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坐在帐篷里,正琢磨着美军的地图,猛地听见对面山上的枪声、爆炸声,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本红润的大脸,一下变得惨白。
这个高翔,在干什么,好好一个偷袭,搞成了夜间进攻,还要不要人活了。暗骂一声,大力跳起来,冲出了帐篷,脚上的伤痛全然忘记了。
一出帐篷,“张排长、老武”,大力大声叫着两个排长,现在不是隐蔽的时候了。
小张和武蒙国,拎着枪跑了过来,“连长,怎么办?”两个家伙玩阴的很麻溜,这攻坚战很少干,只能紧紧盯着大力,等待命令。
大力张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里距离对面的山顶,直线有1000多米,本来想让队伍集中机枪、迫击炮,给对面的敌人一个突然袭击,但转念一想,不行。
不说现在高翔他们是不是在强行进攻,单是敌人后面的罗二,就让他不敢随便开火,要是在这漆黑的夜里,伤了自己人,那脸就丢尽了。
“小张,掌握好一排,坚守阵地”,大力吩咐一句,扭脸看向武蒙国,“老武,三排集合,下山准备支援二排”;狠狠盯着对面的山上,大力恼火至极,老高啊,你玩死我了。
现在,大力才隐隐明白了高翔的意图,但后悔已经晚了。
刚到山脚的罗二,听见山顶上突然响起的枪声,脚下一顿,随即加速向前窜去,飘忽的身影隐入夜幕。
糟糕,柯华磊他们暴露了,罗二的担心成了现实。
罗二转眼消失了,急促前行的脚步,让难受的大灰兴奋起来,身子一弓,四脚发力,象一个飞速的毛球,直接追了上去。
罗二身后的两个兵,冷着脸,循着罗二前进的方向,使出浑身力气紧紧赶上。
十几秒钟,罗二已经窜上了山腰,记忆里敌人哨兵的位置上,除了几个空罐头盒,没有人影,大概是去支援东面阵地了。
也好,省了力气,罗二脚步滑动,绕过简易工事,一蹬旁边的山石,借着反弹力斜斜扒住石缝,双臂较劲,翻了上去。
没有绕着地形走,罗二直线翻越上山。
夜里的紧急时刻,锋利的石缝,划破了罗二手上的皮手套,割开了手上的皮肉,鲜血从手套的破口处甩出,飞溅在地上的黑灰里。
罗二没注意,原本对他的血液万分贪婪的大灰,这回不但没有去舔舐,反倒是象怕着什么,闪躲开地上的血迹。
终于,罗二的双手,按住了头顶的石沿,翻上山顶;一个侧滚,躲在了烧焦的树干后。
离他不远处,是美E连的迫击炮阵地,三门60迫击炮,在炮班的操作下,已经调整好了角度,炮手正从弹药箱里取出炮弹,准备发射。
在E连连长的指挥下,三个迫击炮炮班,将火炮集中,在白天已经建立了一个集火阵地,迫击炮也组装完毕,在这个山顶上,可以集中优势力量随时攻击四周。
当哨兵的枪声刚刚打响,三个班十八名士兵,飞快地揭下炮衣,按照白天算好的参数,马上进入射击状态。
“嗵、嗵”,按照夜战的程序,三发照明弹首先打上了天空,照亮了山谷的同时,也被前面的大兵们骂了个狗血。
也是,三十名开着夜视仪的大兵,正打的起劲,猛地被照明弹晃花了眼,只能停止射击,趴在工事里大声地咒骂着。
少校团长已经站在了迫击炮阵地上,举着手枪,嘴里喊着,“这是小股游击队,马上开炮进攻,前方200,覆盖射击”。
在前线的上尉连长派人通知了上司,经过夜视仪的观察,山下只有不到四十人的队伍,正在向上进攻,但已经被己方的火力压制。
四十人攻击一百四十人,还是仰攻,简直是找死,这个消息让少校乐歪了嘴。
