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  第185章,乱局已成!

类别: 穿越历史 | 定国 | 佛婆   作者:佛婆  书名:定国  更新时间:2012-01-23
 
常欢乐

金陵梦

这诗自然是好诗,也显出了许伟的诗文的功底。只不过,这诗若是寻常的诗会,做出来,也能搏个很好的彩头!但今时今日,这样的场景,又有五首好诗在头里打底,这么软的诗风写出来,君主当前,这诗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这就好像一群武士中间,突然挤进来一个妙龄女子。虽然这女子身材极好,相貌极美,但只怕。。。也是被强,奸的结果。。

因此,这诗一出来,金陵人首先便心馁了,只是脸上不好表现出来。许伟也知道这诗有些不合这诗会的风格,但今晚他的心已经乱了,哪里会做得出应景的好诗?

赵普听了,也没有给他难堪。只是笑道:“诗风清新,亦可看出文词功底不俗。不错。苏三,你可需要努力哦。。。”

苏三正要答话,却不料许伟突然开腔了。原来许伟已经听出皇上不满他的诗,这才说出苏三要努力的话。一层意思,自然是让苏三做好一些,比过刚才五人的诗!另一层意思只怕是,自己做得太差,让苏三不要和自己一样,做的这么差。。

他并不想让这种事情出现,因此抢苏三说话之前说道:“皇上!大家都喜欢宁远的词,今个晚上作了一晚上的诗,却没有一首词,不若宁远这一首,便改作词若何?”

许伟压住心气,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倒似一副为大家,为苏三着想的样子。。。

王宇看到许伟如此做作,不由是心头一突突的火。

他在下头看得仔细,早已瞧见许伟在选诗时动的手脚!心里早把许伟恨得不行,见他做出那样的诗来,心里本是一阵阵地暗喜。却没有料到许伟突然玩了这么一手。。

大家都是作诗,为什么到了苏三这里,便改成作词了?

由作诗的路子,一下转到词风上,之前的准备瞬间没影了不说,突然改词,还不得苦想半天的吗?而且眼前又是这么个情形:众目睽视之下,皇上坐等!谁不紧张?许伟这样的才子,都紧张的胡乱选了一首,万一苏三紧张了,作不出来词,那岂不是要丢脸?

再说苏三的词风,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武陵的才子,哪个不知道。那都是儿女情长,情丝绵绵的词风。若在其他的比诗会,这词风最贴切不过,如今这场合,却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今晚苏三给武陵人挣了偌大的面子,他哪里能让苏三吃这个亏。

因此王宇一听了许伟的话,便忙对皇上道:“大家同处一室,没有道理让苏三一人独做词的。。。请皇上驳了许伟的请求。。”

一时之间武陵众人也是纷纷进言。。

赵普静静地听着,见许伟脸下青一阵白一阵,也知道许伟是想让苏三没有时间思考。不过他却也知道苏三的文风最是多变,因此倒想让苏三作一首词来。。可是王宇等人众意,也不能完全驳回,便笑对苏三道:“你是想与众才子一般,都作诗?还是与众才子不一般,去作词呢?”

王宇见皇上这样一问,心知要糟。依着苏三的性子,最喜欢的就是不拘一格。。

却听苏三笑道:“不如诗也做,词也做。。既一般,也不一般?反正这诗也是早就打好了腹稿的,做出来充个数好了。。。”

赵普听苏三这么一说,不由轻轻一笑,有些迫不急待地道:“那,也好。”

许伟见事情变成了这样,不由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说刚才那番话。王宇等人,还有一众才子们,见苏三这番轻松,心里想着:看来是不紧张的了。。。这种情形,苏三还这么轻松,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武陵才子放松了许多,而金陵才子那边却一个个像死了爹妈一样,沮丧个脸。大家都是明眼人,刚才比诗的过程大家都看在眼里。许伟明明比不上人家苏三,却跑去和人家单挑,最后把一群金陵人都搭在了里头;现在又出了这么个妖蛾子,结果人家轻轻一应,诗词俱上,凭白多了一个表现的机会。

哎,金陵才子,不禁看着许伟摇头叹息。‘为什么有些人,老是想抬起石头,往自己的脚上去砸呢?’

苏三领了皇上的旨意,见皇帝一脸急切的样子,便再也不说其他多余话。轻轻地在空处站定,缓缓地说道:“谨以此诗,献给天下第一真武大帝!”朝皇上躬了躬身子,才咏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鸣究须首。我劝天公再抖擞,(此句朝着赵普而说,转头才说下句)不拘一格降人才!”

苏三直接把赵普比做天公!却把这首龚老先生的诗,改得一蹋糊涂!不过这诗中的大气,却仍然还在,倒不失为一首应景之作。因此,此诗一出,举座皆惊。

此诗大气,绝好,让众人自然是一惊;可如此大胆,请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对一直小心翼翼的众才们来说,这又是一惊。。。

众人纷纷拿眼看向赵普,要听皇帝对这诗的评价。。。

赵普心里品着这诗,心里除了高兴,倒没有觉着苏三狂妄。因见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反倒不好直接夸奖苏三这诗了,而是平静着脸色,瞄了众人一眼,才对苏三道:“那首词先做出来。。”

众人听皇上这样说,那颗吊着的心,提起来了,却再也放不下去。可是皇帝不表态,他们也是没有法子,只好静下来听苏三作词。。。

苏三倒像是个傻大胆一般,再也不去关心皇上在想些什么,一甩头,便道:“这首词,也是专为皇上而做的!苏三请为皇上写出这首词,并烦请太子帮个忙,宁远写,太子爷读!”

这也算是极大胆的请求了。让太子爷给自己打下手,这个请求是平常人想也不敢想的。。可是苏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提了出来。。

赵普倒没那些小心眼,便让赵广过去读。

赵广心里自然也是高兴,因为苏三头一句便说,这词是专为父皇所作,那自己读这一首专为父皇所作的词,那就是在尽孝心了。他现在的想法,就是要让父皇高兴,至于打不打下手,他根本无所谓。。。

苏三可不敢让赵广动手磨墨,便对王宇道:“请少游兄研墨。。”

王宇一拱手道:“荣幸之至。。”

许伟在一边冷笑,这苏三也是极狂妄了。太子帮读,今晚诗作第一人的王少游,成了个打下手的。

却不料苏三提了笔,却对周围洒脱地道:“再来两个人,帮忙移下纸。。”

许伟更是冷笑!正要看苏三的笑话,却见一大帮子人挤了上去!不由看得心头火起,暗恨这帮才子宁愿灭自己的威风,都要长他人的志气!!

别人可不会管许伟想些什么!

一大帮子想过去,却被刚才谢恩,站得最近的宗元和左治世抢在了前头,先站住了位置。众人只好惋惜地又退了回来。。

赵普在上头笑道:“你这排场弄的。。。呆会可别丢脸。。。嗬嗬。。”

苏三却豪放地一笑道:“这词是做给皇上的,再丢脸,大家也只好遮掩一个,断不敢说出不好的。大家这么捧场,太子爷也帮着读,那都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苏三这不过是狐借虎威罢了。。”

赵广见苏三倒像个人来疯,人越多越显得风趣,倒是欣赏有加。。关键是苏三点出,太子这么屈尊就驾,都是为了皇上面前进孝这片心。这话让他听着舒服。。。

“哈哈,你就瞧着吧,别人不敢说,朕难道也不敢说吗?呆会看朕怎么撕虏你这只狐狸。。。哈哈。。”赵普也是大笑,再也想不出苏三会做出什么样的词,能震得住他的嘴。

苏三听完皇的话,便收了笑意,见王宇已经把墨研细,这才提起一管中锋吸饱了墨汁,用狂草写道:沁园春雪!

字体狂放豪迈,就是赵广这样的法大家,也要看得眼前一亮。忙收了小觑的心理,认真地看了起来,以免读错,出了丑。。

“沁园春,雪!”赵广沉声读道。。

这只是一个词牌头!但就这词头,就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许伟心道:就写园中春雪,只怕也做不出什么大气的文章出来。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这么狂妄的。

苏三写完牌头,又沾了一笔浓墨,这才一路狂而下,赵广连忙紧紧地跟读。宗,左二人,可没心思听读,只专心移着案的宣纸,怕万一钝住了苏三的笔锋,变成终身之憾就不好了。。

只听赵广读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写到这里,苏三停了笔,眼睛看着皇,神情之间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众人连大声喘气都不敢了,生怕惊醒了苏三,把这绝妙的好词给打断了。。。这词已经好到,让众人连个‘好’字,都不敢喊的地步了。。

想了一阵,苏三又复写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楚皇韩武,略输文采;商宗金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察里莫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

苏三再复停笔,着意地看了太子一眼,又看了皇一眼,这才补道:还看今朝。。

心底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改了个乱七八糟,但愿润之老人家在天有灵,不要怪罪才好。。心底里转过了这个念头,才轻轻地放低笔,朝宗元与左治世笑道:“谢了。。”又拍了拍王宇的肩膀点了点头,这才看向皇帝。。。

可是皇帝早就被这首词给深深地吸引住了。这首词是苏三专为他写的,因此这词里的意思,自然是影射着他的。。

惜楚皇韩武,略输文采;商宗金祖,稍逊风骚。。这样的形容,简直是狂放至极,又深深地打动着他的心。。他一时之间,竟然想得痴了。。。

读之心中激荡,品来神思俱扬。。。这诗,皇帝竟没法评了。赵普激动地站了起来,由查理护着,走到案前,赵广早指着宗元与左治世,让他们把这幅词给举起来。。

赵普细细地看着苏三那狂放不羁的字体,再品着这首词。端是字与词意相联,仿佛就是千古绝响的态势了。。

他愣愣地看着这幅字半晌,终究挑不出一丝丝的不适之处。只能在心底无声地叹息,就以诗词而论,自己的才气,是绝然比不过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苏三了。。。

嗯,看来今天自己是一定要抬举抬举这个大才子了。。要不然这幅字,自己可没有脸面收。抬举了苏三,就是给自己的长脸。。赵普心里起了这个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静静地转身,慢慢地走回去,坐好。赵普平和地看着一众才子,静坐了片刻后,才从桌抽出一张纸,抓过一只笔,在纸快速地写了许多字,写写又停,停了想想又写,如此三次停顿,才终于写完。

赵普长出一口气,招来赵广,把纸交给赵广。却对查理挥了挥手。

查理会意,立刻扬声道:“皇起驾!”

这喊声一起,众人慌乱地跪了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在众人的高呼中,出了听雨楼。。。所有楼里的侍卫,衙役一时之间都撤了个干净。。

楼里一阵忙乱,总感觉今晚这事,好像还没个结局一般,皇怎么就走了,大家的心可还吊着呢。。

最后苏三做的那诗,那词,皇帝怎么一句话都没说,一个脸色都不给,就走了?难道那诗做的不好,那词做的太狂,触怒了皇帝?

许伟心中有此一想,倒是有些幸灾乐祸。自己的诗作得不好,但至少还过得去。可苏三得意洋洋,做下的诗词,皇却评也未评!

其实这是许伟心里先有了成见,心生了魔障,才没有注意到皇帝的举止。但凡是心思灵光一点的如王宇等人,早就从皇帝走下来,细细地看那首词起,便知道皇帝只怕心里是极喜欢苏三的这首词的,喜欢的评都评不出来的地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都觉得自己不再适合评价这样的诗词了。。。

他们自然也注意到皇把自己写的那张纸给了赵广,因此,他们现在一心里就等着赵广回头了。。

果然,赵广在门外送走了皇之后,又带着几名侍卫重新走进了听雨楼。。。

众人连忙闪开一条路,让太子进来。。

却见太子从容地走到楼梯当中站定,看着众人道:“闲杂人等退后,苏三前听旨。。。”

苏三早已料到皇必有旨意,因此往前一站,从容伏身道:“苏三,接旨!”

李广对着苏三点了点头,便展开手中的稿纸,念了起来。因这圣旨不是部发重撰的,因此头都是皇的原话,只听旨意是:朕早闻你之才名,今夜亲见,更觉不俗。你愿朕不拘一格降人才,朕便如你所愿。特旨晋升苏三为中舍人,全权主持明年春考!

此语一出,满楼皆惊,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再也闭不回去了。。

可是旨意却仍然没有完。。赵广虽然也颇觉意外,但这事并不碍着他什么事,所以他也就是无所谓的,可是再接下来的旨意,连他都有些莫名其妙了。。。

“苏一是苏一,你是你。纵然苏一有罪,但只要罪不涉你,你便可安心办差。春风得意,放马夸街,现在没你的份了,为弥补你心中所憾,特加恩旨:着金陵府即刻释放苏一。苏一其职暂革,亦不许离开金陵,随时到堂候审。钦此!”

赵广读完这些,自己都傻了。这苏一,说放,居然就放了?而且就这样,就给放了?

什么状况?赵广一读完,心里便想着,这事得赶紧找吴相议一议。。。

“臣领旨谢恩!”苏三其实有些头大!圣旨的后半段是他想得到的,可前半段,却并不是他想要的。自己来金陵是为了大哥的事情,参不参加明年的春闱,还不一定呢!谁知道,皇却做出这样决定!!前半段倒是皇帝要给的恩典!后半段,却是皇帝额外赠送的。。。这事弄的。

他心里,其实半点也不想得赵普的好处!否则将来,他心里会有隔阂的。。。可是此情此景,事情又到了这一步,他不领旨谢恩,又能如何?皇帝走也走了,他连个推辞的余地都没有。。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肯当面看自己谢恩;还是怕自己再罗嗦;或者还是怕他推辞?所以才先走了的。。反正事情已经铁板定钉了,再无回拒的余地。。。

赵广把‘圣旨’给苏三看了一眼,仍旧收了回去,这个要入档,不好外传。他有心想与苏三说几句话,可也不知道这话从哪里说起,便只好道:“既然皇命你做了主考!朝廷的规矩,是不能私交学子的,这点须要仔细,否则御史台里参你一本,可不好受。。”

“谢太子爷提点。。。”

赵广见苏三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应话,便笑了笑,多说了两句道:“中舍人,在本朝虽是个四品的闲职。不用应差,也不用到衙门里点卯,但好歹是个功名!皇宠着你,必然还有大用你处。主持春闱,只是头一出,你要尽心尽力办好才行。有什么困难处,尽管知会本太子一声。。”

“是!”苏三微笑地应着。

其它的话,他也不好多说了,便笑了笑:“这旨意里头,还有徐江锦的事情,本太子还要到金陵府里走一趟。你要接苏一,不如先去苏府里准备一下,再到金陵府天牢里接人,徐府尹那里要办些手续,只怕还没有那么快,早去了也是干等。。我这里派个侍卫跟你去苏府!先把苏府外的那些看守给遣散了再说?。。”

苏三忙又连连道谢。。

太子摆了摆手,带着侍卫,离开听雨楼,急急地往金陵府走去。。

苏三送到门外,等太子走远,这才回头看着雨楼里。只见一众的生,学子,仍然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如置梦中。。

“各位,宁远心里记挂着哥哥,便先走一步了。。”说罢拱了拱手。。

一众学子也连忙拱起手,齐到门前送苏三离开。。只等苏三走得没了影子,众人才鸦雀无声地坐回楼里。。

这一晚的折腾,几经波折,结果居然又是这般的让人意外。不禁让众人感叹之余,也生出几分感触。绝大多数人对于苏三的才学,自然是服气的。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走运,一步登天。。

最高兴的莫过于武陵的那帮子才子。苏三不用跟他们抢状元,那榜单自然就空出来一个名额,这是一喜!二喜是,主考就是武陵人,而且又是他们的朋,虽说考卷都是掩着名字的,但是他们的笔迹,他们的文风,苏三也都知晓的。这便是天大的优势,说不得今年的春闱,武陵的便要多取出几位进士,这几乎是必然的,哈哈,形势一片大好啊。。。。

次高兴的,莫过于其他路府里的才子。他们之中,也有许多与苏三认识的,虽不相熟,但苏三却是知道他们名字的。他们苦巴巴地提前跑到金陵,为得就不就是取得考官的赏识吗?原本主考是要到考前才公布的,他们投状无门,如今皇当众钦点了考官,再也没有更改的道理,他们占了认识的便宜,虽不感明目张胆地拿诗稿文章去求评,但私下里打打关节,还是可以的。。特别是,就算什么都不用做,只怕今年的机会,也大一些。。。金陵人得罪了苏三,春考下来,只怕这金陵人榜有名的机率,会少许多。。

金陵进榜的人少了,是武陵人的福音,也自然是其它路府里的福音。。

当然,最苦恼的,自然就是金陵人喽。比诗没把人家给比下去,却让武陵人得了这么大一个彩头!他们再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了这样,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说什么他们也不会赞同来应武陵人这个东道的。。

当‘听雨楼’内静了片刻,才又重新热闹起来的时候,金陵才子们要么是愤而拂袖离开,要么就是聚在一起,有些郁郁寡欢了。。

这些不高兴的人,自然是那些金陵才子中,极为普通的一员;在他们想来,许伟等人,才名在外,连皇都知道。苏三就算恨极了金陵人,只怕也不会拿他们做出气筒。

既然不拿那些人做出气筒,那就只能是苦了他们这帮,文采与其他众人相差不多的人罢了。。。

他们只要想起这一层,心里头就不由的有些气不过!!倒不是气皇把主考之职委给了苏三,而是气许伟李舒等人打着金陵才子的名头,给金陵才子惹了这种事非。

打着这样的名头,出了风头,有什么好事,他们便占去了!受了气,坏了事,却让他们来背,这真是不公平。。

为什么不索性有些本事,也出个苏三那样的,让皇选了金陵才子做主考呢?比又比不过人家,却硬要往杠,这下好了,全都瞎火了。现在知道拍拍屁股走了,早干嘛去了。。。

苏三倒不知道‘听雨楼’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也并没有去想那些才子们,心里头现在都在想着什么!

成为主考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个意外,实在是可有可无,无胜于有的!没有这档子事,他只会更开心!

世人俱有‘好为人师’的性子,可这一点,在他的身,算是极淡的!做一届主考,收一届门生,看起来是风光无比!可若是此后他这位主考混得不如意了,甚或没有门生们得意,只怕也没有人,会把他当一个恩师来看。

事出非常必有妖,自己年纪轻轻,便蒙此圣恩!风头正劲之下,也自然有暗潮涌动。他曾说过,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自己初入金陵,如此年轻,又没有强力的背景,还不知道有多人,拿眼睛瞄着自己,要寻自己的错处呢!

在众才子的眼睛,自己是幸运的!他们对自己是羡慕的!可是于他而言,真得是无胜于有。。

不过,既然来了金陵,既然这么高调地现了身,那多一个主考的身份,他也并不会太在意。。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避免,那就顺其自然好了,也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大事,更不会因此而要了他的小命,无非就是心烦一些罢了。。

苏三伴着赵广的侍卫,走出不远,看到小安在路旁守候,便招了招手,把小安叫到身边笑道:“皇特旨释放大哥!你现去李技家里,帮小玉收拾一下,然后一齐住到苏府里来。。”

小安领命,转身朝城南跑去。。苏三紧前二步,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笑对侍卫道:“不知尊姓大名,劳您跑一趟,区区一百两,不成敬意!”

侍卫一听一百两,顿时收住了脚。怎么好。小的万鹏,怎好收大人的钱。。。”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万兄还长着小弟好几岁呢,。。”一边说,一边把银票塞到侍卫的手中。。

这侍卫原本没指望能收到这么一大注的外财,心里是十万分的高兴,笑呵呵地把银票收了。因放慢脚步,陪着苏三一边说笑,一边往苏府走。。

苏府离御街不远,院子虽不大,但三进三出,也占了偌大一块地方。在金陵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置下这样的宅子,光有钱自然是不行的。。。

两人走到苏府的正门外头,便见几个金陵府里的皂衣,懒懒散散地蹲在门边,隐隐能听到门洞下的侧室里,还有几个人在吃酒划拳。。。

万侍卫在苏府门前收住了步子,对苏三道:“以前有这种事,这帮王八羔子们,连官员的家眷都敢动手动脚,今个小的给大人出出气。。。大人且看小的使出手段,千万别可怜了这帮吃肉不吐骨头的忘八!”

苏三知道府里有张工护着,又兼苏一是个侍郎,这帮人就算再大胆,只怕这几天还不至于无耻到那个地步去。但万鹏如此说,他也就尽由着万鹏拿主意!该使气的时候,有时候便需要使气,没必要低声。。因此只是点点头,也不说话。。

万鹏便带着苏三,直直地朝苏府大门走了进去。。

直等万鹏和苏三穿过了门洞,走进了第一进的院子,那帮懒洋洋的皂隶们,才从一个个瞪眼看着的状态回过神来,一个个大呼小叫地拥了过来。。。

“嘿,瞎了你们的狗眼!这可是禁地,干什么?你们也敢闯!找死,老子17351)。。”

万鹏‘叭’地一巴掌打在说话人的脸上,睬也不睬众人的反应,冷冷地看着那人,也不答话!

苏三自然是乐得看戏,一脸的风轻云淡。。

有眼色尖的,看到两人一个神情自如,不似普通人;另一个虽穿着便装,但腰间挂着宫里头特制的腰刀,也是一身的架子。心想怕不是哪里来的官家,因此不敢造次,忙拉住要往上冲的公人,摆起笑脸道:“两位大人万福金安!敢问大人尊姓、台甫,在哪个衙门恭禧?”

万鹏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到这说话人跟前,抬手又是一个巴掌骂道:“滚一边死球,叫今晚值夜的班头过来见我!”

一众公人见万鹏这气势,更加不敢动手了,有一个公人见这阵势不太对头,连忙跑开!不一时间,领着一名圆脸大耳的班头,带着一干公人,都涌了出来。在院子里围了二三十号人。。

万鹏看着那班头冷冷地道:“好嘛,让你们护着苏府,你们一个个都躲到府里头去了。说,都在里头做些什么?”

那班头见万鹏架子大,也是吓住了气势,嘴里却问道:“这位大人是?”

万鹏冷冷地看了班头一眼,从怀中掏出牌子一亮,上头写着大内两个字!再一翻,牌子后头,又写着‘太子宫’三个班头一见,便知这是太子身边的人,忙拱手道:“回大人的话,我等再也不敢骚扰苏大人的家小。这头进院子的人,早逃光了,兄弟们守了这么长时间,有站不住的,躲进来歇歇是有的。。大人体恤着小人们这点下情,那就是照应着小的们,小的们感激不尽。。。”

万鹏收了苏三的银子,自然要诚心为苏三应事。听了这班头的话,却不深信,还真就在一进院子里转了一圈,见通二院的门都关紧了,一进院子里,除了这些公人们的酒食,再无别样的可疑,便仍就回前头道:“皇上有了旨意,苏大人今晚就出狱回府。所以,你们也不用守在这里了,太子命尔等速速离去,。。”

那班头倒是个老角色,赔着笑脸道:“那敢情好,小的们在这里早就呆烦了,又没个走动处,真是无聊透顶。可是没有见到正式的行文,小的们可不敢私退。。。”

万鹏‘哼’了一声,对班头道:“太子的命令,你们也敢不听!吃错药了怎么的!赶紧的办,稍有怠慢,老子先拿下你再说,哪有那么多说道17351)。。”

班头见万鹏变了脸,不敢再扛,连忙转身,让众人紧赶慢赶地收拾,饶是这样,也仍然是候着徐江锦的手令来了,他们才离去

万鹏见外头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内院,十几名护院从二门里都出来一看究竟。于他而言,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也算是完差,便与苏三作别,回宫去了。。

苏兴与张工都是认识苏三,又见一干衙役都走得干干净净,便上前问道:“三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三笑笑,拍了拍苏兴的肩膀,从怀里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却对张工和众护院道:“我是苏三,苏家的老三,苏大人的亲弟弟。这一千两,呆会让张工分给大家伙。这几天,你们护住了苏家,有功劳也有苦劳,受累了各位。告诉大家伙一个好消息,蒙皇上特旨,我大哥今晚便要出狱了!”

众人听了这消息,一阵的欢呼,当然也有得了赏钱的欣喜在里头。。

“兴哥儿,把这消息,给我嫂嫂那里递个信过去;再去准备马车!我要去南天牢,把哥哥接出来。。”苏三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张工的肩膀,把一千两银票塞到他的手中,微笑地点点头道:“李技把你在府里守卫的事情,都和我说过了。危难之时见人心,我代大哥谢谢你。。”

张工也是一脸的欣喜,说实在的,他这些天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过他是不会学吴东,见主人家下了牢,便夹带着自己的东西,连夜逃走就算是离开,他也要先把苏大人的家小护住再说,这是护院最起码的责任。。

谁想到,这到快就云开雾散了呢。。。

张工激动地点了点头,忙一迭身的传令下去,叫人去准备了火把,又忙着挑出人手准备护着苏三去迎苏一!

没过多久,内府里也出来几个下人,都是内院用熟的了下人,虽然没有见过苏三这位三爷,但一出来,俱都给三爷行礼,一名老妈子,拉着一位小公子,指着苏三道:“这是你三叔!”

小公子有十一岁,长得胖呼呼的,歪着脸看着年纪轻轻地三叔,不好意思地叫道:“三叔!”

苏三知道大哥有个儿子,还有二个女儿,却没有想到大哥的儿子都这般大了,忙在怀里一通乱摸,却只有银票。只好抽出一张一百两的,交到他手里道:“哈哈,好侄子,叫什么名字?来,这个接着,有什么喜欢的自己去买。。。”

“我叫苏细仔!”细仔笑道,下一步却是大叫起来,“哇,一百两的银票啊,太好了,我有钱了。。有钱了。。谢谢三叔,谢谢三叔。。”

老妈子一边拉住跳起来的苏细仔,对苏三道:“三爷,细仔的正号叫苏西坡!”

“哦,苏西坡?这名字倒似有些耳熟!”

老妈子又道:“大(奶奶)想让细仔跟着三爷去迎大老爷三爷准许。。”

“去吧,去吧。。大哥也指不定就想见见小家伙呢。。好了,上马车,咱们早去早回。。”苏三笑着,让老妈子伴着细仔上了马车,自己则拉过一匹马,与张工等人,一齐出了府,朝金陵府府衙行去。。

徐江锦也是一晚上忙透。

吴王在府前遇刺,皇上又在‘听雨楼’里遇刺!诸多事务都没有头绪,才刚送皇上回来,太子又传来皇上的一通旨意。居然是释放苏一!!这把他震了个莫名其妙,再也想不透,这一晚上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苏三得蒙圣恩,得了个四品的虚职且不说,居然还得了主考的实差?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更让人吃惊的是,皇上居然下旨放了苏一!怎么了这是?难不成风向又变了?

不管是抓是放,都代表了皇上的态度!先抓后放,皇上的态度如果暧昧不清,这让他们下头的人,可怎么办事?

在牢里候审,那是一码事;在家里候审,那又是另一码事。这风向一变,风往哪里吹,又有谁可以看得清?

太子宣完旨,自然是要问徐江锦对苏一被释放这件事情,怎么看的!

可徐江锦因看不明白这事情变化的来龙去脉,因此也自然不会有什么看法,只能含糊其辞地道:这事,还得吴相做主。。

事情是吴相安排下来的,这如何进行,也自然只能让吴相来决定,他就算清楚这里头的变化,也不敢胡乱接口。。

太子只是想在询问吴台铭的想法之前,心里好歹有个底!见徐江锦也是一脸的迷惑,也只能作罢。离开金陵府之后,他直接进了大内,先不往太子宫去,而是直接在政事堂外头,把吴台铭从东府里叫出来,就在空阔无人的路边上,问道:“今晚发生的刺杀,是一件!刚才皇上下旨放了苏一,这是第二件;这两件事,本太子都要听听吴相的看法。。”

“皇上放了苏一?”吴铭名尚不知这后一件事情,听赵广如此说,不由也是吃了一惊。。

赵广便把今晚发生在听雨楼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赵台铭一边细细地听,一边慢慢地想,等赵广说完,他不仅没明白,反倒是越听越糊涂了。。

想想刚才被自己烧掉的那张纸条,他心中不由升起许多疑问?感觉有许多地方,想不清爽,看不明白,似乎这诸多的事情之中,有着紧密的联系,却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头一件事情,自然是吴王赵允的首尾,他若连这个也断不出来,那也不可能两朝为相!至于这件事,眼下只能冷处理,不理不睬,最好!

至于这第二件事情嘛!

他在看到那张落款是苏一的字条时,便隐隐料到,事情已经起了变化。。只是他没有想到,苏一会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他甚至没有收到一点消息,也没有察觉到一点前兆,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尤其让他不解的是:皇上怎么就下旨放了苏一?

仅仅是因为苏三今晚取悦了皇帝?还是皇帝早有这样的想法,要放了苏一?还是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有其他的文章?

如果是皇帝天马行空,心血来潮,偶尔上演了这么一出!可那张字条,那张落款为苏一的字条,又怎么解说?

他一度想到,会不会是吴王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可是随后他自己又推翻了这种可能!真是吴王安排了这一切,那自己断无幸存的道理!而且皇帝也不会听赵允的摆布,说放人,便放人!

反反复复把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地想,可是吴台铭就是想不透彻!总觉得,有许多地方,想想就不通,好像在迷雾中一般。。这可是他为相这么多年以来,很少会碰到的情况。

不过,他知道一点!那就是不管谁在这背后搞鬼,都会在三天之内跳出来!因为三天后,便是三司会审苏一的日子。。

如果放苏一,是皇帝的意思,那皇帝一定会找时间与自己透透口风!如果是苏一的自救,那苏一为了保命,也要找机会到自己跟前来说几句;若是吴王。。。嗯,应该不可能是他。

除此之外还会有谁呢?苏三?不太可能吧,一个刚出家门没几天的书生,会谋划这许多事情?不可能的。。

赵广见吴台铭一个劲的想,再也没有一句话,终究还是急了,轻轻地问道:“吴相,您倒是说句话啊,倒底怎么看,本太子又该怎么做?”

吴名铭这才从沉思中转出来,轻轻笑道:“两件事,太子都不用担心!头一件,太子只须谨守一个‘孝’字,便万事俱休!苏一的事情,太子也不用太担心,这个,也在台铭的料想之中!事实上,就算苏一最后脱罪,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所以不用担心!”

“吴相知道苏一会被放出来?”赵广惊讶地问道。。

“倒是猜到了几分,不碍事的。放出来,也是要过堂的。。他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着而已!”吴台铭笑道。。

赵广见吴台铭这么说,心里也就放心了。刚才那些急躁的心思,一瞬间都收得干干净净!定下心来想起另一件事情,便忙对吴台铭道:“徐江锦这个人,吴相看如何?本太子想抬举他到苏一的位置!”

吴台铭见赵广这么说,心知太子私下里,一定是与徐江锦说过了。这种事情,自己自然不好去拦,也不好发表什么反对的意见,再说徐江锦也算是太子党的骨干,他往上走一步,政事堂里太子的力量便会更大一些。不管对太子,还是对自己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想了想才道:“可以!只不过这事不能急,要慢慢来。若想成事,只怕要等苏一的案子尘埃落定后才行。可以先给大家吹吹风。不过,主要还是皇上的意思,得让皇上明白江锦的功绩!太子有机会,得在皇帝面前都说说徐江锦才行!还有,金陵府府尹的位置,也是至关重要,若是徐江锦往上进一步,金陵府府尹的位置,要一齐解决了才行。。所以,不能急。”

太子最烦得便是人事安排!见自己想安排一个侍郎,便又扯出这许多事情,不由就有些头大了,便对吴台铭道:“这个,吴相多费心吧。找着机会,本太子也会替徐江锦说说话的。。”

放下这段心思,赵广又想起今晚吴台铭遇刺的事情。他现在可不敢失去吴台铭,许多事情,还真是要靠着吴台铭才能完成,所以他关切地道:“还有,东府那里,我会多派几名侍卫在吴相身边守着!但这也只限在禁内,出了禁内,吴相自己也最好要仔细一些,千万注意安全。。”

“谢太子爷关心,台铭省得的。。。”天子脚下,域域皇城,自己加了提防,又加倍了小心,吴王想再得到机会,只怕难了。。

想到这里,吴台铭想到一件事道:“若是皇上要追查听雨楼刺客的事情,太子千万别去揽这事,这种事情,你不能接。别说是接,碰也不能碰。否则更会有人说,太子是欲盖弥彰。。。”

太子点了点头道:“嗯,我明白了。。”虽然嘴上如此说,赵广的心里却不以为然!刺杀皇上的事情,若是交给其他官员来查,难道他们还能查得到赵允身上去?万一皇上要是把这件事情,交给赵允来查,那岂不是对自己更不利?

心里是这么想的,也觉得自己没有想错,可是赵广却还是没有把这想法说出来。因为,他怕说出来后,吴台铭又说出一番道理来,最后却证实了是自己的错,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无知了?所以,他听着吴台铭的话,并不反驳。反正绝大多数的时候,吴台铭都是对的,他干脆就不求甚解得了。。

夜已经晚了,两人聊完这些,便散了。太子回了太子宫,吴台铭却只住在东府里头,不敢出宫!四下里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一丝声息,可此时此刻,在宫外头的苏府,却灯火通明,所有人,再没有一丝的睡意。。。

苏一出狱的过程非常顺利,徐江锦虽然没有出面,但一应的手续都特事特办,办理的非常快捷,再没有一点为难的意思!

只是接到苏一的时候,苏三仍然吓了一跳!

两人在仲秋见过面,那时苏一脸圆身宽,精气神都是十足的。可这几天的班房一坐下来,苏一那脸颊上,连颊骨都可以看得到轮廓,双下巴也早就消失不见,头发因为没有整理,乱糟糟地粘成了一团,整个人背也勾着,目光也有些呆滞,哪里还有往日的精气?这不象是天牢,倒像是炼狱!

苏一目光滞滞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几疑似在梦中!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出狱,甚至连堂都没过,就出了狱。因此直到被狱卒带到天牢外头,他还以为是狱卒拿自己寻开心呢!

细仔在老妈子的‘挟迫’下,极不情愿地扑进脏兮兮的苏一怀中!苏一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囚服,哆哆嗦嗦地抱住了细仔的头,摸了又摸,确定不是在做梦,眼睛才红了起来。。

苏三赶紧脱了自己身上的袄子,上前默默地给苏一穿上,又牢牢地把扣子扣上才道:“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一说到‘家’字,苏一眼中那萦绕着的泪珠,终于滴了下来。。

几名下人,连忙上前扶着苏一上了马车,众人一齐回到了苏府。。

大嫂宣氏早已备下了浴汤,火盆,在大门口迎候!见马车在门口一停,便连忙燃起火盆,请老爷跨。

门前,苏兴早就领着一众下人,拿着鸡毛禅子,在门下象征性地给苏一掸了掸晦气,这才一齐拥着苏一进了内院。。。

苏三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叫苏兴安排小安与玉儿在内院里住下,又让玉儿为苏一准备一点清淡的食物,呆会送进来。

这才走进了内院。。

大哥已经被下人搀进去沐浴更衣了,只宣氏与苏一的两名妾室,带着细仔和二个女儿及一干丫头老妈子,在内院正厅里候着。

宣氏见苏三进来,忙领着一家大小,迎在门侧。小的让跪下叩头,自己则恭敬地福了一礼道:“宣氏见过三叔!”

“见过三叔!”两名苏一的妾室,也跟着福了一礼!

苏细仔是见过苏三的,此时也跪着,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大约都有七八岁,十岁的样子。。。穿着小小的花棉袄,脸红粉粉的,极是可爱。。

苏三轻轻地笑着,微微地点了点头,虚扶着宣氏道:“嫂嫂这可是折杀了苏三了。都是自家人,哪里要这般客气的。。”

等众人都起了身,苏三这才招过两个小女孩道:“告诉三叔,都叫什么名字?”

“我是度娘,这是妹妹芸娘!”度娘嘴巴快,眨巴眨巴眼睛,便把芸娘的话也抢了。。气得芸娘嘟着嘴,有些生气。。

“哟!都是娘字辈的啊!”苏三不禁笑道。。

宣氏便解释道:“宣氏的老家是广南路的!我们那里的乡情,男孩子小名里要有个‘细’字,女孩名里要有个‘娘’字,才好养活的。度娘和芸娘是两个妾室生的,宣氏也只当是自己的女儿,便在小名里,都用了个‘娘’字。”

宣氏说话细声细气的,看起来年纪与虞凤也相差不大,想不到却有了个十一岁的孩子!封人成亲早,依着宣氏的年纪,有个十一岁的儿子,其实还算是晚婚的。。相比之下,两名妾室的年纪就小了许多,怎么看也就是前一世刚进大学的学生妹纸差不多,竟然也有了这么大的孩子。不由莫名地生出了许多感触。。

“哦,原来如此!”苏三微笑着看着度娘与芸娘道:“三叔叔今天来得有些意外,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所以也没有什么准备。。。”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一抽,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度娘和芸娘一人一张道:“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了,只管买就是了,就当是见面礼了。。”

两个小女孩有些矜持!并没有细仔那么见钱眼开,更没有跳起来的举动,颇为有礼地说道:“谢谢三叔!”

嗯,倒像两个小大人。。。。

苏三在一边坐了,宣氏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不一会儿的功夫,苏一便穿了一身暖和的家居服,走进了厅中。。

宣氏忙领着众人,正正式式地行了礼,算是迎着老爷回府的意思!苏三也站在一边,与大哥见了礼。。

洗了一个热水澡,苏一的精神好了许多。这时,玉儿又送进来一些清淡的吃食,只两样小菜,和现煮好的玉米粥盛了两碗!

苏一还真是饿了,先顾不得说话,也不嫌烫,热呼呼的二碗粥,飞快地吃下去,额头上都见着汗了。。

宣氏,一边用帕子帮苏一拭汗,一边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给老爷准备一点吃的东西。颇为感激地看着苏三,心想:这小叔子,心思倒是细!

两碗玉米粥吃下去,苏一身上浑身暖洋洋的。看了看这满屋子的家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恍若隔世为人一般。。。动情地摸了摸细仔的头,又把两个女儿搂在怀里,一边膝盖坐了一个,才问苏三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叭’地一声,苏三打开手里的折扇,一边轻摇,一边微笑着。把今天晚上在听雨楼地事情,如此种种简单地说了一遍。

苏一仔细地听罢,这才恍然大悟。。

宣氏等人听了苏三的话,才明白老爷是托了小叔子的福,才得以放回来。连忙要跪下去,朝苏三叩头。唬得苏三躲到一边,再不敢接,弄得厅里头一阵的忙乱。。

苏一毕竟是久经官场的人,遭此大难,心思更显深沉。他情知皇上虽然于政事并不精明,但也决不会因为苏三的一首词取悦了他,便把自己给放了。。

在狱中,苏一就一直在想:皇帝接了胡时尘的密告,再不该一时冲动,把自己给下了大牢,硬把这事叨登大发了!却不知道皇帝会如何收场。

现在想来,皇帝必是有了悔意,才要借着苏三的由头,故意放了自己,想把事态放缓来处置吧?

只是,这里头苏三有没有主动迎合的意思呢?

苏一虽不清楚,但事实是自己被放出来,是有赖于苏三的。。虽然是自家的兄弟,不用太客气,但得弟如此,苏一在言语之中,还是颇为感动。。

大家一起拉了拉家常,苏一又问了武陵府家里头的一些情形,得知一切安好,也自放心了。。

因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不好当着女人们的面问苏三,又见苏三也似乎不想离开的样子,便让女人们都回去歇着,自己单独与苏三说会子话。。。

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天空里只有浓浓的黑。。。看着天色,明天是变天的气象!

苏一目送着妻小一一离去,又看了看那漫天的黑沉,轻轻地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看清楚了四周的环境,确定了不是在狱中,这才自嘲地笑了笑,望着空荡荡的厅堂道:“高处不胜寒啊!越是身居高位,胆子就越小!这才进去几天功夫,就落魄成这样,叫三弟笑话了!”

苏三轻摇着扇子微微地笑着,却不说话。。。。

苏一站起身,行到门边,亲手把厅门给掩了起来,又在厅里头转了两圈,才在苏三的面前停住,静静地道:“你刚才说得热闹!又是比诗,又是写诗谱词!哥哥知道你是再不喜欢出风头的人!给哥哥一句实话,这些,都是你有意而为的吗?你是猜着皇帝骑虎难下,所以有意要给他一个放了大哥的借口吗?”

苏三见苏一这么问,便轻轻地看了一眼苏一。手上摇动的扇子停了停,似乎在认真思考苏一的这个问题!片刻之后,苏三才重新摇动扇子,并且微笑地点了点头。。。

苏一的表情略略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的弟弟,还真是有意而为!不由急问道:“这么说,你早猜出皇帝正是骑虎难下的?”

苏三摇了摇头道:“大哥错了!”

“错了?”苏一坐回椅子中间,眼睛却疑惑地看着苏三。。

笑了笑,苏一把扇子往手里一拍,收了起来。缓缓地往自己的手边的茶几一放,就着手,端起新换来的茶,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背着手,慢慢地在厅里晃了一圈,才信住脚步对苏一道:“大哥在皇帝跟前,也有好些年头了?可惜,大哥仍然看不透皇帝的想法!你以为皇是骑虎难下,其实皇根本没有骑在虎背,所以也不存在什么难下。”

看到苏一不解,苏三耐心地解说道:“只有吴王才有那个胆子去刺杀太子,这一点,再傻的皇帝,冷静下来都能想得明白!不错,大哥已然猜到,皇不想看到两个儿子,在他面前打架。所以,才以为皇已经决定要把这件事情,完完全全地压下去!所以,才把大哥给放了!可是,大哥有没有想过,皇若是不想追究吴王,至少有十种以的方法,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没有必要出尔反尔,把大哥给放了。。对于皇帝来说,死一个苏一,算不得什么大事。。。”

怔怔地看着苏三,苏一反反复复地想着苏三话里的意思,却不敢相信地道:“既不是骑虎难下?那又何必朝令夕改,抓了我,又放了我?皇若真想压下这些风波,只怕让我死,才是最快捷的解决办法?”

