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髓灰质炎,如果不是学习医学专业的话,第一次听到这个医学名词的话,会感觉很严重,超级严重。
但几乎没有人能弄懂,这个病是什么病?
可要是医生说的如果是小儿麻痹症?
还有人敢说没有听说过,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探望罗斯福之后,让随行的医生张山雷对罗斯福做了一个必要的检查。顺带抄了的罗斯福病历,然后找了余云岫,当王学谦听到的一个词就是‘小儿麻痹症’,那一刻,他就算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知道一定很丰富。
王学谦第一个年头是,这一定是搞错了。
可是余云岫告诉他,绝对不会错,少儿麻痹症多发病于幼儿,但不是成人就不会发病。只是发病的概率太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这个时候,王学谦才心头感慨罗斯福是倒了血霉,如果是罗斯福最坚定的敌人,一定会在后背嘲讽,那个大长脸的家伙,终于将少年时期最后一块拼图收集圆满了。
可这样的话,就算是敌人,说出来,也会给人一种心胸狭隘的感觉,未免不美。最多也就私下里,发泄一下对罗斯福的不满的时候,幸灾乐祸的调笑几句。
至于为什么不满?罗斯福的上位,自然是踩着别人的政治前途上去的,难道还有更加温和的以德服人?政坛的凶险,在于没有硝烟,却能让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此生的希望都幻灭在萌芽之中。
只是这次富兰克林罗斯福遇到的磨难。让王学谦只能最无奈的脑补,这大概是老天再磨砺罗斯福的性情吧?
“八月份发病,月底就已经痊愈,但是后遗症明显……”
“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有希望恢复吗?”
余云岫皱着眉头。他是知道小儿麻痹症会在发病之后,出现一些后遗症。当然早期发病和晚期发病,后遗症是截然不同的。虽然一开始都表现在瘫痪上。
如果是后者,很可能会伴随着瘫痪,然后肌肉萎缩……
这样一来,甚至不用罗斯福的政敌对付他。病魔就会将他的生命以一点点的消耗,时间就能将一个好端端的人拖入绝望之中。
相比余云岫的反应。
名医张山雷在斟酌了之后,却表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看法,小儿麻痹症并非只有美国才会有,而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世界各地都有。在临床上的表现都差不多,但是张山雷却发现,这种病症是拥有一个康复期的。
并非康复到和没有得病的时候一样,而是恢复部分瘫痪肢体的功能。
其实,早期发病的小儿麻痹症,在发病之后,几周内,会慢慢的恢复肢体的反应。虽然行动上会有些妨碍,但并不会一定会瘫痪在床。
这也是张山雷心头的怀疑,罗斯福的病情。从发病到退烧,然后出院。正好是在一个非常难得的恢复期,但是他却不敢认定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否可行。因为富兰克林罗斯福的身份是美国一州的州长,是否相信中医的康复治疗且不说,一旦出现了不良反应,最后是否有人能够兜得住?
就算是毫无起色。万一有好事之人,抓住这些大做文章。矛头对准了王学谦呢?
尤其是中医在民国内部都是岌岌可危。更不要说在美国了。
王学谦先是听取了余云岫的介绍,沉吟道:“这么说。富兰克林罗斯福是有机会站起来的希望是吗?”
“这个,其实小儿麻痹症会在发炎结束后,肢体通过免疫力,恢复一部分的直觉……”
张山雷作为检查医生,知道自己的判断至关重要,想了想才说道:“我发现病人的脚趾似乎有知觉,但是这种反应非常微弱,估计连病人也很难觉察到,如果能用针灸刺激的话,这种反应就可能被放大……可是,恐怕病人不会同意。”
其实富兰克林罗斯福哪里在乎这些,他已经被医生下了诊断书,认为他自我恢复失败,下半辈子就要靠着轮椅生活了。
如果知道张山雷的发现,就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说不定也会冒险试一下的。
毕竟,一旦此生和轮椅相伴,他多半是要离开政坛的了。
张山雷本就担心中医的认可度,尤其是在美国,没有任何的基础,在一个信奉西医的国度,却去用中医治病。治好了,也不是张山雷的功劳,但是治坏了的后果,那绝对不是张山雷能够担当的。
这份担心,王学谦同样有,只是他觉得富兰克林罗斯福是一个将来非常重要的人,这份冒险不用的话,自然不会损失彼此的友情,但如果张山雷创造了‘奇迹’呢?
