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的一个“蒙古包”里,还有一群男女十来个人,也在吃烧烤,喧哗、吵闹,吆喝声中夹杂着低俗的浪笑与打骂,一听,就知道这群人很黄很暴力,典型的流氓混混。
傅娟好像是充耳不闻,其他几个人也好像很习惯这种吵闹的环境,没人对那边的喧闹表示不满。
李响起身去盛烧烤材料,经过那个“蒙古包”,他们的门帘虚掩着,李响瞟了一眼,看清楚了,这些人年龄参差不齐,男的,大的四十岁左右,小的不到二十岁;女的,清一色的都只有二十几岁,漂亮,但很难与美联系起来,她们的打扮,绝对的超前。现如今,有几句流行语,称四大惹不起——喝酒不吃菜、光膀扎领带、乳房露在外、自行车八十迈。这些人应该属于这类别。
盛完烧烤原料,李响回到座位上。傅娟看了看李响盛来的菜,说,还加点蔬菜吧,说着也起身。李响说,你别去。傅娟笑着说,你怕那些人吃了我吧?放心,他们没这胆量的。
傅娟把话说满了,人家哪有不敢的道理?傅娟才回来,那边就口哨加尖叫吆喝起来,只听到有个男人粗鲁地说:“你们看清了吗?美吧?就不知骚不骚。谁去试试?”
“大哥,兄弟我去!”一个男人声音带着兴奋与忠诚的口吻。
“我也去!”
“我也去!”
几个人起身,朝这边走来。
李响瞥了眼傅娟,她好像没听见。
三个人的脚步走近了。
三个身影出现在李响他们这个“蒙古包”的门帘前。
一个中年人,近四十,黄色的脸皮,一副痨病鬼模样,眼睛勾勾地看着傅娟,垂涎欲滴得让人恶心。
他两侧,一边一个年轻的脑袋,一个光头、一个黄头发,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属于那群人中的打手。
“妹妹,我们大哥请你过去喝杯酒。”黄脸皮的家伙是见过阵势的人,他对其他人视而不见,眼勾勾地看着傅娟说。
左凉缓缓起身。
“滚!”左凉轻声地说了一个字。
“咿呀哈,哥,还有人叫我们滚的呢!”光头笑着对黄脸皮说,他又转过头,鄙夷地对着文秀英俊的左凉笑,说,“哥们叫这妞喝酒,是抬举她,你吃醋了?”
左凉没有停步,离这三个人三步之远时,突然,他两只手和一个膝盖并用,一齐把自己的身子砸上去了,李响只觉眼睛一花,根本没看清,“嘭”,不知是一声还是三声。三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李响好像没听见这三人哼半声一声。
左凉站在原地,一击击中三人,随即就退回原地,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完成。左凉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做。
那边听到了身体倒地声,剩下的五个男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左凉好像是很懒惰,他在等,等这五个人围拢过来,他很像是在等他们都进入他攻击范围之内才动手似的。
有一个没有围上来,他在后面,四十岁上下,他应该是他们的大哥。这人很凶,脸上四寸长的伤疤说明这人是经过风浪的。他受过伤的左眼在抽动,像一只饿极了的野狼,眼中泛着绿光。
左凉对围上来的四人视而不见,他看着那个大哥,表情平静得让人怀疑,他们好像是在排练节目。
“嚓!”四把钢刀,寒光一闪,一齐指向左凉。
李响一惊,要出人命了。他正要警告他们的时候,傅娟笑了笑,笑得好淡然,好从容,她让李响别急躁。李响顿住了,他停止了警告,才发出半声的“别”字,硬生生地被他咽进了喉咙。
“报个名号。打到我三个兄的人,我敬重。”疤脸抽动着左眼角,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他在兴奋时就喜欢抽动。
“不稀罕!”左凉说。
“嗯,你好汉。上!”疤脸凶残地低吼。
寒光和黑影交织,“嘭”。三秒钟,不,应该只有半秒钟——李响也不知这时间到底多久,反正是很短,瞬间。四个舞刀的家伙全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疤脸,最后的那声“嘭”,是他发出来的。
疤脸圆睁着眼,确切地说应该是瞪着眼,瞪着惊恐的眼看着左凉,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敢动,如见鬼魅。他根本就看清对手怎么出手的,根本就不理解他怎么在钢刀圈内可以把对手击倒,他也不理解,他击倒的人怎么哼都不哼一声。除了他自己,地上躺着七个人,七个人都像是死人。
远处,有一群脑袋在探视,但没有人靠近过来。看来,疤脸很有些名气,路人都躲着这人。
十分钟后,疤脸领着他的人全走了。
李响没有报案。
因为傅娟说,小孩子闹着玩,没必要惊动警察。
李响自然也不希望动用警察,一来,他一个副县长纠缠到这种打斗中,有失体统,二来,他知道傅娟这样做,肯定有她们的道理。作为一个企业,今后要在梅州发展,该立威的时候还得立威,如果连几个流氓混混都摆不平的话,那今后就没法混了。做企业的,要想在一个地方赚几个钱,着实不容易,他们面对的世界很复杂,流氓、地头蛇、当地百姓、生意人、官员、职能部门,他们都得摆平,如果没点儿真本事,这钱真不好赚。
傅娟无意中在这里立了一次威,至少,混混们之间会相互通气的,今后,他们在建邺公司面前,绝对不敢随意使用暴力了。
随着光头最后一个清醒过来,疤脸指挥着他们的人马撤离了自助烧烤店。由于疤脸的人都没有重伤,并且对手攻击的手法匪夷所思,不使人重伤,又能让人昏厥,这不是普通的人能做到的,他们不得不表示臣服。所以,在离开时,疤脸按江湖上规矩,他们在左凉面前认了输,表示今后不敢再惹这位姑娘的人了。
疤脸回过头,对李响凝视了三秒钟。他的脸上有几分惊疑。显然,他认出了李响,认出了他就是近几天在电视里出现的新副县长。
“疤脸,记事,”李响想,既然认出来了,干脆就说白了,对疤脸说,“这是建邺公司的老总们,今后,看见建邺公司的人,请绕道而行!”
