路不说,那一票亲戚长辈让她觉得吃不
消。大概她出身平民的关系,总觉得那些名门公子闺秀与她格格不入,看来看去,也只有齐
天磊与刘若谦算得上顺眼了!而刘若谦身上也有股令人疑惑的特质,绝对是练武之人,却又
不似她见过的那一票武夫。那种潇洒与事事漫不经心的劲儿很迷人,加上俊容少见,想必迷
倒一票闺秀了!光是丫鬟每每送饭来,一见刘若谦便双颊通红就知道谁比较吃香。
倒也不是说齐天磊比不上刘若谦;而是,相信没有一个女孩会锺情一个长年卧病的男
人,顶多可怜他难见的丰神俊朗;虽面如冠玉却注定早夭,再如何的家财万贯也买不回延年
以一般比较而言,她应当也该喜欢刘若谦的,可是……嗯……却是那个令她又气又羞又
恼的齐天磊占住了她的所有心思。这样倒好,反正他是她目前的丈夫,没人来觊觎才好,免
得惹她气恼;她的个性向来是独占性强的!
用完了早膳,齐天磊搂住她的腰出了新苑,不停在她耳边道:“记得呀!不管看不看得
懂帐册,目前咱们家商行共十四处,只有‘万利’与‘进源’两家营运不佳,而‘尚源’有
一年没有营利,其他全是赚钱行业。以泉州木材市场而言,与‘明川’船行合作可获最大利
润。目前木材大商足以与齐家并立的,只有纪家与新兴起的‘鸿图’商行。”
李玉湖翻了下白眼。
“真不明白为何你不自己展现商业上的精明,偏要我去送死!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齐
三公子,我保证你可以活到七老八十,也会是接掌齐家大业的商业天才,何必再伪装?再装
就太扯了!”
齐天磊一手里着胸口,放了一半重量在她身上,喘气道:“我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娘子,若你真的不愿帮我,那我无论如何都得自个儿来了!”
又来了!李玉湖怀疑的盯着他冒冷汗的俊脸,每次一出新苑就做怪!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是喝药了吗?会不会是那药没效了?”
齐天磊乾脆将他的头靠在她香肩上,轻轻的喘气,偷偷汲取她发间的幽香。
幸好她力气不小,否则不被他靠垮了!由于他们都不习惯让佣人跟前跟后,因此一旦有
这情形时,都是她自己想法子。
“咱们先回头再喝一碗药汁吧!”
“让太君久等可不好了!”他的声音像在撒娇,气息热热的吹在她颈间,也惹得她开始
有些燥热。
“喂!那你想如何?不然你在这边待着,我自个儿去。”
“不妥,你若丢脸,我面子也挂不住。”
“喂!”她杏眼圆瞪,正要大力推他跌到水沟中,但还来不及行动,便被一个油滑做作
的声音介入“唷!大伙儿正在想是什么耽搁了表嫂子的步子呢!原来是表哥又要勉强下榻散
步了!我说表哥,你就好生去休息着吧!表嫂让我来护送即可。”
柯世昭整个人非常不合宜的几乎贴在玉湖背后,闪烁的眼光中有对齐天磊的藐视与对李
玉湖的放肆。
“你怎么会过来?世昭表弟?”齐天磊不着痕迹的将玉湖搂到一旁,与柯世昭面对面。
“太君等好些会了,十四处商行的总管全在书房守候着了。我便过来看看表嫂遇到什么
麻烦。”
这人摆明了不将齐天磊看在眼中,即使有也是将他当死人看!玉湖皱着眉,这人太放肆
了!怎么回事?
“你来了正好,一同走吧!”齐天磊直接把体重移到柯世昭身上。
“表哥,你不多躺些吗?”柯世昭有些不悦。
“不了,护送妻子是丈夫的责任,走吧!”
玉湖给齐天磊牵住小手,唇角浮出一些笑意,心下有些明了。有一些迹象弄得她很开
心。不过,这柯世昭须防着些。他对她不怀好意,私下评量一会,看似壮硕,也可能有些武
功底子,但她还可以应付,不会吃亏的。
跨过好几重拱门,终于到了老太君的专用书房。这书房专用来办公与接见商场上的客
户,布置得华丽又威严。里头除了太君与齐夫人外,再来便是十四个商行总管与太君信任的
方大婶。方大婶是齐太君陪嫁过来的丫鬟,后来嫁与齐家总管,却早寡;后来在太君一手调
教下,成了太君的左右手,在齐家有特别的地位。
“天磊,怎么也过来了呢?”太君轻声责备着。
齐天磊坐在首位右方空位,笑着:“不碍事,今儿个精神好了许多。应该多关心商行的
事才是,否则身为晚辈,却让太君操劳,太不该了。”
玉湖瞄到柯世昭一脸的不屑,心中火气直线上升,然后立即顿悟到一个事实:一旦天磊
死掉了,柯世昭最有希望接掌齐家的一切!一定是的!否则为何他能进入书房与太君共商事
情?那么,全天下最巴不得齐三公子死掉的,就是他了!瞧瞧他,此刻竟敢明目张胆的扫视
她面孔与身子!好似他会“接收”她似的!哼!她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齐夫人问道:“刘大夫呢?为何没跟着你?”