而且听余云岫的说法,这‘奇迹’发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虽然美国医生放弃了,但不能说明富兰克林罗斯福就没有一点希望了。
沉吟之后,王学谦开口问:“会不会造成不良反应?”
“这个……还真不会。”张山雷倒是敢打包票,罗斯福已经瘫痪了,再糟糕就是站不起来,还能比这个更糟糕的吗?还有让张山雷稍有信心就是,他是在上海行医的医生。
要是换一个内地医生,一辈子都看不到一个洋人,还真的以为西方人的人体构造和东方人不一样了。
既然西医能够治疗东方人,那么没有理由,中医不能治好西方人。
“试一试!”
当王学谦下了这个决定的时候,余云岫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反对。但是如果让他去会诊的话,估计结果不会比张山雷好哪怕一丁点。因为他用西医的手段,对罗斯福的病情将会束手无策。毕竟纽约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医疗设施,最好的医生。
罗斯福又不是没有钱。请不起好医生。
而余云岫在中医上的造诣,是否能够被张山雷看重,当个学生都难说,自然不敢和张山雷争论[url]末世茗薇[/url]。
唯独能够说的就是结果,但是这个结果。不是他考虑的,大老板都决定了,他反对有用吗?
其实余云岫也知道,中医并非毫无用处。只是中医医生的能力,相差太大。说出的话,也多半是担心。还是替张山雷担心:“恐怕家人那一关很难过去……”
“我去说,应该问题不大。”
王学谦心知肚明,富兰克林罗斯福原本已经放弃了,绝望了。他要是知道还有一线希望,就算是背离他从小打大的认识。说不定也会抱着一试的态度,去尝试一下。
病急乱投医且不说,病人的神经会在疾病的摧残下,变得异常的脆弱。
第二天,张山雷做足了功课,虽然没有背药箱,但是带了一套金针。
再次抵达罗斯福公馆的时候,罗斯福的情况比昨天好了太多。他的面前竟然放了不少报纸,带着眼睛,正在寻找着什么。
王学谦看到这一幕。心中哀叹:“看来骗人的后遗症出现了。”罗斯福当真了,还真的以为报纸上会报道纽约的民众会为他祈福。可事实上……压根就没有这样的事发生。
不过有钱的话,还是可以组织一下的。
当然,这种事情让约瑟夫肯尼迪办,会更好一些。
罗斯福的注意力从报纸上离开,抬头看了一眼王学谦。心情放开了的罗斯福多半已经猜到,昨天王学谦是骗他的。当然善意的谎言要怎么看待。但按照罗斯福的智慧,绝对不会生王学谦的气的。
“威廉。你不用天天来陪我,我虽然是一个病人,但绝对是一个坚强的病人。”
见罗斯福的表情不像是作伪,王学谦放下心头的担心道:“其实我是来你家里蹭饭的,要是不欢迎的话,我只能另外找一家了。”
“欢迎之至。”富兰克林罗斯福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随后懊恼的发现不听使唤的双腿,瘪了一下嘴巴自嘲道:“我忘记了,他们已经不归我管了。”说话间,看了一眼耷拉在地上的双腿,眼神多少有些落寞。不过很快,他又找到了另外的话题:“最近珍妮特一下子开始热心关注教育事业了,最近频繁出现了她的报道,她不会是有打算竞选参议员吧?”
