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天胜听韦高峰说得如同自己亲历一般,心中也起了浓浓兴趣,不自觉中对那绝美妇人充满了好奇。他因问道:“那妇人是什么来历?”
韦高峰端起酒盅喝了一口,夹了两筷子拌菜,道:“且听我说来。”
那道童此刻已经当这妇人是山中仙子,带他所去的地方自然也是云霄缭绕,隐在人间的仙山奇境。
那仙山之中,鸟兽悠然,草木葳蕤,一应有侍女杂役,亲友栖集。
道童在山中修养旬日,用了神仙灵药,内服外用之下,两条断腿竟然好得一如往常,行走奔跑毫无异样。
这一日,这道童从山中小路来到一座洞府。
那洞府门口石屏如画,两道大门上布满了藤蔓。道童看着好奇,心道:此间主人从未说过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想来这里进去看看也并不妨碍。他好奇心盛,哪里还有什么讲究,当即推门而入,果然毫无的阻碍。
“洞里却有什么?”聂天胜好奇问道。
“洞中金碧辉煌,如同白昼,点的却不是灯,竟是西瓜大小的夜明珠!”韦高峰道,“洞壁上海画了图画,都是狐狸直立人形,或是拜月,或是衣冠,或是打坐,或是行拳,好像狐妖修行的法门。”
聂天胜哈哈一笑,长吐一口酒气道:“本以为大哥说的是真是,原来却是小说话本里的传奇。莫非是不肯借我人手,故意诳我的?”
韦高峰也不恼他不信,只说道:“那道童从洞中取了几件物事出来,尽是唐宋古物,做工精良,胜却皇家无数。若说他用这法子来江湖扬名,恐怕蠢了些吧。”
聂天胜手中攥着酒盅,低头看着桌上的木纹。
“大哥,我看此事怕有些蹊跷。”聂天胜沉吟良久,方才吐口道。
“老弟说来听听。”韦高峰挑着拌菜,脸上已经浮起一层酒红。
“这道童偷了人家东西逃出来,为何要如此张扬呢?”聂天胜问道。
“因为啊,”韦高峰哈了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呐!”
“怎么说?”
“他愿意献出地图,以及进出仙山之法,却是为了分得山中美婢、财物。”韦高峰道,“若真有这么座山,你看三十六营的大王们,谁不想要?别说分一些,哪怕全给他,只是占了那座山都值当。”
韦高峰所谓的三十六营,便是如今呼啸神州的三十六大义军。他们若能有这么一座山,无疑便有了争夺天下的根本所在。既不用担心官兵围剿,又可以借水土肥美,自给自足。更别说山上还有那么多宝物、美女,谁能不动心呢?
“无论山上是人是狐,终究都不是好惹的。”聂天胜刚吃了秘法修士的亏,心有余悸,暗道:你们这些乌合之众都能抢得仙山,那些修士岂会坐视不理?天下宗门林立,一座山头都挤着几家,谁不想弄座仙山来开宗立派?
“是,”韦高峰笑道,“这事原本的确棘手,谁敢去挑逗那些高来高去的狐仙?不过嘛,你可听说过茅山黄元霸?”
“唔,如此人物,怎能没听说过?”聂天胜心中一凛。
“听说黄元霸已经放出风声,愿意除妖卫道。所以豫皖百多个当家齐齐商议,想请他出马。咱们绿林道再与三十六营尽出好手,誓要将那山上的狐妖一举剿灭。”韦高峰说着,重重一捶桌面。
“即便有黄元霸这等高人……真能行么?”聂天胜仍有犹豫,无视了绿林道与三十六营的好手。
“若是那些狐妖不可一战,哪里还会龟缩在山里?它们就不想占这花花世界么?”韦高峰哈哈大笑起来,一拍桌子,“不瞒老弟,此番我也要带着弟兄们去分一杯羹呢!所以这段日子来借人借箭的,真是一盖对不住了。”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聂天胜原本不过就是独霸一镇的心量,几杯浊酒下肚,顿时豪气万丈,道:“大哥知道我的,一手罡气刀也算略有小成,你我兄弟何不联手呢?”
“等的就是兄弟这话!来,喝酒!”韦高峰重重拍了聂天胜肩膀上,大笑起来。
聂天胜酒劲冲头,也当了了一桩心事,大口大口灌了起来。一觉醒来,他人已经回到了城里,也不知是怎么回来的。
拍了拍痛得像是要裂开的脑袋,聂天胜努力回想起昨日在黑风寨里的事来。再将攻打狐山的事拿捏出来,仔细一盘,心道:我跟个土匪一起算怎么回事?这事自然要通报教门长老,到时候我这大师兄也该升个坛主做做了!