“不!你不能死。你死了,皇帝的两个儿子,就会更对立。皇,并不想看到这个局面。抓你,可以理解为是皇帝给吴王的一个警告!放你,却是对太子的一个规劝。这一抓一放俱有讲究。。咱们这个皇帝,可不是一个笨皇帝!”

倒是有些道理!“可是,皇帝放了我,那他怎么收场?”

“收场?问得好!皇帝只怕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放了大哥,只是皇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具体怎么收场,他也要等机会。嗯,也算是对太子的一个考验。。。”苏三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且把这个问题放一边,现在告诉大哥几件事!第一件是:今晚皇遇刺了。。。”

不是说皇在听雨楼评诗来着吗?怎么就是。。。”苏一这下吃惊不小。。

摆了摆手,止住了苏一的发问,苏三接着道:“第二,吴王今晚也遇刺了。。”

苏一这下彻底沉默了!

“第三,吴台铭今晚也遇刺了。。。”

苏一脸疑惑的表情越来越重了。。

“这三场刺杀,都是吴王的策动的!”苏三轻轻地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苏一惊问道。

“这些大哥就别问了。大哥只需要知道,皇帝遇刺是假,吴王要杀吴台铭是真便够了。”苏三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吴台铭不能死。若是三弟猜得不错,吴台铭使胡时尘参了大哥一本,只怕不会没有后手,便无缘无故地开这个头,他手里头一定捏着大哥的死证!大哥想想,然后告诉小弟,是什么样的死证,让吴台铭这只龟精,敢对大哥下此重手?”

看着苏三把话说到了这个深度,苏一知道只怕自己这个弟弟,比起自己来,更了不得了。。仅从事态发展的本身,便料到吴台铭手里有他的死证,光凭这一点,他是不服都不行的。。

这个死证是绝对有的。这个问题,他自己在牢中已经反反复复地想过许多次。他唯一能确定可以致自己于死地的死证,是一封信!,一封吴王给他的亲笔信。。

“信?吴王的亲笔信?怎么会有一封这样的亲笔信?还落到了吴台铭的手里?难道大哥之前不知道?或者说,大哥拿到的是假信,真信被人调了包?”苏三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好像是一连声地问。。

苏一叹了一口气道:“这事说起来,与刺杀太子案,有莫大的关系!当时太子有些事情,来不及当面吩咐我,便送来了这封信!我可以确定,是吴王府里侍卫送来的信,是没有错的。当时看了信也没有起疑,因为字迹也像似吴王的亲笔。只是信后没有用私章,我有点让人疑虑!我与吴王有约定,他有一枚私章,是专供私信用的。当时以为是吴王忘记了,或者事涉太子,过于机密,所以没有用章,便按照信中的要求,给烧了。这几天想起来,越想越不对劲,其他的事情,再不可能被抓住短处了。就算有被抓到短处,也不可能牵涉到太子。只有这封信,才是最大漏洞。。”苏一沉沉地道。。

“被太子的人仿了笔迹,调了包?难怪那次的太子遇刺有惊无险,原来他们早就知机?那吴王呢?吴王应该也猜出只怕是这封信存在的?”苏三轻轻地道。。

“应该是猜得着的。。若吴台铭手里真有那封信!吴台铭在我下牢之后,一定会处置掉那日给我送信的人,那送信人,一定是太子党的人。处理掉这个人,一来断了这条线,避免事情弄大之后,有追问这信的来源。万一送信人的嘴不牢,把太子明知道有刺杀,却故意诱人刺杀,造成既定事实的事情捅出来,那于太子也是有碍的!死了送信人,吴台铭不仅可以推说是接了无名的举报,才得这封信的证据;也可以把送信人的死,嫁祸到吴王的头!一旦事态往后延伸,这就是必然的结果。二来,吴台铭知道仅凭一封信,是扳不倒吴王的。吴王可以找各种借口来推脱这封信的真实性!只要皇心里头,还念着父子之情,还不想把事情推绝路,那吴王就死不了。所以,吴台铭想借送信人的死,来提醒吴王自己手里有这么一件东西,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要我的命,这样一来,吴台铭对东府的掌控力度就更大了。。。”

“那个送信人死没死,眼下我们不得而知!但大哥刚才话,又说错了。吴台铭并不是想要大哥的命!他只是想断掉吴王的一只臂膀,弱化吴王在东府里的势力。换一个人,在大哥的位置,也将是同样的处境。。他要得不是大哥的命,而是大哥在东府里的位置。。”

苏一点了点头,认可了苏三的说话。却又问道:“对了,吴王既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杀吴台铭,那吴台铭岂不是必死的局面了吗?”

“死?吴台铭不能死!”苏三笑道:“因为,小弟不让他死!若是他死了,大哥也活不成!!”

“啊!”苏一呆呆地看着苏三,脑子转来转去地想过了许多。依他想来,吴台铭一死,整治自己的最大力量,就会乱成一团,届时吴王把自己救出来,应该是易如反掌的。可是他听了苏三的话,再一细想,顿时便感到额头的汗都下来了。

苏一与吴台铭共事多年,他自然知道吴台铭的性子和能力。证据在吴台铭的手,若不出意外,自己不被他逼死,也要被吴王杀死。

可一旦吴台铭死了,证据落在了太子党其他人的手里!届时太子党急于扳回局面,只怕一过堂,太子那边就急着要把这证据给甩出来了。依着吴王的谨慎的性子,恐怕万事不做,首先就得要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历害处,苏一不由出了一头的冷汗,竟无法安坐!

抚掉头的冷汗,感激地看着苏三,心里却在想,苏三是如何知道吴王要杀吴台铭的?又用了什么手段,先一步保下了吴台铭?

“苏三知道大哥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不过,大哥还是不要多问最好!现在大哥只需要关注一个问题,那就是:保命!”

看着苏一的注意力,被自己拉回到最关键的问题来之后,苏三才郑重地道:“吴台铭虽逃过一劫,但除去大哥的心却并没有放下。三天后,便是三司会审的第一天!三个主审,一个是大理寺卿周志清;一个是新任御史中丞李道明;最后一个是大哥的老部下,刑部审刑院池一鸣。审只是一个形式,若是没有证据,拿什么去审?只靠着胡时尘的对质?那自然是不行的。所以,证据是关键!因此,归根结底,终究还得吴台铭松口!放下杀心。”

“可是吴台铭怎么可能放下杀心?皇越松动,只怕吴台铭越会迫不及待地要除去我!若再拖下去,一审没有结果,皇一定会偃旗息鼓的,吴台铭不可以就这么收场。。。”苏一沉沉地道。。

“小弟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只要皇上把大哥放出牢房,那吴台铭便急于除掉大哥呢?若是没有办法,小弟就不会把吴王的计划告诉吴台铭。救下一个吴台铭,却不能保住大哥的命,那保他的命,岂不是失去了意义?哈哈,大哥不用担心,能不能保命,自然还是着落在吴台铭身上,小弟这里已经有了法子。。”

苏三说到这里停了停,笑看着大哥道:“只要大哥给小弟一个承诺!完全复位做侍郎虽不可能,但保大哥做一路上官,还是可以的。这些天小弟看朝报,知道成都府转运使已然出缺!嗯,远是远了点,那地方,又靠着土凡和京国,离溪下也不远,但那地方四面环山,中间还有一个都江堰平原,号称天府!京官难做,不如到那里去做了一路大员,天高皇帝远,何其自在?”

苏一很想说你又不是皇上,说去成都府,便能去成都府的吗?

可是看着苏三表情轻松的样子,虽面带微笑,却不似在开玩笑!静静地看着苏三,并没有问苏三需要他什么承诺。而是沉默了许久,突然心中一动,蹦出一句话:“你有不臣之心?”

苏三眉尖一挑,也不拿眼去看苏一,而是静静地看着厅中的油灯。不臣之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把话问得这么直接。。。

苏一见苏三不答,只当是他是默认了,心中狂跳了几下。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不臣之心!走上了这条路,那可就是一条不归路啊!苏家全家老小,几十口性命,可就全要搭在里头了。。。苏三真有这样的胆子?

可是接下来,他又坐了下来。。活路?自己如今都这样了,若没有苏三,自己只怕只有等死的份了。。别说是不归路,路都没得走了。。。

“你觉得有机会吗?”苏一也望着油灯道。。

苏三似乎没有听到苏一的问话,而是幽幽地道:“大哥或许还不知道!原右相公孙胜,胜老已经去了北边!与原人商议联合攻京!因此,不出意外,明年就要起刀兵了。大哥主管刑部,也许不太了解京国人的政策!苏三这几天,专门钻研京国的外交策略。京人目前的策略是:往西远溪下,往西北抗原,往南欲攻封!这种国策,与取死无异!要知道京国再也不是几十年前的强国了,绝无可能短时间内吃掉封朝!南,西,北,京国三面受制,地形上已处于弱势,还一副大国嘴脸,这么强势,灭国只在朝夕!可也正是京国的这种,想快速灭掉大封策略,一旦战事打起来,大封朝必然是首当其冲,消耗必将是巨大的!所以,就算联原抗京,也是大封朝吃了大亏。不难想象,京国灭亡之时,也是消耗一空的大封朝,到了大限的时候。。不臣之心?也许我连那个机会都没有。大哥还是去成都府吧,乱世之中,只有那里才是安身立命的所在。”

苏三这话说得极淡,苏一有心想反驳苏三的话,可是想来想去,却无从驳起。。既然驳不了,他也只能接受苏三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了。。。

“要我什么样的承诺?”苏一想了又想,终于叹了口气,轻轻地问道。。

“嗯,对太子来说,算是一个承诺!对大哥来说,说供状,更贴切!大哥只需把吴王如何指使您对太子不利的话,写出来交给太子便可。”苏三极其轻松地道。。

苏一脸白了白,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一句话说了。。

“吴王刻薄,当不起大哥这么忠心!他的提拔之情,你该报给他的,也已经报了。何况这供状交到太子那里,只要吴王不逼太子太甚,太子那边,也不会拿这供状出来。。所以。。”苏三看了一眼苏一,叹了一口气道:“时候不早了,苏三明日还要早起,进宫谢恩!大哥自己好好想想,最晚明天晚上,要给小弟一个答复。”

说罢,走到厅门边,缓缓地拉开厅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才走到厅外。

厅内苏一仍然闭着眼睛,尚在沉思!苏三静静地看了苏一一眼,他知道苏一没得选择,有些事情,还是让苏一自己想明白,想透彻才好。。。。

这里头,不仅仅是保命的事情。。。还有一些更深,更远的事情,要想明白,想透彻!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有些事情,该谋划的,还是要谋划的。。

君子有德,泽被其家;君子德广,泽被天下。不臣之心就不说了,在可以料想即将到来的乱世,至少要保证身边人的安全,才不枉自己重生一场吧。。这不仅仅是自己的事情,也是苏一的事情。。

何去何从,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当黑沉沉的夜,渐渐褪去的时候,昨日的一切,便都成为了往事。

昨夜发生在金陵城里的事情,自然也成了过去!只不过,有些事情,虽然已经成了往事,却仍然在不断的升温。便是那后半夜,渐渐括起的北风,也吹不冷整个金陵城里,谈论这些往事的热情。。

皇帝遇刺的事情就是头一件,让众人兴奋的事情。金陵城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热烈地谈论这件事。

帝都脚下,百姓们对皇家的事情,原本就有超乎寻常的热情。就只是一个皇上鱼服出宫的消息,就很值得平民百姓们猜想;(前朝也出现过皇帝微服出宫,逛青楼的先例。)出宫后又遇着行刺,更是让人生出无限的畅想。

这件事情,目击者虽然众多,但有些话传着传着,便走了样。

其中之一便是:两名刺客跳到桌上的那一声大叫,被传成了京国人的语言。

从一个单音节无意义的喊声,先被传成了一个‘杀’字,后来渐渐演变成一句话:杀死赵普,不死不归。这当真是有些离谱!

还有传得更离谱的。有人直接把皇帝形容成一个,会仙术的神仙,手指一动,水壶就飘了起来,把两名刺客给烫死了。。。

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可不管怎么传,但基本口径都是统一在,是京国人的奸细策划出这样的刺杀事件。因此,大街小巷里,所有人都是群情激怒。纷纷声讨京国,大呼小叫地要把找京国人算帐,号召民众打到京国去。。

自然有忠心爱国的年青人,把几十年前京国人强占北土的事情,再炒出来。又聚着一大帮闲人,去砸京人在金陵的辕所。。若不是徐江锦派人先护住了京人的辕所,等金陵步军九营的人到,辕所被烧了都不一定。。

步军九营在金陵,是独立于禁军的存在。九个营每个营都护着一处城门,各营虽是五百人,但在金陵城里头来说,这每个营头,都是绝大的一股势力!这九个营掌管着整个金陵城的守卫门禁,还有编查保甲,禁令,缉捕等诸多特权。有时发作起来,还能干涉到金陵府里断狱,缉凶。因此,地头蛇,痞子,盗贼,惯偷,敢得罪金陵府的衙役,却不敢得罪这九营。。

九营统领莫少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可就是这么个书生,却把这九个营头,调理的服服帖帖。就这么一个要职,又挂着从二品的头衔,莫少华是金陵城里最难缠,最让人头痛的角色!

徐江锦是实实在在不想与他唱对台戏的。所以,平民百姓冲击京人行辕,就算莫少华不派人来,徐江锦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可不管是莫少华的人护住了京人的辕所,还是徐江锦的人护住了,反正这事情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金陵城里再没有一个不知道皇帝昨晚遇刺的。。

第二件让大家广泛议论的事情是:武陵大才子苏三,被特旨加恩,钦点为明年春闱的主考。

这件事情说起来,就有些传奇的色彩。有说皇上听了苏三那首‘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诗句,所以一时冲动,就给苏三晋了官,加了典的!也有说,苏三是擅长拍马屁,皇帝听了好话,一时高兴,就冒出这么个主意的。自然还有许多说法,而且这些说法之中,无一例外的都会把苏三做的那二首诗词拿出来,加以佐证。。

其实,这件事情,毕竟与寻常百姓家并不相干,也少了许多‘娱乐’性,事情的本身,也不够劲爆。所以,传播这件事情的,多数都是学子,包括金陵城里各家书院,以及利益相关的各色人等。因此,从传播的广泛程度上看,这件事情自然不能与皇上遇刺产生的影响,相同并论。。

当然也有不同的地方。

那就是但凡参与传播,苏三成为明年春闱主考官这件事情的人。在传播这件事情的时候,并不仅仅是泛泛而谈。他们不仅是把这件事情,当成新鲜事来聊,而且还要认真地分析一番,希望从这中件事情中,找到与自己有利或者不利的一面。

因此,有窃而喜之的人;也有愤而怒之的人;还有聚众上书请愿的人。别看大多数百姓不关注这事,但这事情,也闹的也不小。

只是上书请愿的人,还没在宫门口形成声势,就被翰林院院正大人秦佩松的一句话给瓦解了。。

秦佩松站在宫门前头,对着上百号学子说道:“这就散去,万事也无;如若不然,为首者永远取消报考资格!”

于是,众学子便一哄散了。

闹这个事的,自然是金陵府里的学子!他们虽然不满苏三做了主考,但他们是金陵的本地人,他们最知道这位院正大人,是绝对是说得出来,便做得出来的。不散,那就只有吃亏。。

其实秦佩松出这个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对皇上这么轻率地把主考一职,委给一个学子,也是很不满的。不过他好歹是个院正,是朝廷的官员,学子闹事,就算学子完全有理,那也是他的责任!因此,他就是再不满,也不能纵容学子们这样啸聚!

再说了,既然是皇帝的意思,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了的。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断不可能因为学子们闹一闹,便会撤了苏三的差!学子们不明白这些,他却明白。。皇帝虽倦于政事,但这点专独的心思,还是会有的,毕竟是人都是有脾气。不管是谁做了皇帝,就算已经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只怕都会硬着头皮顶下去。。

秦佩松知道,事情闹大了,也没有结果,反而要牵连自己,因此不如快刀斩乱麻,绝了这帮闹事才子们的心思。。

关于这两件事情产生的后续影响,其实都是后话!过不了多久,皇帝遇刺的事情,人们也会失去新鲜感,然后慢慢淡忘!而新考官事情的影响,却一直要到春闱过后,才会慢慢地消失。不管会影响多久,最终还都是要慢慢被人淡忘的。。。

倒是吴王听说皇上放了苏一,意外之余,也是好生疑惑了一晚!他既想不清楚,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做。也想不出,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苞说是坏事!因为苏一很可能背叛了吴王!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赵允越想越觉得可能。。只有苏一与太子那边达成了什么协议,吴台铭才有可能放过苏一。而这协议自然是建立在出卖自己的基础之上的。吴台铭手里有那该死的封信,现在又有了一个苏一,说不定,就可以置自己于死地!

杜如悔却说是好事!因为吴王可以不用除掉苏一,而使其他跟随吴王的人,心寒!

从这方面来想也确实是一件好事!苏一不死,跟着吴王的人,只会以为是吴王保全了苏一。而且杜如悔提出:苏一断没有可能背叛吴王!因为,苏一是吴王的心腹,就算是靠到太子那边,太子就敢信了他?反反复复的小人之心,谁敢信用?苏一不会傻到投靠太子。。

赵允觉得杜如悔说的也很有道理。。

杜如悔又道:“王爷不用烦这个,若想确认,一问便知!”

于是赵允,第二天就派了王苞到了苏府,与苏一密谈良久。王苞回来后,便换了说法。。。

苏一的话很简单。皇上想抓想放,并不是太子能左右的事情,因此自己获释与太子何干?这不过是皇上冷静之后,不想看到吴王与太子,针锋相对所做的无奈之举。。

赵允听了王苞回了苏一这话,顿时放下心来。。应该事实就是如此的。

接天阁上,王苞又抽出一封密信交给赵允道:“这是苏大人亲笔书写,交给在下的。。”

赵允抽出信,朝上头看去。脸上微微讶异,继而一笑道:“好,这个苏一果然是有保命的法子。”说罢把信交给王苞和杜如悔。

王苞之前并没有读过这信,只见信中极短地写着两句话,却是:速杀胡时尘,并请准苏一外任成都府!

王苞看了并没有说话,而是把信交给了杜如悔。。杜如悔参看了半天,想了又想,也没有说话。。

赵允笑道:“怎么样?苏一不愧是本王亲手提拔起来的干吏吧!这只怕是他唯一可以保命的法子了。。你们俩觉着呢?”

王苞不肯先说话,杜如悔却略有疑问地道:“只怕吴台铭,不会这么轻易地让苏大人逃开!”

摆了摆手,王苞反对地笑道:“吴台铭确实难缠,但他也有弱点,那就是他太保守。就算他手里真有王爷什么把柄,他就敢这么兜出来?苏大人也说了,皇上是有息事的心的!在这种情形下,吴台铭他就敢去违逆皇上的意思?他那么力保太子,为得不就是想落个三朝为相的风光?如此贪爱虚名,他不可能把事情做绝。他只是想除掉身为侍郎身份的苏一而已。若是有风声说苏一愿远任成都府,而胡时尘在三司会审之前又死,这件事情,只怕不了,也要了了。。”

赵允点了点头,对王苞的分析很是赞同,一摆手道:“刑天,你去安排一下胡时尘的事情,再要失手,你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刑天胸口一挺,手在胸前拍得山响:“胡时尘一个小司官,刑天亲自动手,再干不成,自绝当场!”

杜如悔忙忙叮嘱道:“不可大意,说不定吴台铭在胡时尘身边另有安排。。”

刑天心中一沉,脸上却不显,只是轻轻地对杜如悔点点头道:“杜先生放心,这次刑天多带些人手,拼了老命,也要把胡时尘给做了。。”

听刑天这么说,杜如悔才略略放心!他倒是怕刑天大意,坏了三爷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吴王府里议这个事的时候,其实也是更晚一些时候的事情了。

自苏三与苏一说过那番话后,苏一心里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一晚上迷迷糊糊地没怎么深睡,到了早上,天不亮,心里实在不安稳,便坐了起来,到院子里散步!

院子里被几挑气死风灯照着,虽不是很亮,却也不暗。早晨已经起了风,气候已经越来越冷了,看这样子,今天会是一个大阴天,要不然这早晚,总归会看到一点光线的。。

院子里苏三正在打拳,苏一便静静地站在回廓里看。

他于拳法并不了解,只看苏三打得懒懒散散的,左摇一下,右摇一下,速度奇慢无比。心知苏三不过是练着玩儿,要靠这样的功夫,去打打杀杀,只怕是不行的。倒是有些佩服自己这个弟弟的闲心。。

默默地看着苏三来来回回地练了许多趟,天也渐渐地亮了起来。

看天亮了,苏三这才歇了手,与苏一笑了笑道:“一夜没睡吗?”

“在书房里靠了靠,迷迷糊糊地也睡不着。。。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写好了,回头你吃过了早饭到我书房里来。。。”苏一有些无奈地苦笑道。。

点了点头,苏三安慰着苏一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相信小弟,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大哥还需振作。。”

长叹一口气,望着院井外的曙光,苏一怔怔地道:“但愿吧。。”

知道苏一现在的心情正处于低潮的时候,因此有些心灰意冷的情绪,也算是正常。便扯开话题,笑道:“走吧,到我屋里去坐坐!玉儿这会儿,应该把早饭都做好了。。小弟其它的苦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饿肚子的苦,早起练完了拳,第一件事,就是要吃。。”

领着苏一回到房里,小安端来了洗脸水,小玉把做好早饭也端了上来。。。胡乱地擦了一把,便请大哥一起坐下一起用饭。

早饭有金陵人特喜欢吃的团子,还有香喷喷的肉粥,二碟子小菜,一碟是盐焗的萝卜丝;一碟是醋香的酸白菜!滋味都很够,而且还特别能开胃。。

这自然不是苏府里原本就有的,定是玉儿从李家搬过来的时候,早就准备好,随身带来的。不得不说,在吃上,玉儿是体贴入微的。只要有玉儿,他从来不担心吃不好。。他现在已经特别习惯有玉儿的日子了,否则的话,这生活也太没味道。。

微笑地看着玉儿道:“有玉儿在,就是好!”

玉儿却回道:“少爷别老夸玉儿了,这些都是玉儿应该做的。。”

苏一在一边也笑道:“昨晚上那顿也吃得香!小菜的味道很好,玉米粥也与普通的玉米粥有差别,特别的顺口。三弟有玉儿,真是很的口福的。。”

玉儿有些不好意思,她所会的这些,大多是少爷教的,自己之前虽然会做饭,却断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苏三曾叮嘱过她,这些不许向人说起。所以她也不好与苏一明说,只是笑道:“大少爷取笑玉儿了,您从哪种地方出来,就是一点味道没有的白粥,也是味道极好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好了。。”

苏一觉得玉儿说得也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哈哈。。”苏三见苏一信了玉儿的话,便笑道:“别听这小丫头片子胡说。今时今日,这天底下,论起做菜的手艺,玉儿要是认了第三,那第一第二的位置,都得空着,是不敢有人去坐的。济老认孙女的那席面,可都是玉儿的功劳,大哥有空就回去问问,哪个吃了那席面的人,能说出半个不好来?便是宫里的那位秦公公,都差点把舌头给吃下去了。。”

玉儿愈发地不好意思了:“哪里有,只是大家没有吃过那样的味道,觉着新鲜而已嘛。。。”

“玉儿不用太谦虚了。。好就是好,行就是行!往大了不说,要是在这金陵城里开一间酒楼,只怕一桌一百两的席面,也卖得出去。。”苏三夸玉儿,自己的心里也开心,虽然玉儿的手艺,有许多是她自己磨练出来的,但是毕竟那些做菜的技术,还有做菜的理念,配菜的方法,以及药膳的调理知识,都是他教出来的。这天底下做师傅的人,再没有一个看见徒弟有出息,不高兴的。。

“一百两的席面?”苏一愣了愣,觉得这话,有点夸大了。。就是城里好点的酒楼,最好的席面,一桌下来,十两银子也足够了。一百两一桌的席面,那简直是闻所未闻的。。

“不夸张!只要玉儿肯去做,一百两一席,只怕也要提前定才行。。是不是啊,小玉儿?”苏三笑道。。

“吃你的吧。。”玉儿用手拈起一只青团子,一整个塞进苏三的嘴里,立刻把苏三的嘴塞的满满当当的,再也说不来话了。。

苏一看玉儿与苏三这么亲热,倒是想着他们主仆关系不同一般,便也是笑笑,吃起饭来。。

粥好,菜好,苏一当真是品出不一般来,对苏三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有了几分相信,只是一百两一桌的席面,也太离谱了一点。。

饭后,苏三跟着苏一到书房!苏三问了一些谢恩的规矩。听说还要先到东府里上册,拿了官凭才有身份!有了身份,才可以递牌子进宫,等有了旨意才可以晋见!否则就要等皇上主动下旨招见了。。

不过,这个谢恩是要主动去请见的,因此,也不能怕麻烦。这事如果换了另一个人,就是再麻烦,只怕也是兴高采烈。可是落在苏三的身上,他自然就有些嫌麻烦的。。想想避不开,而且苏一的事情,他也是要与吴台铭去碰面的,有个官身,见起面来,更方便了。。

苏一把自己写好的那张供纸交给苏三,请苏三再看看,用不用修改!苏三只是略微地看了看,便收进袖子中间,想了想才道:“大哥放出来,吴王那头说不定会有些额外的想法。。。”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吴王若真要来问,那我直接把事情推在皇上身上就可以了。事实上,抓我放我,也不是太子能控制的事情,吴王有疑心只怕也怀疑不到我头上来。。”

“哈,吴王的性子,什么不疑?嗯,不过就按大哥刚才的说法去说,他应该就不会疑了!但咱们不能让吴王干坐在哪里,一点事情都不做。就算吴台铭那里肯放过大哥,那个胡时尘,也不能留的。三司会审时,他是要跳出来对质的。吴台铭拿了大哥的供状,已然没有再害大哥的必要,但胡时尘,他是不好亲手除掉的!这个忙,我们得帮他。。。这件事情,正好可以交给吴王去解决,我想吴王会很乐意‘效劳’的。请任成都府的事情,也要由吴王出面说才可以,太子那边不可能出头。再说,吴台铭肯放过大哥,却不一定想让大哥当了路府的大员。”苏三把这两层意思,慢慢地说给苏一听了。

苏一细细地想了一遍,最后抬起头来道:“还是三弟想得周到,既消除了吴王的疑虑,又除掉了首告大哥的胡时尘!连带着吴台铭,不让大哥去成都府的后手,也先给填平了。倒不知道三弟的脑袋瓜子怎么长的?于这些人情世故,想得怎么就这么透彻?”

“大哥过奖了,小弟可没那个本事!其实,这些大哥也可以想得到。大哥能做到侍郎,除了赵允有目的地提拔,多数还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因此,这些问题,原本也难不住大哥。只不过,大哥刚从狱中出来,有许多事情,不了解,所以看不透。再说,这段时间的事情,让大哥心神俱伤,有些事情没有虑到,也是极正常的。其实没什么了不起。。。。”

苏三宽着苏一的心!担心大哥会因为,自己不如自己这个弟弟,而心灰意懒。如果这样,那就得不偿失了。。

却没料到苏一大笑道:“哈哈,三弟还真是多心。你不用这么宽解大哥了。你说的那些,大哥都明白。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大哥比不过你,就是比不过你,也没什么好气馁的。都是自家人,三弟好了,便也是大哥好了,这一点大哥还想得明白。大哥说那些话,是因为大哥自己想有自知之明!有时候,说出来,比不说出来好。。。”

听到大哥这么说,苏三也放下心来。毕竟是自家的兄弟,血缘这层关系摆在这里,大哥断不会因为自己的才能而妒忌的。关键两人之间,一点利害冲突也没有,大哥自然也不会因为弟弟的才能超过他,而想压他一头的想法。

聊透了这些,苏三便袖了大哥的供词,一路往东府走去!

时间还早,金陵城才刚刚苏醒,还没有完全热闹起来。对于居住在封都的金陵人而言,他们的生活是平静而详宁的。

时间可以让人忘记许多伤痛,这其中也包括国仇家恨。后人在听到前人事迹之时,总会生出那些事情,离自己很远,很远的感觉。

就好像那些事情,原本就只会在中读到,听起来只会像个故事,而不是曾经就真实发生过,有着血淋淋的悲壮。总以为,这些事情,不太可能会发生在当世,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多数人,只会相信在自己身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会再次发生!而不会把前人,不会身边其他人的经历,想象在自己的头,特别是那些不好的,痛苦的,不幸的事情。

就算仗都打到了家门口,他们都宁愿相信这和平可以永久的存在,可以一直地持续下去!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这是人的本性!多数人永远都没有居安思危的思想;就算是有,也不会把问题想得很严重。。。可事实,却是致命的。。

曾经,有一只蚯蚓在地里钻行,突然一只老鼠钻到它的面前,要把它吃掉,它吓出了地面;可是紧接而来的汽车,却差点把它压扁;他躲进草丛,又差点被天空巡游的苍鹰发现。当它最终掉进了高尔夫球的球洞时!它发现,这是一个绝佳的安全避难所。洞够深,汽车辗不到它;洞口够小,苍鹰叨不到它;整个洞壁又是钢制的,老鼠也钻不进来。所以,它高枕无忧了,安心睡着了。。只等到,一只高尔夫球缓缓地掉进洞里的时候,它才绝望地发现,它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变成一摊肉泥。

人其实不能太安稳,越安稳,就意味着,结果很可能会越致命。。

胡时尘此刻只怕正得意!告倒了苏一,太子党那边会他什么样的提拔。可他却根本不会意识到,形势早已在他看不到的位置,发生着改变。

他也许很聪明,他也许对吴台铭忠心耿耿,他也许能力突出。。。

在收到吴台铭的授意,准备折密奏的时候,他也许也考虑过,这件事情能不能成功?毕竟,任何人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想必胡时尘也是思前想后,觉得这次的机会难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不成功,也不至于牵连到他什么,所以他才会如此行事。

可是,他运气不好,碰了自己。

在某些微妙的时刻,许多事件都将在某一特定时刻解决,而这一过程,往往取决于某一个特定的人。。胡时尘不走运的地方,就是碰到了自己这么个特定的人,碰到了自己这么个异数。。

他自然也有机会看破这些,但是他没有那个能力,没有那个眼力,更没有那个手段,所以,他只能是个悲剧。。

走进政事堂的时候,苏三满脑子,想得就是这些念头。他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事情进行的太顺利,而小瞧了那些可变,不可变却待变的因素。胡时尘就是一个新鲜的例子在眼前,谁又能料得到,此时此刻,有没有人正在算计自己呢?

以自己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危如蚕卵!若真有人对自己不利,自己很难躲得过别人的雷霆一击。。。这是他必须要小心的地方。。

吴台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吴王也是聪明人,难保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自己现在要直接面对吴台铭,虽然救下苏一,问题不大。但自己至少在吴台铭面前,走到了明处。。

虽然自己可以装傻可以充愣,可以把这一切都安在大哥苏一的头,可是难保吴台铭察觉不到什么!就算察觉不到自己的在这一整件事情中的作用,身为苏一的弟弟,他也早就卷了进来。吴台铭至少会防备着自己一些。万一要是露出什么马脚,那就可是万劫不复的下场。苏一落难,自己可以救苏一;可要是自己落难,谁又可以帮得了自己?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想不动声色,轻轻松松地便做好每一件事,那是不可能的。真正能活得更久的人,必然是比任何人想得都远,而且能掌握别人所想的人。。

他自然是一个能想到很远的人,可吴台铭两朝为相,必然也是一个这样的人。。。对苏三来说,这样的角色,是个劲敌!特别还是现在地位并不平等的基础之下。。

好在,他现在还算是光棍一条;实在不行,他可以避开吴台铭!甚至可以躲到暗处;而吴台铭不行,他身在明处,而且牵制太多,顾虑太多。因此,苏三自然也不会怕了吴台铭。。。

“苏大人请往后堂来。。”

苏三一走进政事堂,便有堂下的推官前,领着苏三往后堂走。。

金陵里消息传得快,谁升了官,谁贬了职,谁得罪了什么人,一传便传开了!特别是这全国行政中枢的东府,不论大员小吏,于这些都钻研的精通。。

因此苏三在丽正门外,一报了请见,立刻就有人知道新晋的中舍人苏三,钦点的春闱主考,这是进堂领官凭,进宫谢恩来了。。

“好叫苏大人知晓!”那推官笑道:“东府里,不管是新任官员请见,还是在职官员述职,都是吴相那边的首尾,因此苏大人先要见得便是吴相!”

吴相管着刑,户,吏!祝相管着兵,礼,工!一应的大事,都要由吴相统管!祝相那头,工部是个烂摊子,礼部更无什么大事,一个有点实权的兵部,却要给枢密院让道!先前苏一掌着刑部,那是吴王的人!许侍郎掌着户部,也与吴王亲近。因此祝相在东府里头,还有着话语权!

如今,苏侍郎一去,许侍郎虽没有立刻转变风向,但也不会太牢靠。。皇又信重吴相多一些,所以祝相的日子难过,也是众所周知的。。

苏三自然知道这些,谢过推官的好意,这才一路走到了后堂。。

东府后堂的格局,倒像极了考场里的考生间,一间一间的一字排开。只不过考场里的考生间极小,而这里的一间一间,却极大。走进去,有厅有房,前头是官员等候区,后头才是真正的办公区!

由推官引着,走进吴相办公的房子。

这里前头是一个大厅!大厅最首的位置,隔着一把茶几,摆着两把太师椅。厅二侧靠墙两边的位置,离墙有段距离的地方,从厅头到厅尾,摆着两路普通的坐椅!

厅头墙壁,挂着一块题匾,头写着:韵松轩!三个大字。

厅下椅子,早就坐满了各色官员,此时正喳喳地说着话,许多没有份坐的官员,就一堆一堆地围站在一处说话儿。。

众人看到苏三没有穿官服进来,又见他年轻,也就没有太在意他。只是略扫了苏三一眼,仍然是各聊各的。。

那推官笑对苏三道:“吴想已经知道大人进来了,大人且请在此候见便可。。”

“有劳!”苏三也忙与推官回了一礼,目送推官出门!

大厅与内室,有一条甬道相通,过道的二头都是门。之所以修了这么条甬道,想来是与大厅离远一些,以免内室谈话,传到外头!也防着外头说话的声音,影响到了里头。。厅门这头,有二名侍卫钉子一般地站着,才略略显出这地方的庄重。。

来这里等候接见的官员,大多是想留在金陵过年的外地官员!接见是例行的仪式,不论吴相的话多话少,都只是走个过场!整个封朝大小官员海了去了,若是每个人都着意地去见,光接见这些官员,那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原本在正厅里,十几个官员,一起见了,也就见了。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再单独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吴台铭却严谨的很,每个官员都要亲见,都要单独见!就是没什么事情,要也拿一些勉励的话,来训导!

就凭这样的认真劲头,要说起来,他也确实算得上一代名相。。若不是他,大封朝在政事上,不可能这么能畅。

这是好的一面,自然也有不好的一面。吴台铭是两朝老相,思维自然有些守旧,维持有余,创新却显不足!再加上,他又是一个稳重的性子,因此行事颇为固执已见。。

这些都是苏三通过吴台铭处理一些政事的手法上,和吴台铭一些公开场合下的言论,总结出来的。但真正要摸清一个人,只通过朝报上那些得来的东西,终究还是浅了一些。他最多也只能推测出一个大概,要想彻底了解吴台铭,不仅要观其行,听其言,而且还需要时间。。

不过,他自己也曾经是身居高位的人,也自然明白坐在相爷这个位置上,会有哪些顾虑!权势之争,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形式变了,方法变了,但思维思路还不过就是那些套路,本质是变不了的。。

静静地想着这些,从那边过道里,走出一名官员!众人便停了说话声,便有人问道:“吴相下一个叫谁进去?”

那人一拱手道:“相爷问,新晋的中书舍人,苏老弟来了没有。。来了就先进去!相爷说,他要赶着进宫谢恩,让大家伙不要计较!”

苏三见说得是自己,便笑道:“来了,来了。。各位,不好意思了,小弟讨个先了。”一边笑着拱手,一边走进过道,朝内室走去。。

众人听说这人便是明年春闱的主考苏三,一齐都议论纷纷起来。这么年轻,便升到四品!虽然是个虚职,但也补了一个实差。三年一考的主试官,这可是莫大的提举啊。。

就算不弄油水,科考结束,这满科的学子,可都算是主考的门生了。这往后说话,办事,往哪个衙门里一递,还不是处处占着先的?门生还能驳了老师的面子?

大家这叫一个妒忌啊。。

苏三耳朵边隐隐约约地听到这些议论,也只是笑了笑,并不留心!

走完过道,穿过一道厚厚的帖布帘子,便感觉一股热浪袭来。敢情这屋子里烧着地龙,外头冷死人,这里却最是暖和的紧!

屋里有许多书架,许多书籍整齐地码放着!也不知道是充门面用的,还是吴相平时就看得书!

屋子正当中,有一张长长的条案!条案上放着许多奏折,一堆一堆,分门别类地码得齐齐的。。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正伏案据书,苏三进来,他头都没有抬!满屋子就只有这一人,想来便是吴台铭了。。

不是书,就是奏折,整个屋子里,安静中又显出肃穆,让人一进到这里,便感到有些拘束。。苏三自然不会有影响,但他却偏偏要装出颇为拘谨的样子。。。

“下官苏三,见过吴相!”苏三略略行了礼,在条案前二丈外站住!

吴台铭手里的笔顿了顿,抬头笑道:“坐吧!等台铭批完这个折子,再与宁远说话!”说置,仍低头去批折子。。

写写停停,也花了些功夫!吴台铭这才抬起头,向仍然站在一边苏三道:“每天来见的官员多,这年边上就更多!若是不趁着进进出出的这点儿功夫,批批折子。积压得多了,批都批不动喽!”

“吴相受累了,还需仔细身体才是真的。。”苏三微微一躬身,回应道!

吴台铭边说把折子放到批改好的一边,才着意地打量了苏三一番笑道:“坐嘛!”

苏三这才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

“平时也没有这么忙!这些天,回金陵述职的官员多了些,才忙的。他们在下头都是一方父母!台铭就算再忙,也要见见他们,听听他们在下头的那些事情。。。有些事情,当面聊聊,才聊得真切!宁远说对不对?”

“是,相爷说的对!”苏三应了一声!

吴台铭看着苏三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心中不禁有些迷惑,但他的城府最是深沉,因此表情之中,依然是那种拒人千里又不失亲热的意思。。

伸手在案头一根垂下来的绳子上拉了拉,不一会儿外头便有书吏走了进来,立在门边等候吩咐!

吴台铭道:“去看看门下省里,苏大人的官凭弄好了没有,让即刻送进来。。”

书吏应了一声,连忙小跑了出去!

“一大早进来,就吩咐了要办这事,要不然你在这里还有得等!这要再拖下去,上午只怕没有时间进宫谢恩了!”吴台铭呵呵地笑着,喝了一口茶。。

“吴相日理万机,还为宁远这点小事操心,宁远真是感激不尽。。。”苏三微微地欠着身子道。

“东府里头的事情,就没有小事!宁远是明年春闱的主考,总不能让宁远新官上任第一天,便弄了一肚子的不痛快不是?哈哈。。说起来,中书令是要到门下省那边去报职的!不过门下那边也是台铭的首尾,你到了这里,也算是报职和请见一齐过了。。门下那边的事情,如今都归在了政事堂里处置!办公的地方,也都在东府里,平时也只做些书令方面的事情,没什么很要紧的紧务!皇上的意思是:不要拘着你。因此,你若想进来走走,便进来!没有事,也可以不用进来。倒是,主考一职,你还须要尽心!一应的规矩,宁远最好去请教一下翰林院的秦院正。。。”

吴台铭把话说到这里,便收住了!细细地看了一眼一个劲地点头的苏三。怎么看,也不像是很历害的人物。。。。

“好吧!也就是这些话了,宁远若有什么疑问或下情,也自然可以进来找台铭说。。。”说完这最后一句,接下来就该是要收尾了。吴台铭这里时间紧,若苏三没有其他的话说,他便要送客了。。

苏三忙一起身道:“倒是有一下情,想占用相爷一点时间!”

“哦!”再次打量了躬身站着的苏三一眼,稍沉默了一会子。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不过是个客气话,却没料到苏三一点也不客气,便笑了笑道:“直接说就是嘛。。”

苏三却并不说话,而是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前行几步,隔着条案递到吴台铭的身前。。

吴台铭眼睛扫过苏三手里的信,只见封面上一个字也没有。吴台铭眼珠子稍稍转动了一下,也不说话,把信接在手里。这才笑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面说?这信是?”吴台铭并没有急着拆开信。

苏三忙小声地道:“是宁远的大哥,委托宁远转呈给相爷的!大哥刚刚出狱,案子又没有审结,不能随意走动,所以。。。。”

“哦,那安南可说了什么话吗?”

“没。。只说相爷看了信,便什么都明白了。。”苏三轻轻地往后退了一步。。

吴台铭再没有多余的问话了,仔细查看了一下封口,见封口完好无损,便从封尾把信撕开,取出里头的一叠稿纸。。连续看了几页之后,吴台铭不由脸上露出喜色,却耐着性子,把所有的内容全部看完,才重新折好,装进信封里,一整个塞进怀中。。。

他完全没有想到,苏一为了自保,居然投诚了太子!

抬头看到苏三大声不敢出地站在案前,吴台铭一时弄不清他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只好含糊地道:“嗯,安南说的事情,台铭都知道了。宁远回去后,告诉安南,要安心休养,不要因为有了这场非难,而淡了为国效力的心思。”

苏三连忙应是。。。却变戏法似地又掏出一封信,呆呆地道:“大哥说,相爷若说了容情的话,便把这封信也交给相爷。。”慢慢地往前又走了一步。

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苏三手里的信,吴台铭默不作声地接了过来,仍旧是火漆封了口的信。。

打开来看,却不是刚才苏一的笔迹,竟然是与昨晚那张字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的字迹!心里暗暗想道:莫非苏一会两种字体,这让头的字,这也是苏一的手笔?

