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时期,官场中的人差不多可以分成两种。全文字阅读一种,是理想主义者,有着崇高的信仰,他们坚信用自己的努力,能够改变整个时代;另外一种是机会主义者,不管是侥幸心理,捞一笔是一笔,总不能让过期作废的权力,毫无斩获。
这两种人,官场中的人,只能是第一种飞速的转化成为第二种,但是第二种人绝对无法成为第一种。一旦理想被金钱玷污,就再也洗刷不干净了。
看上去,官场似乎很黑暗,黑暗到让人说起来,就猛然打个寒战。宛如说的不是官场,而是鬼怪故事里的坟场。
被妻子说,开窍了。
对于,一向把自己定位成为‘有为青年’的顾维钧来说,并不算是一件让他开心的事。至少,他听到这句话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他好像堕落了,看着茶几上,那张价值数十万大洋的地契,他一下子感觉,节操是根本抵御不住诱惑的东西。
并不是黄蕙兰一句:“你开窍了。”
就能够解释的清楚的,对于顾维钧来说,外交官没有机会捞外快是总所周知的规则。毕竟,送礼的人,说什么也不会送到外交官的头上去。对于民国的外交官来说,尤其如此,国内的事情管不了,国外的事情只能看戏。
当然,外交官也并不是永远不会开张的衙门。
但是这种开张,就应对了王学谦的一句话,当汉奸。
在谈判中,让出一点国家的利益,有的是洋人送上大把的金钱和债券。
不过,这显然触犯了大多数有廉耻心的人的底线。就是一个五毒俱全的贪官。也不见得愿意背上一辈子的骂名,成为一个汉奸。毕竟,华夏的文明中。礼义廉耻是被看的很重的。
只是这一次,他好像有点不明白了。王学谦的所作所为,用功利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无利不起早’。可对于积弱的民国来说,站在民族主义的立场上,任何对国家有利的行为,都是应该提倡的,说的高大上一点就是,祖国记住你们。人民记住你们。
想起来在王学谦书房里看到的那么一大堆利益往来的文件,还有各种需要在谈判中实现利益,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但同时,只要他能够在这个谈判中,尽量为国家,或者说为王学谦为掮客的整个利益团体获得尽量更多的好处,那么他在政府中的地位,也将被进一步的看重。仅凭这一点,他就没办法拒绝王学谦的邀请。
罢市中工商业的凋零,反倒是上海的娱乐业却焕发出勃勃生机。舞厅,电影院,酒楼饭店的业绩在罢市之初。有些波动之外,之后的流水更是一天比一天多。而英国谈判团抵沪之后,更是进入了一个井喷期,生意一天好过一天。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连霞飞路上的高档礼品店,服装店,都是一副人来人往的景象。
仿佛,橱窗里的高级礼服和钟表首饰,仿佛都是不要钱的西贝货似的。
显而易见的是。上海的主流社会,对于英国人最后服软。已经没有太多的疑虑,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然。上海的工商业也不可能把公共租界的商业都搬到法租界里,因为公共租界特殊的地位决定了,这里永远要比法租界更加有吸引力。创造的财富机会,也会比法租界更多。
名义上拥有十多个国家的共同管辖权,公共租界内经营的企业,对于做贸易、金融行业的公司来说,不需要通过海关,就直接运送商品,具有更大的吸引力。真搬到法租界去也不现实。
倒是有几家公共租界内的大公司,在法租界买地造房子,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挪地方似的。
相比被一大堆烦心事搅合的吃不着谁不香的顾维钧,卫挺生整天都在闲逛,证券交易所响应罢市的号召,关门了。
投资银行本来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买卖。关不关门,影响不大。
相对于贸易公司来说,华商证券交易所只要在上海开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不是在华界,就不会对收益造成太大的影响。本来嘛,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经营成本差不多,要不是英国人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一点,也不会逼着交易所挪地方。
不过虽说是挪地方,但也是从马路这边挪到对面去。
而且就算是施工队伍日夜赶工,交易所也不可能在几个月内就搬到马路对面的法租界开业。
无所事事的卫挺生,除了实在闲得无聊的时候,才去看一眼工地之外,整天流连于宴会和舞会之中。
美女如云,活色生香的生活过长了,难免会有腻味的时候。
这不感觉精力大不如前的卫挺生在王公馆,开始了他养精蓄锐的潜伏。
“老卫,我好歹是你老板,你要是偷懒也就算了,可是见天的在我面前偷懒,是否太过分了一点?”王学谦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绛红色的酒液,宛如血色的琥珀一般,在水晶杯中晃动,同时散发着让人陶醉的味道,刺激着人的味蕾。
“现在证券交易所最重要的工作就在工地上,我要是去工地,除了添乱,啥都办不成。你要是不想让证券大楼的竣工日期遥遥无期的话,我倒是不在意在工地上带着。”卫挺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王学谦低头嗅了一口美酒,放下酒杯,眼前的卫挺生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但是眼神却带着光彩。
不过这些都对王学谦来说无所谓,重要的是,他觉得卫挺生的脸皮似乎越来越厚了。
卫挺生靠在沙发上,眼圈还有些暗淡的痕迹,对正在向王学谦禀告当天菜谱的何阿英嘱咐道:“何嫂,别忘了,晚上炖一锅乌骨鸡,放一些党参和枸杞,这些天总觉得头晕。”说话间,卫挺生的脸上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学谦问:“子高,我才刚刚过三十,怎么感觉人虚了?”
