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逸群细细听了,继续看着符玉泽。
符玉泽受到鼓舞,似乎变成了师父的角色,设问道:“你说,是不是会有一些混沌元气,仍旧飘散在虚空之中呢?”
“呃,或许有。”钱逸群不敢肯定。
“肯定有!”符玉泽道,“这些便是道教的先天神灵,所谓天尊盖源于此。这些混沌元气凝聚成垩人,则有了老子。后世人了道归真,返回虚空,便是重返先天混沌,成了诸多后天神瓶。”
钱逸群听了符玉泽这番解说,颇有茅塞顿开之感,又问道:“那一心真神与这些混沌神抵又有什么关系?”
“万物既然由混沌所生,自然根在混沌,所谓先天祖气者。清静修行,养此祖气,凝聚成神,所谓真神。”符玉泽说完,颇有些泄气,又道:“道爷我修行十数年,感应虚空神祸不难,只要授了箓便能沟通感应,自己内心的真神却迟迟难以凝聚。”
钱逸群点了点头,暗道:原来一心所存真神,与混沌真神并非二样。正是一体,故能感应。
“和尚说人人皆有佛性,多半也是这个意思吧。”钱逸群感叹道。
符玉泽不以为然道:“谁知道那帮和与说的什么。对了,说起来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伙和尚,被道爷我教训了一番。好像他们也是来扬州的,不知是否会碰上。”
“你没事教训他们作甚?他们付了学费么?”钱逸群调笑道,浑然没有嗅到麻烦的气息。
符玉泽也是哈哈一笑,将这事抛诸脑后。他天赋再好,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碰上一个没有拿他娘娘腔开玩笑、还肯给他增长功力的松子、又的确是有本事的“大哥哥”……符玉泽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居行波如愿以偿得到了一间客房,这多少与管事道垩人的耳聪目明有些关系,否则在这种状况下,怎么可能给他安排出来床位?
虽然是二十人的大通铺,与伙房道垩人们住在后厨,但也是琼花观里的一张床铺!给了居行波巨大安垩全感。
这汉子喝了姜汤天未黑便上垩床睡觉,一直睡到翌日中午,方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将玉钩洞天里的情况写下来。
然后,他想起自己不识字,只好先找人倾诉一番。
这个人理所当然是神仙厚道垩人!
钱逸群不得不佩服天师府的高人们对道义、法术的深刻认识。通过毫无江湖经验,不知道隐讳节流的符玉、泽之口,钱逸群第一次接垩触到了系统的道教教育。
在天师府,像符玉泽这样有资质的少年,从启蒙识字就与其他道士不同。高道们精心考校谁该先读哪本经都有讲究。所以天师府中的道垩人,再不济也要比寻常野庙里的道士强许多。
符玉泽又是这些优质少年中尤其优质的,故而学得多、快、博。此时与钱逸群论说起来,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卖足了力气想听钱逸群道一声“好”为自己挣回面子。
钱逸群即便不能算是天才,也能算是人精不管听到多少令他诧异的内容都一律回个平淡无味的“哦”字,好像符玉泽说的都是司空见惯的废话。
符玉泽憋了肚子劲无处使,浑身难过,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赫然是昨天那个咬定自己是冒牌货的大汉,不由来了兴致。他对钱逸群道:“师兄我要去逗逗他,你别拆台。”
“呵呵。”钱逸群笑了。突然脸上一板,吐出一个干脆的“滚”字。
符玉泽本以为钱逸群跟他想得一路,谁知转脸就被人唾弃了一颗小心脏从高处啪叽摔了下来,差点又忍不住流出眼泪来了。
钱逸群见过娘娘腔的孩子不过那是在上辈子,这辈子倒是少见得很。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娘娘腔,每每看到这种人就有种心里痒痒的感觉,不蹂躏一番简直就是对自己的折磨。而且符玉泽是张大师的门人,有道是小树不扶不直溜,性格矫正得从娃娃抓起!