只见信上写道:相爷既肯宽情,便请默许吴王代手,除去胡时尘。落款仍然是:苏一。

信中的内容虽然简短,但却无疑告诉了吴台铭两个信息!一是苏一已经请吴王杀胡时尘;二是,苏一请自己不要过问这件事。

想不到苏一倒是豁得出去;一出牢狱,不仅卖了赵允,现在还故意让赵允除去胡时尘。心狠不说,而且还消除了赵允的疑心。说不得,这苏一还真是个角色!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苏一有这样的手段?

不过,也好。这么一个人,现在被自己掌控!赵允少了一大助力不说,而且自己在他的身边还多安了一枚钉子。这种结果,比他料想的结果,还要好!

而且,有苏一这供状在自己的手里,就算苏一再精明,那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哈哈,苏一看似聪明的一着,却无异于饮鸠止渴。对他,对整个太子党而言,苏一已经没有半点威胁了。。

至于胡时尘嘛?吴台铭缓缓地把信收好,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道:还是死了好!既然皇上已经收心,不肯严惩吴王,自己再较这个劲,已经没有必要,犯不着和皇上较这个劲。。

吴王动手就动手吧!不过,胡时尘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地送给了赵允!赵允要得到胡时尘,总得付出一些代价才成,这也算是报一报自己被他设计的大仇。。胡时尘可以死,但赵允派来的人,一个都不能回去!

吴台铭恨恨地想着。。

“哈哈。回去和安南说,台铭知道了!”吴台铭微笑地点着头,便顺嘴问起苏一出狱时的一些情形。

苏三自然没把苏一的落魄的样子说出来,而是笑道:“人是消瘦了一些,但精神尚好。。。”

两人又扯了几句闲话,书吏便把官凭文书送了进来!

吴台铭接了官凭文书,看了一眼笑道:“幸好是先有的旨意,不用再送进宫里去请准!要不然不会这么快。本来这官凭是要交朱胶绫轴钱的,你这是皇帝的特旨,这一项倒也免了。你且把乡贯、出身、年甲填写好,台铭这里再用了印,这官凭就算是完成了全套的手续。。。”说罢把官凭文书递给苏三。。

苏三忙伸手接在手里!细细地打量起来。。

这官凭文书其实就是用锦绫装裱成的卷轴!里面先写着皇帝旨意里的原话;接下来再标明了官职;再下来,空着许多地方,便是填写乡贯,出身,等内容的地方。文书的末尾,有抄写人的名字,逐级审验官员的画签。等送到吴相这里来时,已经盖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印鉴。。

按理说,这乡贯都是吏部要事先填好的,再没有让本人填写的道理!可这次皇上下得是特旨,部里头也算是特事特办了。。

吴台铭递过一只小毫,笑对苏三道:“可不好填错了内容,否则再要重新制一份,可就麻烦了,也不是今天能办妥的。。”

苏三笑了笑,他又不紧张,再也不可能把这些填错了!只是他敏感地发现,吴台铭之所以让自己亲手填,只怕是要看自己的笔迹。。

轻轻一笑,假意有些紧张地看了又看,把这极简单的内容与吴台铭求证了一番,才提笔把相关的内容填好。。

吴台铭接过去后,眼睛一扫而过,像似根本不留意苏三的字一样,其实早就把苏三的字,与信里的字比较了一番,倒是笔法迥异,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便提着笔签了自己的名字,用了印,才递还给苏三道:“行了。。好好保存吧!这是四品的告身文凭,五品与三品之间的职位调动,以后只需门下省里出敕牒便可!只有上了三品,才要重新册授!以后子孙入仕,这个也是用得着的,不可遗失了。。”

这个文凭说穿了,其实就是一个身份证!

只不过大封朝,多数人是没有身份的,除了官员与和尚,有这个特殊待遇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身份!

正是由于没有身份,所以平民百姓只能在居住地走动,不能远行!否则被官府抓到,是要当流民来处置的!实在是要出行,没有身份的人,都要得到官府的准许,并且开具路引。。

封朝的保甲制度,算是控制平民流动极有效的手段!一旦当地的居民,无故地离开了原本的居住地,保甲长就会把情况报到官府,官府会第一时间记录在册,并且四处缉拿!

因此,正常的居民,是很少流动的。。。

不过,封朝人口少,统共才二千多万人口,分布在这么大片的土地上,官府就算要管理,也是极有难度。倒也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让逃犯,凶徒可以在官府的管制之外存活!

有时候碰上大灾之年,流民乱起,有些犯了案的人,便混进流民里,等官府出告示安民的时候,就可以重新混个新的身份,这种事情在封朝是极多见的。。。

更有骇人听闻的事情是:强盗匪人劫杀了赴任的官员,得了官员的官凭告身,冒名为官十余载的,都没有人发觉。这也折射出封朝的人口查勘机制,存在着许多漏洞。。。

后来,封朝对抓到的犯人,用了刺刑,在额头上用刺青明示犯人的罪行!这种手段,算是极大地压制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总的来说,官府要硬行抓起人口管制的话!没有身份,那便是寸步难行的!

只是官府也不会吃饱了没事情做,去做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罢了。。。

把自己的身份证装好,苏三辞了吴台铭。出了吴相的屋子,他也并没有与厅里那一众的官员说话,而是急急地走到政事堂里,在值堂官那里,递了请见皇上的牌子,专心坐在堂下候旨接见。。

不一时,宫里头便有旨意过来,着他即刻入宫。。

他这才跟着小黄门,一路进了灵星门。。

进了灵星门,才算是真正地进了禁内。。。

禁内里有太子宫,隆福宫,兴圣宫,御苑,还有最大的建筑群宫城!

太子宫顾名思议是太子的寝宫;隆福宫里住着的则是皇太后及太妃们;兴圣宫里住着当今皇帝的后宫妃子们;宫城才是皇帝住的地方。

在禁内里的每一处宫殿,都占地极大,自成一体!而宫殿与宫殿之间,又有诸多的规矩,正常的情形下,是不允许私下里互相走动的。。

能随意走动的,除了皇上,就只有太后和太子!

其他一应人等都要请了旨意,或是有旨意召见,才可以走出各自的宫禁范围。。

大臣们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进行禁内的。。只有上朝日,一应的大臣才会在侍卫与寺人引导下,进入宫城奏事。平时要请见的话,都必须要到东府里递牌子请见。也有小部份有特权的人是个例外,他们或是先皇赏赐的功臣,有直见皇帝的权力;或是当年皇帝,特旨恩准,可以随时晋见的大臣。比如说吴台铭就可以不用递牌子,直入宫城请见的。。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皇帝最后肯不肯见,那还是两说。。。。

苏三曾经对这些做过一些细致的了解。。。

也明白皇帝之所以要设下这些障碍,不过是要体现皇家的威严,让所有人都觉得皇家高高在上,不可亲近。。

只是他对这些并不认同!

若是皇帝想听什么,都要经过层层的筛选,或被人控制!那皇帝靠什么,来真实地了解这天下的情形?

从古到今,因为消息不能相通,还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大事!又有多少皇帝,因为不了解民间的疾苦,而做出令人发笑的政令。。。

真正可悲的是那些永远都没有出过皇宫的皇帝,他们甚至连百姓长得是什么样子,都要靠猜。那真是让人感到悲哀。。

一个国家,千万人的命运,往往掌握在马鹿不分的人手中,这可真是国家最大的不幸。。

当然了,他也不会去虚想什么推翻封建王朝,去建立什么民主国家的念头!那不现实,没有民主思想为基础的民主制,那只能是个怪胎。。

科技推动了生产力;生产力的进步又改变了生产关系;生产关系的改变,才会影响制度的变迁。自然经济体制下的人们,是不会产生民主观念的。。

知识才是改变一切的最原始动力。。

推动社会不断进步,不断向高阶进化的,不是皇帝,不是政客,而是科学家。。当科技发展到,每个人的物质需求,都不需要花时间去争取的时候,社会就真正进入了一个纯意识领域的进化了。。

这些都太远,并不是眼前这个时代可以具备的。。就算他来自科技更优异的前一世,也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改变一些东西。。。他并不介意自己所拥有的知识,会让这个时代产生巨大改变,他甚至希望在自己的影响下,这个时代会在黑暗的封建帝制下少进化几百年。。

而想获得这种巨大的改变,最可能的手段便是战争。意识形态冲突越大,战争的规模就会越大;每一次知识领域巨大的变革,都会伴生出一次世界级规模的大战。。这是一个必然。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每一次战争的爆发,都是一方想同化另一方的思想。。。

原人想同化京人,京人想同化封人,封人想同化百姓!任何一个环节不服从,便会转化成使用强力使对方服从,从古到今,从来就是如此。。

他想保留自己的意志,那他就必须得有保证自己意志得到伸张的武力相配合。他要是甘心做一个普通的百姓,那倒也罢了。可是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也并不甘心屈居于别人的意志之下。。

谁要让他屈服,那谁就要面临他的‘战争’!

林海录就是一个例子;接下来,是整个封朝;再下来,就是京人,原人。。。

事实上,他不可能接受这个时代,任何一个人的思维方式!他拥有着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眼界与思路,便注定了,他不可能与这个时代同步!。这就是为什么,重生的人,都不会安于现状的最极本的原因所在。。

苏三在想,自己也不可能安于现状。。。

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他可以去改善这个朝代的饮食观念!为了享受钓鱼的乐趣,他可以去发明改善钓具!为了让炸鱼店可以开起来,他可以把先进的营销理念进行传播!

将来,他一定还会有许多突破!这一切,粗看起来是自然而然便发生了的事情,但这不是不安份,又是什么?洗发水已经在生产了,将来还会有更多新的东西。他就算甘于平静,却怎么可能平静得了?

苏三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许多的想法。

也许是再次见到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慨;或者是看到这禁宫森严,封闭,透出死气沉沉的感觉,让他心生抵触。总之,是有感而发的!

小黄门把他引到崇天门后,便有宫城直辖的太监接应过去,把他领到正德殿前。。

在正德殿前等了片刻,一名中年太监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看了苏三一眼微笑道:“苏大人还真是年轻,跟杂家来吧,皇上正要见你。。”

苏三知道皇帝跟前有个郭德郭公公,眼见得这中年太监说话的神气,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便知道此人必是郭德无疑!

太监总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这种人是最难应付的。男人一旦连最根本的尊严都舍弃了,那还有什么东西不可以践踏呢?所以历朝有宦官当权的朝局,都是最黑暗,最贪腐,最无道的朝局。盖因这样的人,心理是扭曲的,行事也毫无顾及。

不过,这种人要是用的得当,那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苏三身处金陵,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皇帝上的宠信。眼下苏一还没有完全脱险,苏三还有依靠皇上的地方;就算苏一脱险,远赴成都府,自己只怕也没有这么快就可以脱身,为了保险起见,皇帝对自己的宠信,还是要维持的。。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地跑进宫,在皇帝面前邀宠!这不是他的性格,他也不会这么做。因此,自然便需要有人替自己说话。好在太监很喜欢的一件东西就是钱!

秦公公那里是五千两打底,如今他受了伤,还需要准备厚礼;内侍总管太监郭德,是更为贴近皇帝的人,他自然也不能少了这个数。。

五千两对别得官员来说,那就算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就算是对苏家这样的大富之家来说,那也经不起这样送!可对苏三来说,花这样的钱,却一点儿也不心疼。。

苏三认为,钱要用到紧要处!皇帝身边的人,有时只一句话,便能左右了皇帝的思想。而生与死,有时就在于皇帝的一句话。所以,于他而言,要给就给得对方记忆深刻,给得别人无法相比;要么就不给。

“怎么了?”郭德见苏三没有移动脚步,往前走了两步的身子,便又折了回来。。

苏三收了心神,从袖子里抽出已经准备好的一叠银票,上前两步,与郭德靠得极近,才把手里的银票伸了过去,笑道:“有劳郭总管引路,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公公多多照应。。。”

郭德早已看清苏三的动作,眉毛一挑,正想拒绝。他确实贪,但并不是任何人的钱,他都收的!在他想来,一个新近升官,才进来谢恩的官员,能有多大的手面?为了百把两银子,落了这种口实,一点也不划算!

可他低头一看那银票的票面,便吃了一惊。上头一张就是一千两的票面,而且不止一张!心中一痒,手便一伸,颇为‘从容’地接过那一叠银票,塞进怀里。这才呵呵一笑道:“苏大人客气了。。我们这些奴才们,也就是在皇帝面前端端茶,送送水的本事。哪里当得起大人如此厚赠!”

“公公不必多心!苏三年少无知,就怕有惹着皇上不高兴的时候,公公若是能从旁美言几句,比这些身外之物,岂不强上百倍?”

郭德笑笑,倒是觉得皇帝这次眼光不错,选了一个这么心性灵巧的官员:“哈哈。。走吧,别再让皇上等急了。”

正德殿是大臣朝见皇帝的主殿!更是大封朝的最高决策产生的地方。每次朝会,大臣们都会这里,决议天下大事。。郭德领他进了殿,他便着意地打量起这大殿来。

宽敞的大殿内,俱是一色的玉砖铺地!四根三人才能环抱的金丝楠木大柱,在四边撑起了这偌大一片殿宇!大殿的首,一块写着‘正德’的泥金大匾下,便是金光灿灿的龙椅!龙椅后面,一面雕花的巨幅玉屏风衬底,龙椅前的台阶下,四座镂金的仙鹤间隔挺立!两根擎天柱,竖立在龙椅两侧,柱刻有楹联写着:弘敷五典无轻民事惟难;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

整个大殿既显得肃穆,又显得辉煌大气!

而在苏三看来,只这一座大殿,就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银两!这些玉砖,这些陈设,花费的可都是国力!那四根金丝楠木三人合围的柱子,更是有钱都难以到手物件,这背后还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民力,物力!

他参看过史,知道金陵城的皇宫是在原来的行宫基础,进行扩建的,前前后后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耗费了千万两白银,才建成如今这样的规模。

千万两白银啊!这是一个让人感到愤恨的数字。因为,千万两的白银,不是用在恢复国力,不是用在改善民生,更不是用在对抗京人,而是白白地消耗在了皇宫的建筑!

封王朝从故都移迁至金陵城时,举国还都处在京人巨大的威胁之下,随时都有灭国之虞!在这种情形之下,国君不思进取,不图复兴,还把封朝仅有的国力消耗在了新都的建设,不能不说是败国之举!

要不是京人适逢其时的产生了内乱,封朝早已灭亡多时了。

饶是如此,封朝人也没有彻底摆脱京人的控制,而是每年都在给京国人进贡,以维持虚假的和平。

白银二十五万两,绸缎二十五万匹的进贡,看起来,只是从每年的税赋中抽去了两到三成!但京人得了这笔财力,却可以养活数量宠大的军队,然后用这些军队,再来侵扰大封朝。

封朝为了抗拒京人的进攻,又不得不把死抠下来的税收,分出相当大的一部份,投入到备战之中!京人花着封朝的钱,消耗着封朝国力,打得便宜至极。封朝的国主,只要头脑稍稍正常一点,都不会把国库里的钱,在没有意义的地方,花得干干净净!

说起来,这的确让人义愤!好在封朝到了世宗的手里,趁着京国内乱,强硬地停止了进贡!又励精图治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才把国力,积攒到一千万两白银的地步!交到当今皇帝的手里,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杆对京人说‘不’了。。

真要是拿这些钱与内乱才稳的京国人硬拼,只要当今皇的意志坚定,将士肯向前用命,拼死一个京国,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当今的皇,却不是世宗心目中理想的皇帝,并没有主动打到京国去的心思。这不得不说,是命运给世宗皇帝开了一个玩笑。。

世宗想要收复北土的遗愿,是想交给由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太子,来完成的。可惜的是,太子太短命,皇一死,太子也紧接着病死了。。这才让当今的皇捡了个大便宜。命运就是这么诡测,否则趁着京国积弱多年,封朝人未必不能灭了京国。

不过,当今的皇,性子虽然软了一些,但好歹受了世宗的影响!虽于政事并不勤勉,但对于先皇想收复北土的心,还是了解的。因此,于京人的态度,他还算是强硬。。

京人在世宗驾崩之后,曾派使者强硬地要求封朝恢复每年的纳贡,否则就要兴兵南进。。

却被皇一口气撑住了,没有理睬!

京人还真就起了兵,可是刚一起兵,就发现西北边的原人也在蠢蠢欲动!那时京人内政才安定不久,盘算着无力快速消灭封人,因此,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靖元皇帝登极也有十七年了,这十七年来,在当今皇的治理下,国库虽然没有快速地增长,但每年还都在保持着持续增长的态势!到如今,也有一千二三百万两的地步!

而京人这十几年间,国力也是与日俱增,达到可与封朝一战的地步!至此,封朝已然失去单独与京人抗衡的机会。。实在是可惜。

京人的重新振作,自然让与之世仇的原人感到不安。原人是不可能坐视京人从容地灭掉封朝后,再抽出手来,全力对付他们的。所以联封对抗京人,是原人无论如何,也要达到的目的。。

打仗最消耗的便是国力!国力是战争的基础,其次才是战场的谋略和将士们的用命,。。。

封朝一千多万两的国库,看起来很多,但真正打起仗来,花起来却如流水一般。。京人或许用十万两,就可以组建起一支精兵;而封朝人只怕费二十万两,都不能达到京人军队的效果。。

一个林海录的家被抄,就可以抄出几十万两,还不算不动产。大封朝多几个这样的官员,国力就算聚起来,也要被官员们给消耗掉。。

若是靖无初年,京人不顾原人的威胁,真打到封朝这边来了,说不定封人还有机会反攻回去!灭掉京国。那个时候,原人才刚刚开始部落之间的整合,是没有余力管中原之事的,封朝也就真得再次强盛起来。。

苏三看着正德殿里的一切,想到这背后错失的机会,盘算完这里外里的差距之后,不禁嗟叹之余,就只剩下无奈了。。大好的河山,被无能的皇帝占有;与娇美的女子,被‘狗’占有,都让人无比愤恨。。。可,这一切,都是事实!

默然地跟着郭德,穿过正德殿,一齐走进偏殿里。只见赵普皇帝正放下手的毛笔,站在桌后,打量着自己写得东西!

苏三今天算是第二次见皇帝了,正要行礼,赵普却早已看到了他,却招手道:“起来,起来。。来看看,这是什么?”赵普指着案头自己写着条幅,让苏三近前。

郭德一时诧异,还没见过哪个官员进来,皇帝直接就不让跪的,可见皇对苏三的亲热程度,心道:就算没有苏三这厚礼,自己也是要巴结好这位皇的宠臣。。

苏三正头痛又要给赵普行礼,见赵普不让行礼,便收了势,走到皇帝的近前去看。。

只见案头的那张条幅写着:任记炸鱼。四个斗大的字。。

“啊!”苏三略略吃了一惊,有些摸不清头脑。。

“怎么样?吃惊吧?听说周济新认的干孙女,朕亲封的宝珠郡主,就是这任记炸鱼的总掌柜?还听说,她已经被你拿下了?”也不知道赵普是从哪里来的这份子亲热,怎么一开口就说出‘被你拿下’的话来!

不好意思地笑笑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朕也有几个女儿,不如你也挑一个?”赵普微笑地道。。

吓!苏三吓得连忙退后道:“臣。。”

“哈哈。。看把你吓得!知道你已经成了亲,开个玩笑而已嘛,难不成一个公主还要配一个结了亲的人?不过,你若没有成亲,朕倒还真有这么个想法。。”赵普哈哈地笑道。

苏三真是被赵普这几句话给唬着了,他可没有想着要娶一位公主,这皇上也太没谱了,不带这么逗弄人的?还好自己已经娶了亲。否则,皇上要真起了这个念头,自己是应,还是不应呢?

“谢皇上的错爱。。”

“既是错爱,那就不要谢了。。来,这几个字,是太子求朕给任记炸鱼金陵分号写的招牌,怎么样?算是给你那未过门的宝珠郡主长脸了吧?爱卿怎么谢朕?”

“臣代宝珠郡主,谢吾皇天恩!”

“口头上的谢,就不用了!不如,开了店之后,每天叫店里送一些炸鱼块进来。朕,皇太后,周太妃也都好这一口!”皇上的兴趣很高。

“这是自然,臣回去后,就代宝珠郡主知会一下金陵分号!只是,这些事情都是宝珠郡主在打理,臣也不好代为支配。而且,臣听说,那炸鱼块从来也没有免费提供的先例。所以。。”

“嘿,迟早要嫁到你苏家的人,这点主也做不得吗?再说朕这块金这招牌写过去,还抵不上那些炸鱼块?”

“皇上御赐的招牌,岂可用炸鱼块来抵?皇上的御笔亲书,那可是无价之宝啊!任记只有做出更好的味道,炸出更好的鱼块,才可以对得住皇上亲赐的招牌。怎么能拿炸鱼块来抵数?”

赵普听苏三这么说,倒也不好再驳,笑道:“倒底是商人家出身,就算是读了书,骨子里都有商人的味道。。。”

“这个,皇上有所不知,在武陵府,济老吃的炸鱼块,都是宝珠郡主自己出钱,从店里头买过来,给老爷子享用的。。钱虽然是从左口袋里出去,右口袋里进来,但出钱买,是店里的铁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行了。朕不坏这规矩,不就是五百文一斤吗?这个钱朕出得起。。”

“皇上说笑了,五百文一斤,那是给普通平民百姓们吃得,送进宫里来的炸鱼怎么着也得再精选一遍才成。济老在武陵府吃的,都要一两银子一斤,酱料也是特制的,与普通人不同。所以,送进宫里来的,怎么说也得二两银子一斤,才说得过去。。”苏三微笑地回道。。

“啊!”赵普看着苏三,不由疑惑地道:“是这样吗?”

“自然是这样,臣曾听宝珠郡主说过,这炸鱼块,也并不限于草鱼,也可以用其他品种更鲜美的鱼做,制作的手法也有许多不同,只是那些鱼块,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有资格吃的。。臣回去后,问问宝珠能不能为宫里特制出一些这样的绝品,专供皇上及皇太后享用!只是这样一来,量就不会多,只有少数几个人,可以尝得到。。”苏三认真地道。。

钱嘛赵普自然是不会看在眼里的,倒是苏三说的那些:有没有资格吃,专供,特制之类的话,合了他的脾胃!

心里想着自己九五至尊,也确实不能与平民一样,吃那五百文一斤的炸鱼块,因此点了点头道:“嗯,叫宝珠郡主只管做来便是,朕若是要赏人,总不好拿普通的炸鱼块来赏人吧。钱嘛,就从宫里的用度里支便是了。。”

听赵普这么说,苏三这才放下心来。。

免费是不可能的!在赵普这里说是免费,但这炸鱼块要进宫,还不得经过宫人们的层层盘剥啊!进来一坛,只怕要先丢出去半坛。就算是按五百文一斤算,这莫名其妙消失的一半,还不是硬亏在店里的?

皇帝以为免费就只是每天他吃的那么一点点,值不了几个钱!可是他吃一口,下面至少要吃十口!免费个一天两天,店里还受得了。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了这个?

因此,不仅不能免费,而且还要把价格提到非常高!反正皇帝根本不缺这个钱。苏三原本就是生意人,岂会在这头上吃亏?

“是,皇上!臣回头就写信叫宝珠郡主办!”

赵普点了点头笑道:“回去后,也可以给周济去封信。周太妃碍于宫规,不能出宫,但也没有禁着周济进宫啊!他可以到金陵来嘛,总有机会见上一面的。女儿想见父亲,父亲想见女儿,这也是人之常情。。”

苏三忙躬身道:“谢皇上厚恩,济老闻之,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朕以孝义治天下,三纲五常是根本,再不会禁着这样的好事!如今隆福宫里,也就只有周太妃与母后还能说说话儿,周太妃心境好了,母后的心情也自然好了。。”

“皇上孝悌之心,感天动地!大封朝得遇如此英主,幸甚之至!”苏三复赞道。。

“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油腔?朕有自知之明,知道远不及先皇之万一;先皇在世时,外拒京人,内攘群臣,上下一心,才使积弱多年的大封朝,有了如今的气象!如今国力强盛,朕才有机会完成先皇之遗愿,收复北土,驱逐京虏!”

苏三也激动地道:“皇上欲收复北土,臣愿为先驱,以热血之身,效命军前!臣恳请皇上,允苏三从军。。。”

赵普见苏三如此激动,不由笑道:“诶。。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不要掺和这些事情了。。”

“皇上。若王师北起,臣却不能随军,必然抱撼终身!臣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为国效力,要文武双全!所以,臣一直都在习武,便是兵书也读了不少。在武陵府时,臣也时常在张合统领的武陵军中走动。臣深知,文可定国,武可安邦!文武双全,才是朝廷可以大用的肱股之臣。。臣每思及此,便片刻也不敢懈怠,因此,臣再次恳请皇上,若要起兵伐京,请命臣为先驱!”

赵普见苏三说得认真!不由怔怔地看着年轻如此的苏三笑道:“不是开玩笑?”

开玩笑?当着皇帝的面开玩笑?苏三自认为,与皇帝的关系,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地步!

“真是认真的?”赵普看苏三拿定了架子,一脸的认真,略略吃惊地道。。

“皇上若不信,只管一试!”苏三坚定地道。

“查理!”赵普还真就不信了。。

“在!”查理就在殿外当值,隐约听到皇帝的叫声,连忙闪了进来。。

赵普笑对苏三道:“那让查理来试试你的身手?”

苏三看了查理一眼,笑对赵普道:“查大人可是大内侍卫第一高手,臣哪里是查大人的对手!不过,臣倒是愿意一试。只是请皇上先答应臣两个请求。”

“看看,说你骨子里是个商人,还真没有冤屈了你。。你先说说看!”赵普的好奇心起来了,也特别好说话。。

“臣请净场,只留查大人与小臣比试!不管输羸,都请皇上代为保密,也算顾全了小臣的面子!”苏三轻轻地笑道。。

赵普一听苏三这话,基本上就等同于认输了。不由笑道:“这个可以!”

“不论输赢!皇上若是觉得苏三武艺还过得去,就请允准苏三随军的念头!”

“这个嘛!若真是文武全才,那朝廷自然会通盘考虑!”这也算是变相答应了。。

苏三便一笑对查理道:“查大人,手下留情!”

查理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皇上怎么让自己来对付这么一个才成年,小孩子一样的人物!

这种书生级的人物,自己别说让一只手了,便是让二只手,就是撞的,也要把他撞翻了。。。这可怎么比?千万不要把人给弄伤了。。

皇上见查理一脸的不情愿,情知查理不愿意和一个书生动手!便笑道:“可别小看了苏三!他刚才可是自吹了,是文武又全,自小便开始习武的。你动手的时候,需要仔细了。。”

皇上特别在‘仔细’上加了重音,暗示查理手底下轻一些。这才对郭德等人道:“你们都到外头去,没朕的吩咐,不准进来!。。”

等一干闲人都退了出去,皇上才笑对苏三道:“文武双全的大才子,你看这偏殿里的地方够大了吧。。”

其实这偏殿还真不能算大!墙四周都有书柜架子,最前头,还有皇上的书案,只书案前头,有些空地。不过这块空地,对练太极的人来说,足够施展了。因笑道:“这么大的地方,足够了!”

查理一听这话,便知是外行话!行家里手,一个冲刺,几丈的距离瞬息便至,这点小巧的地方,动不动便要把人逼在角落里的。。若是双方都是高手,那还能使出一些短打的功夫!要真正伸开手脚,这屁大点个地方,根本不够看。。

“查理!你觉得呢?”赵普笑问道。。

“臣没有意见!”查理能有什么意见,在他看来,只怕自己都不用动弹,就能把苏三给收拾了。不过,还是不要太给人家难堪,好歹配合人家来两三个回合便罢了。

苏三在一边对查理笑道:“既然是比试,那就应该有个标准。查大人请看,这屋子有许多东西,椅子啊,书柜啊,等等!咱们不如约定一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只要碰着了这屋子里头的东西,那就算输如何?”

查理笑道:“都听苏大人的安排!”

赵普见两人商量定了,便坐到案后头笑道:“好了,那就开始吧!”

“请!”

屋子烧着地龙太热,苏三把外套脱去,露出里头的一身短打装扮,很是精神地对着查理亮了亮手!

查理看苏三里头的衣服,倒是武人的打扮,不由留了几分意。可是,再一想,他这么年青,又是个读书人,就算从小练了一些武艺,那也不过是花哨的功夫而已!真正要习武的人,手上绝不会那么细嫩,一点老茧子都没有。。。

看来,这小孩不过是玩得一些花架式,中看不中用。。

“请!”查理原本就是一身侍卫服,虽然厚了一些,但还不致于影响拳脚!倒是很认真地摆了一个架子。

苏三知道查理只是在应付他,心道:如此最好。

他自得了三影刀谱之后,念力虽然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与查理这种级数的高手,真正交起来手来,只怕还是很难有胜的机会!

因此,查理轻视他,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查理越轻视他,他胜的机会就越大。他如今也算是一个高手,高手交手,胜败有时就只在一念之间。。。

看到查理摆了一个姿势,便停在原地不动,苏三轻松地抖了抖肩膀,摆出一个格斗的起手式。

双拳立于胸口,小心谨慎地往查理身边靠,边靠边认真地道:“我来了!查大人可要小心!苏三的力气可是很大的,一拳下来,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受得了的。。苏三曾经试过一拳打碎一块石板,这可不是吹牛,可是真真切切地事实哦。。。”

听着苏三絮絮叨叨地慢慢往前走,查理真是有些想笑!年青人就是年青人,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查理笑了笑,姿势略松了几分笑道:“来吧,查理会小心的!”

苏三已经走到近前!听到查理的答复,便一拳打了出去,拳速看起来不快,但却用上了三影刀的技巧,苏三自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就是毫不留情!

查理感觉这拳速不快,估计力量不大!但他好歹是个经验丰富的武技大家,虽然是玩笑一样的比试,他也会习惯性地用上心思来招架!不求伤人,自保的力量他还是用足了的。。。

有点漫不经心地用手掌心,想要去包苏三那拳头!

可是才把手掌伸出去,便发现不太对劲,那看似不快的拳头好像突然花了一般,幻出两道拳影!分朝他的左右胸袭来。。

查理心中咯噔一跳,额头上的冷汗顷刻冒了出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碰上了劲敌,不是劲敌,绝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变化。。。

可是这会儿功夫,他意识到了,却已经有些晚了。。。因为苏三的拳头已然擦着他的手掌直奔他的胸口。。

从手掌处感受到苏三的拳风,查理已然明白这一拳若让苏三打实,那绝对是致命的。。。

心中狂跳的同时,整个人都紧紧地绷了起来,慌乱之中,连忙用双手往苏三手臂上一抱。。。

“轰”!查理只觉得两只手掌像抱住了一根满是刺的狼牙棒,整个手臂都刺痛了起来!同时一股臣大的冲力,把他双手的虎口同时挣裂,钻心的痛疼让他的眼泪都差点飞了出来。。

可是他绝然不敢松手,松手就是死!所以他忍着强烈的痛苦,拼死地抓牢苏三的手臂。

值得应幸的,对方手里不是刀或剑,否则自己绝对幸免!

就在查理牢牢地抓紧苏三手臂的下一刻!巨大的拳力,从查理的手臂上传导过来!查理尽量让手臂直直地挺着,双脚根本不敢定在地上,直接弃了全身的防守,随着苏三的拳力,整个身子都往后退了起来。。

赵普看了一个目瞪口呆,根本没有想到,苏三一拳打过去,查理就好像粘在了苏三的手上,飞了起来。。而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就更让他惊诧了,因为,苏三的手臂前一刻还是往前冲的样子,下一刻却突然一软,像蛇一样扣住了查理的手臂,只听苏三‘嘿’地一声,看似很轻松地一抡!

便见查理那比苏三壮了不知道多少的身体,被苏三轻而易举的抡了起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叭!”地一声,砸在另一边墙根的书柜上,书柜顿时整个断裂,书籍落了一地。。

苏三见好就收,连忙跑过去扶查理起来。。

查理此时犹如惊弓之鸟,早忘了这是在比试!见苏三奔到身前,伸手扶他,他却下意识地把苏三扶住自己的手,往身侧一带!把苏三摔倒的同时,自己就势站了起来,强忍着的双臂麻木的感觉,在屋子中间摆好防御的姿态。。

直到此时,查理才发觉刚才苏三不是攻击他,而是要扶他。。

郭德等人听到异动,哪里还顾得上皇上的吩咐,全都钻了进来。。却看见苏三哼哼地倒在书堆中,实木做成的书柜,已然被砸成了两截。郭德惊叫了一声,实在没有想到,查理会下这么重的手。。不由的有些呆了。。

跟着进来的小太监,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这,查大人也太狠了一点吧!

众人一齐看向皇帝,只见皇帝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查理,那表情好像要吃人似的。。

郭德忙前扶起苏三,见苏三虽然受此重挫,却好像没事人儿一样,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了,只能轻轻地道:“查侍卫是练惯了的人,手头重,没摔着苏大人!”

郭德看皇死死地盯着查理,心知皇帝一定是在怪查理下了这么重的手,可见皇对苏三的喜爱。再说自己又收了苏三的银子,自然不好说,苏三自讨苦吃的话;

只是于查理,他倒也不敢迎合着皇帝的意思去责怪查理。毕竟昨夜,查理保驾有功,也正是最受信的时候。因此,只好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宽解的话。。

苏三自然是接着郭德的话头道:“还好查大人手头留情,要不然这下就要了苏三的命去了!”

查理脸青一阵,白一阵,再也没有半句回应。苏三要保全他的名声,不肯认赢,只说是输了。到了这个地步,查理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倒是想坦坦荡荡的认输,但他是侍卫总领,真要是认了输,说是被一个生打败了,传出去,那他可没脸再呆在宫里头!再说,这一场他输的冤!若不是大意,就算是输,也断不至于这么狼狈!

不过,苏三是一早就有了打算,先一步把人全都清了出去!不是为了别的,倒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只这一点,苏三只怕就已算准了稳胜自己的了。。这,绝对是个人物。真要放起来,自己也不一定就能赢!想到这里查理倒是有些服气了。。

“咳咳。。。”赵普终于醒过神来,看了看苏三,又看了看那烂成两段的柜,脸白了白,才对查理道:“嗯,你下去!今天就不要当值了,。。。去!”

查理脸红了红,强忍着痛给皇帝行了礼,又极不自然地对着苏三点了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郭德见查理被皇支出去,好好的反省去了。便十分关切地对苏三道:“真没事吗?有没有内伤?伤没伤着骨头?要不要请太医给看看?”

苏三笑了笑,跳了两跳,又蹦了两蹦:“真没事!”

郭德倒是稀罕,都摔成了这样,还没事,怕也真是练过的。。难怪这么大胆,敢与侍卫统领大人动手。。

赵普看着苏三又蹦又跳的搞怪,不由一阵苦笑!可是下一刻他才想起,敢情这苏三比自己身边的第一高手,还要历害!举手之间,便把查理给收拾了。果然是文武双全啊。。

“你们怎么都进来了?朕不是说,没有朕的准许,不许进来吗?都出去,老实在外头呆着。。”赵普冷着脸喝道。。

郭德等人吓得一缩脖子,几个小太监,也不敢再收拾满地的籍了,跟着郭德又退了出来去。。

等人走了个干净,赵普缓缓地行到苏三身边!下下地看,左左右右地打量,竟是越看越欢喜,笑道:“你干脆休了妻,给朕做个附马得了。。朕那些女儿,可尽着你挑,如何?”

苏三情知皇是在开玩笑,却只能再三的推辞!

赵普叹一口气坐了回去!突然自己傻傻一笑道:“你啊,还真是本朝第一怪才!你这可不仅仅是一般意义的文武双全了,文可为文状元,武可为武状元!嗯,这是极难得的事情,要不,朕再抬举你做个武选的主考?”

苏三忙道:“皇还是饶了小臣!一个春闱主考就已经让小臣惶恐不安了,再做了武选主考!那臣这风头还不知道要招多少人忌恨了。。”

“担那个心做什么?朕要抬举你,还有谁能拦得住!嗯,不过武选与文选不同,主考是要讲些资历的!”

“皇所虑正是!”苏三忙接口道。。

“武选主考就算了,你就做个副考官!”赵普看着苏三的嘴张得大大的,有些得意!睬也不睬苏三又道:“朕可是为你着想!想随军,没点资历怎么成?武选考官就是给你添资历的,不过既然要做武选的考官,没个合适的身份也不成,这是需要武职衔的!朕就索性给你,加一个武职的头衔。。弄个什么头衔呢?太高了不好,太低了也不好!。。。嗯,就抬举你为‘轻车都尉’,赐御前行走如何?”

“别这么看着朕!这也是个虚职,主要是为了让你办好武选的差使!你不是想去军中效力吗?这也是给你的一个考验。。做的好,才有的商量,做不好,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金陵,打仗的事情,让那些将军们去考虑得了。。”

“臣,谢主隆恩!”苏三连忙应了下来,不敢再有什么推辞的意思。他是实在不想在金陵这地方,无谓地消耗时间!真要有所成就,还得是在战场真刀真枪地打出来!

皇见苏三应下了,不由笑了起来,好像办了一件极为英明的事情一般!随后,皇又想起苏一的事情来,便极为随意地问苏三道:“你大哥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觉得朕应该怎么处置才好?”

“小臣何德何能,能参与此等国家大事!何况事涉太子和家兄,臣为避嫌起见,就算有些看法,也不能说!请皇恕罪。。”苏三见皇问起,虽然是极随意的样子,但内里的意思,却不可等闲。不能不郑重其事!

“朕要你说。。”

“那臣就说!”

苏三郑重地道:“其实皇什么都不用做!因为臣以为,家兄是清白的,而胡时尘只是诬告!再说,现在这件事情,在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又有许多谣传,说是吴王欲对太子不利!就是站在这个角度来说,宫闱之事,也不宜张扬!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最后的结果,都将是朝堂震动。。。皇既放了家兄,说句惴摩意的话,那就是想要平息事态!皇既有了这样的姿态,那就静观其变好了。”

“爱卿这么看?”赵普歪着头,打量着苏三。。

苏三笑了,温和地回应赵普道:“不是臣这么看!而是皇让臣这么看!皇若想要个明白的结果,那就再把家兄抓进去,便可!因此,皇希望臣子们怎么看,那臣子们就会怎么看,小臣也不例外。。。。”

赵普微微一愣,再也没有想到苏三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他现在发现,越与苏三聊得深,就越感觉到苏三不简单!

“好了!朕还有些政事要处置,道乏!”赵普摆了摆手。。

苏三见自己的话,让皇有些深思!知道刚才那句话说到了他的心里头。话不在多,在精!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不过赵普听了他这番话,只怕心里会再对自己重新评估了。。毕竟自己这番话,说得太直白,太露骨。

殿外头,郭德仍然不放心苏三的身体,还在询问苏三有没有受伤!郭德知道,要是受了内伤,有时候一时半会的也发现不了!等过了一段时间,才会开始慢慢地发作起来,越来越历害,只到要了人的性命。。

不过,他觉得查理再也不会用出那么阴毒的手段!毕竟苏三也没有得罪他。。

苏三的身体,自然是一点事儿也没有。对郭德谢了又谢,才由小太监领着往宫外头走。。

郭德见苏三走了,皇又没有吩咐他们进去,有些迟疑是不是该进去!想了想,对小太监们道:“你们先在外头呆着,本总管先进去看看,免得皇再发脾气。。”

小太监们当然求之不得,巴不得在外头站着舒坦!要是在皇眼皮子底下站着,他们连屁都不敢大声地放。。

郭德沏了一杯参茶,端了进去,却见皇正坐在条案后头想事!原本想退出去,却见皇帝已经注意到自己进来,便只好硬着头皮,把参茶递了去,不敢说话,轻轻地退到一边侍候。。。

皇的眼睛扫过地那摊零乱的籍,嘴里却轻轻地念道:“这苏三倒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郭德没有听清皇的话,也不知道皇是不是在与自己说话,因此只是低头站着。

“你说说看,苏三是个什么样的人?”赵普看着郭德问道,脸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啊!”郭德微微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笑道:“奴才今个才第一次见到苏大人!不过,依奴才来看,倒像是个极直爽的人。。。”

郭德并不知道皇为什么突然有些一问!所以先点明自己今天头一回见苏三,不太了解苏三!以免说错了话,皇怪罪。

点完了这层意思,他才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说苏三直爽,这倒也是他的真实感受。。

直爽?赵普听着郭德的话,并没有言声,而是心里在想:苏三能算得直爽吗?怎么自己感觉,这苏三似乎城府极深一样呢?

自己每天在宫里,与那帮子文武百官天天打交道,看着百样的脸,听着百样的腔调,琢磨着百样的心思,思考着他们真真假假的话,自以为早就练出了,一看到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是深是浅,是真心还是假意。。可是,为什么就看不透这个苏三呢?

要说他年少轻狂!可他又狂得恰到好处。狂起来,无人可挡,关键的时候又不过份,能收得住。这一点,赌诗会的表现,便是实证!