信心十足的少校,很满意自己的手下,在自己的指挥下,完全挡住了敌人的“猛烈”攻击,只要一开炮,战局就可以看见结果了。
罗二刚刚藏到树后,大灰耷拉着长长的舌头,也蹲坐到他的身边,绿油油的眼睛,毫不在乎地环视着前方。在它的眼里,前面忙活的一堆”猎物”,根本不值得它动嘴,它刚吃饱。
罗二收回探出的脑袋,食指一点大灰的额头,直到它的两只眼仁开始向中间聚拢的时候,才又一指远处的哪个帐篷。现在他也是分身乏术,只能让大灰去活动一下了。
正在大喊大叫的少校,粗壮的脖子上,猛地一凉,被人捏住了;正要发怒,“咔吱”,颈骨碎成了渣滓,少校的脑袋无力地垂在前胸。
下了狠手的罗二,推开这个鼓噪的家伙,任他扑通栽倒在地上;顺过背上的冲锋枪,罗二心里叹息着,没时间了。
美60迫击炮班是六人编制,各自围在自己的阵地上,马上就要开火,身后的长官突然不喊了,就有人回头去看。
这一回头,先看见地上趴着一个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在照明弹的亮光下,钢盔下的面孔狰狞地笑着。
不待敌人叫喊,“哒哒哒”,罗二手里的冲锋枪,近距离扫射起来,而且是对着敌人的脖子扫射,噗噗,每秒282m的1143mm手枪弹喷泄而出,射穿了脆弱的骨头。
随着一阵打字机的声响,M1A1汤姆森冲锋枪首先打倒了跟前的六个炮兵,罗二一摆枪口,又对准了中间的炮兵。
自己的枪法,罗二彻底的放弃了,但是他也有法子,那就是用数量弥补质量。袭击伞兵连最大的收获,是他在美B连的帐篷里,搜到了五个100发.45ACP的L型弹鼓,让他如获至宝。
把三个卸下子弹的弹鼓收进了红库,罗二带着两个弹鼓下了山,背包里装着300发子弹;他就不信了,一发子弹打不死敌人,这一百发子弹还打不死?
也只有罗二这样彪悍的体格,能拎着沉重的弹鼓狂飙。
惊慌的炮兵,开始四散逃跑,同时掏出绑在腿上的手枪,只要冲锋枪的子弹打完,就有了反手的时机。
但是,今晚他们碰到的,是罗二这个变态的家伙,竟然带着100发的弹鼓,追着打,硬是一个都没放过。
“啊”,凄惨的十八名美炮兵,在漫长的打字机般的声响中,被子弹淹没在阵地上,伏尸一片,手里的炮弹没了发言的机会。
冲锋枪的射程是200米,眼前晃动的背影,距自己也就100多米,罗二没有停手。
根据重量估计,子弹还有一半;换上新弹鼓,罗二摸着发烫的枪管,满意地扑向前线阵地上的敌人。
震天的枪声中,注视着山下的伞兵们,还没意识到身后的危机。“哒哒哒”,芝加哥小提琴再次流畅地响起。
山下的高翔和柯华磊,已经是欲哭无泪了,自己甩出的手榴弹,没炸到敌人,反倒提醒了山上的敌人,也开始纷纷扔下了手榴弹,轰轰炸成一片;脑袋上不停地有弹片嗖嗖划过,让二排的进攻彻底停止了。
就在柯华磊忍无可忍,决定抗命回撤的时候,山上的美军阵地乱了起来,枪声杂乱地响着,不时响起手榴弹的爆炸声,但是没有子弹、手榴弹打下来。
爆炸声连续不断地响着,竟然还有两颗燃烧弹,再次烧着了焦黑的树干。
“是二哥”,柯华磊惊叫一声,跳了起来,快速地扑向前去。
排长的叫声,让二排的兵们,一下找到了主心骨,憋闷了半天的火气,突地烧了起来,嗷嗷叫着冲向山上,全然忘记了高翔噤声的命令。
高翔松了口气,摇晃着爬起来跑向山顶。
踩着厚厚地草木灰,柯华磊冲上了山顶,这次,他很顺利地跑到了上面。
微弱的火光下,柯华磊看见一堆尸体旁,罗二抱着一个兵,正在给他包扎伤口,几步远处,另一个兵正持枪巡视着周围。