联邦教育局长的身份,还不如国会参议院的教育委员会的权力大。
但是如果珍妮特真在参议院混迹的话,就她的资历,会被一帮老谋深算的政客,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可教育局长就不一样了,虽然经费需要国会批准,但毕竟是政府职能部门,拥有很大的自由程度。当然,最理想的从政经历就是竞选地方议员,然后是州议员,要是中间有法官的经历就更完美了,然后就是从此阶段。国会参议员、州长,在获得了足够的名望之后,冲刺总统候选人的提名……
可对其他人可行的道路,对珍妮特来说却不适合,美国的政坛可以接受,甚至退让,让国会出现女性。
但还没有准备好,让一个女人来管理国家。
“她进入参议院没有什么意义!”王学谦摇了摇头道。
富兰克林罗斯福眼神一紧,随后盯着王学谦,心中吃惊,看来这一步是王学谦在背后做谋划,既然已是国会众议院身份的珍妮特的目标不是参议员,那么会是哪里呢?
不会是内阁吧?
随后罗斯福抿着嘴,觉得不太可能[url]刀碎星河[/url]。总统哈定的这一届内阁之中,虽然有让人失望的败类,但是不乏能力出众者。有被誉为美国历史上最优秀的财长,梅隆财团的掌舵人,安德鲁梅隆(减税果然是大得人心啊!)。代表汽车工业和石油寡头的柯立芝和胡佛。
罗斯福当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未来如何,但是王学谦却知道,一个才十多个人的内阁成员之中,却藏三个总统。
不得不说,哈定总统的魅力惊人。装傻都能做到如此地步,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是教育局长?”
“富兰克林,你怎么知道的?”
罗斯福细想之后,还是觉得内阁成员不太可能,珍妮特是共和党人身份不假,但是内阁成员的身份太过碍眼,就算是执掌在内阁中份量最轻的司法部长,也会因为珍妮特的性别,而变得格格不入。因为在美国的任何大学,法律专业是不招收女学生的,在美国社会妇女参与司法的机会只有三种,被告,原告,还是陪审团,除此之外,就绝无可能。
那么,对珍妮特来说,最容易获得的,就是内阁下面的二级政府机构。
而联邦教育局局长的身份,确实能够在长远的角度上,给妇女运动来带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明白这些,富兰克林罗斯福也只能羡慕,珍妮特的运气不错,不过貌似珍妮特和王学谦的私人关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好吧,罗斯福是过来人,他了解。
“珍妮特有了你在她身后出谋划策,毕竟会大放异彩。”
王学谦倒是不想贪功,却要将老妈供出去,最后还是捏着鼻子默认:“还记着昨天我和你的说的吗?”
“我看了报纸!”富兰克林罗斯福瞪眼道:“上面根本就没有刊登你说的消息。”
王学谦后脊梁发虚,他不认为富兰克林罗斯福是个如此较真的人:“不是这件事!”
“还有什么事?”罗斯福问道。
“是康复治疗的事,还记得吗?”王学谦问。
富兰克林罗斯福张口道:“威廉,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洛克菲勒医疗中心的维克多教授都已经认为没有希望了,你这是何苦呢?”
要说比耐心,罗斯福真的磨叽不过王学谦。
最后只能投降妥协道:“好吧,威廉,但是我总不能一直做你的试验品吧?”
“就一次。”
“说好了,就一次。”
在书房里,罗斯福看到张山雷从兜里摸出的一个针匣,打开之后,竟然是长短不一,大小不同的针的那一刻,肝不由的颤了几下,他害怕了。
但是奇怪的是,当手指长的金针没入皮肤,刺在脚上的那一刻,竟然感觉不到痛。随即心头失落的想到,自己这是瘫痪了啊!怎么可能会感觉到痛,这些天,他甚至连双腿的直觉都全无,他倒是宁愿感觉到痛觉。
只是脚趾有些胀痒,心头不解的罗斯福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快密密麻麻插满金针的右脚,突然吃惊地瞪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脚趾头好像在动。
张山雷抹了一把额头得汗水,如释重负的对王学谦说道:“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