要说他完全是少年的心性,没有什么小心眼,可他刚才却又说出那番看透世事的见解!特别是那最后一句,虽然说的露骨,但却是一针见血,鞭辟入里。。。

可若要说他有城府,他又敢于在自己的面前坦白!不仅把话说得透亮,而且还把自己的本事都亮了出来。文才,武功,一项也没有隐瞒自己!说得话,办得事,再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私利着想!就连别人想巴结,都巴结不到的差事交给他,他都不想要。。

就这么一个人,似乎有些直爽,似乎又说不是直爽,总觉得让人看清楚,想不明白。。

郭德见皇帝凝眉攒想,摸了摸怀中那五千两的银票,有心再为苏三说两句!细细地在心里寻思了一遍,心中微微一动,便又道:“不管苏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奴才以为,他都是个忠臣!奴才曾听皇说过,苏大人在武陵兴过义学!一个生,功不成名不就,就有为国事如此心的举止,这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有的境界。而且,今天苏大人,还请命从军!奴才观苏大人从军之心,是情真意切的,再没有一丝作伪。这也足可能说明,苏大人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大忠臣!一个生,宁愿被查侍卫打趴下,也想着为国尽力,这一片苦心,便是奴才想起来,都是感动的。。。”

赵普其实也想不明白苏三倒底是什么人!他要真能猜得透苏三,那封朝也不是眼前这个格局!

不过他听了郭德的话,倒觉得郭德的话是极有道理的。

只要苏三是个忠臣,直爽也罢,城府深沉也罢,总归于国于己是有利的。有了这个想法,赵普便也把这块心事放下了,不再深想。

只是见郭德还在那里以为苏三输给了查理,不由笑骂道:“你知道什么?。。。”

“是,是,是,奴才都是瞎说的!皇英明,对苏大人自有评判。。”郭德见赵普笑骂,便知没什么大事了。。

赵普哈哈一笑,也不点破两人说得不是同一个意思!而是摆了摆手道:“把这个条幅给太子送去!再传朕的旨意:着中舍人苏令史兼领轻车都尉,赐御前行走!举为明年武恩科副主考。”

郭德心里听得诧异,却不敢深想,连忙应着,取了皇案头的条幅,走出偏殿!直走到殿外,他才腾出心思来想刚接到的旨意。

文选做了主考,武选居然也举为考官了,这可是大封朝建朝以来,闻所未闻之事啊!皇如此信用苏三,只怕来日前途不可限量啊。。

郭德心里对这件事情,感到诧异!苏三也感觉这又是一个意外!

苏三很不想受赵普的恩惠,可赵普像是认定了他似的,就偏偏硬要给他恩惠!不仅如此,而且还是格外的施恩。

满打满算,他从武陵来到金陵也才一旬左右的时间!这么点时间之内,他便从一个平头的百姓,文官封到四品,武官还兼了个从四品;虽然两个官职都是虚职,可是这份提拔的速度,和皇宠信的程度,满朝之中,谁可以比肩?

何况,他还兼了文武双科的考官!

只怕整个大封朝,也没有人受过这么重的恩典!

要说他自己要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功劳,皇有个借口加恩给他,他心里还好接受一点!可是他身无尺寸之功,也无世族功勋,突然间,就连连获恩!就不要提,别人怎么非议他了,便是他自己,也觉得受之有愧。。。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只能怪这皇帝太不着调,行事太过乖张!一高兴起来,就胡乱加官,平白无故地让自己受了这样的知遇之恩!这要往后,大封朝真有了什么事情,他是该出手好,还是该不出手好呢?这真是让人有些纠结!

他其实很怕这样没头脑,行事无章法的人!!吃饱了没事情做的时候,脑子里会不断地冒出怪怪的想法,一点都不靠谱,让人无从考量,让人无法料想。。。

就他这种情形,换任何一个人来做皇帝,也不会这样给人升官的!官场自有官场的潜规则,无故加恩,加得不是恩,加得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一天一夜之间,苏三文武官凭齐备,又挟天子隆恩,贵为文武科考官!若说这满朝的文武官员没人妒忌,那是不可能的!

只一个文科举,自己忝为主考就不知道惹红了多少人的眼!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肚子里憋着什么坏主意,要编排苏三。现在又多了一个武科举的考官,苏三是连一大帮武官都得罪在里头了!这对大多数人来说,不是好事,而是坏事!

官场讲资历,讲声望,讲根基!只有他突突地高飞猛进,岂不就是越飞越高的风筝,随时都要面临断线的危险?这满朝的官员,不是文官就是武官。他一个毫无资历的人,一来就霸占了两个显差,这些人不要群起而攻之,才是出鬼!

就算李道明掌着御史台,只怕也拦不住那帮子御史动本弹劾的!还有金陵的那帮子学子,只怕也不会服气自己安安稳稳地坐在主考的位置,总该要寻他一些错处的?还有许多不知名,不知姓的大小官员们,也都拿着眼睛瞪着他,只要自己稍稍出点纰漏,便要扑来,撕了自己。。

形势其实已经是岌岌可危的,远不如表面得来的那么风光!一旦被人揪死了短处,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场面。。。这岂不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尖刀?

若不是他算死了皇,就是一个不太着调的人!那他几乎可以断定,皇这是要把自己架空,有意把自己放到这么惹人眼的位置,引众怒而诛之的。。

还好眼下皇还是信重他的,而且赵普也还有些生的意气,自己亲自做出的决定,只怕不会让别人来挑毛病。只要皇这根绳不断,他这只风筝就是面对再大的风雨,也尽可以杠得住。要不然,此刻他就要卷铺盖离开金陵,远走高飞了。。

总之,这两件美差都来得有些莫名!

不过,来就来了,妒忌的人,也就让他们妒忌去!他还有其他许多事情要动脑子,自然不会过多地去关注其他人的感受。

他只需要知道不仅皇帝没有害他之心,反而十分信重。便算定,有再多的人在背后搞鬼,他也安如泰山!

只是,最近还是低调一点为好!有些人有火气,自己还是不要去撩拔为妙!

等有人试出了皇帝的决心,这些人就是有再大的火气,只怕也要压下去。。

想了又想,总觉得这风头出得有些无谓,并不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因此一回到苏府后,苏三便再也不肯出门了!好在苏一的案子正在紧要的关头,所有人对苏府是噤若寒蝉的,再没人敢登门骚扰苏三。。

正如苏三所料,事情果然是闹大发了。。

小安第二天出门回来,便先说了有许多人在围攻京人辕所的事情;说完之后,才把金陵才子在宫门前啸聚,请愿罢免他主考之职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苏三倒没想到,金陵这帮学子动作这么快,举动这么激烈。只是听到小安说到后头,不禁失笑起来:也太不团结了,被那个秦佩松一句话就给吓回去了,这么不经事,还不如不起这个势。。。

他知道这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金陵学子宫门闹事,这只是个前奏;回头他被任为武举考官的旨意再明发出来,那又会有更大的风波。。

正这么在府里想着,当天下午,便有恩旨到苏府!查理带着两名宫中的侍卫,亲来给他宣旨。旨意里正如皇上昨日所说,给他封了轻车都尉的官称,赐御前行走,赏差做了武举的副主考!

轻车都尉是个武职,并不需要到吴台铭那边去认勘!又是个虚职,所以也不用到枢密院和军中报档!

因挂着御前行走的名头,所以传旨之后,查理便送上了两套侍卫服和禁宫侍卫的腰牌,这就算是御前行走的侍卫了!拥有随时入宫面圣的方便!

武举副主考倒是一个要紧的差事!

只是这并不是一件急差!武举一般都要在春闱之后,春夏交际,或直接到夏时,才会举行!金陵府里有武学院,武举要考的武力,御射,技击,角力,都是在那里举行;武举还要考策略,考兵法,那个是在贡院中进行的。不过现在说这些还都早,朝廷也还没有把这事,放到议事的日程上来。。

封朝重文轻武,文科举还没有开始议事,武科举就更不消说的。。不过,在皇上的心里,兴许也想到明年或有战事,因此对明年的武举,只怕是投入了很大的希望。。。

收了腰牌和侍卫服,查理把苏三带到一边,小声地问道:“先给老弟道个喜!不过,有句话也要提醒一下苏老弟!最近,苏老弟还是要低调一些。就今天这道旨意,军中那些大佬名宿们,说话颇有些不中听,只怕下次朝会,有人要弹劾的!”

“最好免了小弟的差使,小弟落得轻松!”苏三笑了笑道。。

“哈哈。。差使是免不掉的。查理在皇上身边也呆了许多年了,皇上极少主动任免官员。但皇上一旦任了,那谁也别想拧得过去皇上。。再说别人不知道你,我可是知道!别说是一个轻车都尉了,就实授了一路将军,以苏老弟这文武全才的满挂子本领,也尽拿得住,苏老弟就瞧好吧。。”查理对上次败在苏三手里,不仅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显得更加亲热了。背后议论皇上的性子,这话就算是极隐私的话了。两人见面,今天才第三次,能说到这个份上,可见查理并没有把苏三当外人。。

苏三对查理也有好感,知道他平时说话少,能这么与他说话,就算是极看重他的。。

“对了,上次不好问!苏老弟方不方便告诉查理,上次苏老弟使的那功夫,是什么功夫?”查理有些不太好意思,三十多岁的人,问这话的时候,脸还红了红。不过查理对苏三的功夫,那是真好奇!

“哈哈,那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苏三笑了笑:“其实那天用了两套功夫,最后把查大哥甩出去的功夫,是太极拳里的引字诀!”

查理没有听过什么太极拳,见苏三说什么引字诀,自然是听不明白,但查理也知道,苏三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便已经够意思了。。

武林之人,有自己的禁忌!而武功路数,是每个习武之人,最要命的所在,再不会与人交底。漏了底子,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因此,询问别人武功底细的行为,其实是很犯忌讳的。要不是查理实在好奇,其实也不会有今天这一问。。

“这太极拳是一种古拳法,可能世人多不知晓,其实苏三也只是得了一些支离破碎的残谱,自己慢慢钻研成现在这样的。想必,查大哥没有听过!”

查理恍然大悟,可再一听苏三是自己钻研出来的,心里便又吓了一大跳!学武是一回事,自己钻研武技,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苏三都已经达到这种境界了,难怪可以一招之间把自己给甩出老远。

看来,这苏三还真是一个武学怪才啊。。

“至于这最先那一拳嘛!”苏三停了下来。。没有再言语。。

查理眉尖一挑,想问又不好问。

既然苏三把两套功夫分开来说,那显然这一拳,并不是太极拳里头的招法!苏三不说,自己怎么好再去追问?可不问,他心里又痒的难受。。

看着查理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轻轻地一笑,却轻轻地问道:“查大哥与终极山的终极剑派有没有什么关系?”

“终极剑派?嗯,家师与终极剑侠倒是朋友!只是师父去得早,终极剑侠又隐居多年,这点关系也早扯不上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终极剑侠!不过终极剑派在江湖上,倒是极有名头。。”

“那查大哥知不知道终极剑侠归隐之后曾创下一本刀谱!叫。。”

“三影刀谱?”

“对!就是三影刀谱!这三影刀谱里有一手绝招,叫三影刀!刀出三影,一招之内,可送人性命!”

“倒是有些耳闻,只不过这三影刀极少有人见过。。”

“小弟见过!”

“你见过?”

苏三轻轻一笑,把扇子取在手中一打开,一边扇一边道:“就在前不久,那晚小弟还在武陵城!林海录使人火烧驿馆,欲杀钦差李道明!小弟与张合将军正在附近,前往驰援。发现,便是终极剑派的大弟子沈众与终极剑侠的关门弟子何昊天,正在围杀钦差大人!那一招三影刀,便是何昊天对张合将军使出的。小弟正是那日看了这一招之后,私下里领悟了一番,才有了一些心得!因此,这便是昨日小弟对查大哥使出那一拳的来历。其实是第一次使,有些收不住,望查大哥莫怪。。”

查理又大吃了一惊,心里盘算着:苏三仅看何昊天使了一次,便能领悟到其中关节,继而钻研出差点杀了自己的那一招,这苏三也太。。。奇才啊!可是何昊天不是死了吗?听说是被一拳打死的,难道。。

“啊!你,你就是‘无情鬼手小神仙’?”查理瞪大了眼睛,看着苏三。。

轻轻一笑,把扇子极自然地一收,双手背在身后,头侧仰着望向天际,平声静气地道:“被查大哥发现了!不错,区区正是‘无情鬼手小神仙’!”

吓!查理心理平衡了!

自己的身手虽然比何昊天强,比沈众也强,但真要说强到哪里去,查理自己也不敢说什么大话!但如果沈众与何昊天都在场,查理要求胜,只怕是没有机会的!

而苏三说的那天,他其实知道!那日沈众既然在场,何昊天又听说是一拳被打死的,可见苏三强过两人许多!这么一盘整下来,自己败在这样的人手中,原来是情有可原的。。哈哈。

“何昊天,真是被您一拳打死的?”查理有些惴惴地问道。意识到眼前这个身材并不是十分健壮的苏三,是一个比自己更高阶的存在时,查理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语气之中都用上了尊敬的态度。

不过这话却问得苏三有些挠头!这话叫他怎么答好呢?“其实,原本,若不是,哎,确实是一拳打死的。。”

“头都打扁了?”查理飞快地又问了一句,才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唐突。。

“呃!”苏三听了这一问,挠了挠头,干脆不开口了。。

查理明白自己是多此一问的,他应该知道苏三拳头的历害。昨日的那一拳,他自己就有亲身体会,若不是自己忍着巨痛,牢牢地抓住了苏三的手臂,只怕那一拳苏三把他整个胸腔都要打瘪!

想象着这个后果,查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脸白了白,微微地从苏三的身边轻轻地挪开了小半步,才不好意思地收住了脚。。

查理还有正差在身,不好在苏府久留,两人在略聊了两句,苏三亲送查理到大门口。一人送上五十两的谢程,查理自然是不想收的,但自己身边还带着两个侍卫!他不收,两人也自然不敢收,便权且收下,放下一句改天一起吃酒的话,便回宫缴旨去了。。

苏三料定,自己做了武考官这道旨意明发之后,只会推波助澜,让整个朝廷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因此更不出门!便是第二天苏一三司会审,他也窝在府里,不想移动半步。。。

三司会审的当天,一大早便有公人上门,把苏一带到大理寺衙门里头去!

大理寺不是寻常的地方,那是整个大封朝断狱的最高部门!专断大案,要案,及事涉宗室的案件。。。

有时刑部大堂断出来的案子,到了大理寺,说翻案那也是要翻案的。经大理寺断定的案子,除皇帝外,再没有人有资格翻案的。。相当于是终审判决!

如今的大理寺正卿是周志清,是一个从大理寺的文书,录事,主簿,司直,寺丞,少卿,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老大理!除了大理寺的狱丞他没有做过,其他的职务他都做遍了!为人最是精明干练,于寺务最是了解,尤其事涉皇族的事情,他处置起来尤其果断,当断则断!在大理寺内,有着绝对的权威!

三司会审,周志清是主审!池一鸣,李道明是副审!因为,最早的时候,案子是先发在金陵府的,所以徐江锦到堂陪审!

大理寺大堂问案,对观审的人,有严格的限制!就算是犯人家属要求观审,也有人数上的规定。无关人员自然是不允许观审的!只有民愤极大的,需要公审的案子,大理寺才会请旨,开特例公审!

苏三不想出门,昨天夜里吴王府来人传话,说胡时尘已然‘自尽’而亡!他便料定再不会再出什么差子,去不去也就无所谓了。。。

他给吴台铭的信中,就提到吴王会处理掉胡时尘。之所以要告诉吴台铭这件事,其实是要试探吴台铭!

若吴台铭有了反悔之心,不肯放过大哥苏一,那得了苏三的提醒,胡时尘就不会死!如果是这种情况,那苏一上不上堂,上堂之前要做什么准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在,胡时尘既然死了,那就说明,吴台铭再不会反悔!事情也就不会再出什么差子。。

其实吴台铭根本没有必要反悔!他现在得到的,比除去大哥才能得到的更多。。

既然不会出什么差子!那去不去观审,也就没有必要了。。再说他现在好歹也是个朝廷的命官,去了大理寺大堂,又没有自己坐的地方,实在是没有必要露那个脸。。因此,着小安与苏兴到堂前看看便罢!

小安得了三爷的指令,便陪着苏兴一起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在城东,距枢密院并不远!一条直街到底,便是大理寺,门前一条横街,形成一个叉路口!

大理寺不同于其他的衙门,五进三十六院,占了相当大一块地皮。衙门口与门前横街相距十丈,既敞亮,又大气!

衙门正大门外,有一道三开间的巨大牌坊,牌坊上写着‘廉生威’三个大字。高有三四丈,令人望而生畏!

苏兴常在各个衙门口走动,对大理寺自然也不陌生;倒是小安看到衙门口如此威势,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苏兴笑指着牌坊道:“这都是给外人看的,真正当官的人,不讲这些!大理寺遇着案子了,才受人待见,平常时节,谁也不稀罕他们!原先,衙门里头那些寺丞,少卿见着我们家大老爷,也只有陪笑的份!大老爷还是侍郎的时候掌着刑部,便是大理寺也要受老爷挟制。”

说起这些,苏兴自然是门清,他跟着苏一在金陵也呆了十好几年了,整天走动的,也就是这些地方!“哎,不过形势比人强!如今倒转了个,反过来要看他们的脸色了。。”

小安便笑道:“三爷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的,兴管家不必叹气!”

“但愿吧!”说罢,领着小安穿过牌坊。

衙门口四名带刀的衙卫,阶前两人,阶上两人,分两边相对而立,一手按刀,一手叉腰,钉子一般地立在门口。小安有些踌蹰,不敢向前,苏兴却没事人一样地从四名衙卫中间穿行了过去!

一进了衙门正门,苏兴便带着小安进入第一进院子的偏房,在一处书吏房里办了听审的手续!进第二进院时,有衙役接了听审票据,又查了查两人的身份,并且仔细地查验了两人身上有无利器,一齐完成后,这才放两人进去。。

大理寺第二进有十二个院子,当中最大的一个院子,便是大理寺的正堂!从二门进来,便是一块极宽的平地,四周都是修整得极平的草场,只中间用青砖铺了一条宽二丈许的大路,直接连到正堂。。

两人走到正堂下,十几名衙役正散坐在堂子里说笑,堂前两侧立着一丈高两块铁牌,一面上写着‘肃静’,一面上写着‘回避’!

衙役见两人进来,便直接往边上的围栅里一指,也不说话!

围栅是观审的地方,用一排手臂粗的木栏围住,不允许观审的人胡乱走动!

围栅里已然站了许多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各府里的家人,或者还有其他衙门里头来采风小吏!苏一案影响甚大,第一次过堂,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苏兴打眼看了一圈,默默地对着几个人点了点头,不吱声地与小安站在一边!

李志看到苏兴进来,不由走到近前笑道:“兴哥儿这早晚才来?这位是?”

“这是我家三爷的管家季安!”苏兴见是李志来问,忙应了一声,又对小安道:“这是新任御史中丞大人府里的李管家!”

倒是李志慌忙对着小安行了一礼道:“原来是三爷府里头的管家!武陵府里,多承贵上照应,老爷才逢凶化吉!这些天老爷子还一直念叨着三爷呢!”

小安不慌不忙地回了一礼,微笑地道:“三爷说过,李中丞是朝廷的栋梁之臣,拼了性命,也要护着中丞大人周全!”

李志倒没想到小安这么沉稳,应话这么周全。看来,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这位三爷,初入帝都,这才几天的功夫,文职也晋了,武职也弄到手了,居然混出文武两个科举的考官!难怪老爷子这几天在家里,狠狠地训斥少爷呢!自己原也不知道老爷与这位小苏大人,有这么深的关系,倒是这两天,老爷隐隐透出一些信息,他才知道,原来这位小苏大人,是一个比苏侍郎更历害的人物。。

苏兴拉着李志小声地道:“你家中丞大人今个坐堂,有没有什么消息给兄弟透透。。”

“大人的想法,李志哪里猜得透?不过,看我们家大人的神色,似乎并不凝重,只怕今天这堂不会难过!”李志几乎是贴着苏兴的耳朵说的。。

听了李志这话,苏兴的心理便又安宁了几分!却听一人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位就是苏令史府的小管家啊!还真是够小的哈。也难怪,听说苏令史大人本人也才是弱冠之龄!有个这么小的管家,也是正常。。。哦,对了,咱们是该叫苏大人,苏令史好呢?还是叫都尉大人好呢?听说是身兼数职啊!弄得咱们都不知道怎么叫才好了。。”

有人在低低地笑!更有人小声地说:“还在侍卫营里挂了名呢!生成武夫,真正是莫名其妙!”

都不是什么好话,怪腔怪调只起来也逆耳!小安皱了皱眉,冷冷地朝说话的人看去!

苏兴怕小安不懂事,在这里冲突了起来。

这是大理寺的大堂,开审在即,喧哗不得!因在小安的耳朵边轻声地道:“是许侍郎府里的管家朱一光!这家伙最是阴阳怪气的,别理他!”

一边这么说完,苏兴却一边笑对朱一光道:“你要是有幸见着咱家的三爷,就只管叫大人好了!咱们跑腿的,分这么清做什么?你该不是想以后当了官,好巴结我们家三爷啊!”

朱一光轻轻一哼,却是一脸的笑容,仍然拿捏着腔调道:“哟,你是跑腿的,我可不是!还不知道呢?你朱爷如今好歹也算是个官了!部里的票拟都出来了,虽然是个小司官,但好歹也是个五品,比起苏大人的四品虚职,也不过就是差了两级!以后你朱爷在刑部里办差,还不知道谁要巴结谁呢?”

朱一光笑得很得意,苏兴却在心里恨恨地生气!这些天,他被禁在苏府里,不得动弹,于这消息毫不知情,没想到几天的功夫,朱一光便被许侍郎安排到了刑部!

刑部那一块,原本是自家老爷的本职!若不是老爷蒙此大难,许文臣哪里敢这么安排?看朱一光那么得意,难怪其他几个府里的管家,一脸的点头哈腰。哼,就那德兴,做了官,也铁定是一脏官!

“票拟而已!又不是正式批文,等着。。”若是苏一不出事,这个位置多半是他的,苏兴知道朱一光是在挤兑他,可是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朱一光便哈哈大笑。。

那边衙役朝里头瞪了一眼骂道:“还知不知道规矩?闲着没事回家抱娘们去,别跟这大堂俏皮!”

收了笑声,朱一光的脸有些扫兴,朝衙役们看了一眼,便把眼光挑开,只小声与周围几个人说话。。

小安早已听出两人不对付,却小声地问李志道:“李大哥!这票拟是个什么名堂!”

听到小安问,李志也不拿捏,亦压着声音,小声地解释给小安听。生怕再引得衙役们注意,骂进来脸不好看。。

原来票拟,是部里对折子批改的意见!单独开一张票,随奏本呈到宫里给皇帝御阅!当今皇的性子,最是散慢,没有什么太大的规矩,因此绝大多数情况,都是按票拟各部批改的意见办理!只有重大的事件,重要官员的任免等等,皇帝才会多加关注。一个小司官的升用,吏部拟出来,政事堂里还要议,议过了才会加票拟送到宫里,若不出什么重大意外,基本就是铁板定钉的事情,再不会有什么改变。。

皇再不会为了一个小司官的晋用,而驳了票拟进去的意见!再说朱一光还是许侍郎家的下人,许侍郎一个偌大的世家,出息一两个下人,皇这个脸面还是要给许家的。

而且京都各部各衙里的司务,也需要这些对各部各司各衙熟悉的人来办,这也是通例,再没有不许的道理。。

小安听了李志详尽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这么说朱一光就是个官喽!”

“要等御览认可之后,才能有正式的公文出来!这不是什么急事,有得等,不过最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怎么着也该出来的!其实是个从五品,这种官在金陵,一抓就是一大把,也就是跑跑腿的事情!”李志虽然这么说,但对这种跑腿的官,还是很羡慕。

小安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朱一光。他已然猜出为什么朱一光对他,这么冷言冷语了!

三爷曾向他提起过许伟,也提起过金陵的大世家许家。在听雨楼里三爷落过许伟的脸面,所以,朱一光有这个反应,也算是极正常的。。

三爷告诫他在金陵的这段时间,要低调,不许与人口角,更不能惹事生非!因此,小安也不敢对朱一光,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这大半年来,他跟着苏三做事,胆子已然大了起来!虽然初到金陵,他还不太习惯这满地是官的情景,但真要有人要惹他,就算他的性子有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有些事情该冲动的地方,还是会冲动的。。毕竟他不是一点心气也没有的人。

只听堂外院子里,突然传来许多人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鼓声擂动了起来,一众衙役们急忙分两班,在堂下排好站直!

等鼓声稍歇,便见四位系着玉带,身着宽大官服的官员一步三摇地从正堂门外走了进来。。

打头里的一位,便是周志清!后头跟着的三位自然是李道明,池一鸣,徐江锦。。

大理寺里的一干评事,文案,也从后堂里涌出,十好几个人站在正堂‘报国家声’的牌匾下,候着大老爷升堂。。

周志清谦让着李道明等人坐到副审和陪审的位置去之后,这才自己坐在了正中。还没说话,又先起身对着三人告了个罪,才重新坐下,惊堂木拿在手中,不轻不重地一拍。扫了堂下一眼,又扫了一眼观审栅里一眼,最后才看了一眼侧堂门下的候审犯人呆得地方,才吐出两个字‘升堂!’

一众衙役杵着红黑棒,一阵紧似一阵极有节奏地仗击在地面,发出‘嘭嘭。。’的声音,让人浑身打紧。。

“带苏一!”升堂已毕,周志清一扬脸,对外头喊道!

苏一一大早就被‘请’进了大理寺!只在东侧栅房里候审。大理寺不同于金陵府里的南天牢!

在南天牢里,因为有严令不许探望,以免窜通消息!所以苏一缺衣少食,在南天牢里很受了许多罪!

如今,他出牢,在家中候审,虽然皇暂停了自己的职位,但毕竟是朝廷的大员,功名在身!因此一大早请进大理寺后,东栅房里便备下了火炉,清茶,处处着意侍候!虽然也简陋的很,但如此情境之下,已然是好到极点了。。

栅门外衙役听到堂的衙役一齐大喊‘带苏一’的话,便忙把栅门打开,手里拿着一根铁链锁递给苏一道:“我们大人传您过堂了,这个链子,您只管拿在手里就好!要不小的们,有些难做!”

这也就是一个规矩,犯人都是要带刑具堂的。要换个人,换个案子,衙役们断然不会这么客气。苏一是老刑部,这个岂会不知,便拿铁链子一绕,搭在手里。头一扬,把铁锁链摆得山响,自己先笑了一声,这才摆着脸色,由两名衙卫陪伴着,进了堂口!

两边的皂役见苏一到来,水火棍子往怀里一扯,一齐“噢”叫起来,有意把声音拖的老长,立出堂威。。此时四下里已无半点其他声息,只有苏一一走一动的锁链声响!

苏一在堂前站定,往上看了一眼,条案中间坐着周志清,左右两侧分座了李道明,池一鸣!条案下的左边,摆了张小案,案后端坐着徐江锦!

都是老熟人,平时也不知道打过多少交道的。。可如今他们高坐堂上,自己则铁锁加身,低身堂下。这还真是天威难测,旦夕祸福啊。。。

无奈地一笑,双膝跪倒,把铁链拉得山响,沉着气道:“原参知政事,东府侍郎苏一,见过诸位大人!”

“给苏一去刑!”周志清手果断地一挥。看着衙卫把苏一身上的刑具去了,才对苏一说道:“安南,你和同朝为臣,如今也有十多年了!今时今日,你我堂上堂下,也实上让人唏咦。既然事已至此,敬请安南兄体仰兄弟的难处,一应的问话,还请具实回答,不可有藏匿粉饰!堂审之后,所有情状大理寺都将具本上奏,是非曲直,皆有皇上公断。该为安南兄说话的地方,堂上这诸位也并非草木之人。”

苏一静静地听着,并不言语!这是审官的套话,周志清城府极深,倒也看不出来,他这些话是真情实意,还是随口说说。。

李道明在一边补充道:“今天只问案情,我们也只是问和听!你的身份很高,我们审不确的地方,最终还是要请皇上亲自决断的!”

周志清看见池一鸣微阖着眼,而堂侧徐江锦也是一脸的心不在焉的样子!看两人都没什么话说,便轻咳了一声,审问道:“胡时尘首告你,指使人刺杀太子,这事可是有的?”

“纯属子虚乌有。。”苏一脸色平静地道。。

“难不成还是胡时尘诬告你?”

“胡时尘是刑部里的司官,安南主理刑部,或有不如他意的地方,所以才行此毒计,苏一深受国恩,怎敢行此大逆之事。断然是诬告。。”

“那你可敢与胡时尘对质?”周志清不紧不慢地道。

“有何不敢?”苏一定定地道。。

“叭!”地一声敲响了惊堂木,周志清说道:“带胡时尘!”

苏一心里在想,胡时尘不是已经死了吗?周志清难道不知?或者说吴王根本就没有除去胡时尘?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不安。。听到堂下有脚步声,连忙侧过头去看,却只见一个衙役走了进来,并没有胡时尘的人影!

衙役回道:“回大人,今天早上去传胡时尘,却发现胡时尘已经自尽身亡!”

这消息让一边观审的人听到,便起了一阵议论声!

周志清一拍惊堂木,压下了观审栅里的杂音,这才转头对其他大人道:“哎呀,首告的胡时尘自杀了,这可如何是好?”

堂上几位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池一鸣见周志清问,便开言道:“胡时尘自杀,恐怕是他自己心里头有鬼!”

李道明在一边道:“这个不好去猜的!但胡时尘既然不能对质,那应该要有其他证据举证!”

周志清便问徐江锦道:“志清这里并没有查到什么证据,徐大人那里可有什么没有转呈的证据吗?”

徐江锦忙应道:“哪里有,金陵府是是奉旨收监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徐江锦其实是有些头痛的,早知道吴相那里态度这么易变,怎么说苏一在南天牢里,他都要照顾一二,原本以为苏一这次难逃一劫的,可转眼的功夫,却变成了今天这样。。

“哦!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两位大人你们看呢?要不然今天先审到这里,待案情有了进展再做论处?”周志清询问道。。

李道明点着头,池一鸣也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周志清便对苏一道:“嗯,既然胡时尘不能来对质,那一应的情形我们都会具状上奏,你暂且归家,候着皇上的恩旨吧!退堂!”

周志清说罢,便请几位大人往后堂退了下去,一时之间衙役也开始把观审的人往外头赶!

苏兴,小安,陪着苏一一齐走出大理寺,小安犹如作梦一般,问苏兴道:“这就审完了?怎么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苏一心情很好,听到小安的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苏兴也是轻笑,应着小安的问话道:“那还能怎么审?什么都没有,神仙也审不了这虚头巴脑的案子。。”

“朝廷怎么这样?什么都没有就把大老爷抓进牢里去了!是不是可以官复原职了?”小安又问道。

这个问题苏兴可没法子回答。不过他好歹也有些见识,知道苏一是被皇帝下旨抓进牢里去的,皇帝再怎么也不会认了自己有错,不加罪已经是万幸,官复原职应该是没戏的,多半会调离金陵!

苏兴的想法其实有些片面!若是按照三司会审的结果,既然是冤屈了苏一,那官复原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否则的话,那官治还不是要乱套?诬告一下,就被撤了职,也太没道理了。

只有苏一心里明白,只怕皇帝已经猜出这背后的黑手就是吴王,自己不过是替吴王顶了罪而已!虽然皇上有心要把这案子压下去,但却并不意味着皇上还信任他,因此他能活在当下,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要偷笑了,官复原职是不可能的!能给自己到成都府去花差,那都是天恩浩荡了。。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不说这些!走,回府去!”苏一微笑着道。到如今他也看破了许多,心里反倒没有以前那些执念了!

苏兴要去寻轿子,苏一止住了苏兴,看了看天色,虽然阴沉沉的,但天气还是晴朗。就算北风吹在脸上,有些寒冷,苏一却觉得能体会到活着的滋味!便领着两人,走进横街,一路往御街走去!

拐过一个街角走到主街上,人流便开始密集起来!突听得街面上锣鼓喧天,许多人正朝着前头指指点点。。心中好奇,不由紧了几步,走到前头。

便看到一支秧歌队,像似戏班子里请来的,正应着锣鼓声,在街中心边跳,边往前行!秧歌队的前头,两人举着一张横长条幅,上头写几个大字,却是:任记炸鱼店。

有几个人提着锣,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喊:“任记明天开张大吉,头一天二百斤鱼块,免费品尝喽。。。咣!”

苏一一时看得大奇,问小安道:“是武陵府里的那个任记吗?”苏一自然知道武陵府里的任记炸鱼,见这也是任记,不由地问了一句。

“是的!”小安笑了笑道。

“怎么弄这么大的动静?”苏一站在人堆里皱着眉头道。

金陵城是京师重地,便是钦差回城,也没有可能弄出这么大动静!如今这又是鼓,又是锣的,金陵府里的人,难道都死绝了不成?就算金陵府里的人不管,步军九门的人难道也这么玩忽?

边上一位看热闹的人听到苏一的话,便笑答道:“听说明天还有重头戏!这任记要在御街的店门口,摆三天大戏呢!”

“大胆!荒唐!”苏一有些惊异的同时,也有些瞠目结舌!情不自禁地就说出讶异的话来。

在御街摆三天大戏!开什么玩笑?谁家开店敢这么大的胆子。真要摆起来,那还不得把整个御街堵个水泄不通啊!

那人倒是着意地打量了苏一眼睛,见一身布衣的打份,也没看出来苏一身份哪里尊贵了!估计他只是有些酸腐的书生,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便笑道:“荒不荒唐,那要看怎么说。摆大戏让老百姓看,我瞧着其实是好事!大胆嘛,倒是有一点儿,不过人家任记面子大,听说皇上都御赐了金匾!人家摆大戏,那是打着接匾的旗号请的,便是金陵府里的大老爷,只怕也不敢说任记大胆吧?”

苏一一听那人这么一说,顿时就没话了!原来这事还与皇上扯上了关系,难怪店家这么张扬。。。

小安偷偷在苏一的身后,拉了拉苏一的袖子,苏一便退出人群,朝一边走开。。

小安看到苏一脸上还是有些不虞之色,便笑道:“大老爷恐怕还不知晓!这任记炸鱼其实也算是苏家的。。”

苏一吓了一跳!很是疑惑地看着小安,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任记与苏家扯上了关系。。。

任记的掌柜是个女子,还是青楼出身,似乎与苏三有些说不清道不楚的关系,这些他都知道!但怎么任记就变成了苏家的了?他怎么半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呢?

“大老爷一定知道任记的女掌柜,被济老收做干孙女了!也就是现在的宝珠郡主。前不久,济老已经把宝珠郡主许给三爷了,明年完婚!所以说,任记迟早要姓苏的!”小安微笑地道,其实他知道任记一早就是三爷的,只是三爷不让往外传这些话,所以他也只能拿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消息,来说给苏一听。。

苏一却不知道济老把宝珠郡主许给苏三这件事情!听了小安这么一说,不由恍然大悟!

继而他又想到任记炸鱼这么大张旗鼓地弄,似乎太招风了一些!自己是不是要赶紧回去与苏三说说,让任记那边消停一些。否则反而会影响了两人在金陵的风评!既然任记的掌柜是要嫁入苏家,那苏三这个未来的姑爷,对金陵的这家分店,应该会有一些掌控能力。。。

想到这些,功一紧了紧脚步,急急地往府里头赶了回去!

苏府自上次苏一下牢后,下人跑了许多,这府里就显得有些空荡!苏一这两天也没心思去理这个事情,所以也没往府里头添人!再说,他下了一回牢,心里头那些讲排场的心,也尽放掉了许多。想着就府里头的这二三十号下人,也未必就不够用。护院的有七八个也尽够了!内院房里的丫头,有七八个也尽够使了!厨下的老妈子,杂役,也使不着那许多人!

人少了,事非也少了!倒也自在清静。

苏一一进了内院,宣氏便早已迎在院中。

宣氏祖上是广南路的,祖父在金陵为官,因此很早便迁居在了金陵。到了宣氏父亲这一辈上,宣家也算是老金陵了!

宣父兄弟几个人中,也出息了两个官员,不过都在外地任职。宣氏的父亲身体不好,没出仕,只在金陵城中过着书香门弟的闲散生活。

不过,宣家在金陵城外有田庄,城中也有许多经营,又有一些上一辈留下来的人脉在走动,因此也算是有些势力!后来,苏一娶了宣氏,官越做越大,宣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些都是不消言的事情。。

宣氏一大早就坐立不安,在院子里等着消息,却见相公不仅没有被关进去,而且还这么早回来,心知一定正如小叔子所说,‘没有什么大碍!’心里才真正地安下心来。

苏一一边进屋子里换了家居服,一边询问宣氏道:“三弟呢?”

宣氏一边帮苏一整理衣服,一边回道:“在前厅里见客呢!”

“见客?他这两天不是都不见客的吗?是谁来了?”苏一边系好扣子,一边往外头走!

“说是个熟识,叫什么徐掌柜!小叔便去了!妾身也不知道这姓徐的掌柜是谁?”宣氏送苏一出房门的时候说道。

小安正在门外头候着,听到宣氏这话,不由笑道:“徐掌柜便是任记金陵分号的掌柜!”

苏一愣了一下,轻轻地‘哦’了一声。宣氏好奇地问道:“是老爷上回说的,那个炸鱼块的任记吗?”

点了点头,苏一对苏兴和小安道:“走,前头看看去!”

苏一正要与苏三说炸鱼店的事情,这位徐掌柜便来了!来得正好,正有些话要点点他。。。

金陵不同于其他地方,这么闹可不成!在武陵这么弄,许没人管。但是在金陵这地方,别说是一家小店,就算是背后极有势力的大店铺,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再没有人敢这么大张旗鼓极力张扬的。。树大招风,不仅适用于人,于店铺也是一样的。。

急急地走到第一进院的偏厅!果然见苏三正与一名年纪颇轻的男子说话!看那男子的模样和穿着。倒不似一个掌柜的打扮,却像足了一名书生。

书生见苏一走进来,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苏大人!”

苏一笑了笑,还没有答话,苏三便已然开口道:“大哥,这位是任记炸鱼金陵分店的徐英明徐掌柜,是咱们武陵人,原来一直在总店里做的。。”

见苏三这么认真地介绍,便知道苏三对这位徐掌柜颇为看重,便回了一礼笑道:“金陵店铺云集,也算是藏龙卧虎之地!但真正能在金陵作出点名堂的店铺,却不多见。徐掌柜能主持任记金陵分店,可见能力不俗。。”

“谢苏大人夸奖!”徐英明也不谦让,若时至今日,他还没有一点自信,那他也不配做这个掌柜!因又道:“英明这点子见识,还都是在总店里学下来的,比总掌柜的差远了!其实,还要不断地学习,这不,今天来,便是向三爷请教的。。”

徐英明说的总掌柜的指得并不是周盈盈,而是指得苏三。他自然知道苏三是任记的背后东家,也自然知道,苏家人谁也不知道苏三就是任记的东家,因此自然也不会点破。。

苏一倒是觉得徐英明这种态度很好,不由也是笑道:“那你们说,我坐在一旁听听。。”苏一说这话的目的,言下之意是:若是有什么不妥当地方,他会帮着指出来。。

徐英明哪里会不明白苏一的想法!不由看了苏三一眼。。

苏三微笑着道:“接着说吧。。。”一边让徐英明坐下,一边摇着扇子,一脸的悠然。。

徐英明这才整顿思路,从刚才断下的地方接着说了起来:“。。。刚才说到搭台子唱戏。这事原本英明是不想弄这么大的,但是皇上亲赐了金匾,这是长脸的大好事,若是不热闹一下,又怕有人说咱们轻慢圣意之类的闲话。所以,英明才想了唱三天大戏的想法!台子早一天,已经在搭了,是横跨着御街凌空搭得高台!台下还照样可以过人。搭台子就花了上百两银子,御街属南门营的地头,这里额外包了二百两银子,请杜营头到时派些营兵维护一下场面!金陵府的总都头那里,也有打点,这个是一百两!三天的大戏唱下来,从早到晚不中断,这也需要五十两的谢银!还要照顾到众人的吃喝,这里头还有一些开销。。”

苏三摆了摆手道:“这些细的,不用和我说,场面搞大一些无妨的。第一是要安全!那台子,你要亲自去检查,到时候人多,再不要蹋了台子。还要防着有人破坏,所以台子搭起来后,要照管好。。请营兵维护白天的安全,还可请那班衙役们守夜!花钱不要怕多,但也要花到点子上去。。有没有可能请戏班给唱唱咱们这炸鱼块的好处?这个你也可以去问问!唱得出来加钱,唱不出来,你也可在唱戏的间隙,上去宣传宣传!酒香尚怕巷子深,若是你能在三天里头,让刚会说话的小孩都知道炸鱼块,都知道炸鱼块的好处,那这些钱,就都花得值的。这些你再考虑考虑。。说说其他的。”

苏一见苏三的思想与自己大相径庭,很想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但见徐英明一脸受教的样子,他反而不好说了。他也怕说出来,连徐英明都要说自己胆小怕事了。。因此,只好忍住了。。

“其实英明是想问问开店仪式的时候,要请哪些人,比较合适?”徐英明知道苏三再不会去管这些细节的,他说出来,也只是让苏三提点意见而已。

让他心服的是,自己想出了那么多,比如说,游街啊,搭台唱戏啊,自认为都是极大胆,极惹眼的举措。可到了三爷这里,也成了稀松平常,随口就提出了许多好点了。在唱戏的过程中宣传炸鱼块!这真是他想都不可能想到事情。。。。

苏三的要诀在于一个‘传’字!只要能广为人知,怎么宣传都不不过份!徐英明已然摸到了这个边,有些心得了。。。

只是这开业的场面,必然是要请些客人来助阵的!这请谁和不请谁,自然有许多讲究,他心里没有这个把握,因此才想到要来向苏三请示!这才是他今天来找苏三最主要的目的。。

对于徐英明的问题,苏三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笑问徐英明道:“你觉得呢?”