“娘!我与冰雁新婚燕尔的,您却要外人来干涉,太没道理。”齐天磊顺势将玉湖揽入
怀中。
柯世昭笑得很假。
“可是,刘大夫一向与表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即使是新婚,也不该罔顾身子,忘
了刘大夫的存在呀!”
他在暗示些什么?这人真的太讨厌了!
“好了,世昭。只要天磊身子大好,没有大夫在一旁也好,咱们先来看看这个月来的营
运吧!来,各位,这位即是我们齐家新过门的媳妇……”
接下来玉湖被许多人拱手请安,然后是冗长的商事进行了下去。
听得满脑昏胀之余,她仍不忘抓一些重点来牢记。例如柯世昭涉足齐家生意已有四年
多,有五家商行归他管理并且打理得不错。太君有意栽培她,在柯世昭自告奋勇下,太君便
同意让她先向柯世昭请益学习。然后有意叫她共同参与柯世昭的商行,一旦成果不错,一切
熟悉了后,会直接拨几家商行给她打理……
别说她对经商没几分兴致,光想到要与那油滑男子共事,她便觉得想吐!太君居然会轻
易的答应?她看向丈夫,只见他半垂眼睫,一双深沉的黑眸不露半丝表情,看来几乎是病恹
恹的,彷佛什么也听不懂似的。然后她暗自打量书房内的人。
太君虽然看来很威严又凌厉,但似乎也固执又专断不会轻易接受别人意见的那一型;而
一旦有法子成为她心腹,惹她欣喜,太君便会毫不考虑的加以信任,丝毫不认为自己会有看
错人的时候。
所以那十四个商行的总管即使各自有本事主张,在太君面前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噤声
相。那么她则是比较幸运的了!太君千挑百选看中了冰雁,以强迫方式来通婚,即使入门的
是她李玉湖,太君也不察,一劲儿的中意,也不管她对商事完全不通,只当她有些天份,才
入门就要拉拔她当主母。真不知那天她若发现她并非千金小姐杜冰雁,而是一介平凡人家女
子,会有什么感觉?这时,玉湖有些明了天磊的苦处了!有这种太君,再加上连丧三子导致
精神衰弱的母亲,他能不装病才是怪事!倘若他完好无病,怕没有人相信了!但,她仍不清
楚他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至于那个柯世昭,在太君面前自是没有真命天子齐天磊那般得宠,但他至少有些经商的
能耐;几年下来,倒也成了太君面前的红人,可以令太君言听计从。否则为何太君会应允他
与她共事?而不计男女之嫌?恐怕太君把柯世昭的人品看得太崇高了!加上太君的左右手方
大婶似乎也挺向着柯世昭,导致整个会议全由着太君作主,柯世昭一旁献计,道道成功!再
笨的人也知道将来太君的传人是谁?莫怪十四个总管全对柯世昭颇服从、巴结。
那么,齐天磊呢?他除了是“快死”的继承人外,除了是齐家上下捧在手心的希望外,
他能有什么实质的东西?
她曾问过他,当少奶奶要做什么?他回答“生孩子”:是否当大少爷的唯一工作也是让
人生孩子呢?莫怪婆婆急急要把春芽与香屏推入新苑,想必是怕她一人不保险,兼伴两个来
除去万一,非要有后代不可!要是再没有留下后代,而天磊已“死了”呢?柯世昭的野心不
只搜刮天磊的财富,恐怕连同她也要吧?
难道太君暗中也有一些默许,才会应允商行的事?老天!她混乱了!她一定还不够聪
明,否则为何会越想越乱?她匆匆的看向丈夫,他也正在看她,搂住她腰的手紧了下,奇异
的安抚了她的焦燥,但她仍是不安。
趁着别人没注意,齐天磊执起她手,轻亲了下,眼中有抹温暖缓缓注入她的心。一瞬
间,他们的心如此接近!她有些恍惚了……对他绽放一抹绝艳的笑容,惹他痴然相视。
若要不对这样的男子动心太困难了!加上她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人,将齐天磊想成了弱
者,一颗芳心沦落得更快。此时她明白自己为何独锺情于齐天磊,却只对刘若谦欣赏而已
了!因为这男人让她又笑又气又心疼。
两情在眼波中交流缱绻的时刻,一道含妒的视线狠狠扫了过来。她浑然不觉,而齐天磊
只是轻扯唇角,更加恣意的搂娇妻入怀,以袖布掩饰他对她雪白颈子的侵犯,吓得玉湖大气
也不敢喘一声,连忙看向太君他们正在书房另一边开会。她才低斥了声:“克制些!你真粗
俗无礼。”
“我们立即回房!”他头埋在她肩颈问,又啃又咬。
“齐天磊……”她差点破口大骂。
不过,婆婆的低呼早她发出:“哎呀!天磊,你是否又不舒服了?阿忠、阿林,快来扶
少爷回新苑!”