罗二不是神仙,冲向敌人的同时,他才发现,这美国伞兵和南韩军队根本不同,不是那种打了就散的三流部队;有的伞兵明知躲不过自己的枪口,大声嚎叫着,竟然举枪和自己对射,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直到被十几发子弹迎面打倒。
对射中,几发子弹,沿着罗二的腰部,划过肌肉,撕开深深地伤口,让他的脸色更加扭曲。
“哒哒哒”,仗着身体灵活,罗二快速跑动着,变换着身形,斜向一边的枪口不停地开火,直到咔地一声,子弹打光了。
来不及更换弹鼓,罗二左手拎枪,右手摘下身上的手榴弹,甩向近在咫尺的人群,赶在爆炸前,飞快地跳开,躲避着弹片的袭击。
罗二身上藏着的两个燃烧弹,也被他忙乱中扔了出去,闪耀的火光中,显露出他的身影。
罗二的突然杀出,让面向山下的伞兵们,纷纷调转枪口,在士官的命令下,不顾误伤猛烈开火,力图尽快干掉袭击者。
无差别攻击的火力,让罗二马上陷入了困境,只能翻滚着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红了眼的美国伞兵们,见打不到罗二,吼叫着,掏出了手榴弹。
手榴弹握在手里,已经拉下了保险销,只要扔过去,这十几枚手榴弹够罗二喝一壶的;“哒哒哒”,两支冲锋枪在伞兵们的背后及时打响了。那两个兵跟了上来,见罗二情况危急,也没有掩饰身形,奔跑着扣动了扳机。
这两支冲锋枪,成了骆驼背上的那根稻草,击溃了散兵们的意志,倒在了自己的单兵掩体上。一个伞兵临死前,奋力扔出了手里的手榴弹,炸翻了前面的一个兵。
躲在巨石后的罗二,眼前阵阵发黑,一摸腰里,皮手套上滑溜溜的,知道自己伤着了。等到前面的枪声熄了,按着腰,罗二喘着粗气,跌撞跑了出来。
“二哥”,跟着自己的兵,哽咽着抱着战友,无助地看向罗二。
跌坐在地上,接过伤兵,罗二觉察到,人已经不行了,身上的温度在快速地消失;没有留下一句话,又一个兄弟要走了。
这个喊着自己二哥的兵,罗二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为了救自己,生生挨上了手榴弹。
费力地掏出急救包,罗二小心地给他包扎着,想尽一份心。
“二哥,不用了,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只是先走一步,在那边等着我们。”
当柯华磊他们冲进敌人的阵地,眼前已经没有站着的敌人。
看见柯华磊带着十几个狼狈的兵,罗二忍着腰间的疼痛,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力,杜大力,地滚出来,你还我的兵,还我的兵!”
头一次,罗二忍不住嚎啕大哭,抱着怀里僵硬的战友,怒骂着泪流满面。
罗二的哀嚎,回响在满是焦木的山顶,十几个带着伤痕的兵们,愣愣地站在那里,红着眼睛看着悲伤的二哥。
跟在后面的高翔,没敢靠前,瞅着满地的尸体,不觉浑身发寒。
柯华磊走到罗二跟前,抱着他的腰,想扶二哥起来,却摸了一手的鲜血;“死人啊,还不赶快包扎”,瞪着身边的兵,柯华磊的心,再次慌乱起来。
天色已经大亮,“打扫战场,迅速返回”,高翔命令着,来到了那顶绿色的帐篷跟前,掀开门帘,里面一个黑呼呼的狼头,幽绿的眼睛,正凶狠地看着自己。
“啊”,惊叫一声,高翔差点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