“这个。。”徐英明挠了挠头,有些没有底气。任记炸鱼就算侥幸得了皇帝的金匾,那也才是一家小店!一个小店的开业仪式,能请几个附近的街坊,了不起再请几个掌管税目,街道上经掌走动的官吏,就应该很够了。可是这话,他却不敢与苏三说。。。

苏三见徐英明挠头,便知道他的想法还是比较常规,便转头看向小安道:“小安,你说说看。。”

小安知道苏三经常会像这样,突然便问自己的想法,所以每次这种场合,他已经习惯边听边想。见三爷问他,便从容地道:“小安觉得,既然场面弄得这么大,那请的人,身份也应该高一些!”

这也是徐英明的想法!但他就是不知道这个高,要高到什么地步。。

“那你说说,应该要请什么身份的人才合适?”苏三笑看着小安道。。

“炸鱼店虽小,但在武陵却是名头极响!武陵城里,再没有一家店能经营成任记那样的影响力。所以,不能金陵城的任记,不能按小店的规模来弄。。”小安看了苏一一眼,心道不知苏大老爷此时是什么想法,又接着道:“应该要向大店,名店看齐!小的看武陵有些大店开业,便是府尹大老爷那里,也要下帖的,所以,小安在想,任记是不是也可以参照此例?”

摇着扇子,苏三也不回应,而是又看向苏兴道:“兴哥儿觉着呢?”

苏兴也是挠头,这事他刚才也想过了。若要依着苏一的意思,这事应该是动静小些才好!可三爷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弄大些。

大店名店开业,请上官参加,这种情况都是有的。。可是那得店里非常有背景才行。又或者是某个官员自家的亲戚开店,才能有个这个气场,普通的一个店,就算是去请,只怕也没那个面子。。。

再说如今大老爷正在难中,苏三与任记又有着小安说的那种关系!真要是弄那么大的动静,只怕会有人说出闲言碎语。因说道:“金陵城里头,人际关系复杂!若请了某人,而没有请某人,反而得罪人。因此,苏兴觉得,是不是少请为妙?”

苏兴跟着苏一多年,苏兴的想法其实与苏一的想法是雷同的尽多。若按正常来说,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毕竟封人重文轻商,一个店铺开业弄这么大的动静,那确实是有点离谱。。

说来说去,这其实还是一个眼界的问题!!

大哥和苏兴受了时代的局限,看不清,看不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苏三看来,开业仪式是怎么吸引人,就怎么来。。

这就是思想的不同之处,徐英明受他的影响,感觉动静小了一些,所以才进来问自己的主意;小安回答的方向,也贴近着自己的思维,而苏兴与自己的看法就有些背道而驰了。

这也从侧面给苏三提了个醒:看来以后使人,还得是在自己身边呆过的人,知道自己路数的人。。

苏三轻轻地一收扇子,把扇子往几上一放,顺手就拿起了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茶。

徐英明看到苏三停了摇扇的动作,便知道三爷要开口说话了,便忙坐直身体,从怀中掏出一管小笔,又掏出一只装了墨的瓷瓶,又从袖中掏出几张纸片,沾好墨,静等苏三开口。。

轻轻地泯了泯茶,润了润嗓门,苏三这才开腔道:“场面自然是越大越好!这样一来,店里得了名头不说,以后经营的过程,也会省了许多麻烦,于后面的生意,也是利多于弊。既然你来问我要请什么样的人参加开业仪式!我给你的意见是:只要能请得动,请得到的人,都可以去请!以下,是我具体的一些想法,你且听听,然后再想想,至于最后你怎么做,还是你自己根据实际的情况去考虑。首先,还是刚才说过的:节目并不是很丰富,只有唱戏一条,很单调!而且很通俗,没有上档次。。”

徐英明的脸上白了白。。。

“封人重文轻商,任记只是一个商家,再花力气,也是俗的!而且唱大戏只是取悦了平民百姓,除了图一个热闹之外,再无其他的收效,这就不行!宁远建议英明可以去搞一个诗会。这就与文雅挂上钩了!在武陵的时候,许多诗人就给任记炸鱼做过诗,这是炸鱼块的精神所在,是最长久,可值得回味的东西。英明是不是应该在这上头,多做做文章?诗会依宁远来看,很好组织!英明只需要拿着武陵总店的名义,去请那武陵才子们过来参加开业仪式,这帮正愁没有机会出头的才子们,又碍于同为武陵人的面子,再无不肯的。只要武陵才子们肯来,那英明再广缴其他路府里的诗人才子,设下重赏,弄出些彩头,再请些风雅的妓子,想必这个诗会,一定很热闹!”

“诗会只是其中一种方法!我的意思是,活动要多,面对的群体要明确,你不是准备了三天的活动期吗?有些活动,可以分时段,分场合去办!”

“当然,安排这些活动,还只是第一步!现在还有一天的时间来做安排!你定好了活动之后,慢慢去办不迟,但节目单一定要立马就拿出来。节目单拿出来之后,直接去宫门前递请柬,指名请娜仁格日乐!你那天见过她,她也知道你,再有这个热闹,她一定会去。然后再去请太子,娜仁去,那太子也一定会去;太子去了,你再去金陵府那里下帖。有太子到场,徐江锦说什么也要到场!定了这三位,其他都好请,能来就来,不来也无所谓。。来了的人,不用费心去讨好他们,也不用过多地去照顾他们,只需要把太子和娜仁公主照料好,其他人安排好坐的地方便可。。抓大放小,细节上,你要控制好了,不要怕怠慢了客人,也不要太把他们看在眼里。。皇帝那里也是要请的,可以用济老的名义去请,只是个意思,皇帝若肯来,那最好!不来也没有关系!但这个意思,要到!另外还一部份人要请,比如说,城里知名的大商家,大店铺,大镖行等等,只要有些头脸的,都可以请。”

“今天一天的时间,你能完成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小安借给你用,苏府里的人,也派几个给你打下手!明天的事情会更多,只怕这点人还不够用的。。”

徐英明一边记着,一边说道:“总掌柜,今天便要到了,带了许多人手。。”

“啊,盈盈来了?”苏三微微一愣!不过想想也对,她毕竟是名义上的总掌柜,第一家分店开业,又是金陵这种地方开业,她应该是会到场的。。

“英明三天前便通知了总掌柜,收到总掌柜的回信时,她已经于昨天清晨动了身,因济老随行,走得不急,不过算路程,快得话中午也该到了,就算是再慢,下午晚上前也该是到了的。。”

“哦!”苏三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徐英明看了苏三一眼,又道:“听说同行的还有一位虞姑娘,一位唐姑娘。。”

“哧”苏三一口茶从鼻子里呛了出来,鼻子里一辣,眼泪都出来了。。

“你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苏三瞪了徐英明一眼。。

徐英明却嘻皮笑脸地道:“随行的还有。。”

苏三一愣,直直地看着徐英明。。徐英明脖子一缩,连忙道:“听说,随行的还有许多姑娘,都是青风楼里的姑娘。。。”

“啊!”苏三这回是真得愣住了。。青风楼的姑娘,也随行而来了。那么说青风楼岂不是。。。难道说虞凤要把青风楼,开到金陵来?苏三觉得头有些大了。。

不过,下一刻,他又偷偷地有些窃喜,虞凤若真是把武陵的青风楼给关了,跑到金陵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奔着自己来的。否则她没有必要这么劳师以远!

这么说,自己还是有些魅力的?“嘿嘿。。”苏三轻轻地笑了一声。。

徐英明听到苏三刚才还给他脸色,下一刻就坐在那里贼笑,不由头皮一麻,与小安对望了一眼,俱都把目光散开。。

苏三意识到自己失态,便一摆手道:“好了,你去忙吧!大哥,能不能从府里调些人手过去帮忙?”

苏一心里原本是不同意这么张扬的,但是见苏三都这么安排了,他自然也不会反驳。事实上,他心里也在想:若是太子能到开业现场,那就算再大的场面,也有人镇得住!因此也就不反对了,便对苏兴道:“苏兴,你去多挑几个精明细致些的下人,再让张工也带几名护院过去帮忙!”

苏三又对小安道:“你去知会一下李技,叫李技也去帮帮忙,若是能从他丈人那武馆里再挑些人手过来跑跑腿!那就更好了。。”

又对徐英明道:“你只要居中安排就行了,一人十两的劳务费你先许下去,再没人会偷懒的不做事的。明天店里炸鱼块的工作,可以交给玉儿来做,今天玉儿就借给你用!你与总掌柜,应酬好场面就行了。。济老也不能让他闲着,那诗会得让他多操点心思。老人家最怕闲,给他找点儿事情做,他是高兴的,不要供起来。。反正这些人手,你尽着安排就是,不要让任何一个人闲着就成了。。”

徐英明笑道:“那三爷这里,英明能不能也借来使使?”

“啊!”苏三再没想着把自己给圈了进去,便堵着徐英明的嘴道:“别打我的主意,现在我躲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还来不及呢!再说,你也别想着偷懒,我若去帮忙了,你还不是要事事请示?这不好!所以,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徐英明嘟着嘴道:“英明也没说要偷懒啊,只是今晚济老他们,还有那群姑娘们,没个住的地方安排,没人照应一下,总归是不妥的,英明只是想请三爷代为照料一下嘛。。”

“哦!”苏三见徐英明说的是这事,不由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挠了挠头,看了看苏一,才道:“这个啊,也确实,这么多人,又这么多姑娘,确实不好住客栈。。。”

苏一笑道:“有什么为难的,全都住在府里好了。。正好这么多房子空着,回头我再让你嫂子,多准备几床被褥,把屋子收拾一下,再多人也尽安排的下,有什么不好安排的?”

苏三便接着苏一的话茬,对徐英明道:“那就这么定了吧,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把人带到苏府,就没你什么事了。。。”

徐英明像是放下了一个天大的心事一样,忙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不一时,苏兴带着一大帮人出来,小安也把玉儿叫了出来,徐英明便起身告辞,一齐往外头走了。。

苏一见众人走了,有些惴惴地道:“还是感觉这风头,出得有些大?”

“大哥且宽心好了,当出手时要出手!经商与从政不同,讲究的是财大气粗,当仁不让!”

“爹爹做了那么大的生意,也没像你这么大弄的。。。”

“爹那叫大生意?一年才十万两银子不到的进项,还累得要死!看着铺子多,可是成本也不小!你知道武陵那家小店,半年赚下多少银子吗?爹爹要是看到店里的那本帐,那得羞死。。”

“十万两的进项,那就是绝大的生意了。大封朝一年的税入,也才百把万,难道武陵一家炸鱼的小店就能赚出大天去?我不信。。。”苏一笑道。。

“一斤五百文,一天打平均至少八百斤!若不是鱼供应不上,还不止这个数,你去算算?”苏三笑道。。

苏一一盘桓,这一年下来可就是近十五万两!不由吓了一跳。。

“而且爹爹那里每赚进一两银子,便要花出去五钱的成本,还要担着许多风险!所以十万两的进项看起来多,但其实只能算赚进了一半!在武陵城里,李家算是最有钱的,但也要看年景,并不是每年都能赚下十几万两那么多。。而任记的费用可以说,很少。最大一块成本,就只在鱼上,可那点儿成本,也只占售价的百分之一!无论是利润率,还是综合获利能力上,都比爹爹买布强很多!要不然大哥以为,任记凭得是什么,一个开业仪式,便要花去上千两银子?”苏三笑道。。

“可是,整个大封朝才岁入一百万,你这一个店就。。若是再开几家,岂不是富可敌国了?”

“富可敌国,这也正常!大封朝,家财上百万的,不是没有,而是很多。凭心而论,便是朝廷中有些官员的家产,只怕也不止这个数吧?这些且不说,单说岁入一百万,看起来很多,其实于一个国家来说,那是太少的。以目前的税制来看,小弟也曾经算过,大封朝最少的税入,也应该在三百万两左右!可是最后只收上来了一百万两,这征收的过程中,就凭空消失了二百万两,这些钱到哪里去了,大哥只怕比小弟更清楚!就算三百万悉数上缴进国库,可大封朝难道就这点经济?再重农抑商,也不能对那些广有田产的豪绅,抽那么轻的税吧?若是把这头抓起来,再多个三百万两的岁入,也不成问题!有了这么多钱,只要上头肯用些心思在军事上,别说一个京国了,就是再多两个京国出来,有个十年的功夫,也早就灭干净了。。”

“你说得轻巧,税是那么好征的吗?。。”

“大哥不用说难征的话!您的意思,小弟都明白!但大哥你去了成都府,却不能有这样的心态!一国之税,征收的好坏,在于皇上的决心!一府之税征收的好坏,却在路府长官的决心!若是大哥还是认为税难征,不愿打破原有的瓶颈,那大哥就是去成了成都府,小弟也不能指望大哥什么!”

苏三认真地道:“小弟以为:这个税只要想征,就一定可以征得上来!事实上,大哥不去征,放在民间也只是好了将来的侵略者!改变思路,强力征税,收上来的税额,该交给朝廷的,要少交给朝廷!多收的,结余的,要在成都府大力开发民力,荒要大量的垦,粮食要不厌多地积!各种建设也要跟上,特别是府军,要高标准,高要求,逐渐朝军队靠近。。若不做这些,真有战事,成都府与其他府路还不是一般无二?至于怎么征,怎么改,反正天高皇帝远,有些事情,独断一些,谁敢多嘴?这些才是大哥要考虑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与小弟讨论税怎么难征,各地有什么弊情。。”

苏一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话给赶到了这上头!但苏三话里透出来强硬的语气,却让他心中被刺中的同时,又有些情绪激荡!

之前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么细,只是隐隐知道苏三的心很大,要把成都府给经营起来。现在,听苏三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虽然感觉不太适应,但心中的触动却是极大。。。

他于封朝的税制一直就是不满的,但是原先他一直无力,也无勇气改变!如果这次他真去了成都府,而形势又正如苏三所说的,会朝灭国的方向转变,那他是不是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国力散于民间,不能形成合力,用于抗抗外侮呢?

今日若不能锐意改革,恐怕来日便是亡国灭族之恨吧?

看着苏一在深想,苏三在便在一边轻轻地道:“一个人的认识很重要!若是大哥能看出将来要发生什么,便是豁出一切,也会打破现状。若是看不出将来要发生什么,那就只能在隐忍中死去。温水煮青蛙的例子,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大哥,你得好好想想这事,若是不能把成都府的税收提高四倍,若是不能把征收上来的钱,都用到实处!别说是抵抗外侮了,自保都是难事。。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基础!一个人与一百个人打,就算这个人智勇超群,也不可能有半点胜的希望!五十个人与一百人打,虽然仍少了一半人数,但用些谋略未必没有获胜的机会!这满朝的人,不是沉醉在和平的畅想之中,就是梦想依靠封朝的力量可以拒敌于国门之外!可是封朝可以吗?可以的话,就不会居安于一隅!所以,只有那些可以打破一切束缚,重新倔起的力量,才可以力挽狂澜。。”

苏一有一种被苏三拐进门,越扯越远的感觉!

只是他感受着苏三话里透出来的强烈自信,心里偏偏有着一种莫名的冲动!这种冲动,支配着他深信着苏三的话,驱使着他不断地贴近着苏三的思路!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脑海里这些变化,是怎么发生的。但他却知道,苏三的脑子里,尽是一些,他没有想过,不敢想,也想不到的东西。。。

或许正是这些不同于一般的想法,深深地吸引了他,连带着让他,对‘不臣之路’都充满了莫名的憧憬。。。

北风一直在吹,而且越吹越大!从早晨开始,阴云就没有让太阳露过面,气温在这阴冷中越来越低!可以料见明天也不会是个好天!

不过这天,也不会更糟!雨是一定没有得下的,要下也只会是下雪,不过以天气这干冷的情形来看,没有几天的酝酿,只怕雪也下不下来。。

倒不用担心开业的时候,会因为天气的问题,现场变得冷清!事实上,越是临近年关,这金陵城里走动的人,就越多!更何况御街是金陵城最主要的街道,要是这条街上都没有了人气,那金陵城基本上也等同于死城了!

苏三亲自带着下人,在第二进院子里,整理出三间院子!两间小一点的:一间要安排济老与周盈盈!一间要安排唐丽!第三间最大的院子,可以安排虞凤和青风楼里的姑娘!地方尽有,房间也足够多,倒是被褥要临时置办,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不到中午,苏三便把一切都准备了停当。。

闲下来之后,苏三便在考虑,虞凤也不知道拿得是什么主意?就算是把青风楼开到金陵,也总该先找好地方,才能再有这些安排吧?要不然,带着这么多姑娘,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根本算不上是精明人的算计。

难道她是急于想见着自己,所以才这么火急火燎地往金陵赶?不是这样的解释,也实在是很难说得通虞凤的行为。。。

苏三晃了晃脑袋,心里笑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脑子里怎么老是有这些想法。。虞凤要做些什么,要怎么做,他操这么多心做什么?也不见得,她就真是奔着自己来的,说不定带几位姑娘上金陵解解闷,游玩一番也是有的,自己自做多情做什么?难道自己真就是人见人爱的大众情郎不成!

情不自禁地失笑起来,却又想起唐丽!

也不知道唐丽怎么就与虞凤还有盈儿,搭在了一起,把自己的嘱咐,当成了耳旁风,也巴巴地跑到金陵!难道是自己太多情,勾引的人家小姑娘也朝思暮想?说起来,她也确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是自己就怕这样青涩的爱,很冲动,很激烈,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自己都七老八十的人了,于情爱,还是缓一些,才比较合着自己的胃口!就别说唐丽了,这一下子来这么多女人,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非。幸好李月儿没有来,否则这一下,就彻底的热闹了。。

李月儿打开马车的车帘,朝外头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一点阳光都没有。从今天早晨变天开始,气温就斗然下降了许多。幸好,自己多带了几件衣裳,要不然这么冷的天,非得冻坏了不可。。。

“小姐!”雨儿掀开马车帘子道:“咱们今天到了金陵,还是住在绣庄里吗?”

李月儿没有立刻回答雨儿的话,而是想了想道:“再说吧。。”

雨儿‘哦’了一声,又道:“咱们为什么不赶紧几步,与济老府上的车队走在一处呢?”

李月儿皱了皱眉头道:“哪里那么多话说?”

雨儿看到主人生气,连忙缩了出去。其实她也隐隐约约猜着主人与周盈盈不是很对付,但依她想来,两人反正都是要嫁进苏家共事一夫的,与其这样格格不入,还不如携手以欢,这样才是相夫教子之道。。

可是这些话,她可不敢向李月儿说半个字!主人的性子强,这是她一惯都知道的。要是有人和主人,同时喜欢一件东西,主人多半是会让一步,不与别人争夺!可若是那件东西,主人实在舍不得放手,那她多半是要想尽办法,也要争到手的。。

她虽然不懂那些男欢女爱,但她毕竟也不小了,知道有些东西是不好让的。。比如说感情!主人还没有真正的进门,就看到相公投入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换做是自己,也不会高兴。。难怪主人会这么生气。。

李月儿倒不是生气,她只是有些不太愿意与周盈盈走到一处!她带着新生产出来的‘霸王别姬’,巴巴地赶往金陵,一来是为新产品做做宣传;二来,自然是想与苏三在金陵见见面。她现在是越来越留恋与苏三在一起的时间。

有时她一旦有了想念苏三的念头,恨不能立刻就要飞到苏三的身边。

本以为这次来金陵,可以与苏三独处!可是,她没有想到,一走到路上,便听说周府的车队也在赶往金陵城!车队里有济老,有青风楼的姑娘们,自然还有周盈盈!

听到这个消息,她就开始有些不忿!怎么就让她赶上了?原本计划好的独处,也落了空!谈不上妒忌,但就是心里有些不高兴!她也知道这种感觉不是为人妻子该有的,但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心里头,有这样的感觉。。。

凭白就被人给分去独享的快乐时光,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因此,她决计是不会赶上去,与她们并做一路的。。反正也快到金陵城了!周盈盈来金陵,是因为任记在金陵的分店开张;而自己来金陵,则是要宣传‘霸王别姬’;那就看谁更能出风头,相公更看得重谁好了。。

“小姐。。。”雨儿又把头伸了进来。。

“什么事?”李月儿有点小烦地问道。。

“打前尖儿的报信说,前头车队停了!似乎在等咱们!”雨儿看着李月儿的脸轻轻地说道。。

“。。”李月儿的脸色变了变。。

“咱们是停一会儿再走,还是。。。”雨儿小心地问道。。

“为什么要停,过去就是了,她们是老虎吗?还能把你给吃了?”李月儿白了一眼雨儿。。

雨儿感觉有些委屈,吐了吐舌头,仍旧出来,吩咐车队不要停留,直接往前头走。。。

用不了半刻时辰,两只车队便慢慢地汇合到了一处!李月儿这边的车队,大多数是货车!而周老那边的车队,却是清一色的马车,另有几个单独骑马的壮汉,却是武陵城里志远镖局的镖师!

周济见李月儿的车队上来,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边上的马车里,也钻出许多娇艳的女子,一齐来迎李月儿。。李月儿也不敢托大,马车一停,也早就走了出来。

周济朗声笑道:“才听说月儿姑娘的车队在后头,听说也是去金陵的?”

李月儿给周济行了一礼,眼睛扫过周盈盈,还有唐丽,虞凤等人,才笑道:“济老好!月儿正往金陵送货呢!”

“哦,是刺绣吗?听说你在金陵也有一家绣庄的。”

“是有一家绣庄,但这次却不是送得刺绣;而是一种新产品,用来洗头的洗水!”李月儿一边笑着,一边指了指后头的车队。。

只见货车上,一坛一坛的大坛子,都用绳索牢牢地绑紧在马车上,每车六大坛子,整整齐齐的,足有十来车!倒像是酒!

“洗头的?这东西也可以专门做出来卖的吗?能有人买吗?”周济有些纳闷,这几十坛子,都是洗水?水也可以卖吗?这是要论斤称,还是论坛卖啊!还要苦巴巴地运到金陵来?只怕豆腐都要还成肉价钱了,能有钱赚?

李月儿在这野外,也不想扯太多闲话,便笑道:“是新产品,还没有开始卖呢?一切还都不知道呢!”

周盈盈趁两人说话的空隙,便上前一步福了一礼道:“月姐姐。”

李月儿忙也回了一礼道:“听说任记金陵分店明个开业?恭喜恭喜。”

周盈盈知道李月儿的这个新产品,必是在苏三的指导下,做出来的新东西!既然是苏三指导出来的产品,那就绝对不会像爷爷说的那样,卖不出去,因笑道:“姐姐那里有新产品问世,自然也是大喜的。”

李月儿见周盈盈这么说,心里反倒没有底气,怕万一这东西买不起来,在周盈盈面前跌了面子。周盈盈见李月儿不说话,便笑道:“这外头怪冷的,咱们还是到马车上说话吧。。边说边赶路,否则天黑都进不了城。。”

周济也道:“对对,大家都上车吧,有话到了城里再慢慢聊不迟。”

周盈盈就请李月儿坐自己的马车。

李月儿其实很不情愿去坐周盈盈的马车,但却不好显得太生份,便一齐坐了进去!

周盈盈的马车有三对轮子,车室很长,很宽!里头并排睡七八个人都不会显得挤!虞凤,唐丽,天香,露儿,都在马车上坐着,中间还架着一个大火盆,大家围坐在火盆旁边,一起说着话儿,倒是热闹。

李月儿与虞凤并不熟,天香她倒是在诗会上见到过两回!唐丽她是熟悉的,苏三收拾林海录那会子,她们是天天儿见面;露儿就更不消说了。。

之前露儿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倒不觉得露儿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这许多时候不见,见露儿愈出落的标致,眉眼之间,也多了许多风情,只是眼底似乎多了一点冷漠,不再似原先那么纯净。

两人见了面,昔日的主仆情分,也已经变淡。只是轻轻地一笑,便算是打过了招呼!对露儿,她心里其实是有些亏欠的。要是那日,她把露儿也带在身边,在绣庄里过夜,她也不会受了这场劫难。

心里叹息了一声,有意识地不去想这些,而是对着虞凤笑道:“虞姐姐带着这么多姑娘,也到金陵去吗?”

李月儿见唐丽对虞凤很亲热,而且周盈盈原先也寄身在青风楼!因此她对虞凤也不好显出不周来,头一个便找虞凤说话。

虞凤对李月儿自然也是笑语盈盈:“青风楼我已经撒手了,有个一个跟了我多年的卢姐儿,我把店给了她。有愿意跟我转行的姑娘,我都出钱帮她们脱了籍,一齐带了出来。如今她们都算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了。”

李月儿听虞凤这么一说,不由大吃了一惊。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虞凤有这样的决心,把那么趁钱的青风楼给让了出去。

“那虞姐姐带着这些姑娘们,有什么打算呢?”李月儿好奇地问道。

虞凤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微笑地道:“再看吧!我准备把她们一个个的全都嫁出去,只是这事也不能急。反正还有些积蓄!换个地方,先过过生活,实在不行的话,都去做绣娘,还乞月儿掌柜收容。”

李月儿决不相信虞凤没有主意,便做出这么大的决定!因笑道:“干脆就直接来绣庄得了,金陵的绣庄,月儿就作主分一半给虞姐姐可好!”李月儿这话是真心话,她现在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理绣庄!青风楼里的姑娘,又大多从小就学习女红,做起刺绣来,也算是得心应手的。

虞凤看到了李月儿的诚意,倒不好再瞒了,便笑道:“其实是有些想法,只是,还要,还要再找个人商量!若是不成,就真要来占月儿姑娘的便宜了。”

见虞凤这么说了,李月儿便也笑道:“嗯,有什么月儿可以帮到的地方,虞姐姐尽管开口。”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满车的女人坐在一起,自然就比唱戏还要热闹。除了露儿静静地坐在一边,默默地听着众人说话之外,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早就聊得开了。

李月儿自然是把自己带上金陵的‘霸王别姬’夸了又夸!众人听说这洗水这么神奇,手心里倒一点点,就可以把头洗的又干净,又光泽,还带着香味,连头油都不需要抹,不由都兴奋地怪叫起来,恨不能立刻就要试一试效果。

其实也不用试,她们只需要摸摸李月儿的头,闻闻她头上的香味,就知道李月儿所说不虚。众人不约而同地在想,若是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也能拥有这样的头,那男人岂不是要把自己爱死?

看到一众女人们像中了魔一般地摸着自己的头,李月儿知道,这洗水,绝对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不过,该怎么做,最好还是要问问他才好。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儿,在半下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金陵城那雄伟的城墙。女人们一边欢叫着,一边指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外国人,指指点点,评说着,巧笑着。引得许多路人注目,不知道哪里来了这许多美娇(娘)。

徐英明已经得到车队的传报,不等车队进城,便已迎在了城门口。见车队进来,忙迎了上去!

徐英明对着掀开马车帘的周盈盈回道:“明天开业会来许多大人物,太子爷明天也会到场,店里正忙着各种布置,有点儿乱!这天色也不早了,再有半个时辰,天也要黑了,所以请总掌柜还是先回住处休息,明天再到店里头理事!”

“理事就不必了!”周盈盈笑了笑道:“一切还都是你做主,我这次来,一是帮着店里应酬一下,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分配下来便可;二是,陪着爷爷散散心。两件事情都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陪爷爷!所以,一应的事情,我都不会过问,该忙什么,你就只管忙你的去!不过,你准备把我们安排在哪里住?”

徐英明忙又笑道:“保管总掌柜满意!三爷说,这么多姑娘在外头住不方便,都住到苏府里去。”

周盈盈心中一喜,点了点头道:“那你在前头带路吧。。”说罢缩身坐回了马车里。。

马车里一众女人,也早听到徐英明的回话,心中俱是高兴,却丝毫也不表露出来。。。

苏府里在车队慢慢地过来之时,便已得到了消息,苏三与苏一不等车队到门前,便已经亲自在门下迎候济老了!

一等车队在府前停住,两人便立即迎上前来。

(今天好像是个黄道吉日。)

济老毕竟年纪大了,两天之内从武陵赶到金陵,着实爱了一些苦!不过,除了身子稍稍有些发沉之外,他的精神尚好。

苏三前扶住下车的济老笑道:“正要写信给您!前个皇还说:太妃不能出宫见父亲,济老若身子骨还行,可以进宫见见女儿的。不曾想,您未卜先知,可可地就来了。”

济老一阵欣喜,身子立刻清爽了起来道:“真的,皇真是这么说的?”

“自然是真的!具体的情形,稍后再给您老细说,您老还是先进来,别受了风,等静养几日,精气神都足了,宁远再去请见皇。”

苏一也前与济老行礼,扶着济老往屋子里带。

苏三没有跟着济老进去,仍旧站在门口,只见后面的马车陆陆续续地下来许多姑娘。看来虞凤还真是把青风楼的姑娘都带出来了。。

有许多姑娘认出了苏三,一个个莺声燕语地给苏三行礼道:“苏公子。”

苏三听见这一声声地娇唤,心底一阵阵地潮涌。心道:是不是到时候,也该要解决一下男性生理的问题了!否则自己对女人的抵拦能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弱的!就算心里能克制得住这冲动,但毕竟这副身体还年轻,不要再伤了身体,那就不划算了。该放松的时候,也该是要放松一下的。算一算,一次出演爱情动作片男主角的时候,至少也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

微笑地与众女子点了点头,目光闪动处,只见一辆马车边,唐丽正立在车旁!巧笑地看着自己。

苏三正要往前迎,却见周盈盈正钻出马车。苏三便只好收住了脚步,微笑地看着唐丽与周盈盈!

待周盈盈钻出马车,李月儿也一掀帘子,钻了出来!目光闪动处,她的眼神便万种风情地看向自己!可看到自己后,她的脸又脸一红,低下头去,慢慢钻出马车。

苏三的微笑,变成了惊喜中的苦笑!

他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李月儿也会在车里,不过再看到车队中那一坛一坛的货物,他倒也猜出李月儿为什么会出现了。

紧接着出来的是天香!还是那副娇小可人的媚人样儿,对着苏三轻轻一笑,又吐了吐舌头。

苏三被她这小巧的动作勾得心中一荡,春心有些蠢动。花魁就是花魁,勾魂都不用偿命的!苏三死死地控着心意儿,不要让自己瞎想。一边微笑地连连点头。

正有些心猿意马时,虞凤与露儿相继钻出了马车。看到虞凤稍稍有些清减的脸时,他的心中莫名的有些痛惜,竟然有种想把虞凤揽入怀中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虞凤似乎察觉到了苏三炽热的眼神,慌乱地把头低下,不敢抬头!

天香在一边笑道:“宁远公子,傻傻地站在头看什么呢?”

苏三便是哈哈一笑道:“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美人儿,眼都看花了。快都进来!本公子今天亲自给你们安排起居,接风洗尘。”

女人们很矜持地渐一前,路过苏三的身边,都略略地行着礼,往府里头走了进去。

苏兴不在,小安也不在,苏三只好自己来安排一些琐事!先着府里护院下人和镖师们搭把手,趁天还亮,把货物全下到院子边的库房里。

马车有些是租来的,直接令其散去便可!青风楼的姑娘们随身带来的行李,也有许多箱子,便让府里的杂役全都抬到第二进院子里,回头再理。这些全都安排好了,再谢了护镖的师父。这才算是停当!

女人们也没有闲着,问了自己的住处,也是一阵的忙乱。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大厅里摆下了接风的酒席,满满摆了四大桌,众人才算是稍稍地安定了下来。

大家都有些累,便也没说什么正经事儿,边吃边说了些闲话,便各自回院歇息去了。苏三逮着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拐角处拉住虞凤儿,先大胆地亲了个嘴儿,便命令道:“晚到我房里来。”说完,便闪身离开了。

虞凤被苏三这突然的亲吻,吻得全身发烫!自次东湖边,苏三说下那些话后,她心里便着了魔一般,反反复复想得,便是苏三的影子!每每一挨着天晚,心里便空落落地,抱着那床苏三盖过的被子,她也能面红耳赤!

她心里知道苏三是喜欢自己的,自己心里对苏三也未必没有喜欢的意思!不过,她心里还是有许多顾虑。苏三毕竟太年轻,是不是拿自己寻寻开心,她并不敢肯定;而且苏三已经有了妻子,其中一个,还是曾经叫过自己‘妈妈’的盈盈!虽说妓楼里,叫得‘妈妈’不作数儿,但是盈盈自己毕竟养了十年,就说是养女,也不过份。与周盈盈分一个男人,她心里没有障碍,是不可能的。

可是有时候,她又在想,别看苏三年轻,行事却稳重的很,根本不像楼里那些嫖客浮夸。何况两人也算是有‘同床共枕’的经历,有肌肤之亲的事实!

虽然那次是被逼无奈,但也算是有了这个事实。关键的是,这么多年来,自唐季虎去后,这是第一个能给自己安全感的男子,正是他,帮着自己摆脱了林家人的纠缠!有时只是想想他,都会让人感到心头满满的,什么都不会惧怕。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很想屈从在这种感觉之下,尽管心头还有许多挣扎,但只要能默默地呆在他在身边,或者隔一段时间,就能看他一眼,自己也心满意足。

这就是她果决地离开青风楼,一心想跑到金陵来的原因。便只是想到,自己与他同处一城,都能让她心里充满暖暖的感觉。。所以,唐丽找到她,说想去金陵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虽然唐丽想去金陵的原因,与自己相同,可她根本顾不及那许多。就这样,她转让了青风楼,与准备金陵来的周盈盈,并做了一路。

她根本没有想过,一进金陵,便住进了苏府,也没有想到过,这么快就可以看到苏三。可是,当她再次看到苏三时,看到他那炽热的眼神时,她便明白,自己只怕再也舍不得离开苏三左右了。

‘晚到我房里来。。’不是暗示,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虞凤的心里有心想要挣扎,涌起来的却是深深地无力和满心的欢喜。

晚,是去,还是不去!只怕并不是自己的思维可以左右的了。

有心想矜持一些,不要这么快就与苏三走得太近;可是到了她这样的年龄,有些事情,难道还用慢慢沟通吗?

何况自己能反抗苏三的命令吗?

既然自己都已经来到金陵,以苏三的才智,只怕早就猜着自己的心意了!这种情形下,自己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虞凤越想这些,越觉得脸红,一路跑回院子里,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紧紧地关了房门,还觉得心里砰砰直跳,有些心慌意乱。。

好不容易缓了几口气,渐渐地静了下来,天香却又来敲她房门。。

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只见天香手里拿着两只瓷瓶道:“月儿姑娘发了善心,一人给了两瓶,这白瓶是‘霸王’,这青瓶的是‘别姬’!这会儿功夫,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要试用呢。。”

虞凤心中一动,接过瓶子道:“这两天,有些累了,呆会我洗洗也就要睡了,有什么话儿,咱们明天再说?”

天香笑道:“别说是妈妈了,天香也累得狠,真想美美地睡一觉。。嘿嘿,不过先去洗个头。”

虞凤见天香跑回了房间,便招来自己的贴身丫头道:“去提些水来,我要洗个澡。”

丫头应了一声,退出去准备,好半天才带着两个老妈子提了水进来!丫头笑道:“一个个都疯了,都闹着要洗头!厨房里架着四口大锅洗水都不够。我们这算是占着先了的。”

丫头指挥着老妈子把水倒进木桶里,又调了凉水,试了水温,才退了出去!

虞凤先用温水洗了头,果然效果正如李月儿说得那样,清洗干净后,十分的顺滑,而且还有一股淡淡地清香,闻着异常的舒服。想到呆会儿,他就会伏在自己的头边,闻到这股香味,她的心中就一阵阵地潮涌。

急急地钻进浴桶里,把头埋在水下,憋了好长的时间,才钻出水面,慢慢地擦洗起来。

一边抚摸着胸前,虞凤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难道就这么给了他?

不这么给他,那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倒要奢望他会娶了自己?真要是那样,自己也不能同意!

就别说面对周盈盈了?只怕在唐丽面前,自己也没脸做人了。

哎,虞凤叹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抓在自己丰满的胸口,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但愿自己没有看走眼,只要苏三能在心里痛爱自己,有没有名份,都无所谓了。

默默地洗净身子,挑出自己最喜爱的衣服,穿戴整齐。让丫头,取出干棉巾,把头发一缕一缕的擦干,又挽起一个头花,直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像一个要出嫁的新媳妇儿,才心满意足。

丫头好奇地道:“都要睡了,打扮得这么齐整做什么呀?”

虞凤看着铜镜中娇艳如花的自己,有些激动,又有些落寞地道:“不要问那么多,呆会你就睡我的床好了,有人来问,就说我已经睡下了,知道吗?”

丫头点了点头,当真也就泯下好奇心,不再多问。

虞凤见院子里渐渐冷静下来,便默默地出了院子!

今晚内院与二进院子的门禁放开了,并没有落锁,而是派了四名老妈子在此轮番值夜。禁也只禁着男人不准入院,其实也没什么男人,就济老那边带着两名小厮是男人,李月儿那边带的伙计,都是睡头一进院子的。其实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虞凤进了内院,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值夜的老妈子道:“三爷的院子,在哪边?”

那老妈子便指着手左边的院子道:“三爷住在西边的小院子里,最靠里的那间就是。”

虞凤便低着头,急步走了过去。

拐过一道园门,避开了两老妈子的眼神,她才放慢了脚步!这边的院子,就只有最西边的院子还亮着灯,虞凤一步一挨地行到院门边,轻轻地一推,发现院门是虚掩着的!心中砰砰地跳了两下,感觉像是在做贼一般,却只能硬着头皮走进院子里。。

:今天月底了!入V有十来天了,似乎今天就是吉日。哎,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今天两更已经结束了!以下是VI章节。

这处西院很清静,院子也不大。满院的苗圃早已枯败,两颗柿子树,也是光秃秃的随风轻摆。

穿过院子,直接走到亮着灯的正屋下,她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敲门!

却不料,门从里头打开了。。吓得她差点掉头就想跑。

“还不快进来?外头冷得很。”苏三就站在门的后头,灯光映在他的侧脸,让她不敢直视。

她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双手捏着衣角,就好像头一次入洞房的感觉!只觉得脸发烫,浑身发软。直到他走出来,把她一把抱起,她都跟做梦一般!

谁知道自己的双手,是在什么时候,攀了他的脖子。

脑子有些反应迟钝,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解去了。只觉得他的舌头在自己的身游走,耳朵边尽是他粗粗的喘息声。

她感觉身体在颤抖,双手正在无意识地保护着什么!可是护住了面,却护不住下面;护住了下面,他又恼人地来侵犯下面。终于还是被他触到了自己最隐密的部位。她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一道闪电亮过,浑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的要紧处,喘着粗气,星眸微睁地道:“告诉凤儿,你是真心痛惜人家的。”

苏三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下面已然胀到不行,却被虞凤死死地拿住。正有些狂化的迹象时,却听到虞凤问出这样一句话,不由欲火稍稳,静静地伏在虞凤的身。一边看着她白嫩嫩的身子,一边认真地道:“你是宁远,第一个想真真切切拥有的女人!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记着,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一切都要听我的,一切都要按我的意思来,否则,我打烂你的屁股。”

虞凤听着苏三的话,居然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可是她的手却不松开,急得苏三干挺着,没有去处!

“急什么嘛,先把灯吹灭了。”虞凤脸羞成了通红。

“不吹,就让灯亮着。”

“不嘛。”

“这就不听话了!”苏三的手恶狠狠地打在雪白的屁股,感觉很有弹性。

虞凤吃痛,连忙松了双手。

苏三看着虞凤,温和地道:“那,我来了?”

虞凤的双手紧紧地勾住苏三的脖子,娇声道:“好好地爱惜凤儿。”

苏三轻轻地吻住虞凤的嘴唇,胸口紧紧地贴着虞凤饱满的胸口,就在将要破城的那一刻,只听‘笃笃笃’,传来三声颇有规律的敲门声。

苏三全身一紧,虞凤也是吓了一大跳。。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敲门?

苏三有些后悔,为什么这么急色,为什么不先把院门给关起来。现在弄成这样,自己哪里见得了人?

不肯把身子从虞凤软软的身子移开,只好装着睡意朦胧的样子问道:“谁啊!”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苏三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这句‘是我’,倒底是谁。

可是虞凤却听出来,把苏三往边一推,急得不行,低声道:“是丽儿!”

丽儿?吓,唐丽?

苏三晃了晃脑袋,也有些失措。虞凤可是唐丽的姨娘,虽然不是亲生母亲,但两辈人的名份却在这里。若是被唐丽发现自己与虞凤睡在了一处,不仅虞凤这脸过不去,自己也不好面对唐丽,而唐丽只怕也会有许多想法。。他倒不是承担不了这些,只是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不要急,你就躺在被子里,我把帐子放下来,灯光暗,她瞧不真切的。。”苏三吩咐着。虞凤也顾不得了,藏到被子下头,紧紧地挨着苏三。

苏三把帐子放好,见虞凤躲在自己的身子后头,就算没有帐子,也看不大出,这才扬声道:“有什么事吗?我睡下了。”

“有点儿事!”唐丽语气倒十分的坚定,完全没有给苏三找借口的机会。

“哦,那进来!”苏三知道,自己心急,房门也是没有拴死的。。就算自己不让唐丽进来,也挡不住她进门。

门轻轻地被推开,唐丽一身清爽地走了进来。

一袭淡雅清爽的白色袄子,紧紧地绷在她在身,那紧致的身材,让苏三急切的欲火,飘着无限的冲动。

唐丽看到苏三靠在床沿,帐外赤裸的半个身,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充满情欲!她不由脸一红,却硬着头皮走近床头坐下。

苏三看唐丽这扭捏的模样,不由大呼吃不消。唐丽穿成这样,半夜不睡,跑到这里,该不会是勾引自己?

虽然自己很需要,但眼下这种情形,只怕是有心无力的。

“丽儿,我实在是有些困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唐丽红着脸道:“我就是想告诉三爷,这次丽儿来金陵,其实都是姨娘的意思,她知道玉儿厨艺很好,想学学,然后在金陵开一家酒楼,所以才带着我来帮忙的。丽儿不是故意不听三爷的话,偷偷跑来的。”

虞凤在苏三背后听到唐丽这话儿,有些不忿起来。明明是唐丽想到金陵来,跑到她这里说话,两人才一拍即合,动了到金陵来的念头!