如齐天磊所愿,他们夫妻立即被恭送回“寄畅新苑”,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刘若谦也给
人找了出来,新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因为刘若谦身后跟了一干女子。
玉湖总算见识到刘若谦的魅力,连香屏与春芽也在其中,全是一副羞答答的神色。
刘若谦却是一脸消受不了的表情。在进入新房前,他挡住玉湖的路,装腔作势道:“少
奶奶,你就好生与那票妹妹们聚聚吧!呃,至于天磊的病,诊断时须用针灸,不宜有女子进
入。在外头等个一时半刻再进入吧!”话完人已溜了进去,看那样子有点像狠狈的落荒而逃。
聊?聊什么?她对之前介绍过的亲戚早忘光了。可是她到底是这儿的女主人,只好吩咐
下人摆上一桌甜点、沏上一壶好茶,在大榕树下招待这一干女子了。
除了四个丫鬟之外,就香屏、春芽她比较知道;而那个穿红衣、脸上有些蛮横的,是柯
牡丹。另一个玉湖就真的没见过了!
那女子倒也大方,直直瞅着她看一会,道:“少奶奶,我是方小红,是方大婶的二孙
女,目前在帐房做事。”
是仆人,但有与主人平起平坐的特权。而其中,就属柯牡丹比较眼高于顶了!
记得天磊有个异母妹妹叫齐燕笙的,玉湖看得比较对眼,却无缘再见。今儿个出现眼前
的,有二个被内定为妾的,却对刘大帅哥情有独锺,一个与柯世昭同样令人不喜,另一个没
有特别感觉,想必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也难怪刘大夫会有吃不消的表情。
“来,大家坐。难得来新苑做客。”
几个女子坐下后,不约而同的掏出绣巾来刺绣,柯牡丹细声细气道:“表嫂,你的绣工
属扬州一绝,今儿个可得不吝传授一番了!让我们泉州入开开眼界才好。”
摆明了是在刁难。玉湖轻而易举的推托掉了“太君同我说过了,家中有女红房专用来制
衣缝鞋,不必我再来专事那些不长进的东西;身为齐家三少奶,除了服侍丈夫,就该为商行
尽一份心力。呀!我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有些闲情逸兴,为人妻就这点不同。
我哪,怕是不会再有这种美好时光了。”
要是柯氏兄妹算准她是软柿子可是打错了算盘!倘若是真正的杜冰雁,必会很有修养的
忍辱吞声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但她是李玉湖,偏见不得小人嘴脸,断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柯牡丹可也不是好打发的,皮笑肉不笑的道:“表嫂既是如此能干,想必不久之后会
为商行忙得左支右绌,为何仍不见香屏与春芽入苑呢?倒让她们不守本份的追着刘大哥跑,
成何体统!”
香屏噤口不敢言,春芽忍不住发表意见“堂姊,三公子可不曾应允这档子事,就是太君
与夫人也只是提过而已。我虽不是大富之家出身,好歹也来自书香门第,嫁人当正室也够格
了,怎么?就许你追着大男人跑,却不允许其他人倾慕刘大夫吗?”
想来春芽也不是好惹的。
玉湖无聊的做壁上观。这就是有钱人家小姐的嘴脸,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专吵些无聊的
事。只要她们的目标不是她的丈夫,一切与她无关。至于那方小红也不是安份的人,虽说有
与主人平起平坐的特权,可是佣人就是佣人,自当谨守界限,倒当自己也是大小姐来了,放
肆得很。
这个齐家大院,美则美矣,人物太混杂而已!正想找个地方净净耳根,不料香屏靠了过
来“姊姊!我不会与您抢三公子的,您让香屏住进苑里来可好?”
玉湖侧着脸,沉思了下;这女孩倒是懂得使手段,才认为她乖巧呢,原来想趁机追求刘
若谦。先别说君子有成人之美的事,她没那么好心想充当月老,光想到天磊在苑中苑外两种
面貌不宜让这一票女子看到就不愿她来了。这地方是天磊唯一放松自由的地方,而刘若谦来
此与天磊玩闹,有外人在,会坏了玩兴。
而且,她没那么笨,放一个进来,得罪一票人,损己又不利人,她何必?想套住刘若谦
的人自己去想法子,她才不与她们搅和一气呢!
直接拒绝了香屏,她看看天色,决意不再搭理这些小姐们。“我进去看看我家相公的病
情,你们在此聊吧!我不会出来送客了,你们自便。喜儿,好生伺候着。”
贴身丫头点头后,她溜入房内。发现自己原来并不适合与女人相处,吃不消尖酸刻薄那
一套。也大概是因为齐天磊的崇高地位但并无实权,才连带使她这少奶吻没人尊重,个个对
她笑里藏刀!要是冰雁嫁过来,怕不被生吞活剥了!再一次,玉湖肯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