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逸群紧紧跟在女真游骑之后,并不下手杀人。
前面的游骑也知道钱逸群正死死盯着他们,心中纷纷懊恼:我们明明分了那么多路,你谁都不追,偏偏来追我们,我们跟你有仇么!
钱逸群选择他们,原因很简单,这一队的人最少,而且跑的方向一眼看去树最多。
人少方便打击,树多有利自己的战术。在这两个有力的原因之下,钱逸群不追他们岂不是脑袋有坑?
“他为什么追着我们不放!”女真人终于怒了。
他们或许已经忘了,之前分兵的目的是去追杀妖人。
那是在一次伏击之后,局面就变成了妖人反过头来追杀他们。
作为一个战斗种族,他们不是没有停下来一拼的想法。然而当他们放慢了速度,钱逸群也跟着放慢速度。当他们拿出了弓箭,钱逸群在树后一闪,人已经不见了。等他们再次驱赶着马儿跑起来,钱逸群便会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继续狂奔。
“不要管他!我们只管往深山里跑,他没马没粮食,肯定会累死饿死的!”为首的女真甲兵吼道,全然不怕钱逸群听去。
钱逸群也的确听不懂女真语,虽然知道他们再商量着什么,却也不放在心上。他跟着这些女真骑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在这白山黑水之间找条路出来。想来他们作为辽东土著,肯定不会往绝路上跑。
只要有了村落,有了城镇,就是钱逸群发威的时候了。
然而,钱逸群却没想到,这帮人的确是在往死路上跑,为的就是要困死他。
在连年受灾的情况下,即便是最好的女真猎手都未必能在山林中找到猎物,何况一个南国人肯定会在这满目萧瑟的林子里困死的。女真人如此坚信着,等到马匹乏力时,他们索性大大方方下马围了一圈生活宿营取出干粮和肉干,吃喝了起来。
这队倒霉的女真兵举头就能看到坐在树杈上的妖人,而那妖人并不吃东西,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好像在说:快些吃,吃完了上路。
吃饭如此,宿营也是如此。
五天之后女真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已经身处深山老林之中,深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方位。那妖人无时无刻不跟着自己却绝不动手。现在妖人依旧红光满面精神饱满而自己却落了个粮食耗尽,马匹累毙的结果。
“杀了我们吧!”女真人哭吼着冲向钱逸群。
钱逸群只是站在树上,看着他们连开弓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这帮混蛋!害我跟着跑了这么久,弄了半天你们也是路痴啊!
钱逸群对这些人再没有什么兴趣,就连杀他们的兴趣都没有了。
“虽然你们沾满了汉人的鲜血,各个都死有余辜不过道人慈悲,还是给你们一个机会。”钱逸群说完知道这些人听不懂,自己呵呵笑了两声,暗道:若是让那帮皇汉知道我如此心慈手软,恐怕又要被骂得翻天了。
虽然明知要被骂,钱逸群还是不想对这些快饿死的人下手。他放出藤蔓,将这些女真人捆了起来,剥了他们的棉甲,发现里面还有一层锁子甲,便一并收了,回去好歹能装备一小队的明军呢!
“你们好自为之吧。”钱逸群撤去了藤蔓,放了女真骑手一条生路。
看着妖人骑鹿离去的背影,女真骑手们不约而同流下了两行热泪。
胡天八月即飞雪。
钱逸群伸出手,看着飘落的雪花落在温暖的掌心中,心中闪过一句诗,暗道:幸好哥修行有成,已经不惧寒暑了。否则在这深山老林里,又是小冰河期加持下的雪夜,岂不是要冻死了?
雪越下越大,随着呜呜的风发出沙沙的落地声,很快就覆盖了大角鹿留下的蹄印。
以及身穿单衣的女真人尸体。
再凶悍的战士,也不可能在冰天雪地里靠树皮活下去。
冻饿而死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主子,咱们不能再往里追了。”索尼看着多尔衮惨白的面孔,忍不住进言道:“咱们没带多少干粮,而且这天怕是要下雪了。”
多尔衮一言不发。
莽古尔泰沉不住气,骂道:“这妖人不知道玩的什么花样!往老林子钻!活该饿死他!”
火人只能演绎出钱逸群的行为,不能演绎其他人的情况。在多尔衮和莽古尔泰想来,绝不可能是一个妖人追着几十个女真骑手在跑,只可能是被追得逃进了密林深处。
他们发现了地上的蹄印减少,想想那些女真勇士并不会玄术,所以可能因为失去了妖人的踪迹,分兵追击。值得欣慰的是,有一队人没追错方向,而且还进行了几次小战斗。
在小战场上上既然没有留下尸体,那就说明妖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对勇猛的女真战士发动攻击了。
多尔衮聪明的脑袋,正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一路追得也太远了……
“我们不能丢了这条线。”多尔衮在沉默之后终于道:“我带人留在这里,索尼巴克什回去调集人手和粮草,我们要入山!”
“可是,主子,”索尼心中一颤,“这一路再下去,可就到蒙古人的地盘了。”
虽然漠南蒙古已经投奔了女真,但这些蒙古人总是三心二意,见到一位大贝勒和一位小贝勒孤军而来,万一生出一些什么别样的心思,恐怕后果就不可收拾了。
“那咱们再往里追一天。
”多尔衮也很快放弃了深入的念头,作为聪明人,他很清楚什么时候应该适可而止。
“哈,”莽古尔泰笑道,“说不定咱们能迎头赶上凯旋的战士,不知道这队人马是哪个旗的?”
多尔衮再也没有耐心跟这个蠢笨如牛,同时又自狂自大的兄长说话了。
索尼心中忐忑不安,骑在马上紧跟在多尔衮身后。他虽然不是镶白旗的人,但相比之下,他觉得多尔衮更加让人放心。
起码不用担心这位贝勒突然暴起一刀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