至于开酒楼的事情,也是唐丽想出来的主意,又说什么济老府里次的席面,都是玉儿和周盈盈的手艺,连周盈盈都是玉儿的徒弟之类的话。现在在男人面前,却把这些全赖在自己的头,真正是可恼。

苏三笑了笑道:“哦,开酒楼啊,是个好主意啊!回头让玉儿去教教你们,这事一准就成了。至于你嘛,能想到做点其他的事情,也很好!女孩子家,打打杀杀的,总归不是一辈子的事情,这很好,我不会怪你的。”

苏三此时是巴不得哄着唐丽快走,哪里还会怪罪。

唐丽见苏三没有怪她的意思,不由放下心来。

苏三见唐丽不想走的样子,便要拿话来挤唐丽离开,却不料唐丽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消受不起了。

“那,三爷回说的话,是真的吗?”

“回的话?什么话?”苏三不记得与唐丽说过什么话了。

“三爷说,丽儿会让三爷分心的话。”唐丽直勾勾地看着苏三。

虞凤在苏三的背后不安份地挠了一下,苏三有些苦笑地道:“自然,是真的。”

“那么说,三爷心里是真心喜欢丽儿的?所以,才会说出会分心的话来的喽!”丽儿还真是傻大胆儿,这种话也好这么直白地问吗?何况自己后头,还有个虞凤。

“这个。”

“难道三爷不喜欢丽儿?”唐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喜欢,喜欢。只是能不能换个时候,说这些!

“不,三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然喜欢丽儿,那今晚便要了丽儿。”丽儿说得果断,但表情却有些害羞!

虽然说唐丽这种决定,来得突然。让苏三有点无迹可寻,但是感情的事情,也实在说不准。许是唐丽看到自己身边的女人很多,有危机感,所以才想用更快捷的方式,来获得自己的认同。

可这,也太大胆了一点!喜欢我,便要了我。这是什么逻辑?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当然是有欠考虑的。可能只是一个冲动,便产生的念头!但这种念头,他却不能对一个青涩的小姑娘,一口回绝。一旦回绝了,就会伤了女孩的心。在这一点,他是有经验的,所以,此时最合适的办法,就是给她一个吻,然后打发她回去睡觉。等睡了一觉,明天起来,她说不定就会有另外一些想法了。

可是他现在却做不到。

正苦于无计可施之时,却再次听到门外传来‘笃笃笃’地三声敲门响。

苏三正庆幸来了救星,却见唐丽风一团似地站了起来,一闪身,便躲进了衣柜里。身手之快,简直是无人能及。

等苏三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这事给闹的,好好的躲起来做什么?没事也要被当成有事了,至于就躲到衣柜子里去吗?真是小女孩子的心性,你做贼心虚不假,可不是还没开始做贼呢吗?

轻轻地摸了一把身后的虞凤,一手的温香,这才吐了一口气道:“谁啊。”

“是我。”

虞凤正反抗着苏三的手,一听声音忙伏在苏三的耳朵边,急急地道:“是天香。”

“天香?她来做什么?”

“你就装傻!”虞凤恨恨地道。天香从来就不对其他的客人假以言笑,唯独对苏三惟命是从,鬼才看不出她对苏三的心思。她可不信苏三会那么笨。

“这个可不干我的事,我可没招惹她。”

天香在外头叫道:“可以进来吗?”

虞凤连忙抱住苏三的腰,缩进被子里不敢露头。苏三这才对外头叫道:“进来。”

天香进来,看到苏三光着膀子,却很自然地一笑道:“大才子这么早就睡觉的吗?”

“哦,都这光景了,还不睡吗?宁远明天还要早起的。”苏三也笑了笑。

天香便坐在床头,却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道:“怎么这么香呢?”

苏三忙笑道:“天香姑娘的头发真好看,听说你们都跑到月儿那里去要洗发水了是吗?这香味怕不就是天香姑娘头发的香味!”

天香的头发刚刚洗好,很自然地散披着,只是用末端用帕子系了一下!

她听苏三这么一说,便把头发往身前一扯笑道:“这‘霸王别姬’还真是很好用,就是名字太。。太独了一些。。我和月儿姐建议,别用这个名字了,她却死活不肯改。”

“是嘛!我倒觉得这名字挺好的啊!洗头中的霸王,护发中的别姬,很有深意啊。”苏三笑了笑道。

“哦!也对。月儿姐就说不出这个道理,苏公子这么一说,倒显出这名字的别致来。嗯,现在再想想,便也觉着这名字好了。”天香笑道。

虞凤在苏三的腰间轻轻咬了一口。什么道理!李月儿取这名字就不好,苏三一解释,就变好了,这是什么道理。

苏三苦笑一声,便问道:“天香姑娘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天香听见苏三这么一问,便有些扭捏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青风楼,凤姐儿已经交给卢姐儿打理了。不想在楼里呆的姐妹们,都随着凤姐儿出来了。凤姐儿说要开酒楼,但现在还八字没有一撇儿!天香知道宁远心里喜欢凤姐儿,所以想向宁远讨个情。”

苏三听天香这话里有些不太对味,也不知道天香要讨什么情,因此也不说话。

天香见苏三平静的脸,再也没有一丝表情,不由心下惴惴,声音越来越小地道:“凤姐儿对宁远已经动了心,迟早是要跟着宁远的,姐姐盈儿也早就是宁远的人了。一个是养我的妈妈,一个是情如同胞的姐妹。都跟了宁远,那天香怎么办呢?”

三有些不知所措了,今天晚,奇怪的逻辑还真是多。

“所以,所以,天香想。”天香有些不太好意思说。

苏三忙道:“这种事情。”

“不,宁远先不要说话,且听天香把话说完。天香知道自己没有盈儿姐那么好的命。盈姐姐得了公子的青眼相加,又被济老认做了干孙女,这是绝好的命数;天香,甚至连凤姐儿也比不,凤姐儿这么多年,打理下那片家业,不容易!她是个奇女子,公子喜欢凤姐儿,算是喜欢对了人。凤姐儿也算是苦尽甘来。可是公子,难道一点都看不天香吗?天香自信容貌还过得去,盈姐姐,凤姐儿,就算是月儿姐姐,谁又能比得天香?公子难道对天香一点感觉也没有吗?天香心里爱慕公子,公子难道就不能为天香留点心?天香宁愿做丫头,也想陪在公子左右,还乞公子成全。”天香说着说着,便有点要哭的样子。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苏三怔怔地看着天香,并不知道她的心中,对自己已经有了这样的情义。想想也是,凭什么她会当着众人的面,总说出:只要是宁远做的诗,我就唱的话来。

每次自己一出现,她总是主动的搭讪,甚至亲热地抱着自己的手臂。她既是盈儿的好妹妹,自然是很早就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她对自己有感情,恐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今天她特意找了这么个时机,壮着胆子与自己说下这番话,还不知道自己在后头,下了多大的决心。

古代女子很少敢这么直白地,向男人说出心中的感情。今晚自己倒碰着了两位,若说唐丽还算是不太懂情爱,一时冲动之下才说出那些话;可现在天香也说出这样的话,以她在青风楼的阅历与见识,只怕不是冲动可以解释的通的。

怎么事情都赶到了一块儿呢?他倒是想消受,可是今晚怎么消受得了啊。

天香地收住了嘴,静坐着要等苏三的回答!正心慌意乱的时节。却突然听到外头响起‘笃笃笃’地三声敲门声。

天香呼地一下站起来,脸立刻红成了两团!急急地朝四周看,看到屋子侧边,有块屏风,便连忙几步跑过去,藏在屏风的后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苏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门外道:“我是盈儿。”

“啊。进来。”苏三一阵苦笑。

盈儿穿一件粉红的袍子走进来的时候,苏三心中又是一阵的蠢动,却只能装着很困的样子,斜靠在床头,微笑道:“明天店里开业,你要早起应酬,还不早点去睡?”

周盈盈笑了笑,却坐在床边,眼睛从苏三的胸前飘过,不好意思地道:“以为很困,靠在床却睡不着,只好又起来。也担心明天开业的情形,怕没弄好,影响了店里以后的发展。”

“你啊,是瞎操心。”伸出手,在床边周盈盈地膝盖拍了拍道:“这些事情,都是徐英明在处理的。我看他准备的很好,就算有不周到的地方,那也不影响明天的开业。而且有皇的金字招牌顶着,再加任记炸鱼独一无二的味道,这些再不用担心了。”

“嗯。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就是放不了。今晚,盈儿能不就睡在这里?”周盈盈低低地道,脸羞红羞红的。

“那怎么行。”苏三立刻反对道:“你虽然出身青楼,但苏三心里还是敬你爱你,不到新婚之夜,苏三再不会这样便要了你的身子。”

盈儿眼中只有感动,轻轻地跪在苏三的床前,捧着苏三的手,抚在自己的脸,自己的头却靠在苏三的胸前道:“盈儿不在意这些,只要宁远心中有盈儿,盈儿就是宁远的。盈儿只想早点给宁远。何况,何况宁远这么长时间,没有女人,盈儿盈儿也不能让宁远这么辛苦。”

看着盈儿那么温顺地跪在自己床前乞欢,苏三怎么能忍得住。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他一准要把盈儿给生吞活剥了去。可是如今。。

只能拒绝!

正要说话时,却听门外再次传来‘笃笃笃’三声敲门声。。

苏三听这声音,都有些麻木了,盈儿却是一愣,有些心慌地站了起来。

苏三小声地道:“急什么?你在这里屋子里,谁还敢说三道四不成?”他是担心这屋子里,没有地方藏人了,急急地拦住了盈儿,才对外头问道:“谁啊。”

“是我。”李月儿应了一声。

周盈盈顿时更慌了,四下里一看,看到衣柜。便连忙道:“不要说我在这里。”便朝衣柜跑去。

苏三心里一沉,唐丽就在衣柜里,这可怎么处。

“相公睡了吗?”李月儿在外头轻轻地道。

苏三看向周盈盈,见周盈盈拉了一下衣柜没有拉开,又急急地拉了一下,仍然没有拉来,便藏在了衣柜的拐角。

苏三略便松了一口气,心道这都叫什么事啊!“嗯,进来。”

李月儿进来的时候,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看着苏三光着肩膀在帐子一边露出半个身子,斜靠在床头,脸便更红了。俏生生地立在床前,嗫嗫地道:“看见院子里没有熄灯,所以便走了进来。”

苏三笑了笑,也不点破!

从二院走到内院,自己又住在最西边,若不是刻意来的,再不可能路过的。

李月儿见苏三淡淡地笑,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坐着。”苏三指着床边道。

李月儿却不去坐,而是鼓着勇气道:“玉儿今晚是在任记那边帮忙?”

“嗯!”苏三几乎能猜到李月儿下面会说什么。

可是苏三终究还是猜错了,因为李月儿根本就没有接着说,而是轻轻地解起衣服的扣子。

苏三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跳下床来,赤条条地站在有些发呆的李月儿身前!

虞凤被苏三突然窜出去的举动,吓得心慌意乱,连忙把被子捂好。。。却听外头一声惊叫,连忙从被子缝里往外看,只见李月儿看到苏三直挺挺的下面,吓得掉头就跑了出来。

一个富家的小姐,正经八百儿的黄花大闺女,见着男人那么凶狠的东西,难怪会有这惊惶失措的举动!苏三突然光溜溜地窜出去,除非是老夫夫妻之间,倒还架得住,否则是个女人也要吓跑的。

李月儿慌乱的逃出房间,紧跟着周盈盈也是一脸慌乱地从柜子后头出来,唬着脸,跑了。

天香倒像似见过一些世面,等周盈盈走了,见苏三还雄纠纠气昂昂地挺立在床头。便掩着嘴儿笑,但在苏三的注视之下,也不敢久留,行了一礼,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

又过了一会子,唐丽低垂着头,从衣柜里钻了出来,脸胀成通红,根本不敢抬头!

“你就不要走了。留下来。”苏三笑道。

唐丽看到苏三有向自己靠近的动作,连忙一声惊呼,飞也似地逃走了,一边跑,还一边说道:“小心着凉。”

苏三追着唐丽出去,把院门给锁好,又返回屋子,把房门扣的死死的!又检查了一遍窗子什么的,也一一关紧。这才把灯一吹,一身冰凉地钻进被子里。

“她们都走了,就只剩下咱们俩了。”苏三搂着虞凤笑道。

虞凤趴在苏三的怀里道:“也许床底下,还有人呢!”

苏三一愣,感觉她的话里有些吃醋的意思,似乎在暗示,她来之前,说不定苏三房里还有女人!

轻轻一笑,苏三吻了吻女人道:“好了,不要不高兴了!她们可不是我叫进来的。凤儿可不许怪我。”

虞凤把苏三一推,却反身过来赤条条地压住苏三道:“没有不高兴,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宁远身边这么多女人,恐怕不会记着凤儿。”

感受着她的乳尖,在自己的胸前轻轻地划过,苏三伸手把虞凤按进怀中,轻轻地对着虞凤的耳朵道:“那苏三也娶凤儿过门?”

虞凤全身一颤,眼中竟然流下了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在苏三的胸膛。

苏三轻轻地揽着虞凤的身子,鼻子凑在虞凤的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他心中的欲火早已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惜。

“你心里的苦,我明白!这些年,你一个女人,担惊受怕,又要忙生意,又要防着别的男人对你有不轨之心,能维持到今天这一步,你所经受的,是大多数女人,没有经受过的。。宁远心里痛你爱你,并不仅仅因为你美的无以伦比,还因为你的坚忍,你的善良!宁远希望照顾你,希望得到你的青睐,而不会因为得到你的身体之后,便把你遗忘!宁远想给你一个名份。。。这是宁远的实心话!但宁远也知道凤儿有许多顾虑,有许多担心。其实你的那些担心对宁远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事实,只要宁远心里在意你,就没有人可以说三道四!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不过,这些都不用急!你尽管去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把这些顾虑放下了,宁远就正正经经地娶你过门。好吗?”

虞凤默默地点着头。却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

“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结束青风楼!也明白你为什么想到金陵,来开酒楼!不错,盈儿有炸鱼店,月儿有绣庄,你也想有自己的成绩。这样你的心里才平衡一些,才觉得有资格站到宁远的身边,对吗?你真傻!便是开着青风楼,宁远难道就会因此而看扁了凤儿吗?宁远心里爱着凤儿,再不会计较凤儿曾经做过什么。。不过开酒楼的主意也很好,既然凤儿有这个心,宁远自然也不会反对,等明天有空的时候,宁远再帮着凤儿合计合计。。这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至少不会比开青楼难!凤儿一定行的。”

虞凤感动地点着头,她心里一直都知道,虽然两人的交集不多,但苏三只怕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心意!他果然心里有着自己,否则不会这么知我懂我。

自己终究是没有选错人。

“我想要你!”虞凤轻轻地道。

苏三却把虞凤压在身下道:“错,是我想要你。”

以下内容和谐!具体情节,十八岁以骚年,请参看爱情动作片;十八岁以下骚年,请不要无谓的联想。

北风渐紧,帐内暖宵恰浓!

老树生出新枝,最是贪欢无度!几番云雨初歇,云鬓狼籍无助!娇儿扶起软无力,星眸桃腮引人再度。

枝头几朵花蕊藏住,却被狂蜂探路!劲风掠处,无力挣扎,一任凌辱;再入,再入,推倒巫山,倾倒玉柱!

爱极则情浓,几度共赴巫山之后,两人精神仍然亢奋!一个是干柴烈火,激情四溅;一个是久旷之躯,大旱如遇甘霖。

都是急切的需要,因此更不用说话,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能引发一场战争。

虞凤按住苏三的胸口,止住苏三新一轮的‘侵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歇一歇好不好?人家实在是受不住了。”

温软的声音发嗲一样地在苏三的耳边响起,苏三只感觉浑身再次发烫!不过他也不是那索求无度的色中饿鬼,既然虞凤都第三次开口求饶了,那他还是收收心。

好饭慢慢吃,终不成一口就吃成个胖子。

饶过虞凤,把枕头竖在床头靠住,又把虞凤温软的身体揽在怀中。此时此刻,可惜没有烟,否则就非常的完美了。

虞凤服贴地半伏在苏三的胸口,手臂紧紧地抱着苏三的身子!足有半晌,不见苏三有任何动作,感觉苏三只是静静地靠在床头。不由好奇地问道:“宁远在想什么?”

苏三一只手抚摸在虞凤光洁的背,另一只手把被子拉一些,盖住两人的身体,这才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感觉,今天这一切,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感觉很美好,美好到有点不太真实。生怕是梦,梦醒过来,一切又都变成了空。”

虞凤的脸轻轻地蹭着苏三的胸口,一边听着苏三幽幽地说话,一边轻轻地笑道:“这话,应该是凤儿说才对!凤儿才感觉像在梦里呢!”

微微地摇了摇头,苏三知道虞凤不可能明白他此时的感受!她也远远无法体会他现在感慨。因为,她不可能知道自己两世为人的经历。

他所感慨的并不是:前一世随着自己年龄的增大,在女人方面的需求也渐渐淡薄,甚至两三个月都不会有一次这方面的冲动;而这一世,他却极容易冲动,不停地想要,一晚再也不想停歇。

这样的差异,并不是来自心理!而是来自身体,新的身体给了他新的动力,他完全可以要求更多,得到更多。。对他而言,这多得的部份,他除了珍惜,还只能是珍惜。

这种珍惜,与普通人的珍惜并不一样!那种失去良久,又失而复得的乐趣,足以让人欣喜若狂。

不过,这些还并不是他真正感慨的!他所感慨的是:人生的境遇还真是奇妙!一年前,他还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锐意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最后功败垂成;可一年后的现在,自己却在这样一个世界中,怀里还抱着这样一个美人。

就好像出门旅行!

总感觉前一刻,还在家里,靠着沙发看电视;下一刻,就在深山老林里,看着日出日落。这种错乱的时空感,总是让人感到新奇,感到感慨。

可惜他不是在旅行。

旅行是可以回到原有生活中去的,而他却永远回不到起点。这是两个完全没有联系的世界,完全不相干的两个时代!就算他可以活上几千年,只怕也别想重温他记忆中的那些场景!

他有些弄不清:前一世是在这一世的梦中;还是这一世是前一世的梦。

“不管是不是梦!宁远有了凤儿,有身边的这些人,便觉得就算是梦,也让人留恋,让人不想梦醒!凤儿,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苏三,。”苏三有些动情地道。前一世,他也曾对妻子说过类似的话,但现在他的怀里却抱着其他的女人!他幼稚地担心,有一天凤儿也会出现在别人的怀抱里。一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一拱一拱地难受。

感受到苏三话里的情意,虞凤用力地点着头!

原本应该是她心里才有的担心,现在却意外地从苏三的嘴里说出来。心有所感,情有所触,让她终于明白,苏三才是她生命中,真正的归宿。

当苏三终于沉沉地睡去的时候,虞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她忘情的吻着苏三,吻着苏三身体的每一部份!宽阔的额头,浓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厚实的嘴唇,还有那才有点儿绒毛的胡须。

他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强壮,以至于她的心里产生强烈的渴望。可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又不可避免的自惭形秽。

她极不舍地从被子里钻出来,默默地穿好衣服!黑暗中,她就坐在苏三的身边,足有大半个时辰!她终究是不敢留在这里过夜的,此时正是离去的时候。

良辰美景终有结束的时候!但她坚信,终有一日,自己会堂堂正正地拥有这样的良辰美景!

只要一想到,一觉醒来,第一眼便可以看到苏三!虞凤就觉得浑身充满了活力。

唐丽静静地立在苏三院中的树下。

屋内的春(情)早已让她忘掉了北风的寒冷!她去而复返,偷偷地翻过院墙的时候,心里除了激动,就是冲动!可她却听到苏三的屋内,居然还有其他的女人。

从那一刻起,她心里剩下的,就只有满腔的怨恨了。

屋内的娇(喘)声,低沉的闷吟声,让门外偷听的她,妒忌的发狂!一度接一度的春(情)渐浓声,让她差点不顾一切地想砸门而入。

她终于还是忍住了所有的冲动!但她却不甘愿就这么离开,她要留在这里。留在这里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在房中与苏三相媾这么欢快!

其实她心里,隐隐能猜到屋内的女人会是谁!不可能是刚才出去的李月儿,周盈盈,天香;自然也不可能是早已睡下的露儿;那么能与苏三做这种事情的人,基本上,也呼之欲出了。

只是她不敢相信,屋里的女人会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女人!或许苏三在金陵有了别的女人!因此,她需要求证,需要亲眼看到!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当天都快要亮的时候,女人才从屋子里缓缓地走了出来!唐丽站在树后,静静地看着女人。

只见女人轻轻地掩上房门后,在门前又立了半晌,才慢慢地转身,静静地看向浓黑的天际,又立了半晌,才终于叹一口气,缓缓地离开。

正是姨娘!

唐丽的手,紧紧地挠在树干上,她很想冲上去质问虞凤!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背叛父亲!又为什么要挑苏三睡在一处?虞凤难道不知道自己喜欢苏三吗?这样做,让她情何以堪?

可是她又不敢面对虞凤!当她看到虞凤那脸上的落寞时,她心中隐隐地一动,感觉自己所有的怨气,完全没有什么道理!

父亲已经过世十几年了,姨娘正值青春,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其实她也早就劝过姨娘,趁春春还在,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她和哥哥终有一天,会从她的身边离开。便是亲生的母亲,到了这一步,也尽到了人母的本份!何况她还是个没有进过唐家家门的小娘。很够了。

她无法接受的是,虞凤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和苏三在一起。

她不知道苏三是怎么看上虞凤的!也不知道虞凤是怎么吃上苏三这颗嫩草的!可是事实就这么明摆在了她的眼前,而这个事实,只要她一想起来,就极不舒服!

她想着,一定是虞凤故弄风骚,勾引了苏三;又想到,苏三放着自己这么年轻的女子不亲近,却被虞凤吸引;不由心中还是怨恨!恨虞凤,也恨苏三。

恨了半天,她才懊恼地想起!自己与苏三其实半无过多的瓜葛!就算苏三是真正地喜欢自己,可时至今日,这样的喜欢,还仅仅只是停留在苏三的口头上而已。

苏三会要自己吗?会娶自己吗?他甚至根本没有给过自己什么承诺!以眼下这种情形,自己有什么资格,又凭什么身份,来质问姨娘呢?又有什么资格来怨恨苏三呢?

唐丽跺了跺脚,想道:也许真正应该离开的人,是我!

唐丽回到房间,把特意穿给苏三看的那套衣服恨恨地换下,又把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对着早已惊醒,正默默地打量她的露儿道:“露儿,我要走了。”

“走?”露儿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四下里还是一团漆黑!她不明白唐丽这是为什么?

“这里,我呆不下去了!”唐丽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露儿见唐丽神情黯然,心知唐丽一定是在苏三那里受了打击!她虽不知道内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唐丽打扮的齐整,一定是去找了苏三,这么长的一夜,足够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丽姐姐走,露儿也走!本最]快”露儿飞快地起来,穿好衣服。

唐丽看到露儿要跟她走,又是感激,又是推辞道:“露儿还是留下吧!我这一走,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落脚,江湖险恶,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我怕。”

“怕被露儿拖累?”露儿静静地看着唐丽,脸色有些微愠。

这一句话把唐丽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唐丽心里想着:好吧,就一起走了。让苏三心里难过去,让他尝尝离叛的滋味。

“那好吧。我们一起走!”唐丽恨恨地道。

露儿高兴了起来,转身去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几件衣裳,便就是那把她随时携带,一刻也不离身的匕首了。

这把匕首是苏三给她的,她用这把匕首报过自己的大仇!只要有这把匕首在怀里,她就拥有无穷的勇气。可是现在她却把这把匕首掏出来,偷偷地塞在枕头底下。才背起包袱,与唐丽结伴出了苏府。

此时天才麻麻亮,街上早起的行人,廖廖无几!一些街边的小吃摊,正支着摊子,还没有起火。

一夜没睡,唐丽的精神有些不济,心情更是恍惚!露儿早已料到唐丽一出门,便会失去主张,不会有在苏府中那么底气十足,便苦着脸道:“金陵城可真大啊!光走出城,都要花上许多时间!咱们真要离开金陵吗?要是藏在金陵城里,只怕神仙也找不出我们来吧?可惜,我们在金陵城里无依无靠,无亲无故,没有办法落脚。”

唐丽却是神情一动,眼睛一亮道:“谁说无亲无故了!哥哥不是就在金陵城吗?”

“可是,超哥哥是三爷的人,万一三爷问起来?”

“问起来又怎么样?哥哥还能把妹子卖了吗?走,找哥哥去。。”唐丽这回有了主意。露儿看到唐丽一副智计在胸的样子,不由笑了笑,紧紧地随着唐丽往前走。

让露儿不解的是:唐丽如何找到唐超!

只见唐丽漫无目的地在苏府四周乱转,行至一条小巷后,她突然停在了一处人家门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在门前研究了一番之后,才笑道:“哈哈,终于被我给找着了。”

露儿十万分的不解,看着唐丽!

却听唐丽十分得意地道:“昨晚在苏府里没有见到大哥,我就料到苏三那家伙,一定是把大哥放在了外头!我猜大哥为了方便收到苏三那家伙的命令,一定会住在苏府附近!我与大哥之间,自有联络的暗号,大哥每到一处,都会在住处外头显眼的地方留下暗记,以方便熟识的人,可以找到自己。这是江湖人的习惯!”

露儿恍然道:“这里就有超哥哥的暗号?”

唐丽指着大门右下角的位置道:“这就是约定的地方,若是门边不好做手脚,也会在右边的墙角做记号,所以并不难找。”

露儿好奇地凑上前去看,只见门的右下角,果然用东西简单的划了几笔,好象很不出奇的样子。

“江湖中有共用的切口!若是有人想打某户人家的主意,就会在显眼的地方,划出标记,示意这户人家,已经有人在盯着了!同行见到这样的标记,要避道而行,以免冲撞到一处!我与哥哥的暗号,只是我们自己明白,这几笔表示哥哥眼下就住在里头。”唐丽显得很高兴,一边解说着,一边上前敲门。

这敲门也是有暗号约定的,表示敲门的人,是自己人。

门倒是被敲开了,但开门的却不是唐超,而是一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看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让开半个身子,让两人进来!

唐丽有些犹豫地朝门里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走了进去。。露儿自然是紧紧地跟着唐丽,也一齐走了进去!

中年男子默默地把门关好,这才轻轻地问道:“找谁?什么事儿?”

“你是谁?唐超呢?”唐丽好奇地问道?

“啊,姑娘是来找轩主啊!那请跟我来。”中年男子连忙一躬身,示意两人跟着他来。

几句没头脑的话,让两人丈二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轩主?极力地压下心中的疑问,两人对视了一眼,跟着中年男子走到里面!

一间安静的小厅里,中年男子笑道:“两位姑娘请稍坐,我去知会轩主过来。。”说罢,轻轻一躬身,疾步走了出去!

唐丽看了看这极简单的侧厅,满脑子的疑问,对露儿道:“怎么这里怪里怪气的?这么小一个院子,来来去去的,好像有许多人!有哥哥什么时候成了轩主了?这是怎么回事?”

露儿笑了笑,虽然也是一脸的疑惑,却不似唐丽这般好奇!而是轻轻地道:“等超哥哥来了,丽姐姐当面问问不就行了吗?”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唐超背着手,缓缓地走了进来!

才几天不见,唐超的气质就又有了变化,不仅人更沉稳了一些,而且眼神之中都闪着慑人的光!连一向熟悉哥哥的唐丽,都觉得有点认不出来唐超了。

唐超走进厅中,看了两人一眼!眼光又在两人的行李上停留了一下。略皱了皱眉头,才对着露儿笑了笑,坐在上首对唐丽道:“不是昨天才进的苏府吗?怎么?住不惯!”

听哥哥这么问,唐丽心中便有些惴惴,低着头不敢说话!其实她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露儿则笑道:“苏府人太多,我们确实不习惯。”

超点了点头,静了片刻才道:“那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听唐超这么一应承,唐丽立刻高兴起来,却道:“那哥哥可不能让苏三知道丽儿住在这里!”

唐超微笑地看了唐丽一眼道:“好啊!”

唐丽见唐超这么好说话,根本不问她是为什么,不由更是高兴了,跑到唐超身边好奇地问道:“哥哥是什么轩主?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怎么神神秘秘的?”

唐超却把脸色一正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

“什么嘛!这有什么不该问的吗?。难道是什么机密?就算是机密,难道妹妹有什么不可以知道的吗?还是说,露儿在这里,哥哥不肯说?”唐丽晃着唐超的手道。

唐超看了露儿一眼,狠狠地瞪了唐丽一下,把她的手给拉开道:“坐好,否则不说给你听。”

唐丽便笑嘻嘻地坐了回去!

唐超见唐丽像个小孩子一全文字样,性情还没有露儿来的沉稳,不由苦笑地摇了摇头。这才认真地说道:“这事,确实是机密!不过,你们也不是外人,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让外人知晓今天听到的这些。”

唐丽连忙点头,露儿却道:“要不露儿还是回避了吧。”

摆了摆手,唐超示意露儿坐下,温和地道:“露儿也听听吧。”见露儿又坐了下去,这才重新说道:“这里叫听潮轩!是三爷专门建立起来,用以收集各种信息的场所!你们看到的那些人,其实都是杜先生私底下的人手。这些人,大多是桂村的亲属残余,杜先生把他们召集起来,是为了对付吴王的!现在,算是听潮轩的主要力量。听潮轩真正的轩主是杜先生,我在这里只算是帮杜先生代管。这里,除了收集一些资料之外,也秘密训练一些肯习武的忠心死士!只是眼下才建立几天时间,一切都在筹备之中。”

唐丽不听便罢了,听了就更好奇了,不由问道:“收集信息做什么?苏三吃饱了饭,没事情做了吗?”

唐超估摸着唐丽一定是在生苏三的气!要不然唐丽说起苏三时,绝不会是这样的语气!因此,也不答唐丽的话,而是很严肃地道:“其他的就不要再问了,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也不许外传!否则,就不要住在这里。”说完这话,直接就站了起来,对两人道:“走吧,我给你们安排一间房。”说完也不给两人再问话的机会,便领着两人往住的地方去。

唐丽对哥哥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意,但此刻她也硬气不起来!要是再与哥哥杠,那她这里也呆不住了,再要是离开这里,她可没地方去,于是也只好屈从地跟着唐超,慢慢地走到住处。

倒是露儿对这唐超说的这一切,似乎很好奇!轻轻地问唐超道:“超哥哥?有没有露儿可以帮忙的地方呢?”

唐超对露儿倒没有那么板着脸,而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笑道:“先住下来再说吧。”

露儿知道唐超是要问过三爷,才会确定。因此也不再多说。。在她看来,丽姐姐想瞒过苏三,住在‘听潮轩’里,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唐超不是三爷的人,就算两人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唐超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看不出来,自己的妹妹喜欢三爷?唐超再没有道理隐瞒苏三。

何况,从唐超问也不问唐丽从苏府离开的原因,她就明白。唐超只是把唐丽的举动,理解为一时的意气!而事实估计也就是一时的意气。

依着三爷的性子,多半也是唐丽无理占多。

唐丽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拧是拧不过来的,还需顺着她的脾气来才行!所以,她才会提出与唐丽一齐出走,并且在枕头下留下那把匕首!她相信,只要三爷看到那把匕首,便可以明白,有自己在丽姐姐身边照应,就不会有事!

别看露儿比唐丽小,身上也没有唐丽那般武功!但是露儿久历大变后,心性是越来越沉稳!心稳,则生静气;静气才生智慧!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头脑!所以,露儿觉得,有她在唐丽身边时不时地提醒着,唐丽出事的可能性会减到最低!

否则依唐丽的性子,受着气头脑再一偏激,说不准会弄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唐丽与露儿一齐出走的消息,苏三知道的时候,天已大亮。而这个时候,第二进院子里住着的姑娘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苏三几乎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立刻把两人的出走,与自己和虞凤好了这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唐丽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昨晚,她才表白!今天无论如何,不会天才刚刚亮,便带着行李离开苏府;更不会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便急急地离开。

唐丽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想到这些,他感到有些无奈!不过有些事情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晚来有晚来的好处,早来也有早来的好处!

唐丽的出走,他是担心的!但此刻,更让他担心的是,虞凤的心情!

急步走到二进院子里,此时早起的姑娘们都已经汇聚在了唐丽的房间!周盈盈看到苏三走进来,便把露儿留下的那把匕首递了过去道:“两个人都走了,行李都不见了,只有这个在枕头底下!”

周盈盈看着苏三,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有些纳闷!昨天还好好的,说话都还很高兴,对来到金陵也很喜欢,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连个招呼也没打!

苏三看了一眼坐在唐丽床头,默不作声的虞凤一眼!虞凤回避着他的目光,侧头看向窗外,脸却是满脸的纷乱。。

收回目光,从周盈盈的手里接过匕首!

这把匕首正是自己那天交给露儿的匕首!唐丽曾说过,露儿天天都惴着这把匕首,睡觉也不离身。

既然这把匕首露儿睡觉也不离身!现在又已然离身?那就只能说明,这是露儿有意留下来的!想不到,露儿居然这般有心思!看来,这么有心思的露儿陪在丽儿的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苏三的缓缓地把匕首收进怀里,目光从李月儿,天香,身一一扫过,这才轻松地一笑道:“看把你们紧张的!她们昨天与我说过了,有些私事要办!不和你们说,是因为怕今天走得太早,影响你们休息。好了,都不用担心了,她们也都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打算也正常的!都去吃早饭,呆会还要赶去任记。呵呵。凤姐儿等一下,丽儿有几句话,交待宁远告诉你。”

众人见苏三这么说,便放了心!一齐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留下了虞凤。

虞凤见所有人都走了,苏三又关了房门,才幽怨地看着苏三,小声地道:“怎么办嘛?丽儿一定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苏三抚了抚额头道:“恐怕是的!但,凤儿有没有想过,这是迟早的事情。”

她很想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可是现在说这个话,却没有任何意义。

“丽儿的心性还不成熟,对苏三的感情,也是流于表面,并不深刻!这个时候,知道了宁远与凤儿的事情,也是好事!对她来说,虽然算是一个打击,但伤害不会太深,同时也是给她提了一个醒!若是她不想与苏三在一起,不想与凤儿一起面对苏三,那现在她就有时间可以想清楚这一切!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离开是一件好事,也是眼下,最佳的解决办法。”苏三宽慰着虞凤道。

“可是,她心中带着怨恨!就这么走了,万一要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办?”虞凤很担心地道。

“我想她们应该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多半还是会去找唐超!放心,唐丽是小孩子的心性,但真正是小孩子的露儿,却是大人的心性。两人走在一处,再不会有大乱子出来的。凤儿且安下心来,回头我问问唐超。”苏三走到虞凤近前,在虞凤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虞凤环抱着苏三的腰,在他的怀里蹭了一会儿,才仰着头道:“丽儿会怪我吗?”

“不会的。”苏三点着她的鼻尖笑道:“丽儿是闯荡过江湖的女子,虽然爱玩,爱耍小脾气,或者根本就是有些娇惯,但丽儿并不笨,会想明白这一切的。她可以喜欢,你却不能喜欢,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她若是连这一点也看不透,那就太糊涂了。不过,宁远想确认一下:凤儿是喜欢宁远的。”

虞凤在苏三的胸口轻轻地捶了一下道:“讨厌!凤儿的心思,你一早就明白,还用这话来逗凤儿!何况,人家的身子都给你了,你才来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哈哈。不晚!任何时候都不晚。今晚还来我房里?”苏三握着虞凤的手,淫笑道。

“啊!”虞凤连忙抽出手,把苏三推开,一边跑向门边,一边小声地道:“想得美。”

苏三自然想得美,但虞凤却不肯就范。苏三正要前把虞凤给抓住,再打个商量!

可虞凤已经打开了门,门外却站着周盈盈正举手准备敲门。虞凤脸一红,连忙收住满脸的春情,笑看着周盈盈。

周盈盈并不知道前一刻两人还在里头打情骂俏,便笑道:“凤姐儿去任记炸鱼看热闹吗?要去的话,可要赶早喽。”

“去,怎能不去!我去了就在厨房里给玉儿打下手,顺便偷学几招!最不济也要给玉儿做做工作,把玉儿从苏公子的身边给拐出来。”

周盈盈自然是知道虞凤想开酒楼的想法,便看了一眼一本正经,正从房里走出来的苏三道:“只怕是拐不走的!真要拐走了,宁远只怕要天天到酒楼里蹭白食去了。”

苏三‘叭’地一下打开折扇笑道:“玉儿虽是下人,但也自有她的想法!宁远虽是玉儿的主人,也不能随意的强迫玉儿做这做那,宁远若不以德化人,人岂会以忠示我?不过凤姐儿要真把玉儿拐去了,那宁远每天坐到酒楼里去吃白食,那是铁定的!”

虞凤也笑道:“好啊!就怕味道不好,苏公子不肯来。”

苏三从虞凤的身边走过,手隐蔽地在虞凤的腰间抚了一把!却笑道:“可别想有意把菜弄难吃,赶宁远走!宁远这就算是赖凤姐儿了。”

这话里有深意!周盈盈听不出来,虞凤却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腰间再被苏三当着周盈盈的面,极不规矩的一摸,脸早就红了,因此只好低侧着头,不敢再接话!

周盈盈自然是没有看到苏三的小动作,便前挽住虞凤的手,一起到厅堂里去吃早饭!

一众姑娘们都在这里等苏三到来,没有先吃!

这场面算是给足了苏三主人的面子!苏三呵呵一笑道:“这有什么好等的。都吃吧!弄得跟宁远是个多大的人物一样。”

有青风楼里的女子便笑道:“怎么就不是大人物呢?我们可是听说,苏公子做大官儿了。”

这消息倒也传得快!这才一晚的功夫,众人便得到最新的消息。

看来,关注自己的人,可真不少!也不知道是谁的嘴巴这么长,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她们的耳朵里去了。

苏三便一笑道:“什么大官儿,连个坐堂的衙门都没有!都吃饭吧。。”自嘲地摆了摆手,自己先拿起碗筷,转头对李月儿道:“月儿,你不是带了许多‘霸王别姬’来金陵宣传吗?我看今天的开业仪式,就是一个好机会!”

李月儿笑了笑道:“就怕抢了任记的风头。”

周盈盈却笑道:“那不要紧的!月儿姐姐的‘霸王别姬’越出风头,任记的名头只会传得越远!毕竟是在任记开业仪式上出的名,任何人谈起‘霸王别姬”只怕也会带上一句任记,再无半点妨碍。”

苏三当着众女子的面,不好意思再狼吞虎咽,只好不紧不慢地边吃边说道:“任记已经有了很好的宣传,‘霸王别姬’才出来的东西,抢太多风头是不太可能的!不过这也不用费什么心去有意宣传,只略提一提,然后做为赠送的礼物送一些出去便可以了!好东西,总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其实,‘霸王别姬’可以不用走任记直接开店的路子,店这一块的利益要让出去!让给一些大行商。可以考虑从本地,找一些大行商来代理‘霸王别姬’!通过他们的路子,把‘霸王别姬’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转卖出去!什么东西吃独食,总归是不好的!月儿可以考虑一下宁远的这个建议,至于具体的,月儿咱们私下里再聊!”

一众姑娘们听到苏三的话,不由巧笑道:“为什么要便宜了别人呢?我们这些姑娘们,难道就不能开一家店,专门经营‘霸王别姬’的吗?”众人昨天晚上都用过‘霸王别姬”也都知道‘霸王别姬’是个好东西,因此都留了心!

苏三一笑道:“你们和我说这些可没用,这些事情正主子是月儿,我也就是提个建议而已!你们要想去开店,找月儿就好了。”

还真有许多姑娘动心的,饭也不吃了,一齐开口求起李月儿来。

李月儿其实是准备单独开店的,但苏三这么一说,她却意外地发现,可以有一条更好更快更广的路子走!虽然她不是很明白,苏三所说的‘代理’是什么意思;但从苏三的话里,她不难猜出,苏三是想把‘霸王别姬’的产品,给别人代卖。

这个法子好!既免去了管理店铺的麻烦,又可以专心地生产,于此同时,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产口卖出去!

金陵城可以这么做,其他的大城镇,也可以这么做。估计用不了多久,‘霸王别姬’便会在整个大封朝盛行起来。。只要生产跟得上,京人,原人,溪下人,吐凡人都会开始用‘霸王别姬’!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就这一种产品,就可以产生巨额的财富了。

一边闪过这些念头,李月儿一边微笑地看着一众的姑娘道:“别求着月儿了,月儿的家,还不是他当?”李月儿用手指虚点了苏三一下,笑道:“他说一句话,月儿岂敢不答应?”

李月儿打了个花枪,枪尖一挑,便把众人又都引到苏三身上来了。

苏三苦笑连连道:“好好好,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俱都有份!想开这个店的都先到凤姐儿那里去报个名!不过,话可先说好了,宁远的要求可是很高的,还要经过严格的培训,合格的人,才有资格代理!不合格,可别怪宁远落了诸位的面子。”

又对李月儿笑道:“可以考虑在金陵开一家旗舰店!起一个示范作用。”

“旗舰店?”李月儿有些纳闷。

“就是形象店,表率店的意思。这个店月儿可以用李家的名义,与众姑娘合股开起来!就当是唯一一家直营的店铺好了。”苏三看着众人都停下吃饭,在认真地听他说话,便笑了笑,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些等晚上有时间的时候,再说吧!现在还是快点吃完饭,到任记帮忙去。”

周盈盈还真担心苏三会一定说下去,这事要真正讨论起来,可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地掉的。还好苏三收住了,要不然她可不敢开口让苏三打住。

众人吃罢了饭,恰巧徐英明已经派马车过来迎接!李月儿原本想与苏三再聊聊‘霸王别姬’的事情,但这种时候,她也不好落单,便与一众女人们,俱都往御街的的任记炸鱼店赶了过去!