王学谦怔怔的看着卫挺生,良久才悠悠道:“你这不是虚,是累的。”
站在边上的何阿英听得是满脸通红,不过在王学谦没有点头之前,她可不敢离开。
这段日子,王家宴请的客人越来越多,原本王学谦对吃饭是不太讲究的。虽然喜欢没事,但还不至于没有佳肴就咽不下饭菜的地步。可是随着来王家的客人越来越多,很多客人都是非常尊贵的,至少对于何阿英来说确实如此。
简单的饭菜,已经不能满足日常的需要。
尤其是国人讲究面子,尤其是家宴,更是马虎不得。
王学谦点了点头道:“晚上准备两个湘菜。”
卫挺生吧唧了一下嘴,随口问道:“聂云台要来?”
“明天是开启正式谈判的日子,免不了商会方面也需要沟通一下,不然难免会让商会那边有想法。”王学谦点头道。
卫挺生玩味道:“说起谈判,子高,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把这次扬名的机会让给少川?”
“我让了吗?”
对于卫挺生的说法,王学谦并不赞同。其实他倒是不是真想让顾维钧扬名,而是有他难言的苦衷。面对外交层面的谈判,原本王学谦认为自己是最适合的人选。
可是随着对谈判的准备,已经各种国际法律和公约的不断认知,让他这才心里没底起来了。
这个时代,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更没有度娘的帮忙。他要想在谈判中完全不出做,就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尤其是对于国际惯例的了解,但是这绝对不是有一个好脑子就可以的,很多资料除了系统的学习之外,只能靠着平时的积累。
原本想临阵磨枪的王学谦,很快就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而这种不足,对于顾维钧来说根本就不存在。这才是他让顾维钧当然谈判主角,而他出任配角的角色的原因。至于他和股为军事说的,因为对犹太人复国会有些顾忌的话,肯定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还不至于让他连谈判桌都不敢上。
买对卫挺生的疑惑,王学谦显然没有给他足够的耐心:“要不你去?反正商会也需要和英国人谈判在租界内税收的问题,到时候你出面好了。”
卫挺生一开始还美滋滋的,唯一担心的是,在上海商会内部,卫挺生毕竟是一个新人,虽然受到的关注不少。但是毕竟新来驾到的,还不太适合出面。
随即想起来,和英国人谈判就不得不做足功课,而他一点准备都没有,顿时心里凉了半截,道:“算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感觉有些好奇,少川参加这次谈判,虽然有难度,但是得到的好处,尤其是在政坛上的好处,绝对不小。唯一的变数就是万一英国人要求,重要的条件需要去燕京谈。”
王学谦颔首道:“这也有可能,毕竟除了公共租界管理之外,谈判的难点在国家层面。去燕京签订最后的谈判条约,也是理所当然的。其实变数不在我们,而在……”
“再谁?”
王学谦呵呵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抱歉,最近牙疼的厉害,根本就没办法写。至于拔牙,水鬼是万万不敢的,说起来有些丢人,在医院里,听到磨牙的声音,就想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