成功打击了符玉泽之后,钱逸群出去将被人拦在外面的居行波迎进丹房,让这位江湖汉子受宠若惊,同时也对于丹房里那个有着妩媚眼神、骄傲极重的年轻道垩人十分好奇。
晚明,是个南风盛行的时代啊。
“道长,在下此来,正要将玉钩洞天之事与道长说个分明!”居行波清了嗓子,朗声开场,就如说书先生附体一般。
居行波在江湖中名声不显,但是有一样功夫确实拿得出手。他有一根飞爪,乃是精钢打造的爪型,秘制出的藤绳为索,长达三丈,算是弄门兵器。以此攻敌很容易被人破去,然而用它飞檐走壁却是无往不利。
因为要去两眼一抹黑的地方,与其多带一个好手,不如带个能够勘察地形、传递消息的人物。这就是居行波受邀加入的缘由。可见任何冷门的专业,总有爆发光彩的时刻。
“那队伍由开封府王老英雄为首,连带在下一共是十三人,各个都是江湖好手。”居行波说道。
符玉泽正要嘲讽他将自己也纳入“好手”之中,却被钱逸群冰冷的目光制止了。
居行波——报出了其他十二人的名号、履历、拿手功夫,丝毫不辜负他的八卦精神。这十二人中,有八个都是用刀的名家,在江湖上也算是二流高手。然而一旦这八个人聚齐,列出刀阵,同样人数的一流高手却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除了这八个刀客,还有三个霹雳堂弟子,善用火器,威力惊人。
至于开封王老英雄的情况,居行波以为无人不知没人不晓,便没有介绍。然而钱逸群和符玉泽都不是江湖中人,哪里知道这位“老英雄”去?反正想想无非就是个老成的领队,关键时候未必派得上用场,也就不插嘴问话了。
“我们下了水井,却没有沾到一滴水。”居行波介绍完了人物,便说起了当日下井之后的故事。
他道:“当时大家都很激动,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等玄妙的事儿。”
——没见识!
钱逸群和符玉泽不约而同在心中吐槽一句。
“当时在我们眼前有一条暗道,深不可测,于是我便自告奋勇,走在最前头探路!”居行波说到这里,顿时生出一股豪气,好像深以为荣。
钱逸群和符玉泽却是心道:你功夫最差,被人扔在前面探路也是理所当然。
“这暗道很快便走到了头,”居行波道,“只是一步之间,例外便是两个世界。暗道里漆黑一片,火光都传不远,踏出去却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地!二位道长,你们说这不奇怪么?明明是在地垩下,天上却有个太阳!就和咱们这边没有两样!”
“少见多怪,快说快说。”符玉泽没有钱逸群那般耐心,连声催促道。
居行波碰了个钉子,调整了一番情绪,继续说道:“当时我们踩在泥土地上,发现这土是湿的,想来那里也一样会下雨。在我们面前,却是一片林子。二位道长也都知道,人说逢林莫入。不过我们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实在找不到路,只有从林子里开路过去。”
“结果林子里有什么怪物?”符玉泽兴垩奋问道。
“林子里有鸟X兔、松鼠,却没有什么怪物。”居行波道,“就连虎狼这样的野兽也不见得。”
“你们到底碰到了什么?快说重点!”符玉泽十分失望,大声斥道。
居行波心中十分委屈,暗道:这些事就是微末小事么?你们不曾去过,我岂不是应该点点滴滴都说得清楚么?
他见符玉泽不领情,又见钱逸群也隐隐有了不耐烦的神情,居行波只好跳过了这段他认为十分重要的事,继续道:“我们在林子里走了约莫五天,吃了十来顿饭,天上的太阳从来没偏移过。等出了林子,我们看到一座城。”
钱逸群本以为是传说中的楼阁,没想到竟然是一座城池,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那城墙就和南京的一样高!”居行波没去过北垩京,便只有用南京来打比方了。他却没想到,钱逸群没去过南京,反正只是脑补成十分雄壮便走了。
“我们一行人沿着城墙走了半天,方才见到城门。”居行波回忆到了不堪的场景,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城门口有两个身高一丈铁塔般的壮汉军士,身着铁甲,神情冷峻,看上去比我们的将军还要威武霸气。”
他停了停,略一整理了思路,又道:“王老英雄说:‘世上无非一个礼字’我过去先与他们说明来意,问明风俗,免得误会。,我们都说老英雄稳重,正该如此。便让老英雄独自上前。”
钱逸群心中暗道:这里开始便是团灭的节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