他当即提笔修书,歪歪扭扭写了个经过,满头大汗,比跟野道人打了一架还累。
红阳教在白莲教中不算大宗门,创教教主是河北人,所以势力多在北直隶一代。教中掌事长老接到了聂天胜的信报,将信将疑,不能决断,便交给了当代教主秦振恩。
秦振恩正想说这空穴来风,不必理会,却意外得到一个消息,原来是渭南王家出了天下英雄帖,广招天下英雄,要去剿灭一处妖怪洞穴,愿以重金相酬。
天下号称自己有秘法的人绝不少,只不过有九成九都是假的。他们或是学些古彩戏法,或是练得一身杂耍,就敢号称神通、玄术,无非骗些钱财供养罢了。
渭南王家这回出了天价赏格,招的自然是那有真本事的秘法修士。
有钱人出手,自然不会是几千两银子小打小闹。
王家直接花巨金礼请九华山永堵法师、茅山黄元霸真人、推衍关家家主关顺关老爷子,由他们三人评定慕名而来的英雄豪杰。只这一手,便搅动天下,掀起一股狂澜巨浪。
永俗法师是九华山五长老之一,据说佛法精深,山上法力僧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这回他肯出面,纯粹是看在王家老太爷当年敬佛,给过一笔巨款的缘分
关顺号称“万签无一失,”据说到了行走坐卧全靠卜筮推衍的境界。他之所以前来,却不是王家面子大,更不会因为金银,纯桠是这位老爷子得了“天命,”说要来为自家儿孙谋个百年之福。
至于黄元霸……哪里有银子,哪里银子多,哪里就有他。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算是最平易近人的高人。
这些高人齐齐出动,虽然吓跑了一群想来混钱的骗子,但是引来了更多瞻仰偶像的信徒。永俗法师很少开坛说法,知道他名号的多半都是修佛宗法门的居士。黄元霸为人热情,但是只认银子,所以来找他买符的客人也不少。
至于关顺关老爷子,那简直就是活神仙啊!来找他指点迷津的人,每日都排得有三五里之长。
王家一下子将这声势铺开了去,使得扬州城又热闹起来。
这让知府大人十分担心,但是没过卜天,便传说王家便转战凤阳。
这让扬划知府王泉公大大松了口气,沿途州县上的官员们却过上了痛并快乐的日子。
痛,自然是因为这么多人穿州过府,看着头痛,放过
快乐,那是因为王家总是或多或少给了实惠。或是引荐晋帮高官,或是给了金银,总没有空手而过的事。
凤阳名为中都,实际上却不像南北二都那般繁华,又因为朱家龙脉所在,这中都留守反倒不愿意看到太多闲人聚集此地,更别说是江湖人士。
钱逸群等人原本已经过了凤阳,谁知越往前走越是逆流而动。越来越多的江湖客们,乃至秘法修士涌向凤阳。开始还只是山东X河南等地的名家,渐渐就连山陕
白沙敏锐地嗅到了这桩新闻,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转到凤阳,先看看此间盛会。
白沙做出这种决定,白枫自然跟随。这两兄弟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哪有分开的道理。
柳定定也因此心生好奇,何况钱逸群不肯明说去云台山到底干嘛,她更乐意留在中都观摩盛事。如此一来,阿牛果断毫无节操地抛弃了钱逸群,要跟在老婆身边。
“看来你人缘真差,看,只有我还没抛弃了。”符玉泽得意地对钱逸群道。
钱逸群心道:其实此去云台山是为了开启孙姐姐的密藏。那是她炼丹的地方,恐怕也不乐意看到一群人蜂拥过去。原本我就要找理由让他们等在外面,现在索性把他们撇在这里,回头再来找他们。
主意打定,代逸群道:“你就留下吧。”
“你不用自暴自弃。”符玉泽倒是真心。
“老卫,你也留下。”钱逸群不容辩驳,又对顾媚娘和杨爱道:“我那朋友不喜欢外人去她家,你们也跟着白枫他们去凤阳吧。符少,我这两位妹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你可要给我生醒些!”
“你真一个人去?没事么?”符玉泽瞪大了眼睛。
“没事,天地有正气,像我这样的厚道人,肯定不会有事的。”钱逸群看了一眼狐狸,“你怎么说?”
“咱以为这句话大部分是对的,”狐狸舔了舔嘴唇道,“不过像你这样的绝不是厚道人。”
“我是说,你跟我走,还是去凤阳!”钱逸群怒
“咱跟你走。”狐狸真的迈开步子走了两步,旋即还是回头跳到了背篓里,指望钱逸群背他。
钱逸群与白氏兄弟和阿牛师兄打了个招呼,道:“我见了故友,立时便回来找你们。”
“我们会沿途留下铜钱记号,让人通信。”白枫道,“你保重。”
钱逸群点了点头,见二女脸色不悦,宽慰一笑:“出门在外,好生长长见识吧,深山沟里没什么去头。”
二女勉强点了点头,齐声道:“老师一路保重。”
钱逸群这才跃上麇鹿,随手扯起竹篓抱在胸前,在缩地术和轻身符的加持之下,很快便消失在了官道弯处。他心中颇有些轻松自在,兴起“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之感。
—看来我还真不适合集体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