其实,此时的天色尚早!开业仪式也自然不会这么早就开始!

等众人一齐在任记炸鱼店门前下了车!看到眼前的场景,都不由暗暗地乍舌!

只见店门口,早已经聚集了许多闻讯前来看戏的戏迷!里三层外三层,把凌空搭建的戏台子前的空地,挤得满满的。这场面,比最热闹的庙会都要人多。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更有许多小商小贩穿梭其间,叫卖声此起彼伏,竟是十分地热闹!

幸好任记做了十全的准备!已经提前用拒马把中间过路的地方,给隔离了出来!又请一干南门营里的大头兵,一大早地就穿戴了整齐,在路中间来回巡视,不断地催促路人不许在路中间停留。

因此,虽然这一段路,突然变窄了一倍不止!但却畅通的很。就算有再多的人,只要没有人停留,不堵路,保持畅行,那就再不会出现拥塞的情形!

凌空架设的戏台上,戏班子已经在上头活动了,虽然没有正式开场,但他们试家伙吊嗓子的声音,却不绝于耳!引得众人纷纷议论,这看}书]就来是谁谁的声音。

三支锣鼓秧歌队,在任记的大门前,锣鼓喧天的敲打,然后又分三路朝东西北三面走了出去!

姑娘们再没有见过,一家店铺开业,有这么大场面的!不禁地有些兴奋起来。

徐英明在店门口迎接着周盈盈等一众女人进入店里!

李月儿开始着意地打量了任记炸鱼金陵店里的陈设!

只见这家店与武陵城里的那家小店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如果说武陵城里的任记,是一座土地庙,破旧寒酸;那金陵任记,就可以算得上是大雄宝殿,富丽堂皇!

地方确实是比武陵城里的任记大了许多!李月儿估摸着比自己的那绣庄,大上两倍都不止!上下两层楼,既气派又敞亮!可真正用来制作炸鱼块的地方,却只有第一层楼里的一个小角!

其余的地方,或是几树盆景,几块屏风隔开一个一个的小空间,几张舒适的小椅,一张造型奇特的桌子,便构成一处别有风情的小景!

若是三五好友,置身其间,可以一边品着炸鱼块,一边享受着店里的其他服务。或观盆景,或评论小间里悬挂着的,专为炸鱼块所写的诗句!倒是别有一番自在。

这里一楼里的情景,到了二楼,却是另一番的情景!

只见一张张的床,在二楼里一溜排开!这些床都是正儿八经的雕花大床。床的三面,都是雕栏的隔断,正面,便是上床的位置!却有纱缦别在床头的二侧,放下后,可以隔开左右闲人的目光。。

床的正中,有一张小桌!床的四角,都挂着纱灯!客人若是到了这里,须脱鞋上床。不论男女,进到里面,纱缦一放,便是说不出的情调!

这种安排在大封朝来说,便算是极大胆,极新奇的设计!不仅李月儿看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便是虞凤看得也连连称奇。

虞凤实在没有想到,一个炸鱼店,居然也可以这样开!

徐英明带着众人走到楼上,便对众人道:“这上头,并不是什么人都让上来的!只有够身份的人,才可以到二楼里来宴客!目前准备的服务,只是提供炸鱼块和专属的琴技服务!以后还要再增加!其实这些大家看到的,还只是一小部份!真正的特色服务,还在店后头的园子里!我们店后头的园子里,正在改造,改造完成后,会形成一间一间单独的小开间!完全可以给客人提供一个极私密的空间!给客人提供一种好吃食的前提下,也为客人一个享受好吃食的环境!只是眼下时间尚短,后头还没有准备齐全。”

天香没说,你这是开炸鱼店,还是开勾栏,却笑问道:“那该要花多少钱啊?”

徐英明笑道:“也就是万把两银子而已!这里面并不包括店租的钱。。这么一大间店,一年千把两的店租是要的。”

众女子便咋舌道:“有一千两银子,在武陵都可以买二进院子的大屋了。”

“金陵的房子贵!有时候,有钱也难找到中意的地方!这间店能开得这么顺利,其实也是运气!否则就单单找一个店铺,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徐英明又笑了笑道。

周盈盈其实早就从徐英明的信中,知道了这里的大致情况!这么短的时间,徐英明能准备成这般模样,可见是花了许多心思和时间的。她自认为自己来做,只怕也做不到这么好,便笑道:“说说吧,今天让我们做什么?”

徐英明挠了挠头,看着一众美艳的女子,颇有些局促起来。

一班女子便娇笑地道:“徐掌柜的倒是说啊!让姐妹们做什么啊?”

徐英明大感吃不消,连忙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做的。。就是想麻烦总掌柜与英明一齐,在门前接待一下客人!厨下那边自有玉儿,炸鱼块的赠送活动,也自有店员!若是姑娘们肯配合一下,附庸一下风雅,或与进来的宾客聊聊天,或干脆坐在二楼里,充充场面,就足够了。”

他可不敢支使这些女人们做什么事情!就他知道的,李月儿便是三爷的正妻,至于其他的女人,与东家是什么关系,他可拿不准,因此,哪里敢乱下命令!不过这么多美娇娃不利用起来,那就太可惜了。

其实真不用她们做什么,只需要她们安之若素地坐在店里头!客人来了,只看看这些绝色的姑娘,那都是养眼!都会觉得任记是不个不同寻常的所在。

虞凤却对姑娘们笑道:“你们可别把这里当成了青风楼!都矜持一些。。”说罢又对李月儿和天香道:“咱们就在这床里头呆着,朦朦胧胧的,不要让那帮男人们看得清爽,才是最勾人的。”

李月儿脸一红,看到那床,却又感到新奇,便轻轻一笑道:“那咱们就躲在里头,吃吃喝喝。。”

天香也拍掌道:“一向都是侍候人,如今也让别人侍候一回。”

李月儿便转头对自己带来的下人道:“你们把配好的‘霸王别姬’拿去给徐掌柜!”

“‘霸王别姬’?”徐英明有些不解。。

周盈盈便笑道:“是一种洗头发用的新东西!只需要一点点,就能把头皮洗得既然干净,又光泽!这东西稀罕,能谋过来做礼品赠送给尊贵的客人,比什么东西都让人眼热。”

“没有盈儿说得那么稀罕,说得再好,这东西也是能花钱买到的!只是目前还没有出市,听起来比较稀罕而已。倒是要麻烦徐掌柜能在开业仪式,推一推‘霸王别姬’!”李月儿笑道。

徐英明呵呵一笑道:“这个自然。。英明看众位姑娘的头发,确实与其他女子的头发不太一样,想必就是这‘霸王别姬’的功劳?”

看到众女子们点头,徐英明便喜道:“果然是这样!有这样的效果,只怕想要的人,会趋之若鹜了!”

正说话间,只听到店门口一阵骚动!徐英明连忙下楼去看,原来是南门营的兵总们,正把一群武陵的学子拦在了外头!

徐英明连忙把一众才子迎了进来,又安排他们中的代表,在门头迎候,迎接各路的才子!因要办诗会,事起的仓促,他只是泛泛地请!何况这一块人数众多,他也没法子下帖。

把才子们都安排在一楼,二楼里专门腾出来接待太子或者身份更高的人!以免人多混乱,再闹出刺杀之类的事件,他就算把好事办成了坏事。

三爷要求的第一条,便是安全。这话并不是白说的。

安排完众学子后,便又有众多街坊,附近的店铺掌柜的,竟相来贺!这些都是每天街面要打交道的人,自然也要应酬一番。

周盈盈见下头渐渐忙了起来,便请大家随意!自己带着两名周府的使女,也到一楼里帮忙。

青风楼里的众女子,虽然很矜持!但也绝说不安份。左一个,右一个,大半倚在二楼围栏边,眼睛偷偷地打量着,一楼里的众才子!

居然也有旧时的相熟,两厢里在金陵城相见,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而那些各路的才子,见到楼这么些美女俏立,那些卖弄的心思,立刻便显现了出来!巴不得诗会立刻便要开始。

又过了将近一刻时辰,金陵府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像是约齐了似的,都跑过来恭贺!一时之间,一楼偌大的空间,便开始显得拥挤起来。

这些官员,多是习文的出生!与一般初出牛犊不畏虎的学子们碰撞在一起,自然就擦出许多‘火花’!直到苏一陪着武陵府的济老,出现在任记,这些‘火花’才开始转化成诗会的最原始动力!一时之间楼内评诗论诗,点评诗作的风潮涌动了起来。

紧接着,金陵府的府尹大人徐江锦与步军九营的莫少华联诀而来。他们俩联诀出现,在楼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看来任记的面子真是够大!这两位金陵城里正而八经的大佬,可不是谁都有面子,就可以请来的!而且两人一齐到场的情形,一众官员也极少遇到。

徐英明并没有专门给莫少华下贴!而是请南门营的营总杜兴代请了一下,并没有指望莫少华会给这个面子!但事实是他竟然来了。。

忙引着周盈盈到两人身边介绍道:“两位大人吉安!这位是我们任记总掌柜周掌柜。。”

“皇亲赐的宝珠郡主,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莫少华点头笑道!

“这位是步军九营总巡捕莫大人!这位是府尹徐大人!”徐英明连忙利索地向周盈盈介绍道。

周盈盈微微地对两人福了一礼,笑道:“感谢两位大人捧场!”

徐江锦便笑道:“我这里不过是先打个前站!太子爷已经升驾,过一会便要到了。”

徐英明听了这话,连忙告了个饶,跑到外头,让舞狮队,做好准备,又支会了一声杜兴,让把门前净一净,准备候太子爷大驾。

杜兴今个本没打算亲来,只是这场面越闹越大,他哪里还坐得住!本房的官都在里头坐着,由不得他不打下手!杜兴在南门这一块,权柄极大,一众街面混着地痦子,无赖儿,看到杜兴在门前支应着场面,连凑都不敢往前头凑,就更别提闹事儿了。

周盈盈自然是引着徐江锦与莫少华往二楼去,莫少华却笑道:“听闻宝珠郡主与最近风头无二的苏三苏大人,在武陵时便定了亲?不知今天苏大人可来否?少华倒是想见见这位苏大人。”

周盈盈引着两人到二楼,听到莫少华的话,这才笑道:“宁远其实心性极淡的,不太喜欢热闹!只怕莫大人要失望了。不过,知道大人有这样的心思,宁远想必会登门絮会。”

莫少华见周盈盈应对自如,而且提起苏三也不会拘谨,便知苏三只怕不同一般。能让弄出这么大场面的周盈盈,心甘情愿地雌伏!能让皇帝亲封的宝珠郡主,在苏三还没有出头之时,便曲意相许。他实在是好奇,苏三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并不相信,苏三仅仅凭着拍皇帝几句马屁儿,就能一夜之间,两次加封!他知道皇不是随便到那么草率的人;而且他还知道,苏三是真有才的。

只苏三那几首诗词,哪一首不是绝响?

别人要是得了其一首,便足以流芳百世;而在苏三身,这绝响居然成了随口拈来的即兴之做。这让自负满腔文采的自己,情何以堪!

给苏三一个文科举主考,在他看来,自己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儿,文不如人,偏要较着这个劲,并不是他的性格。

至于武科举的副主考这个差事,在他看来,也无可厚非!自己不也是一届文人,不也照样领着武职?步军九营这么多兵痞油差,他还不是照样摆弄的平平整整?

谁说文人就不可以做武职的?

只是今天不能见到苏三,不能亲眼一睹苏三的风采,着实叫他有些遗憾!明天可是大朝会,只怕形势会对苏三极为不利啊。

周盈盈把两人送到二楼,便有店里的伙计引着两人‘床’!周盈盈自然不会坐陪,便辞下楼来。

只听门外头三声号响。。震动了整个南门!却原来是太子的车驾从御街的北边慢慢地行了过来。

杜兴连忙让手底下的兵,把人群完全隔开,腾出一条直入任记的过道!刚刚布置好,一众人等都仰头望着太子的车驾慢慢行来,却发现御街的另一头,突然骚动起来。

杜兴眉头一皱,骂道:“谁他娘地不眼,乱什么乱?谁乱,全部给本营头抓起来。”

一个兵,大冷儿的天,却一头的大汗地跑过来道:“营总,是,是吴王,从那头来了。”

吓,杜兴全身打了个紧,扭头看向徐英明!只见徐英明也是一愣,似乎没有料到。

便忙转头道:“还不快把路面给腾净喽,接吴王的驾!”

好在南门营今天来的人多,一时间,另一面的街道,也由人墙隔出一条路来。

徐英明很是头痛!他没有想到吴王这么给面子,不仅来了,而且挑得时候,还正好!正与太子爷挑了一个头对头!

这可真是对头啊!

两支车队在任记门前交汇。

宫里的侍卫与王府的侍卫也不说话,也不冲突,直接就把门前这一块给围了起来,腾出一大块空地。

赵广坐在车里,从帘缝里看着对面弟弟赵允的车驾。

娜仁格日乐则在一边道:“迟不来早不来,就偏偏挑这个时间来,广哥哥,娜仁怎么看都觉得吴王是故意的呢?”

赵广的身边还坐着一名女子,她是赵倩!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与赵广是同胎的兄妹!当朝最灸手可热的和怡公主!

和怡这段时间与娜仁格日乐相处的熟悉!任记送来请柬的时候,她正在娜仁格日乐那里说话!在宫里闷得不行的和怡,得到了这个消息后,哪里肯放过这个出宫的机会!求了太子,又到皇帝那里撒了一娇,才得了这么个机会。!。

于她而言,她自然不希望广哥哥与赵允当街闹起来,要不然她好不容易出一次宫,就闹得这么不愉快,她玩也玩得不开心。便道:“哥哥还是先出去!太子得有太子的心胸不是?满街的人看见,也只会认为太子谦和,再也不会说太子喜欢摆架子,还要吴王来请,才肯出去的!”

赵广心中一动,笑了笑道:“哈哈,哥哥会与他计较吗?”说罢,从车内起身,缓缓地钻了出来!

那边儿赵允看到赵广出来,便也一掀帘子钻出车,遥遥地便笑道:“哟,大哥今天怎么也有空儿过来?”淡淡地拱了拱手,并不行君臣之礼。。

赵广不急不缓地走到当街,候着赵允走到身边才笑道:“父皇御赐了金匾!本太子怎么说,也要来捧一捧这个场面。。”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任记店门头那块用红布遮拦住了的牌匾!

其时,娜仁格日乐与赵倩已经钻出车,跟在太子的后头!

赵倩与赵允行了一礼道:“和怡问允哥哥安!”

赵允看了一眼赵倩,一脸微笑地道:“有一阵子没见着了!和怡是越发水灵了,还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

赵倩的脸红了红,只觉得赵允这话有些乱喷!便只静静地立在一边,没有应赵允这调侃的话!

赵允便转头笑对娜仁格日乐道:“娜仁公主,今天也这么好的兴致?”

娜仁刚才在赵广面前说赵允的坏话儿,现在在赵允面前,却是巧笑连连,偏着头,好奇地问赵允道:“吴王殿下,也是来参加‘任记炸鱼店’的开业仪式吗?这任记的面子可真大啊。”

“哈哈,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少得了本王?”赵允哈哈地笑着。

四个人在街中心聊了几句,徐英明也早迎到街中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硬着头皮把人往里头引。

屋内一众人,早就候在屋子里迎接太子,见太子与吴王结伴进来,俱都跪了下去,给两人请安!

赵广有些不忿!原本这待遇是他独享的,可现在吴王亲热地站在自己的身边,连带着也沾了这光。

赵允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看也不看赵广,大大咧咧地一笑道:“都起来。”

施恩的话,抢在了赵广的前头,这就算是当众打了太子的脸!

一众人跪在地叩头,哪里辨得清楚是谁的声音。听到赵允这话,便俱都应声站了起来!赵广脸绿了绿,微怒地抖了一下袖子,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气氛有些微妙!但是大家都是心里有数,再也不会表现到脸来,因此一个个笑意盈然!赵广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发火,显出自己没有修养,压下怒气后,也是一脸笑意地道:“徐掌柜?听说宝珠郡主与济老也都来了?”

徐英明连忙将身一让,早把济老与周盈盈引到近前,介绍给太子!

赵广看到周盈盈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亮,不由微微地看得一怔!周盈盈无论从气质和模样来看,都让人有种靓丽的感觉!真真地就是一个大美人儿。

娜仁一直跟在赵广的身边,也仔细地打量起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这位宝珠郡主!女人看女人的眼光,与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自然是不同的!不过,依娜仁的眼光来看,这周盈盈还算是个拿得出手的人物!

自那天她在茶楼里见过会说原语的苏三后,她心里便对苏三是留了心的!结果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苏三,还真就是一个风流人物!短短几天,全城就没有不知道这位苏三的人!

她对苏三愈是好奇,便愈想彻底地了解苏三!

今天她来任记的开业仪式,一则固然是想在京人面前,显示自己与封朝皇家是多么的亲密!二则也是听说,任记的周盈盈,也就是前不久皇帝亲封的宝珠郡主,与苏三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她就是想看看,能让苏三喜欢的女子,倒底是个什么模样。

周盈盈扶着济老,行到太子与吴王身前!

济老要行大礼,却被太子抢先一步,牢牢地扶住笑道:“这个赵广可当不起!您是周太妃的父亲,广的母后到了周太妃而前,也只有站着的份!您老这不是要折杀了赵广吗?回头要是让父皇知道您老当众给赵广行了礼,那岂不要羞死赵广吗?”

济老见赵广这么一说,便只能略拱了拱手道:“如此,小老儿见过太子殿下,吴王殿下!”

周盈盈也在一边福了福微微笑道:“宝珠见过太子,见过吴王!”

这回赵广可不会再让赵允先了,一边扶着济老的双臂,一边对周盈盈笑道:“宝珠郡主也不用客气了!你的礼赵广也受不住。”

周太妃比皇太后晚二十年进宫!年纪比皇太后自然是要年青许多的,事实,周太妃的年纪,比当今的皇也大不了两岁!但按辈份来论,周太妃却是当今皇的母辈!

宝珠郡主是济老的干孙女,自然而然也可以算得是周太妃的子女辈!真要论起来,周盈盈与当今的皇,算是在同一个份位的。

长辈比晚辈年纪还小的情况,在历朝历代来说,都不能算新鲜!虽然在许多场合,于礼数,都要求得很宽!但有心人,真要是计较起来,却是有说道的!

赵广虽贵为太子,但辈位却低周盈盈一辈!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明明白白地受周盈盈的礼,只能含糊地点一点头,赶紧让周盈盈免礼。

吴王此来自然不是来长赵广的志气的。他在府里,一听说太子要去参加任记的开业仪式,现场又有许多人物在场,便不肯让太子独得了这个风头!

虽然他挺讨厌这种场合,但能挤挤太子的风光,他还是乐此不疲的!他时不时在各种场合与太子唱唱对台戏,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太子靠不住,真正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他,只有他吴王!

因此赵允在一边笑对济老道:“回听说济老认干孙女,本王恨不能脱身,到武陵府走一遭!可惜,金陵的事情太多,身不由己啊,只好让杜如悔杜先生代本王进贺,济老莫怪。”

赵允知道,赵广并没有给济老认干孙女的事进贺。所以赵允便有意识地提出来,目的自然就是想让济老明白,太子爷并不看重他。

赵广见吴王有意提到这一点,不由脸稍稍红了红,这事自然是他大意了。但赵允这样暗示出来,他心里哪里舒服的起来!

济老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有些迟钝,并没有听出吴王挤兑赵广的意思,因此是连连道谢!倒是周盈盈心思细,听出了吴王的真实意图,看赵广脸色不虞,便笑道:“都是一样的!就算杜先生没来,爷爷也不有会半点怪吴王的心!”

虽然这话里没有提赵广半个字,但赵广听了周盈盈的话,心里还中略略好受一些,便笑问道:“苏宁远苏大才子呢?这种场面,怎么少得了他?”

赵广这么问周盈盈,自然是知道周盈盈与苏三已然定亲的事情!要不然断然不会这么直问周盈盈!

周盈盈便笑道:“宝珠可做不了宁远的主,许是来了,许是没来,宝珠也不知晓!”

赵广听不出周盈盈的话里,是埋怨苏三多些,还是袒护苏三多一些,反正这位宝珠郡主在他这位太子面前,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拘泥!倒显得大气,难怪乎,能撑起这么大的场面。

见一众官员学子还围着他们,赵广也不好再堵在这里了。

徐英明眼色亮,忙把赵广和赵允往二楼引;一边引着,一边小声地解说开业仪式的流程。

“再过一会才是吉时,届时烦前太子爷还有吴王殿下,亲自为小店揭幕!揭幕之后,外头的戏也开唱了,店里也开始了今天的免费活动!另外,一楼里准备了诗会,二楼里还有弹唱!还请赏光游乐片刻。”

说这话儿的功夫,两人在侍卫的保护下,便已经到了二楼!

当一张张的床出现在赵广的眼前时,赵广是一脸的惊奇!这种设置,还真有些。嗯,暧昧。

娜仁格日乐娇笑道:“广哥哥,怎么弄了这么多床在这里啊!还有桌子在头,倒像是京人用的坑,难道也是坐的?呵呵。广哥哥,陪娜仁到床去坐坐。”

赵广听了这话心中一荡,感觉这种设计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他订制的一般!因此,有些迫不及待地与娜仁格日乐了床。

虽然就只是一个床,也没有其他的设置,但这种床的感觉,却让人新奇,意外!

赵允见赵广大庭广众之下,弃了和怡。只独独把娜仁格日乐给拉到床去了,不由冷笑连连,却看到苏一站在一边,一招手笑道:“安南?听说你过完堂了?”

赵允一边说着,一边坐进另一张床里去!苏一便走了过去,也跟着赵允坐到床,微笑交谈起来!

徐英明见和怡公主一个人,孤身站着,急到不行!只好把公主带到李月儿这边。

李月儿等人占了一张大床,聚着虞凤天香等一众姑娘在里头一说话!她们,一边小声地议论刚才进来的太子与吴王。。却见徐英明在床缦外与一人道:“公主殿下,这床坐得都是总掌柜最亲近的好,请公主殿下赏光,在此稍坐片刻。”

赵倩正恨着哥哥把她单独给撇下了,却听徐英明要把她安排到这样一些没有身份的人身边,不由更为不喜。

看床内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不少人坐着,正要拒绝。却见一只玉手轻轻地挽起床缦。赵倩往里看时,却见里头的女子,各各香艳不凡,气质绝佳!莺莺燕燕地挤了一床,竟似开着群芳会一般。

徐英明忙抓住机会,对床里头笑道:“这位是和怡公主!”

其实众人早已看见徐英明引着她过来,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已!听到徐英明介绍,居然是个公主,便在都在床里行礼,请和怡公主入内!

虞凤见和怡公主性子恬静,似乎不习惯这里这么多人,便对着和怡笑道:“刚才太子与吴王来,把这些人全都吓进来了。”又对一众姑娘们道:“你们别在这里挤着了,今天来了这么多年青才俊,你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真是的,还不快下去?”

姑娘便笑道:“这不是在求月儿小姐要‘霸王别姬’的代理权嘛。”一边说,一边都拥下床来,在床前与和怡公主再次行了礼,巧笑地往楼下去了。

和怡公主在虞凤的笑脸,拒绝的话也不好说出来!事实她也真没有其他的去处,便在虞凤邀请下,坐进了床里。

虞凤饱经世故,最是体贴人意!天香又做惯了侍候人的角色,最是察言观色!倒是李月儿因为赵倩的身份,心中多少有些受拘,说话就少了一些!但在虞凤与天香的带动下,四人慢慢地便把话给说开了去。

赵倩没有想到虞凤这么善言,又可着人意!说出来的话也天南地北的,许多见闻。不由对虞凤很是好奇!

几个人越聊越熟,赵倩便自然而然地问起刚才姑娘们提到的‘霸王别姬’是什么!

这话算是问到了李月儿的心,她早就在盘算着,若是‘霸王别姬’都得了公主的认可,那新产品的市,就更加有了保障。

因此,李月儿不动声色地把‘霸王别姬’是什么东西。怎么生产的,怎么使用的,能达到什么效果,缓缓地说了出来。

虞凤见李月儿虽然说得漫不经心,但言语之间,却说得极为详尽!心知李月很在意和怡公主的意见,不由地也助一把力道:“应该是越用效果越好的,月儿用了一段时间的头发,与虞凤才用一次的头发,就是不一样!”说罢把自己的头发摆到月儿的头发旁边!

天香也笑道:“便是只用了一次的头发,与普通人没有用过的头发,也大不一样呢?”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目光却好奇地看向赵倩的头发。

赵倩早在听月儿说‘霸王别姬’的时候,便着意地打量起月儿的头发。同样的油光滑亮,自己用得是头油,而月儿却是自然天成的色泽!等虞凤再一说话,她才发现,便是虞凤的头发,也是清清爽爽,没有一丝一毫的头油味儿!

再等到天香开口,并且看向自己的头发时,赵倩哪里还敢说话,侧了侧身,有心想把头发给藏起来,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去!可哪里藏得住。心想着,自己一个公主,连平民能用得东西听都没有听过,不由对‘霸王别姬’很在意了。

李月儿见赵倩已经是十万分的在意了,便见好就收,不在这话个话题多说!而是用其他的话题,把‘霸王别姬’的事情扯开。

赵倩其实是很想问,‘霸王别姬’可以在哪里得到,可是却偏偏无法开这个口。怕问出来,眼前这几个女人会笑话自己没有见识,因此,‘霸王别姬’便成了她压在心里的心事了!

天香胆子大,对宫里头的事情很好奇,扯着和怡问了许多宫禁里相关的话。其实这些问话,都是犯了宫规的!好在,赵倩的性子其实是很随和的,一旦相熟了,聊起天来,也没什么忌讳!

突听得外头锣鼓喧天,一群人在下头大叫道:“吉时已到,请太子爷,吴王殿下揭幕!”

赵广与娜仁格日乐在床,聊得开心!没有旁人打扰,又把床缦拉,让赵广感觉就好像与娜仁格日乐享受了闺房之乐一般,有些乐不思蜀!因此听到这喊声,其实心中有些不爽。

娜仁格日乐因要靠着太子的势,所以每每对赵广都是假以欢笑!

女人最直接最简单最有效的武器,便是容貌!赵广既然爱着她的容貌,她当然也就勾着赵广,让赵广一门心思扑在她在身!这对她在封朝的活动来说,只有好处!

不过,她自然是掌握着一定的分寸!充分的引诱,却不是出卖身体与灵魂,对她而言,这只不过是一场戏而已!事实,她根本没有把赵广这种见了漂亮一点的女人,就头晕脑胀的所谓太子,放在眼里!

太子赵广作用只不过是保证她完成,封原联盟的屏障而已!舍此之外,两人之间,别无其他!

赵广极不情愿地走下床来,徐江锦与莫少华也在另一边过来,随候在赵广的身边。吴王赵允与苏一相谈正欢,也相伴着一齐往楼外走去。

赵倩在考虑是不是要到外头去看看热闹,毕竟她今天出来的目的,就是来玩儿的!

虞凤见赵倩也要去凑热闹,便笑道:“下面一大帮子的人,咱们女人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的好!今天的节目很多,呆会开业礼结束后,咱们这里隔着窗子就可以看戏!听说一楼里还有诗会,热闹尽有!等炸鱼块送来,咱们就只管边吃边说边听边看,岂不快哉。”

开业礼,不过是徐英明说几句话头,然后揭个幕,舞一场狮而已!人多眼杂的,确实没什么看头。

赵倩见众人都不愿意下楼,自然也持重起来,静静地坐着!却不料床缦一揭,娜仁格日乐从床外伸进头来。

“哈哈,和怡你在这里?让娜仁好找!”娜仁格日乐虽然在与各怡说话,但目光一转之下,早已把床内的众人给看了个清楚!

虞凤眼睛最利落,一眼之下便知道这位原国公主,并不是善类!至少比起赵倩来,心眼要多得多,否则看似纯真的脸,眼神不会那么敏锐。

“还说呢?把人家一个人丢在一边儿,自己却跑开了。”和怡埋怨地道。

娜仁格日乐呵呵一笑,自来熟地坐到床笑道:“还不是怕你被广哥哥给拘着了,不能开心的玩儿!所以,才把广哥哥给引开了,和怡反倒来怪人。真是的,大不了下次,就让广哥哥时时刻刻地立在和怡身边,让和怡没得玩罢了。”

和怡便轻打了娜仁一下道:“倒显得你的好心来!都是你的道理!不说这些了。来,给你介绍几位任记总掌柜的朋,这是虞凤姑娘,李月儿姑娘,天香姑娘。”

娜仁呵呵地笑着与众人点头,便自我介绍道:“来自遥远草原的娜仁格日乐,给诸位美丽的姑娘致以诚挚的问候!你们就像草原鲜艳的花朵一样,光彩照人。若是在草原,你们的身边一定会围满追逐的男子!”

虞凤还是第一次见到原国人,听娜仁格日乐说起封朝话来,透着域外之音,感觉很好奇!不由也笑应道:“娜仁公主的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一样;女人看了都喜欢,男人见了只怕魂也要被勾去的!”

娜仁微笑地看了虞凤一眼,却一偏头对李月儿道:“您就是苏三的妻子?”

这一问,有些突然!也有些离奇!所以听得床众人俱都是一愣。

赵倩愣的是,怎么娜仁突然开口说出一个不相干的苏三!

而虞凤与天香一愣的原因是:这位娜仁怎么知道李月儿是苏三的妻子?

若说武陵人,知道这件事情,倒也算正常,毕竟李月儿与苏三的事情,在武陵城里,也算有些影响!

但,娜仁格日乐,一个外国人,却知道李月儿是苏三的妻子,这就极不正常!

李月儿心道:难道相公与这个娜仁格日乐之间,有什么瓜葛不成?否则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苏三的妻子?

心里压下这个疑问,却避开娜仁格日乐的问话道:“娜仁公主认识宁远?”

娜仁格格一笑道:“当然认识啊!苏公子嘛。哦,现在应该叫苏大人。我们俩,前几天,还见着了呢?他一见娜仁的面,就给人家的额头来了一下,害得人家,这几天都想着这事。”

吓,李月儿眉头一挑,感觉浑身都有些不太自在!

什么叫做在额头来了一下?又怎么害娜仁想了好几天?难道宁远风流性子没有完全改,连外国公主也勾搭手了?

虞凤却知道娜仁只怕是有意,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其用心虽然难以惴测,但娜仁这话里的意思,却不能信!

明知道不能信,但虞凤听了娜仁这么暧昧的话,心里也是一阵的不舒服。

天香却忍不下这不舒服的感觉,不愿意听这不明不白的话。便追问着娜仁格日乐的话道:“额头来了一下?是苏公子亲了娜仁公主吗?”

娜仁见众人都拿眼来看她,‘卟哧’一笑道:“什么呀?不要想歪了好不好!事情是:人家好端端地在路走,这位苏大人巧之又巧地把窗撑子,砸在了人家额头,红了好几天。都恨死我了。”

李月儿听是这么一回事,不由也是一笑。

倒是虞凤敏锐地发现,就算宁远与娜仁相识,也、不可能就把自己在武陵城的一切关系,向一个原国的公主说得这么清楚!

既然娜仁这么清楚苏三的情况,那必是她事后,查过苏三。让她好奇的是,娜仁为什么要查苏三?不过,她也从这一点看出,娜仁只怕对苏三是感兴趣的。

虽不好说,这感兴趣是在什么方面,但怎么看,苏三被一个外国女人惦记,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其实事实也正如虞凤所料!

娜仁格日乐动用了原人在金陵的谍报系统,才全方位地了解了苏三的情况。而娜仁这么做的初衷,其实是奔着苏三会说原国语而去的。

在娜仁想来,一个封国人,一个如此年轻的封国人,为什么会说原国语?这人是什么背景,学习原国语的目的何在?都应该是她要弄清楚的事情!

原本只是泛泛地查证!当然,一番查证下来,她还是没有弄明白,苏三为什么学原国语,也查不出他学原语的目的!她唯一能想出来的理由就是,苏家是不是想把布匹的生意做到草原去,所以要着意地培养一位会说原语的后辈!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越来越不靠谱!也让她对苏三从感兴趣的程度,升到一个必须要彻底了解清楚的程度了。

因为,一夜之间,苏三便成了大封朝的文科举的主考,武科举的副主考!

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潜台词便是:封朝有一颗官场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所以,她对苏三便不仅仅只是感兴趣了。

封原两国的联盟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京国人在封国的奸细,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可以想见接下来京国人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来破坏封原的联盟。

在这种非常时期,任何一个异常的变化,都不能从一个单纯的角度去考虑!她对苏三的好奇转变成极度的关注,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

一个皇帝直封的官员,一个深得皇帝宠信的年轻人;苏三对封原联盟的看法与想法,必然会影响到皇帝的判断!

她必须要利用一切机会,与这位新鲜出炉的苏大人,好好地聊一聊。她要让苏三赞同她的观点,进而影响到皇帝,至少不能让这个苏三与自己唱对台戏。

天香没有虞凤那么深的想法,听到娜仁那番话,不由也是笑了,道:“哪里就有那么巧!怕不就是缘份?”

赵倩在一边听得糊涂,怎么说着说着,就跳出了缘份!不由问李月儿道:“你们说的苏三,是父皇前天封了文武科举考官的那个大才子苏三吗?”

娜仁笑道:“天底下还有几个苏三?自然便是那个武陵的大才子,苏三苏宁远喽!”

赵倩被娜仁这话勾起了兴致,又问道:“真是那个做了‘鹊桥仙’的苏宁远吗?他就是父皇封的那个苏三?而那个苏三,又真是月儿姑娘的相公?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娜仁见赵倩这才转明白这些关系,不由笑道:“全对!”

赵倩心中一动,忆起那首鹊桥仙,又看了看李月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突然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一些什么似的。

娜仁格日乐倒是知道赵倩极喜欢苏宁远的词!轻轻一笑道:“和怡不是极喜欢那位苏宁远的吗?还一直说想见一见的。”

“哪里有!”和怡生连忙打断娜仁的口无遮拦。自己爱慕苏宁远的心事是确实的,但这事怎么好当着苏三妻子的面说出来!忙解说道:“和怡只是觉得苏宁远的诗词写得好而已,哪里想见了。净胡说,再胡乱说,要打嘴的。”

娜仁格日乐见和怡有些急了,自然是就势收住了这个话头,却微笑地看着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的李月儿!

虞凤等人见无端里又多出一个喜欢苏三的人,不由俱都感到有些压力。特别是天香,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连公主都仰慕苏公子,自己离苏公子岂不是愈来愈远?想到这些,一向爱闹的天香也不禁没了什么心绪。

虞凤不想在这个话题深入,便把话头扯开。先聊天气,再聊衣服,再聊首饰,最后又聊到了‘霸王别姬’去了。

这些且不说,单说苏一陪着济老去了任记之后,苏三觉得一个人呆在家里着实太无聊了!

女人没来之前,他的心境倒还静一些!这一下来了这么多女人,昨晚他又开了荤,这心境居然有些浮躁起来。

心里知道原本种心境一旦失去,自己再想回过去,是再不能够了,不由也是颇多感触!对于自己禁不住诱惑,五根不净,终于完完全全地堕落凡尘,他也是无可奈何!

他毕竟不是勘破世情的和尚,可以看破凡俗,顿悟出世!他心中还有执念,还有前一世未了的心愿,还有这一世身边的世情。这些都左右着他,使他不能不管不顾地抛弃所有。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俗人。一个有情有欲,有执有气的超级重生大俗人而已。

既然是大俗人一个,那自己还是不要太清高,安安心心地做好一个俗人罢了!

有了这个念头,苏三才放松心情,施施然地地出了苏府。想随心所欲地四处走走,好好地消散消散!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先到‘听潮轩’走动去动,唐丽去没有去那里,他需要过问一声!

在街面晃了两圈,确定没人跟着之后,苏三这才走进‘听潮轩’!

听潮轩说好听一些,是信息收集,其实就算是谍报组织了。

苏三起这个意的时间很早,但一直没有成行!直到杜如悔写给他的折本之中,提到有些人手,都是桂村残留下的余脉,是极忠心,最可靠的人手,希望他收用。自己这才开始考虑,是不是先借着这些人手,把属于自己的情报体系,组建起来!

情报体系,对他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如果说,事情到了最后,都要通过战争的方式来解决,那有效的情报,对于战争而言,那便是一个必要的保障!

要想掌控末来,就要创造末来!自己不想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那就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末来好了!而这第一步,便是真正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报体系!

这件事情很重要,也非常的不易,但怎么看,这件事情的准备工作,都只能宜早不宜迟!

有杜如悔举荐的人,再加自己对情报收集的认知,又有持续不断地经费投入!只要时间允许,他有相当大的机会,可以组建出一支一流的谍报的系统。

听潮轩便是在这种思路下,才开始筹建的。

唐超听传三爷进来了,便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在偏房中迎接苏三!

“不要站着了!坐。”苏三的手凭空一抓,变出一把扇子,叭地一声打开,边摇边道:“筹建工作千头万绪,其中就有许多文案的工作,其实并不是十分适合你!倒是杜如悔更擅长一些。不过他在吴王府里头,眼下脱不开身,所以只好把你挤在这个位置了!也算是一次煅炼,技多不压身嘛,多学一些,对你只有好处!我于情报工作方面,也知之甚少,只能给你提些大纲式的指导意见。所以,有什么问题,咱们商量着来。倒是你要多动动脑子。”

唐超道:“若说三爷知之甚少,那唐超就更加浅薄了!只三爷写的那本小册子,就像是给唐超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一般!唐超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收集情报里头,还有这么多名堂。”

“你也不用枉自菲薄,那册子写得东西,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分级制度,保密体系,还有一些最常用,最基本的刺探消息,传递消息的方法!这些东西都是要应地制宜,应时而为,灵活运用的,所以,真正管用的路子,还需要在实际的行动中,不断的总结开发!万事都怕一个钻研,等你发展一段时间后,你会发现,我写的那些,只怕就不合时宜了。。所以,你要与时俱进,应势利导,任何时候都要有权宜之心!”

唐超见三爷并不认为,他自己写的那本小册子,是什么很大的开创!心里不由一阵的感佩。

在唐超看来,那本小册子,不仅有组建情报机构的所有章程,而且从人员管理,分级保障,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和计划。

自己是越研究那本小册子,越想深入地掌握那本小册子,便越觉得小册子里的每一个字,都充满着深刻的道理。

而做出这一切的三爷,提起这本小册子时,不仅不以为然,而且认为做的远远不够。只这一点,就给了他相当大的激励!若是三爷都认为他自己在这方面有许多不足,那自己岂不是更要奋起直追?

“超,一定不负三爷的厚望。”唐超定定地道,眼神中流露出坚定的信心。

苏三点了点头道:“说点实际的,说说都碰到什么困难。”

唐超便道:“杜先生的人手,都很精干!唐超这几天正在对他们进行培训!其实也不叫培训,也就是围绕着三爷的小册子,进行交流学习!只是有些思路,还跟不三爷小册子里提到的那些要求,所以,正在克服!”

“嗯!这一点很重要。思想决定思路,思想统一,思路才能统一!听潮轩得要有自己的宗旨和奋斗的目标!这是组织发展的基点!也是我忽略的地方!这样,回头我再起草一份详细的章程,会把‘听潮轩’成立的目的和任务明确出来。但你必需要注意了,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到这份章程的,只有进入了‘听潮轩’的核心的人员,才可以真正地接触到这些!”

唐超又道:“就目前来说,眼下就这么一点丁儿人,似乎不好分级!”

“不好分,也要分!麻雀虽小,还五脏俱全。就算一人身兼数职,那也要先把这里头的关系理顺才行!在我的理解中,严格的分级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组织,保护组织内部的成员!听潮轩是总部,只是一个汇总和协调的作用。下面要设分站,分站才是听潮轩的一线组织!分站里,要有两大系统,一个系统是武力组,一个系统是情报收集组!这些要一一建立起来,没有分级是不成的。便是总部里的这些人,也可以按这两个系统来分级!不要小看了这件事情,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严格的分级,才是保存组织完整性的防火墙,这个在筹建的初期,就要当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来抓!非必要情形下,不允许成员之间相互透露在听潮轩中的级别!没有这些,保密条令就是一纸空文。”

唐超见苏三这么重视分级,不由也十分地留意起来。不住地点头之后,又说道:“大家的热情很高,但唐超对以后的发展方向有些茫然,这些天,除了整理成员的资料,学习小册子和保密条令之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苏三轻轻一笑道:“这事也得怪我!是我没有交待给你。不过,眼下,我并不认为‘听潮轩’就真正具备了实际的工作能力!不如这样,你把金陵城,分成四个区,先设四个分站点!在初步学完手册的内容和保密条令后,便把所有人都放出去。工作的内容是:第一:实时地监控全城的大情小况;第二,收集封朝各官员的资料;第三,形成有效的消息传递方式;第四,积极发展骨干成员。”

见唐超在一边提笔记下后,苏三便又道:“每天的消息,都要整理成文,通过小安密送给我这是其一;积极发展忠诚可靠的人手这是其二。另外你必须开始务色表现特别优秀的核心成员,因为,最多再过一两个月,京国的都城,就要建起我们真正意义的第一个分站。这个分站的任务是:收集京国一切地经济,朝政,及军事的信息!特别是军事信息。不出意外,明年开始,便是封朝与京国的大战之年。‘瞎子’是不可能主导这场战争走向的。依靠封朝几乎等于没有的耳目,封朝的军队,是会吃大亏的。‘听潮轩’一定要在这场战争中,发挥出作用!因为,有极大的可能是,宁远将会直接参与这场战争!”

唐超见苏三这么一说,忙道:“三爷会带唐超战场吗?”

