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急促的敲响,众人都是一惊,随即就听外面带着哭音儿的声音喊道:“海少,海少,手下留情啊!千万别搞出事儿来啊,看在我老于的薄面上,您就开开门,就此收手吧。”
倪小海面色一松,随即就是满面的苦笑。我收手?问题好像不是我不收手吧。唉,长叹一声,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已经倔强的先站起来的欧阳雷,连连摆手道:“得得得,英雄!祖宗!你狠!你是爷!小的我错了!我认罚行不?咱这就停了吧,再打下去,只怕你俩谁也落不到好。收手吧,成不?”
欧阳雷满面流血,面青唇肿,双目中的红光已经敛去。经过这么一番惨烈的打斗,体内那股暴躁的气息似乎大为缓和了,虽然仍是骚动不已,但却可以被他轻易的压制住,重新夺回意识的主导权。
听到倪小海的苦笑声,神智也是一清,低头看看自己和刚刚爬起来的黑人休斯,忽然阵阵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只是心中却是极为兴奋,首次因为不屈的战斗而换来的尊严,这种感觉让他极是陶醉。傲然的对着倪小海点点头,这才蹒跚着脚步,在已经恢复过来的肖克搀扶下,到一边坐下。
倪小海满面无奈的,看着他俩坐在那儿的背影,深深摇了摇头,这才对着门外不耐烦的喝道:“老于你嚎什么丧!里面没事,这就开门。”说罢,对着手下微一努嘴。手下赶紧跑过去将门打开,只是经过背对着他的欧阳雷时,却明显一窒,小心的绕开。对于这种对自己都狠的狠人,还是不去招惹为妙。
大门打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跌跌撞撞的闪了进来。本来拿着手帕抹着满头汗水的手,在私下打量一番后,顿时抖了起来。整个健身房内,跑步机倒了,台子也翻了,各种器械上、四周墙面上、大理石柱子上,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一片狼藉。
这健身房要想重新营业,非得重新粉刷一遍才行了,这一天的耽误,可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钱。健身房老总老于的胖脸上,肥肉一阵抖动,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看着被人架着站在那儿的休斯的惨象,心中猛一哆嗦,抱怨的话半句也不敢多说,冲着倪小海做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勉强一咧嘴道:“海少,这。。。这是怎么。。。怎么搞的?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倪小海摆摆手,不耐烦的道:“甭跟我搞这些做作,该多少钱,一个子儿也少不了你的,行了,你马上准备一间房,我要用。啊,对了,你等等。”说着,不再理会他,径直往欧阳雷和肖克这里走来。
老于顺着看去,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俩人,只是这会儿,一个半张脸高高肿起,另一个嘛,好家伙,比那个老黑还要惨,简直就是看不清眉目了。浑身上下,一套休闲装全是暗红色的血点,胸前更是堙出一片。老于一缩脖子,赶紧收回视线,肚子里却在暗暗猜测,这是搞得哪一出啊?地下黑拳场子摆到了我这儿了不成?
他刚才恰好出去了,等他回来,从被赶出来的其他顾客那儿得知了上面的事儿,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虽说这白云国际是有大背景的,但自己总归只是租赁这儿经营的商贩而已,一旦倪小海在上面搞出人命来,最倒霉的永远都只会是他。这才连滚带爬的跑了上来,肚子里不知念了多少遍佛,祷告千万别出事儿。只是这会儿进来后,虽然见场面确实凄惨,但也没什么出人命的大事儿,而且似乎没什么杀气之类的,心中自然是大为疑惑。只是这疑惑,在随着倪小海的举动,不多会儿,就立马转为震惊了。
只见倪小海走到那两人面前,面上难得的陪着笑脸,那笑容以老于这种老于世故的眼神分辨,自然是能看出来,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甚至里面还带着掩饰不住的赞服之色。以倪小海这种身份,竟能这样对人,却不知这二位又是哪尊大神,自己可要小心留意了,当下伸长耳朵去听。
肖克本来拉着欧阳雷,一个劲儿的劝他去医院看看,欧阳雷却怎么也不肯答应,正焦急的时候,见倪小海过来,顿时面色一变,踏前一步挡住,怒目而视。
倪小海满面苦笑,伸手摸摸鼻子,无奈的道:“哥们,我没有恶意,就说两句话成不?用不着这么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吧。”
欧阳雷抬眼看看他,伸手将肖克拽开,平静的问道:“海少想说什么?”