“是是。县长,谢谢您高抬贵手。”疤脸一脸的阿谀相。
“别谢我,谢傅总。”李响指着傅娟说。
“谢谢傅总。谢谢傅总。”
疤脸懂味,谢完了就走了,他知道,这里没他站的地盘。
这帮混混走后,这里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傅娟举杯,轻声地说,没办法,我们做企业的,有时候不得不用点下三滥手段,暴力也是没法子避免的。以暴对暴,我们也不想。
李响理解,现如今,谁也不比谁活得轻松。平民有平民的难处,官员有官员苦衷,即便是富人,他们还有他们的烦恼。
滨河路的自助烧烤越到夜深,生意就越好。李响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了,傅娟似乎还没有散的意思,难道她还有什么议程没完成?
李响不好问。
又开了一瓶拉菲,傅娟再次举杯,说:“李响县长,我敬你。我们都是年轻人,所以,宴请你,也用年轻人的方式。我们建邺集团在两年前就准备进入江都,现在进来,也许有人说我们不识时务,但,我们不这么看。企业就需要竞争,不会竞争的企业终究是经不起风浪的,所以,谁来江都创业,我们不在乎。不过,李县长,你不会不在乎吧?今后,李响县长负责联系我们的项目,龙佩贤的意思你应该清楚吧?”
李响一听,差点窒息而死。
真是有目的呀。官场险恶,难怪,这么一个大馅饼砸在头上。现在,回过神来,李响才感觉头被砸痛了。
很痛!不是一般的痛!
李响现在终于明白了,高恕的触角已经布满江都市,建邺公司已经上了他们的黑名单。龙佩贤不会安什么好心,他让李响管这个项目就是把他和建邺捆绑在一起,让他们一起死。刘瀚清肯定也看清楚了,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这次选举之事没追究他的责任已经万幸,市委苏瑜的大刀时刻准备着朝刘瀚清头上砍去。这次暂时还留着头的刘瀚清,他不得不先选择自保。
现在傅娟把事情说明白了,验证了李响的猜测,李响经过短暂的晕厥之后,倒是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变得淡定起来,笑了笑,说:“傅总,要面对的,躲也是没法躲的,我们一起面对吧。”
傅娟笑了。
她内心喝了一声彩。
她很感激,很感激有个人,他向她推荐了李响。
李响之所以负责建邺公司的这个项目,龙佩贤的用心险恶肯定是起了决定作用,但是,傅娟的接受也是关键。龙佩贤推荐,还得尊重傅娟的意见呀,所以,说李响是傅娟选择的也没错。傅娟来梅州市早有心理准备的,“办点”的领导,有三个人可以接受,一是刘瀚清,二是龙佩贤,三是李响。她知道,龙佩贤和刘翰清都不会想联系她们这个项目,他们不想惹事。所以,傅娟已经做好了李响负责他们这个项目的心理准备。作为建邺集团,如果连高恕的存在都没有侦察到的话,那他们也不可能有今天这种局面,所以,建邺集团对于江都的局势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如果刘瀚清负责他们的项目,傅娟是满意的,龙佩贤就更好,黏住他,不怕他飞天上去。但是,这两个人都不会成为“点长”,他们唯恐避之不及。再说,他们俩也不是最佳人选。有个人,叫谷陕擎,他向傅娟强烈推荐李响。
所以,当龙佩贤开口就推荐李响,她装作年轻不懂事,欣然答应了。
傅娟没有全盘讲给李响听,她就说这么隐晦,问他是否知道龙佩贤的意思,她觉得说这么多就够了。
谷陕擎这老和尚,傅娟不准备把他暴露给任何人,包括她的核心成员。
傅娟看李响已经很镇定,接着又说,“李响县长,项目的具体负责人,今后就移交给左凉,我相信,你们会合作愉快的。”
“县长,请多关照!”左凉这才正式和李响打招呼。
李响和他握手,很不舒服,他的手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很粗糙,粗糙得像老树皮。
现在,傅娟才一一介绍在座的每一位。
左凉,梅州建邺公司总经理。潘席温,副总经理。宁强,财务总监。项目经理郝西北。公关部经理黄见习,副经理俞贝。
左凉,三十二三岁上下,精明、英俊,很有几分“酷”的味道;副总经理潘席温,五十岁左右,稳重老成,一见就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财务总监宁强,四十多岁,他一双小眼睛,一条缝,眼睛中,全是智慧和谋略,人见人畏;项目经理郝西北,也是四十岁左右,四平八稳,一看就觉得这种人做事可以放心。公关部经理黄见习和副经理俞贝,都是年轻的美女,黄见习三十上下,俞贝二十七八,她们给人的印象更像是小学教师。
李响仔细打量他们,似乎想看穿他们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