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高,你可够忙的?”
刚刚从监狱里,将刘庆武带出来,用给一个死刑犯人代替。对于做这些事情,戴春风几乎是无师自通。不管从监狱的档案上,还是守卫的眼中,刘庆武这个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王学谦拿起衣帽架上的帽子,这是江边的一处房子。
“你安心养伤,今天下午有一艘美船,从上海出,凌晨左右抵达宁波附近的海面,我已经联系好了,今晚你就离开。”王学谦一只脚已经跨出门了,却收回来:“你们刘家唱了这么一出戏,可对我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出了一点意外?”
“不是意外,是没有按照剧本来演。你也知道,英国人介入了。不管是出于意外也好,本意也罢,你需要一个给英国人靠得住的身份。一个英国人不会怀疑,还要重点保护的身份。”王学谦说的倒是没错,在外,刘庆武已经是英国人的走狗。
当然这个身份是假的,但英国人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认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
英国人虽然不懂什么千金买马骨的典故,但也知道,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不管刘庆武的身份是真是假,是否受到了英国人的蛊惑,有颠覆浙江当地政权的行为。一旦刘庆武到了英国人的地盘,英国人就不得不为保护刘庆武而伤脑筋,并会在第一时间,忘记这个人的身份是真是假,即便假的,也不得不当成真的看待。因为英国人这不是在做给自己看,而是做给替英国人做事的人看。
只有刘庆武在今后活得更滋润,英国人才更放心。
一旦刘庆武遭受了哪怕一丁点的不公正待遇,英国人就要紧张了。
要不是刘庆武看不清他说面临的状况。他也不会迷茫于将来的路途。求助于王学谦的安排,也是无奈之举。可他却现,原本他印象中的那个青涩少年,早就消失在记忆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个神秘的,却说的头头是道的人。
熟悉而又陌生的让他不敢相信,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王学谦办不到的事。
而给他造成这种印象的,就是王学谦从来不肯吐露的身份。是留美归国的学子?银行家?还是军火商人?他忽然现,王学谦的背景让他充满了好奇,甚至这份好奇心,越了他离开宁波,对自身的安危的顾及。因为。相隔十年,他的这个朋友已经让他陌生的除了名字,毫无知晓。
他没有说话,看着王学谦在保镖的护送下,上了汽车。
他只是对着汽车离开的方向,挥动手臂,象征性的告别。耳畔却是王学谦离别时调侃似的一句话:“我得帮你在英国人面前多加几道保险。乘着热乎劲,动一下群众,是最好的办法。”
“动群众?”
刘庆武听着新鲜,感觉后面应该是引起公愤,斗恶霸,比较妥当。好在王学谦已经走远,倒是那个在监狱里和谁都像是生死仇人的戴春风,给他留了一个手下。一个军医,看样子,也是戴春风给找来的。
在车上,戴春风一个劲的解释道:“先生,我当时不知道刘少是和先生约定的,没收住手,都怪我。让先生为难了。”
要是王学谦不知道戴春风的为人,还真让眼前这个低眉顺眼,一副诚惶诚恐,外表也看着有点书生气的家伙哄骗了。
实践出真知。事实残酷的告诉王学谦,越是大奸大恶的家伙,外面看上去越憨厚。
戴春风不断的低头认错,可背地里,眼珠子滴流乱转,这可没人看得见,这小子低着头呢?现如今,戴春风不过是浙江官场里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僚。无权无势,他的权势都控制在王学谦的手中。
可是按照历史,这家伙在几年后,就会去广州,之后一路青云直上,成为了老蒋的心腹爱将,而名头也非常响亮,军统的戴老板,戴笠。现如今名字没有改,但性格已经形成。王学谦深知,这样的人要无时无刻的敲打,还不能给对方太多的实权。不然必养虎为患,只有将这个人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中,才能让这个家伙老实。当然无时无刻的敲打,也是避免不了的:“雨农,你没错。做的很好。即便是打错了,也是做给人看的,是替我考虑,我知道的。”
王学谦闭着眼睛,靠在后座的座椅上,语气倒是没有呵斥的意思,但话里有话。
原本王学谦还想着,宁波的警察局百废待兴,戴春风也算是警察局的老人了,要是能把这一片管起来,能免去一番麻烦事。
可这一次,再次点醒他,戴春风是一把双刃剑,要慎用,一个不慎,就会伤人伤己。还有,王学谦总感觉,这个家伙远远还没有为他所用的程度,忠心很成问题。原本这家伙可是和老蒋一伙的,现如今投靠自己,攀附权势的意味很浓。
这让他更怀疑,戴春风的人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条用人的基本原则,当然是评判一个上位者,领导能力的指标。但针对的是对人品基本有保证的手下。而戴春风,也就是戴笠,这家伙的人品能相信吗?
