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群不能再做哑巴,也不能像刚才那样骂街,他必须正正规规地回答别人的问题。
余思群从李响的眼神中确定,这问题一定是由他回答后,余思群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由于担心出现上次那样被几十个人挥舞着拳头冲击的局面,他决定怀柔一点。
“咳咳,”先咳两声,架子端起来,咱官爷再理亏也还是官爷,“我说,刚才这位同志,你提的问题,我们会认真研究的。我们会依法、依规、公开、透明、按程序、尽快地进行处理。咳咳,在这个问题上嘛,县委、政府,包括人大、政协,都是高度一致的统一了思想,都一致地认为,这件事要尽快地、按程序、公开透明、依法依规地处理好。做到百姓满意、政府满意、上级满意,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咳咳,所以,你们要理性、要克制、要讲政治、要讲道理……”
“要你奶奶!”
余思群的话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嘿,你这位同志怎么可以这样的呢我们在解决问题嘛,我们在讲原则讲道理嘛,你怎么可以骂人呢”余思群说。
李响斜着眼睛瞧了瞧余思群,哼,官不大,架子很大,这些空话、大话、套话倒是说的顺口了,好吧,你再说下去吧,看看百姓的忍耐底线,能不能熬过十分钟。
余思群见刚才发火的男人没做声了,他接着再说下去:“这起事件的出现,你们不愿意看到,县委、政府何时又愿意看到呢啊,对吧我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啊,这个,是有原因的嘛,是有深刻的原因的,对不对啊,我说……”
李响没有听余思群的废话,他的眼睛盯着三个人,左边、右边、后面各一个,这三个人的眼睛看他们下面的人的时间更多。李响自问,他们不会是便衣吧如果他们不是便衣的话,那么他们就是闹事的骨干。
李响不认识他们,很难断定他们的身份。他观察很久了,这三个人应该是他们的组织者。不过,还不是幕后指挥者。
突然,一个中年妇女引起了李响的注意,她披着一身麻衣,头上的毛巾把半个脸遮住,但是她那对眼睛似乎泛光,几次,似乎是不经意就射向了李响的脸上。李响打了一个激灵。
“她”
李响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特大问号,这人怎么会是组织者
李响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女人。这人见过,只是记不起来了。哪里见过呢李响努力在回忆。
余思群的讲话进入了状态,滔滔不绝,他说:“第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重视事件的处理呢因为,死了人嘛。人,生命是可贵的,人死了,就不能复生了,对不对所以,我们不能不重视。啊,我说啊,珍惜生命敬畏生命啊,对不对……”
奇怪,这些群竟然还能忍耐这样又长又臭的演说,没有人发作
奇怪!
李响突然想笑,一群闹事的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听报告,不笑死人么余思群他妈的好像还得意,他可能以为他驾驭住了局面,还在洋洋得意地自为自己的驾驭能力而自豪。
糟糕!
李响注意到,那个女人朝左边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要爆发了。
李响心里倒数着10、9、8……
余思群还在发挥他的演讲口才:“啊,我们必须重视这事嘛,对不对不重视那就是失职,那就是……”
“那就是草你奶奶!”一声断喝,整个大厅嗡嗡作响。
“揍他!”
“这杂毛把我们做宝耍,揍死他!”
一片愤怒的喊声,四五十个人又一次冲上来了,四个警察死死地拦住四五十个精壮男人的冲击。
警察到底是警察,都变超人了!
李响呵呵一笑,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那个女人,说:“可以了,现在该进入正式的程序了,你说行吗”
李响是对那个女人说的,但看起来他是对所有人说的。那个女人从头巾下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看了李响三秒钟。微微点了点头。
他奶奶的,这女人好脸熟啊,谁来着
李响的话说完,他又坐下,冲击停止了,喧哗声慢慢停了下来。李响朝一旁瞥了眼,余思群崩溃了,他脸色苍白的像是休克了一般,四肢颤抖得像是在打摆子,见李响又在看他,嘴里赶紧吐出了一个字:“不……”
是说不干了,还是说不行了或者说不关他事了。这个“不”字,表示啥意思,只有余思群自己明白。
李响说话了。他一开口,就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声音不大、声调也不高、说话的腔调似乎也不霸道,但是,他一开口,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
“各位,客套话就不说了,哀思的话也不说了,咱们直接谈主题吧。”
他眼睛始终看着后面那排的那个女人,眼睛眨也不眨,他需要掌握她的内心变化,前面的表现已经告诉他,这个女人不简单。
“今天我们首先要搞清一个问题,这里是政府!”
李响说到这里,站立起来,走下主位席,他来到人群中,慢慢地走,不紧不慢地说:“所以,我说几条意见。你们接受,我坐下来谈,如果你们不接受,对不起,我失陪。还有很多记者朋友在等着我。”
他回头看着两位紧跟他的警察,说:“你不必跟着我。他们谁要是要攻击我,你们两个用不着来垫背,再来几十个警察也不够他们拳打脚踢的。”
李响来到人群的中央,离那个女人不到十米,这女人眼角上的鱼尾纹也差不多看得清了。
“我来这里,是真心解决问题的,所以,诚意,不必怀疑。几点要求,我说出来,你没听清楚了,一,目的是解决问题,如果有人无理取闹的话,要么你走,要么我走。二,谈,谈什么,人多我不谈。我堂堂一个县长,不签城下之盟。所以,你们选出三个代表跟我谈,多一个人,对不起,我不谈。三,打消幻想,依法依规处理,你们中有能人,知道法律红线在哪。四,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可以考虑人道主义的补偿,或者说,糊稀泥巴。五,至于被抓的人,按法律程序办。不可能法外开恩。六,政府层面有错就改,如果需要有人担责,自有人承当责任。”
说到这里,李响差不多在人群里走了一圈,没有人打断他的话。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李响不会天真到以为这里两百人都被他震慑住了,他知道,他们的领袖在筹划第二波进攻策略。
所以,李响回到了主位,给他们一点时间。
这类谈判需要经过多次反复才有可能有进展的,急功近利可不行,李响打出一波炮弹之后,看他们第二波反击的方式。
果然,第二波来了,黄胡子老人出面,这人嘴唇很薄,他说:“请问县长大人,强拆,拆出了人命,谁的责任你不会说,他们抗拒拆迁,死有余辜吧”
这话确实不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