倪小海看着他,目中射出赞佩的光芒,竖起大拇指道:“我倪小海在这京城圈子里,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平日里见的人多了去了,但像兄弟你这样的,倒是头一回见。我服了,今个儿这事儿,兄弟我倒茶认罚全担了。就不知二位是不是有这肚量,与我交上一交?”说罢,极是期待的看着欧阳雷。
欧阳雷和肖克一呆,完全想不到打了半天,最后竟然打出这么一个结果来。这会儿的倪小海哪里还有半分开始时的颐指气使,满面的真诚,让人难以拒绝。
肖克没了主意,别人对他横,他自然更横,但人家一软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转头看着欧阳雷,等他决定。
欧阳雷看着倪小海,心中翻腾不已。这个世道,从来没有平等一说,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单只是谦卑那只有等死的份儿。只有靠着实力,才能得到真正的平等!眼前的倪小海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明悟,对处世之道,终是抛开了初出校门时的那种青涩。望着倪小海期盼的眼神,微微一笑,伸出手来道:“那个老黑是个不错的对手,他没输,你别罚他。”
倪小海先是一呆,随即大喜,急忙伸出手来,也不顾欧阳雷手上的血污,紧紧握住大笑道:“罚个毛啊?我得谢他!要不然怎么能跟,呃,我还不知道你们叫啥名呢?到底该怎么称呼?”
欧阳雷莞尔,觉得这倪小海虽然一身纨绔习气,但却是个豪爽的性子,颇为难得。当下笑答:“我叫欧阳雷,小老百姓一个。这是我铁子,叫肖克,梦一场酒吧的老板。你叫我欧阳,叫他肖克就行。”
倪小海大摇其头道:“那怎么成,这么着吧,我是打心里佩服你,就叫你声雷哥吧。至于肖老板,咱也随把俗,叫声克少怎么样?你们也别海少海少的叫了,直接叫我小海就行。”
欧阳雷和肖克一呆,正要推辞,倪小海却豪气的一挥手,道:“得,就这么着了。雷哥和克少要是再不准,那就是看不起我倪小海了。我这就让人准备下,待会儿你们洗漱一下,拾到拾到,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欧阳雷和肖克面面相觑,眼见他说的毫无转圜余地,只得点头应了。倪小海大喜,转身对着已经惊得目瞪口呆的老于道:“于老板,你都听到了,打今个儿起,雷哥和克少来了,所有的消费,都记在我的账上,要是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可别说我倪某人不讲情面。还有,那边那个小子,好好教育下,免得再狗眼看人低,得罪了贵客,哪天换一位在这儿,只怕没我这么好说话了。”说着,手指向刚刚爬起来的陪训员小林。
老于面上肥肉一抖,狠狠的瞪了一眼哆嗦着的小林,将小林吓得险险没再一次昏过去。心中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就是这次老板不计较,自己也绝不在这干下去了。话说这种刺激的生活,实在不是他林某人能享受的了的。
老于自不知道他心中的打算,估计是这小子最初惹来的祸,只是听倪小海没有再追究的意思,瞪了他一眼后,这才转向三人陪笑道:“是是是,海少放心就是,我这儿三位能来,就是最大的捧场了,哪敢照顾不周啊。”
说着,抖索着取出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两张卡,又附上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欧阳雷和肖克。陪笑道:“这是两张金卡,当然雷哥和克少本人就是招牌了,不会需要的,但要是有朋友喜欢此道,拿着这卡过来,就如同二位亲临一样,总不叫雷哥和克少失了面去。”
欧阳雷暗暗佩服,这人做事里外透着一份精明。媚其人不如媚其友,这种手段使得老道至极,让人听着从心里面舒坦。到了像倪小海这种身份的人,哪个又会在乎在这儿消费的几个钱了,虽是免了服务费,但小费给的反而更足了。人嘛,其实要的就是个面子而已。这样一来,即满足了大家的面子,又给自己场子里拉来了客源,可谓极高明的手法了。
低头看那名片,上面印的名字是于富。不由莞尔,扬扬手中两张片子,笑道:“于老板好名字,怪不得这么精明,想来富甲天下是早晚的事儿了。”
于富大喜,连连道谢。倪小海对于富这么上道,大是满意,摆摆手道:“老于,你别在这儿磨叽了,去,赶紧准备好房间,再找个大夫来,给雷哥和克少处理下这伤,然后,给我叫一桌最高标准的菜,今晚哥高兴,怎么也得痛快儿的喝一场。”
于富连连答应着,对着畏缩在一角的小林一招手,转身而去。欧阳雷眼见倪小海热情难当,只得一切随他。当晚几人坐到一起,畅饮一番,这才告别而去。临行前,倪小海拉住欧阳雷,一个劲的让他有空就找自己,欧阳雷含笑应了,这才上车而去。离开老远,还见倪小海站在台阶上张望,心中不由兴起世事如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