王学谦内心表示,非常纠结。
汽车从江边,一路进入城区,身后尘土飞扬,宁波虽说开埠已经8o年,可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都没有注意宁波的潜力,甚至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以至于,开埠8o年的宁波城,还是一副古色古香的味道,很少有现代城市的气息。
而报馆作为舶来品,其散布消息,宣扬板报人的思想,都是非常重要的。作为舶来品,《四明日报》的报馆也带着现代气息,和周围的建筑有些格格不入。报社小楼中西合璧,因为是小报,也没有大操大办的必要,一来浪费,二来,还真的没有这么多人入驻报社。
其实《四明日报》的最大股东是盐业老板李霞城,之所以一说起《四明日报》就不得不说起虞洽卿。这是有原因。所有的股东都是商人,报社就不得不考虑商人喜欢什么样的文章,虞洽卿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商团的智囊,要不是朱葆三离开了商会,他也不会被推上前台。
虽然在商团内。虞洽卿的影响力,还不足以一言九鼎。但他对《四明日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而且也是大股东之一,自然有权利代表《四明日报》了。
可惜的是,《四明日报》从创办之初,就没有什么主张上的报道,反而专注火宅,强盗。灾情之类的非常关注,于是就得了一个‘水火盗贼报’的名声,实在算不得好。
报纸唯一出彩的事件,也只有办过两次。
一次是在袁世凯称帝的前期,《四明日报》破天荒的刊登了一篇《民主耶?帝制耶?》的文章,当时报纸上下都紧张的不得了,这要是放在大清朝,可是骂皇上。大不敬,要拉去菜市口砍头的,能不紧张吗?可奇怪的是,嘛事都没有,这可一下子助长了报社上下的雄心。想想也是,袁世凯远在三千里外的燕京城,哪有心思去管三千里外的宁波城?
再说了。当时的宁波也不归北洋政府管辖,还在南方革命党手中攥着。袁世凯就是有这个心,也手下的人也办不了报社的主编,社长。
初尝甜头的报社。自信心膨胀,一下子将新闻工作者的使命感找了回来。
赶巧了,不久之后,宁波城警察局查获了一船鸦片,不过一天之后,警察局改口说:“不是鸦片,是糖。”这是《四明日报》第二次抨击时政,措辞严厉的讽刺警察局的黑幕。
可是报社上下也不想想,袁世凯虽然地位高,实力强,却在千里之外。而警察局可管着报社周围的街面,当天下午,警察局来人,把主编从办公室里抓了去,关了一夜,才让报社上下知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从此之后,报社就办的死气沉沉的,连‘水火盗贼报’
’的名声似乎也保不住了,越来越不堪,专注风月场,有后世《法制报》的风范。
可即便如此,《四明日报》也是宁波城内唯一的报纸,地位崇高。
而报社的大股东,李霞城也感觉宁波局势越来越乱,有了撤资的心思。虽说王学谦也看不上这个破报纸,但是看在商团的面子上,不得不代表市政府接收报社。当然,《四明日报》也不是一无是处,作为一家小报社,却拥有很多大报社都没有的优势,报社有自己的印刷厂,而且设备还颇为先进。
汽车在报社门口停下,报社的人伸长脖子好奇的看着王学谦从汽车上走下来。
记者也好,报社的编辑也好,都是眼力群的人群。
一眼就看出了王学谦的与众不同出来,当然就是看不出王学谦的来历,总之,肯定是大人物,陪着小心,将王学谦迎进了报社。
正好报社出了样刊,王学谦也不客气,拿起样刊,看了起来。周围的人也不敢阻拦,都明白,宁波城现如今也不太平,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要倒霉了。
随着王学谦的眉头越来越紧,报社的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原来,报纸上通篇都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内容,反而用笔极其细致的描写了在前几天生的暴乱中,东城的一个寡妇,却因祸得福,和隔壁的闲汉凑成了一对,终于不用独守空房,过上面没人的日子了。不过用笔太露骨,王学谦一开始还以为是看现代版《金瓶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