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哑巴了?”
胡适自从在学校里当了中高层领导之后,说话就喜欢站着说话的时候插着腰,显得有气势。当然不是两只手都插着,那姿势只有泼妇骂街的时候才会用。而是一只手扶着腰部往后的部位,就像是常年腰肌劳损的老书办。
连张彭春都觉得胡适最近膨胀了,骄傲了,脱离群众了。当然,在文化界,燕京的圈子水还是很深的,就算是在燕大文学院,牛人也是遍地走。梁启超、王国维等人,都不是胡适能显摆的对象。也即是同学同事聚会的时候,喜欢表现的胡适才会如此。
不过熟悉胡适的人都知道,这家伙也就是嘚瑟,人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朋友,那是没的说的。婚丧嫁娶,找工作,找房子,他都热心帮忙。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是个正事的可干的闲散人一样。
“你们想一想,如果没有子高的资助,我们连在京城一个聚会的地方都没有,这茶馆就是他掏的钱,还有东城的宅子是我们聚会的地方,平常我们吃饭的饭馆,学校边上的演话剧的小舞台……”
“老陈,你家里的生意是不是子高给摆平的?”
“还有你的实验室,没有子高提供的经费,能办起来吗?”
“老张,你就最怂,你大哥的大学老王可是出了几十万了,黑不提白不提的就想要蒙混过去?”
“大家做人要讲良心,子高对我们不错了!”胡适一个个点名,他也是没有办法,这时候的文化人都爱惜名声,很多受到过王学谦支持和资助的大学教授,文化圈的领军人物,一个个都被说的心中有愧,没脸见人才罢休。
张彭春无奈,他是真不知清楚到底是有人故意要抹黑王学谦,还是王学谦真的和美国人签订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帮着给王学谦说两句话,在报纸上发表一下文章吹捧一下浙江倒是没什么。可万一真相是让人最不想看到的呢?
算了!
都是得过好处的,而且当年还都是留美的同学,能够帮忙支持一下,就支持一下。再说了,王学谦算来算去都属于留美同学会的成员,现如今被报纸黑的里外都成焦炭的模样,要是再不吭声,就显得太没品了。张彭春开口问:“老胡,你倒是说说,定个章程,好让我们心里有数。”
“好办!”
终于有人开眼了,这家伙立刻眉开笑脸地大包大揽起来。张彭春气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装出来的义愤填膺。刚才说的自己像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可这家伙也不是急公好义的主。胡适根本就不是为了担心王学谦,而是聚集大家一起来刷存在感来了。
在燕京的文化圈,乃至整个民国的文化圈,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胡适喜欢热闹,不爱着家,感情是没出可去戏耍大家来玩来了。张彭春不乐意道:“胡适之,你小子我算是看出来了,是太闲了。”
“谁说的,我是真的担心子高。”胡适的话锋一转,笑道:“不过大家也知道,子高这个人有办法,脑子活络,他要是过不去的坎,我们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也没用。”
“适之,你使大劲还吃奶啊!”
“就是……晚上石头胡同,咋样?”
“捣乱是不是?”胡适瞪眼环顾一周,没用,周围的要么是他的同事,要么是他的同学,谁也不会怕他,又不是在课堂上面对一群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学生。
胡适差点忘记刚才想要说什么了,好不容易想起来,就一咕噜的都说了出来:“子高有本事,我们都知道。可他现在被人恶意中伤,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真要是那样,我们还是朋友吗?”
“你们想一想,这个世道,当大帅的虽然也有助学的,可说破天去也不过是开办一所学校而已。有大学,也有中学。而且多半会选在在自己的老家,其实就是为了名而已。可是子高呢?他在做什么,浙江的基础教育已经完全建立,从小学、中学、职业技术学校,大学,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那些大帅们,高官们在任上的时候,有谁想过要花费如此大的精力和财力,为我华夏教育事业打下如此坚固的基础?”
“没有,一个都没有。大帅们忙着去买枪买炮,训练军队,一个个都想着要争地盘,打天下。可是子高没有,他一个人在背负这沉重的责任。诸位大部分都是从事教育事业的同仁,心里一直盼望着有一天华夏的教育能够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振兴民族。依我看,今后华夏的教育希望在东南,崛起在浙江。我们不仅是他的朋友,同窗,还或多或少的受过他的一些恩惠。这个时候不伸出援助之手,道义上就说不过去。”
“诸位,今天胡某人就说一句,是好朋友的就站出来,支持子高!”
胡适说漂亮话不要钱似的,一个人说了一大堆。当然,他是一个话唠,在讲台上小笑话不断,能够嘚啵嘚啵的说上一整天不带重复的。这也是胡适的课一直是大学里的一道风景,教室里都坐的满满当当的,大半还都不是他的学生。
“你说吧?怎么干?”
“夸他,使劲的夸他,赞美会不会?”
有人问:“写稿子送报社吗?”
“对,就这么做。”胡适凛然道:“我们要让国人看到,留美旅欧学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我们是一个集体,而不是单打独斗的莽撞人。”
有人担心:“要是报社不收怎么办?你知道的,报社基本上都对政治方面的文章卡的很严,一方面当局的原因;另外一方面是报社过多的参与政治舆论争论。对了,皆大欢喜;要是弄错了方向,可就臭大街了。所以大部分的报社都非常谨慎。”
“浙江的工业,教育,甚至农业税收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为什么不能写?”胡适觉得问这话的人读书把脑袋给读坏了,中气十足的对众人说道:“我们不谈乱政治,就要求当局和浙江一样,兴办教育,建立基础教育机制;新办工业,创办工业体系;减少百姓负担,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些都和眼下的抹黑子高的评论没有关系。但是我们能在这些领域使劲的夸他,老张,你负责天津,我已经和《大公报》联系好了。”
张彭春无奈道:“好吧。”
“老陈,你坐镇燕京,《京报》的评论文章都给你空出来,别吝啬笔墨,咱们不说没影子的事,就说大家都看得到的事实。”
胡适一个个安排下去,最后看到角落里的周教授,这位夹着香烟,一头精神的板寸,诡异地对胡适笑了起来:“胡教授,鄙人长这么大,真没有夸过人。”
面对周教授,胡适真的不死心,虽说周教授在燕京的大学圈里是属于路人的身份。可是在民国的文化圈中的地位一点都不输他,也是扬名立万的主,有他没他,影响力还是要差很多的。胡适追问了道:“一句都没有夸过?”
周树人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尴尬地笑道:“没有!”
有没有夸过人,还要想一阵的。可见周教授的性格有多么让人不讨喜了,随着名望的增长,这位燕京大学中文系的教授开创了仇人遍布神州大地的辉宏伟业。
“一箱老刀牌香烟?”胡适还不死心。
周教授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屁股,不用说,他心动了。他和二弟周作人的关系已经在燕京的文化圈里路人皆知,无奈之下,只能举债搬家,买了一个小院子,从大宅院里搬了出来,正是手头紧的时候。而香烟对于周教授的诱惑力,不亚于清倌人对胡适。
可惜,夸人这种事,周教授真的很不擅长,纠结了有十来秒的样子,惋惜道:“胡教授,你就别为难我了。”
胡适想到和王学谦以前闲聊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没能打动人的原因不外乎两个:钱没给到位,心委屈了。当然作为文化人,用黄白之物太过低级。一个不好还会受人怨恨,而东西就不一样了,比如说喜欢的香烟、老酒、茶叶等等
胡适伸出两个手指头:“两箱美国香烟。”
众人都在偷笑不已,谁都知道周教授的性格比钢硬,哪能这么简单就会屈服的?可让人大跌眼镜的周教授却点头了:“好吧,正好我有一篇批判民国教育体制的文章,还没有发表,稍微改一改做个比较,还是能够体现出浙江教育的优越性。”
“周教授,你可一点不配合。我们都等着看你将盖碗里的茶泼在适之脸上呢!”
“是啊!都等着看呢?”
周教授也是性格跳脱的主,对胡适一脸无奈道:“胡教授,你看这都是众望所归,要不你配合一下?”
“起哄是不?信不信我赖在你们家吃住不走了?”
“好啊!我儿子正在启蒙,要一个先生。”
文化圈很少有沉重到政客那样的严肃,一转眼,本来是说很严肃的事情,又开起了玩笑。而胡适一个个安排人,在各大报纸驻守,准备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全面反攻。当然主要是为王学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民国的舆论圈子什么时候让一群连真名都不敢说出来,藏头藏尾的小人霸占了?
胡适坚定不移的认为,舆论的高地,还是让主流文化人霸占着比较好。当然,他是主流文化人中很有地位的其中之一。安排的差不多了,张彭春觉得很不对劲,感情胡适指使这个,安排那个,他什么事都不做:“适之,我们都让你使唤完了,你倒是清闲了下来。”
胡适叫屈道:“哪有这等好事,我带人南下上海,和上海文化界的同仁坚守舆论大本营,我就不信了,民国的文化界的宵小们还能得逞?”
有天真的,觉得胡适的逼格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但是也有知根知底的,觉得不对劲,狐疑道:“适之,你不会去浙江找子高打秋风吧?”
胡适差点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心里头心虚不已,这都能让人看出来?其实他还真心想要帮王学谦,别人担心身份,不敢和王学谦走的太近,他可不怕。可要说这次去上海,还这的有求于王学谦,当然如果兄弟们给力一点,扳回一城,到时候他也能露脸不是?当然,出力之后的胡适提一点要求,也不过分吧?
眼看着众人脸上越来越怀疑的眼神,胡适只好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其实是美术界的几位旅欧朋友想要创办一所美术专科学校……当然了,去上海主要还是为了给子高声援,这不过是捎带手的,捎带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