唐超显然对战场更感兴趣。

苏三笑道:“你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再说!我离开金陵之日,便是杜先生离开吴王府的时候!到时,这里的事情,可以全盘托负给杜先生来做!但这些你必需要经手,否则,你跟我去了京国,充其量也就是个侍卫,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你明白吗?”

唐超自然是听明白了,不过在听明白的同时,也深深为三爷深谋远虑的眼光所折服!他是越呆在苏三身边,就越觉出自己的渺小来。

溪流只有流入大河地时候,才知道自己弱小;大河流入大海的时候,才明白自己自大。唐超想自己前几年,以为手头有几份本事,江湖得了个‘无影剑’的名头,便得意洋洋!现在想想,都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有些可笑。

苏三想进入封朝与京国的那场战争有两个目的。最根本的目的,当然是想给自己在军中建起一定的威望,对封朝的军队和封国的将领产生影响;有了这些,对他将来的发展才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另一个目的是,尽自己所有的能力,让封朝的军队少受损失,少些消耗。

他没有办法改变京国人一心想着先灭掉封朝,再抵抗原人的想法!但他可以想办法对军队直接施加影响!让封国的军队在这场战争中,尽可能的少消耗!

只要封朝少消耗一些,那原人南下的时间就会被拖长!

或者自己可以直接把攻破京国的进程放慢,把战争的消耗也同样强加在原人的身。

如果张合能成为攻京军队的统帅之一,自己又得皇帝的信重,便有极大的可能,可以左右封朝大军的动向。。

这便是他的全盘计划。

唐超早已知道苏三并非池中之物,所以不管苏三说什么样的话,他都会全盘接受!虽然眼下一点战事将起的风声都没有,但他却相信,三爷既然这么说了,那战事就一定是要起来的;既然三爷说他自己会亲临战场,那唐超也无条件的相信,这一定会成为现实。

唐超是将门之后,虽然这么多年,对战场他并不抱有希望!但真有机会战场,用铁与血来恢复唐家的荣光,却是他隐在心底里最深层的渴望。。他一直都感觉自己是为战争而生,尽管他从来没有过战场。

“建立都情报总站是当务之急!但其实有些事情,也是急不来的。归根结底,有了人才好办事。而选对人,又是做对事的前提。所以,你也不要胡乱就挑人往京国去。”苏三怕唐超一门心思想着战场,而转移了注意力,便轻轻地提醒了一句。

唐超郑重地点点头道:“唐超会着意挑选的!”

“嗯,时间的确是紧了一些,敌后的工作难度又特别的大!一个不小心,便要粉身碎骨。所以,要慎之又慎。”苏三说完这些,便把话题转开,问唐超道:“丽儿到你这里来了吗?”

唐超笑了笑道:“一大早就进来了!正在后头睡觉呢?还有露儿!”

苏三放下心来,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唐超挠了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丽儿就是这脾气,有时是任性了一些,唐超一定好好说说她!”

“有个性是好事!说就不必了。性格只能顺,不能逆!否则会出问题的。既然她已经到了这里,那就让她在这里帮帮你!”

“她能帮什么忙呢?不要添乱才好。”

“天生我材必有用,没有一个人是不可用的!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要尽看着妹妹的短处。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善于发现别人身的优点,因才而用,才是正道!丽儿武技很好,其实比起你来,也不差!一个小你两岁的女人,比你的武技也差不到哪里去,就足以说明,她在武学的天份,比你要高!我之前还说一个女孩子,不要总是打打杀杀!可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既然这是她从小到大花了许多时间去做的事情,那我的看法,于她而言就是痛苦的。她应该可以选择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让她做个行动组的教习,这应该比硬要她像其他女子一样绣花,要舒服的多。”苏三静静地道。

唐超见三爷这么说,心中也觉得苏三分析的在理,不由默认了苏三了说法。点了点头才道:“那露儿呢?她说想在‘听潮轩’里帮忙!”

三把扇子一收道:“还别说,露儿这小丫头,自从次的事情之后,性子变了许多,连我也猜不透她的心里想些什么!既然她想留在这里帮忙,那就让她留下好了,至于做什么,你看着办好了。对了。”

苏三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递给唐超道:“这个,交还给露儿!今天我进来事情,你也不用向丽儿说了,就让她在这里安安心心地呆着。”

这些事情便放下了,苏三知道唐超现在就算是有许多问题想问,一时之间也问不到点子来。有些事情,总归是要亲手实施之后,才会有许多问题的。

从‘听潮轩’出来,已经是半午了!

早饭没有吃饱,便在早点摊,热乎乎地喝了两大碗馄饨!金陵的馄饨皮薄肉多,实实在在的,味道又好,又压饿。两碗在肚子里,全身都暖洋洋的。

今天的天气,较昨天又更冷一些!呵出一口气去,能吹出一道白雾。天空依然没有半丝阳光,阴沉沉的让人无情无绪!

“今个金陵城里,算是有件新鲜事,要想看大戏,那可得赶早。”

苏三吃完馄饨,听小吃摊的过客侃侃而谈时,便笑了笑,离开了小吃摊!

这种天气,又不农忙,真要赶有大戏看,那自然是很能吸引人的。而且任记,还有皇帝亲赐的御匾,太子爷亲自到场庆贺,有了这些喙头,总归会引着闲人前往一观的。

相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有人提起任记!看过今天任记开业仪式的人,难免会多说几句!毕竟大封朝,能让皇帝亲自提字的东西,是少之又少。

这些都是弄这么大场面的好处!不过也有不好的一面。正是因为广而告之的效应,任记在所有人的眼里都会被放大。

很快,许多人都会知道任记的周盈盈,与皇家之间的关系!进而自己与周盈盈的关系,也逃不开众人的议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议论便议论!反正自己的风头已经出大了,今天是任记,大家会把周盈盈与自己联系在一起;明天还有一个‘霸王别姬’,大家也会把他与李月儿联系在一起。回头怕不要落个靠着女人起势的名头才怪。

哎,往后啊!自己还是小心一些,不要让所有的事情,都摆到了明面,让有心人看去了底细。

‘听潮轩’就是一处紧要的所在,那里绝不能被人看破!以后,还有些军械生产要秘密地进行!这一块可以直接交给‘听潮轩’来做,一来可以隐密进行;二来也可以给‘听潮轩’提供活动的经费!

苏三一边想着这些,便早已漫步到御街任记附近!

喧天的锣鼓声传到耳朵里时,苏三才着意朝任记望去。!。只见一座高高的戏台横在御街正中,戏台下,早已是人山人海!

这会儿功夫,开业的仪式应该是结束了!戏台已经开唱,任记免费赠送二百斤的炸鱼块活动,也已经开始。

标价仍然是五百文,每天限购的量,从一百斤提升到二百斤,开店的头十天,也仍然是沿用了武陵城开店的老套路!只不过看今天这情形,别说是二百斤了,便是二千斤,只要店里忙得过来,一个时辰之内,也尽送得出去。

想当初,武陵店开业的时候,整个午,才送出去十几斤;这样的情景只怕一去,再也不会回返了。

限量只送二百斤,自然是要抢到打架的!幸好有步军南门营的兵总,还有一班都头们镇场,否则想免费领炸鱼块的队伍,别想排得那么齐整。

苏三站在外围看了一会子,心里有些感触!不愿进去挤这份热闹,便转身准备往其他地方转!可刚回头走出没两步,却突然看见郭德也在一边看着热闹!

苏三不由大吃了一惊!秦公公正在养伤,郭德再不可能半午的时候,独自一个人走到这里的。

目光一散,果然看见皇帝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边的小吃摊,饶有兴致地吃着东西。随侍左右的,自然是领侍卫大统领查理查大人!苏三再把目光往边的人群里一放,便立时发觉有许多侍卫打扮成平民的装束,正混在人群里,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围在这里。

郭德正站在人群里瞧着热闹,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苏三!倒是查理目光游动处,瞧见了回头走的苏三,便小声地在皇帝耳边说了一句!皇帝听到查理的话,轻轻一扭头,朝苏三笑了笑,抬手示意苏三过去。

苏三心道:这下玩完了!原本是想出来消散消散,现在可省不了心了。

只好收拾好心情,把笑脸摆了出来,意外且惊喜地大声叫道:“哟,这不是皇爷吗?可巧!您老再不出门的,今个是什么风,把您老给惊动了?”一边打着金陵人惯有腔调,一边笑呵呵地行礼,朝赵普走去。

这一个招呼,不仅引起了周边人的注目,也自然引起了郭德的注意!而赵普听了苏三这话,原本就好的心情,顿时又多了几份新奇,不由接着苏三的话,拿着腔调道:“呀,这不是宁远老弟吗?你怎么也有功夫闲逛?”

查理与郭德听皇帝称苏三为老弟,一齐汗颜起来。。这玩得是哪一出啊!只听官员间有称呼老弟这么一说,什么时候,皇帝与大臣之间也这般称呼了?虽是在这种场合,但这种称谓也太出格了一些。

苏三倒是能体会皇帝此刻的心理!位者其实很孤独,被人供久了,捧惯了,偶尔这样来一下!皇帝的心里只怕是既新奇,又高兴的,否则皇帝就不会动不动出宫游玩!赵普的心里,应该是渴望平等的,否则就不会在自己的面前,说话那么随和。

换一个人,谁也不敢这么与皇帝说话;而换一个人,皇帝也不会这样说话。自己算是一个特例,只是不知道,这种说话的氛围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不过伴君如伴虎,他虽然表现的这样大意,但心里却是极有分寸。陪着小心,慢慢地经营着两人之间的这种氛围,再不会太过逾越!

“正是的呢!听说这任记得了皇帝的金匾,特意摆了三天的大戏,心想着过来瞅瞅。可不来则已,这一来到,倒吓了一大跳!这人山人海的架式,别说听戏了,隔这老远,看都看不清,根本没法子落脚!还是皇帝赐匾的名头稀罕,估计昨个晚就有人挤在店门口,要瞧这热闹!”宁远笑道。

赵普便呵呵地一笑,让苏三在手边坐下!那头郭德也挤了过来,搓着手笑道:“大冷儿的天,这些人可真能扛啊!”

“不花钱的戏,不看白不看!”苏三笑看着郭德道:“再说,人挨着人,挤在一起,其实不冷!”

“宁远老弟,听说任记今天还有诗会?”赵普笑道。

听赵普这么问,苏三便知道皇帝是想去诗会里看看的!

赵普原本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却偏偏这么藏头露尾地躲在这里,应该还是不想露面的意思居多!

苏三明白赵普的想法,若是皇帝三番两次的微服出宫游乐,落在谁眼里,都难免有一番非议!何况前一次,皇帝出宫时,还遇到了行刺!这才事隔几天?

查理听皇帝这么一开口,便一个劲地给苏三使眼色!

查理倒是希望赵普到任记里头去。今天外头人这么多,若是皇帝不进去任记,就让皇帝就这么坐在外头,这人来人往的,要是被人瞧出了形迹,再冒出刺客来,他可吃罪不起!

前一次刺杀的事件历历在目,为防止再发生类似的事件,他压力很大。

苏三自然是顺着赵普的意思笑道:“确实是有诗会!皇爷要想去,宁远倒是有个法子,既新鲜,又好玩儿,还不用露出真面!只是这法子闹的有点儿离谱,宁远不敢说!”

“哟,又来激你皇爷?倒真是死性不改!”赵普呵呵地笑着,心里早就被苏三的话,勾起了兴趣。便说道:“还有你不敢的事?说。”

苏三挠了挠头,笑道:“既然是要去玩儿,便索性玩的大一点,尽兴一点儿!”苏三看着有些瞪目结舌的查理,不管不顾地说下去道:“不过前提是:皇爷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要开口,以免露了身份。”

查理心里只想着苏三想法子把皇帝引进任记楼里,他可没想着苏三会说出:要玩就玩大一点的话!

这话让他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在这外头自在。

赵普正是不想露身份,苏三这个前提,正合着他的心意,便笑道:“依你!你看着安排。朕,正要看看你怎么做,又不露身份,又可以玩得大!”

苏三见赵普这么感兴趣,心里担心不要再出了差错,不好下场。便有意把话往回勾了一下道:“算了,还是不要了!万一谁露了马脚,这罪过不小!”

“找死是不是?”赵普一怒,发起威来!

苏三忙笑道:“那可全得听宁远安排才成。”

“全都依你。。”赵普早就急不可耐了。

苏三这才把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

这计划,不仅赵普听得目瞪口呆,郭德也听得匪夷所思!查理听到苏三这主意,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有个柱子,让他直接碰死算了。

这下可真是玩大了,这种玩法,只怕哪个皇帝也没有玩过。

苏三微笑道:“呵呵,衣服不用换,要用的东西这街现成的就有。。成不成,皇爷您来定!成的话,宁远就全权安排;不成,就当是宁远说了一个笑话!”

赵普想了又想,终于耐不住玩乐的性子,小心地问道:“真不会被人看破?”

苏三仔细在地在众人身看了几趟,然后点点头道:“问题不大。”

“那好,今个索性就疯狂一回。。哈哈。”赵普兴奋地大叫一声。。吓得查理与郭德缩了脖子,心道:这苏三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儿,这种主意都使得出来?

可是他们俩一句阻挠的话,都不敢说!这时候,谁要是敢说一句阻挠的话儿,那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既然没有人阻挠!那事情自然就这么定下来了。

要按照苏三的性子来说,就算皇帝再贪玩儿,他也是不会陪着皇帝玩的!可是现在形势有点不同,这段时间,他风头出得太大,明天又是大朝会,可以料想得到,明天的大朝会,绝对有人要参自己。

这种时候,他逗皇帝开心,就不是单纯为了玩儿的!而是巩固自己与皇帝这种特殊的关系。这种关系,至少可以在眼下,保住他平稳地渡过这场风波。

只要皇帝有心袒护他,那他就什么也不用担心!倒要试试,是让皇帝开心的人更得意,还是反对皇帝意思的人更得意!

说起来,当皇帝就是好!可以乾坤独断,任取任予。可惜,这天底下,能当皇帝的人,太少!

想做皇帝,要么就是运气好,一生下来,便生在皇家,还是个长子!也没有其他的弟弟争夺皇位,便自然是个皇帝!要么运气不好的,生下来,成了皇帝的次子,三子,或者干脆就是旁系!这个时候,就只能希望前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都死光光,这样也可以做个皇帝!

剩下想做皇帝的人,就只有起兵造反了!在苏三看来,造反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业,是可以值得好好干的一件事!不过,在此之前,该虚应的地方,还是要虚应着!

就算是起兵造反,那也得手里有兵才行!

苏三与皇帝自去准备计划不提,任记店里徐英明看到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心里自然也是止不住地高兴。

半年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身处此地,做出眼前这么多大事!可如今,他认识的人,结交的朋,哪一个不是有权有势有财的?人生境遇如此变迁,还真是让人难以揣测啊。

望着楼里楼外热闹的劲儿,徐英明不免有些感触!

一楼里的诗会已经开始!虽然大白天的,没有晚的诗会来得有气氛。但是,今天大大小小的官员来了不少,封朝重文轻武,能做官的谁没有点文采?他们面对年青才子拙拙逼人的气势,自然有绷不住的要让年青才子们知道知道他们的历害想法。

这样一来,这诗会就热闹了!

官员与才子之间的暗斗;官员与官员之间,也要互相比试。才子们也不甘示弱,佳作迭出!整个一楼里,热闹非常!

突然听到门口一阵骚动!徐英明听到杜兴在门口大叫,心中担心再不了出什么叉子,便连忙奔了出去!只见杜兴正拦在一个人身前,大声地说着话儿!

“我说老索啊!你是不是闲着没事蛋痛啊,前个那场,还没把你给唬住啊!你这单枪匹马地跑出辕所,就不怕有人给你背后捅一刀?”杜兴大大咧咧地对老索说着话!

徐英明见两人这般熟悉,倒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因此,迟疑着,该不该前!

只听那老索笑道:“前个,多谢杜营头援手!但今天,老索是真有事情找太子爷!”

“咦!怎么说不听呢?今个这场合,你有什么好事情找太子!别扯这些没用的,万一惹了太子爷不高兴,回头影响了老杜的差使。”杜兴把眼一瞪,叉着腰叫道。

老索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往前一步,挤到杜兴的身前,手里一递,一块银子便塞了过去。才后退半步笑道:“今天你把门儿,依咱们的交情,给通报一声,又不是什么大事?见不见老索,那是太子爷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

杜兴往边看了一眼,见没人瞧见他收银子,便改了口风笑道:“你呀你,什么时候不好见,偏要找这个时候。你等着,我亲自帮你跑一趟!你们,好生守住了,没本营头的令,不准人过去。”

“是!”门两边,两排站得直挺挺的大头兵齐声大叫着,颇有气势!

杜兴便对老索笑道:“等着。”说罢才走进任记。

徐英明在门边拉住杜兴道:“营头,这老索是什么人?”

杜兴往外头看了一眼,笑笑道:“他啊!叫索里图。一个过了气的京使!是京人在金陵的使臣。现在朝廷不待见京人,他们却还赖在这里不走,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徐英明哦了一声,看着杜兴往二楼里去了,这才朝外头打眼!只见索里图微闭着眼,一脸温顺的样子,立在门边!楼里便是诗会的笑声,吟诗声;楼外还有唱戏声,叫好声!可是这位京人使臣,却眼也不斜一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徐英明看了一会子,正准备把目光收回来,却见索里图突然抬眼往门前看去!便顺着他的目光,也往外看去!只见七八个头套娃娃面的人,已经行到了门前。

那娃娃脸,显见得就是街头小摊买的面具儿!眼睛,鼻子,嘴巴处,都掏着空儿,小孩子喜欢戴着玩儿,鲜有大人戴这玩意儿的。可今天倒是出了奇,居然来了这么多戴娃娃脸面具的大人!而且看样子,还是冲着任记来的。

这让徐英明诧异不已。

门前那帮子兵,维护着门前,见这一伙载面具的人过来,不由紧张起来!立刻便跳出去两个兵,大叫道:“哪里来的?都退回去,这里不是你们玩耍的地界。滚!”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片刀子都抽出来了半截儿!

只见一人向前一站,客气一拱手,嗡声嗡气地道:“两位兵爷休怒,实在是这里的一位徐掌柜,请我们来的。”

两兵一愣!继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听说今天准备了许多节目,怕不就是徐掌柜请来的戏班子。正准备往楼里通报,却见徐英明走了出来。两兵便指着这娃娃面道:“徐爷,他们说是您请来的?”

徐英明自然是一头的雾水,他早在门里头便听到这娃娃面的话,心里实在是纳罕自己什么时候请过这些人。不过他为人机警,在没有问清楚之前,再不会下定论!

因此听到两兵的疑问,徐英明也没急着否认,而是不支声地拿眼来看领头的娃娃面!

只见那娃娃面,手往空中一抬,手里凭空变出一把折扇,‘叭’地一声打开,这才笑道:“徐掌柜!我们可是如约而至哦!”

徐英明目光一挑,吓!弄了半天,居然是三爷。

徐英明想也没想,三爷为什么要带这么一大帮子人,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到任记,便连忙接着三爷的话笑道:“快请,快请,正等着你们呢。。”

两兵头见徐英明这么一答腔,便松了神,往边让开。徐英明一边前头引路,一边对苏三笑道:“需要英明配合的地方,您尽管支会一声儿!”

“那可是有劳徐掌柜的了。。”苏三哈哈一笑,引着赵普等人,从索里图的身边走过,进了任记。

杜兴正从二楼里下来,看到这么一伙娃娃面,不禁有些诧异道:“老徐,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哦,变戏法的,是英明专程从外地请来的。”

“哦,外地请来的?我说怎么没听说过,金陵城里还有一群载娃娃面的江湖艺人!不过,这些人你可要小心一些!皇帝前个儿还遇了刺,今天太子也在楼里,可得小心些!小四小五,你们带几个人,跟着这帮子娃娃面,不要让他们乱走动!”杜兴倒不担心这伙人真会有什么行刺的举动,有徐英明保在那里,他放心的很!让他担心是,这帮江湖汉子不懂规矩,乱走动。再惊着了贵人,可是不妙。

杜兴招进了小四小五,便对门外的索里图叫道:“老索!进来,太子爷招你过去。”

苏三被徐英明引着走进了后院,徐英明便小声地问道:“三爷这唱得是哪一出?”

苏三见已经走到了后头,后面那两个兵也离得远,便拉着徐英明走到一边小声地道:“你别到处乱看,我身后便是皇!皇帝想不露面儿,在这里热闹热闹,呆会你按照我的吩咐,不动声色地去安排一下,今个总得要让皇帝尽兴才行。”说罢,又低声地吩咐了几句。

徐英明先是吃了一惊,不过这种情形下见着皇,徐英明感觉皇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没什么特别之处,这才定了心!

一一记下苏三的吩咐,一边点着头,一边高声假意叫道:“你们先在这里歇一歇!等我里头支会了一声儿,叫你们进来,再进来!”

说完话,徐英明便急急地走回前边的楼里,先到二楼,与周盈盈小声地说了会子话,取了些东西后,这才走到太子这边儿。

太子原本很高兴的,但揭了幕之后,他就不是很高兴了!

因为娜仁格日乐跑到另一边的床,与一帮子女人混到一处,他这床,没有了娜仁格日光,他便觉得乐趣少了不少!又不好把娜仁格日乐给叫过来,害得他只能抓着徐江锦在床里头说话!

不过楼下不断地有好诗稿送来给他评,倒不是很无聊!

这二楼里也有一个小戏台!不过此时却不是唱戏,而是几个惯弄风月的金陵名妓,在头抚琴唱曲!低吟浅唱地,与一楼里喧闹,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倒是别有一番意思。

徐英明走到太子床边的时候,太子爷正在微笑地与索里图说着话儿,床里还坐着徐江锦,床前有两名宫里的侍卫立着。徐英明便在床前不远的地方,往里头叫了一声:“太子爷。”

赵广抬头笑看着徐英明,也不说话!

徐英明便笑道:“英明从外地请了个演戏法儿的班子!太子要不要赏看?”

“演戏法的?好啊!”赵广正觉得无聊,自然是应允的!

“不过,这二楼里地方小了些,就只能在一楼里演,呆会还请太子移驾到围栏边观看!”徐英明笑道。

“行了,你安排去。”赵广笑了笑,看徐英明下了楼,这才对索里图道:“有事你就说!说了这么多好话,绕了这么多圈子,一点正事也没说,本太子可没功夫听你磨牙!”

索里图忙笑道:“我京国王子完严楚前日派使来封,带了许多礼物,委托外臣送给娜仁公主!外臣此来,是请太子陛下允准外臣会见娜仁公主的。”

赵广的眉头一皱,心里极不舒服地道:“完严楚?本太子怎么没有听过你们京国还有这么一位王子?”

索里图呵呵地笑道:“楚王子是吾王第五子!相貌堂堂,风流天下。近日听说娜仁格日乐公主,才貌双绝,又访得娜仁公主正在封国出访,这才着外臣进献礼物的。”

赵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醋意,粗声粗气地道:“知道了!回头我会告诉娜仁公主一声就是了。至于她见不见你,收不收完严什么楚的礼物,那可不是本太子可以管得了的!”

索里图仍然笑呵呵地样子道:“今日娜仁公主不是也来了吗?请太子爷恩准外臣,当面向娜仁公主呈情,以示楚王子的爱慕之意!”

赵广十万分地后悔,怎么就让索里图进来了!这不是扫兴吗?

便冷着脸道:“你也是一国的使臣?娜仁公主在那边会客,一帮姑娘在那里,连本太子都不好过去搅扰,你好不晓事!再说,今天是什么场合?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索里图愣了愣!似乎并不在意赵广的指责!倒像似对赵广说的那句‘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仔细地考虑了一番。

“好像是不太好在这个场合说,那还是请太子陛下帮外臣代呈。”索里图说道。

赵广不耐烦地点着头,道:“其他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哦,那外臣告退。”索里图好像才意识到赵广的不耐烦,急急地下了床,躬身退下楼去。。

徐江锦在一边看到索里图退了出去,有些纳闷地道:“有些奇怪啊!”

赵广见徐江锦在一边喃喃自语,收回目光问道:“奇怪什么?”

徐江锦忙回道:“这索里图,今天特地跑到太子爷跟前说这些话,难道不奇怪吗?完严楚想亲近娜仁的事情与太子并不相干,他为什么要找太子来说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索里图既然知道娜仁公主在金陵,自然也该知道娜仁公主,是本太爷在负责照应!他要见娜仁,没有本太子爷点头,怎么可能?”赵广不以为然地道。

“虽然这么说!但真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娜仁在金陵的消息,现在是众所周知的,以后娜仁的行动会越来越自由,索里图只要等一段时间,便一定可以找到与娜仁见面的机会!”

“那又如何?就算索里图私下里见了娜仁的面,难道还能瞒过本太爷去?与其偷偷摸摸地,不如光明正大的告诉本太子!这样一来,本太子要是刻意阻挠,才是落了下风,这恐怕才是索里图的真实意图!”赵广觉得自己说得非常有道理。

徐江锦也一时驳不出个什么道理来!事实太子的话,也十分的在理!但徐江锦还是觉得索里图的意思,不会这么简单,总觉得他专程往这里跑一趟,只为说这几句话,目的并不单纯!

难道是索里图知道了太子赵广对娜仁有好感,所以有意来拿完严楚来给太子爷添堵?

若是这样,那也太小孩子气了?应该不会是这样!

难不成,京人还真想与原人联姻?

一个是京国的王子,一个是原国的公主;索里图明日张胆地提出这件事情,会不会只是想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借这个消息,向原人传达交好的信号?

只是这个举动也太绕的远了一些?

京人要真想与原人联姻,那应该派使者,直接去原国才对!没道理在这里玩这个花花肠子啊!而且,他今天弄这么一出,回头这消息一传开,难道朝廷不会警觉?

京人这不是逼着朝廷,也唱来一出与原人联姻的戏来吗?

原人与朝廷正是谈判联盟的关键时刻!原人为了表示的联盟诚意,绝然不会阻挡联姻!至少,朝廷与原人联姻的阻力,比京人与原人联姻的阴力要小许多。

既然如此,这种时刻,索里图说出这种事情,那岂不是在提醒朝廷与原人联姻?结成更稳定的联盟?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说,京国人没有虑到这一层?

徐江锦有点想不明白!

他隐约觉着自己都可以想到这一点,京国人应该也会想到;京人既然可以想到这一层,就不应该有这样的昏招!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昏招,而是,京国人早就派和亲使到了原国!索里图今天来的意思,只是示威?

心中突突一跳,徐江锦立刻有些坐不住了,京人真要与原人联姻,那封国就要危矣!徐江锦立刻把心中所想,与赵广说了出来。

赵广听了徐江锦的话,脸色也不由白了白!

赵广脸色白的原因,并不是京原两国真要是联姻了,那封原两国的联盟自然而然就被瓦解,封国的形势就岌岌可危这些大事!

他在意的是:娜仁格日乐这么一个可爱的美人儿,怎么能嫁给京国那个完严楚!

徐江锦见赵广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后悔自己说得太直白了,这些毕竟是他的猜测!或许这只是京人用来扰乱朝廷的障眼法。在大家都认为京原已经达成联盟的时候,也许他们还只是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过程中。

“太子不必心焦!这事虽然不小,但也不急在此一时。呆会这里结束,看看吴相有什么办法。”

赵广听到吴台铭的名字,心里才定了定!神情稍安,却急切地问道:“京人可以与原人联姻,我们也可以!立刻派出和亲使。。不,直接派人给胜老传信,让胜老向原人提亲。”

徐江锦忙安抚太子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有什么好计议?京人的阴谋不是昭然若揭吗?就这么办。”赵广急切地就想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千万不能急啊太子爷!要传信必需经过皇的首肯是其一;其二是:就算和亲!难道不要先定下来,与谁和亲?太子不要忘了,您还有一个正当年的弟弟。”徐江锦瞅了一眼对面的吴王。

赵广正要说话。

徐江锦便又加了一句道:“谁被提名与原人和亲,便显显得表明,谁在皇心中的位置更重要!也就是显显地表明,谁更有可能会是继承皇位的人选。吴王是不可能不争的。。若是我们没有准备,突然提出这件事情,被吴王缓过神来,太子不是让皇为难吗?”

赵广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最后终于平静了下来,轻轻地道:“那。”

“咱们先议,而后突然提出,趁赵允还不知晓,不及布置之时,让事情完全地定下来。”

“好!就这么办。”赵广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就差要站起来了。

吴王瞟着眼,看到索里图从赵广那里出来,便急急地下了楼。看也不往自己这里看一眼,不由心头一阵阵的火起!这也太不把自己这个吴王放在眼里了。

此时莫少华,正坐在赵允的对面!尽管莫少华看到赵允的表情有些怒意,但却像似没有看到赵允的表情一样。

他并不关心吴王与太子之间的那些事情,他现在只对桌面这盘炸鱼块儿感兴趣!

这可是个好东西,样子好看,味道也好,沾着酱吃,就更加来劲!难怪弄出这么大的场面,还真是值得一吃的好东西!听说武陵那边,只要是摆酒,每桌必得要一盘这黄金鱼块,否则那都不像是酒席。

啧啧,好吃。

赵允心中怒气未消,也拈起一块炸鱼块,收回目光,边吃边看了莫少华一眼,才慢慢地说道:“听说前几天,一伙闲人,围住了京人的辕所?这索里图倒是大胆,这个风口,还往外头窜。”

莫少华是个角色,从文官跳到武职,在步军九营总巡捕的位置一呆就是六年!而且还呆得稳稳的,不能不说这人有点儿本事。步军九营,零零总总的人全加在一起,虽然才五千多人,但却掌握着整个金陵城的要害!自古以来,都是一等一的要职显缺。

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在赵允要拉拢的名单中,都是摆在前头的。因此,赵允在莫少华的面前,倒也不摆什么吴王的架子。

莫少华见赵允对他说起索里图,便平声静气地道:“这个索里图看起来憨厚无害!其实是个无比滑头的家伙。他再不会无缘无故地冒着风险出门作无谓的事情。”莫少华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赵允心中一动,心里头转过许多念头,却再也猜不出索里图来的目的。心知莫少华也不太可能猜得出来,就算莫少华猜得出来,只怕也不会明明白白地说,毕竟莫少华这几年,对自己是若即若离。既不亲近自己,也不疏远自己。便转了话题,与莫少华讨论起这炸鱼块来。

赵允还是第一次尝这炸鱼块,几口吃下来,倒还顺口!关键是这滋味儿,吃起来总感觉熟悉,却又可以肯定,绝不是自己吃过的任何一种食物!这种浓郁的香味,嚼起来的质感,用来下酒,那真是绝好不过的。

说起炸鱼块,莫少华也是来了兴致,又吃了一块才笑道:“来前,少华还专程了解过这任记的炸鱼块!听说,这小小的炸鱼块,还分了许多种类。用不同药材浸渍的炸鱼块,当有不同的效果!而且这酱料还有讲究,有女人吃得,有男人吃的;听说,这吃法也有讲究,似乎有个三吃之说。”

“哦,原来还有这么多说道在里头?少华说给赵允听听。”赵允颇感兴趣地问道。

莫少华正要详细道来,却听楼下一声锣响。只听一楼里全部安静了下来,徐英明的声音在一楼里响起:“好诗还要慢慢地出来,众位才子诗人官家先歇歇脑子,本店为感谢众位赏光,特意请来了大名鼎鼎的‘三德班’!据说这个‘三德班’是无所不能,能文,能武,能说会唱,就是神秘的变戏法儿,也是手到擒来!”

徐英明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边,请了四个载着娃娃头面具的人。

一楼里便有人笑道:“‘三德班’?没有听说过啊!”

又有人也跟着道:“能武,这个好说!江湖汉子,谁都有两手;变戏法也好说,他们毕竟是靠这个吃饭;说说唱唱,那更是本能的行当!可这能文?是不是说得过了些?这不是在和咱们比嘛,哈哈。”

一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徐英明微笑地看着众人道:“这个英明可就不知道了,各位要是感兴趣,尽管试试他们。请!”徐英明请‘三德班’的四个人在前头站定,这才一让身子,闪到一边。

三德班的四个人,自然就是赵普,郭德,查理还有苏三四个人!赵普是起了玩心,苏三是陪着赵普玩儿,郭德是小心地侍候着赵普玩,查理则是硬着头皮守着赵普玩。

这场合一摊开,自然是出这个主意的苏三首当其冲!

站在一楼的最前头,前面是人挤人的人,楼是头挤头的头!赵广与赵允分坐了围栏的两头,都坐在围栏后头,往下看!

能坐到楼去的人,都是非亲则贵的!苏三瞄了一眼,只见倒是女人挤得多,俱都指着自己这四人的扮相,笑呵呵地议论纷纷,很是热闹。

苏三往前一站,并不像惯常跑江湖的艺人一样,张口就来!而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娃娃头转动之间,竟然压下了楼内的杂音!

先不说话,而是不紧不慢地把两只袖子缓缓地往折起来!一言不发,摊开双手,前前后后地给众人看,然后快速地一抬手,往自己的右方空中一抓,凭空里抓出一支头钗来。

众人齐齐一惊!

心知是变得戏法,但这变戏法的人,显然经验很丰富,控制场面很老道!

一手,先压住了场面,不经意间,就来了这么一下。虽然在变戏法的行当里头来说,这也算不极出彩的变法,但这简简单单,干净利落的一抓!就现场这感觉来说,却不能算是差!

因此,有几个年轻的学子,便齐声叫起‘好’来!

几个金陵府里的学子,见着叫好的年轻学子,都是外路来的,没有见世面的乡下小子。。都不由光着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弄得这几个叫好的年轻人,有些不太好意思!

苏三手里拿着头钗,却不放低!而是扫了众人一眼,变着声音道:“这头钗是现场一位姑娘头的物件,想要回去话,便支一声!”

众人一听苏三这么一说,又是一惊,连忙朝苏三的手去看,见头钗是果然女人的样式,便一齐朝女人的头去看,更有大胆的才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大胆地朝楼,光明正大地打量去了!

娜仁格日乐刚才听赵广问她,是不是认识京国的完严楚!心里正揣测着,索里图刚才来见赵广,是不是与完严楚有什么关系!

心里模模糊糊好像似猜到了些什么,正要往深里去想的时候,却听见身边的赵倩大叫了一声!把她吓了一大跳,急急地拿眼来看赵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那不是我的头钗吗?”赵倩瞪大着眼睛,一手摸着头顶,一手指着楼下苏三手里那支头钗惊叫道。那样子,就好像是见着了鬼似的。

娜仁格日乐虽没有对楼下新来的三德班,投入太多的注意!但被赵倩这么一咋唬,便也是一脸的好奇!看了看赵倩,又看了看娃娃面戏法师手里的钗子,隐隐约约感觉,好像确是赵倩头钩的样式。!。心知这变戏法,一定是假的,可是再也想不明白,赵倩头的钗子,怎么就跑到戏法师的手里。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连串通一气的可能都没有,再说赵倩也不可能与这个三德班串通!倒是有些门道。

赵广也早是一脸的惊异,立起身隔着娜仁格日乐,别着头问赵倩道!“你没有看错吗?”

赵倩道:“确实是少了一只头钗!我记得明明是戴了两只的,就不知那只是不是我的。”

赵允对着身边的侍卫道:“取过来给和怡公主瞧瞧!”

赵允身边的侍卫便通通地跑下楼!

这一变故,把楼下的人也都给唬住了!能变出头钗那是一种本领;可隔着这么老远,能把公主头的头钗给变到手里,那可是另一种本领!要是真的,这也太神了。

那侍卫接过苏三手里头钗,从众人让开的通道里,再跑楼去。。便听到二楼里公主高叫道:“啊!这,这真是我的头钗!这怎么可能?”

赵倩拿着头钗,愣愣地看着苏三。

苏三不理睬赵倩的惊问!而是施施然地,对着众人打了个团揖,这才呵呵一笑道:“献丑了!今天三德班借任记这块宝地给大家献艺,两厢里一见,这就算是缘分!俗话说,台伸一伸手,台下费十年阳寿。能拿到这里还演的,那都是花了功夫的!好不好,自然是众位说了算,但只要大家看到一点好的地方,不忘记叫个好,那三德班就算是承了大家的情!三德班之所以叫三德班,是因为,有艺德,武德,文德!文武艺这三样是样样精通。”

这话苏三是有意要往大里说的,眼见着台下众人要鼓骚起来,苏三立刻又道:“诸位先不用急着评论,有没有,精不精通,且容三德班伸伸手,便知。”一边说,一边又是往空中一抓。

却是抓来一手的银票。

众人一惊,有几位连忙就往怀里去掏银票,生怕自己的票子被摸去了。。却是虚惊一场!

却听任记的徐掌柜的突然大叫一声道:“哎呀,我我的银票。”

苏三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这五百两前一刻是你的,但这一刻却是三德班的!徐掌柜可是说过,只要不演砸,愿出五百两台费的话?”

“这话倒是说过,但你这才刚开始,谁能保证你不演砸?”徐英明顶着苏三道。

“哈哈。。三德班演一次成一次,就从来没有砸过场子!”这话苏三说得很有底气!确实没有砸过场子,因为今天才是第一次演嘛。“是文,是武,是艺今天可着诸位挑!老二,给大家伙露一手。”

老二便是查理!

查理听到苏三的吩咐,也不支声,轻轻地往边走了两步,行到一张桌前。也不见查理如何运气,只是用手很随意地在桌面拍了一下,然后转身就往回走,看也不看!

直等查理走回来,在苏三的后头站定,才听那桌子‘哗啦’一声跨了,桌的杯盘碎了一地!

吴王看到这位老二有这样的武力,也不禁有些咋舌!这三德班,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杜兴在门前看到这情景,有些不太服气地嚷道:“怕不是在桌子做了手脚。”

众人听了杜兴的话,便去查看那桌子,只见那断口都带着茬,是硬生生震断的,再也没做什么手脚。

杜兴是习武的出身,心道:若有这样的武力,怎么可能在戏班子里卖艺。便不肯信,叫道:“好,今天杜爷就来领教一下,你这个样样精通的三德班,能在武精通到什么地步。”

人群一闪开,杜兴便刺虎虎地就冲了过来!

杜兴的身手怎么样,查理是再熟悉不过了!原本就是从侍卫营里出去的,这么多年火爆的脾气还是改不了。看来莫少华并没有给他什么苦头吃!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不要留手了。

吴王对莫少华一笑道:“这三德班的口气还真是狂啊!不过,这人的功夫却不是假的,杜兴是你的人,你熟悉!依你看,杜兴有没有胜算?”

莫少华自负地一笑道:“若是杜兴没有胜算,那整个步军九营里,就再没有此人的对手!”莫少华虽然没有明说杜兴有胜算,但这语气自然是认为杜兴不会输的。

一楼里的众人见杜兴冲了过去,便一齐往后退了退,腾出一小块场地!苏三也领着赵普郭德往后闪,却高声对查理道:“今天是任记开业大喜的日子,随便露两手就得了。”

楼里传来一阵嘘声!见过乞好讨巧的班子,可还没见这么牛气哄哄的班子。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满?这不是有意把人的火气,往拱吗?不应该叫三德班,应该叫抬杠班!

杜兴听了苏三的话,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要是你们三德班输了,放下那五百两,赶紧滚蛋!”

苏三听了杜兴的话,这才恍然!敢情是苏三与徐英明在这里唱了出一双簧,反倒让杜兴觉着徐英明不太愿意出那五百两,所以这是帮着徐英明找场子来了。

悟是悟了,可苏三却不会放过这个顶杠的机会,笑道:“那要是三德班滚不了蛋,那这位杜爷准备怎么处?”

杜兴一拍胸口道:“杜爷要是输了,杜爷滚蛋!”

“好!杜爷是条汉子,三德班输了滚蛋,这五百两放下,三德班再赔五百两!杜爷输了,只要滚蛋就成了。呵呵。”苏三轻轻地笑道。

“谁要占你们这戏班子的便宜!要是杜爷我输了,爷赔给你们五百两!”杜兴挺着脖子道。

徐英明在一边听到,忙前道:“这三德班也太张狂了,十分地感谢杜爷出手治治他们这脾性!只是不论输赢,涉及到这钱头的事情,都应该是任记的首尾!再也论不着杜爷自个儿出钱的。”说罢掏出五百两银票往桌了一拍道:“杜爷,您放心大胆地打!大家都看好你。”

查理看了徐英明一眼,心道:这任记的掌柜,倒是个角色,真是不遗余力的挑唆啊。不过这满场的人,就没个眼睛亮一点儿的?既然是走江湖的戏班子,不讲和气生财,不图逗人一乐,反而一来就这么给众人心里添堵抬杠,有这样的戏班子吗?怎么就没人怀疑呢?

众人还真没有查理这层想法!

其实查理算是旁观者清,而其他人则是当局者迷!现场的人,都被苏三那两抓和查理那一掌给震住了!根本没有细想的时候,便又被苏三的几句话,一齐挑动了心情,哪里会去想,戏班子应该是老打打实地给他们表演,再不是来给他们下套,挑着他们比试,挤着他们抬杠的。

因此,一个个疯了一般,都给杜兴加劲道:“杜爷,给这小子来一下!让他们这些小地方来的草台班子,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杜兴显然是忘了查理刚才拍散了桌子的那一掌,被台下众人吹捧的有些飘飘然!便对查理一拱手道:“请!”

查理并不说话,也拱了拱手,算是回应!

“你要不要把这娃娃头给取下来?别输了怪这头套子碍事哦!打起来,爷的拳头可不认人。”杜兴呵呵地笑着。

查理却静静地摆着姿势,并不搭理杜兴!他虽然对杜兴的本事知根知底,但是次吃了苏三的亏之后,他再不肯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因此,他用足了十分的精神!

杜兴见查理举止沉稳,并不被自己的言语所动!又看不到查理的面部表情,所以也无法确定这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于是心里也提了小心!

他既然可以在步军九营里武技号称第一,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他的武技也自然是有不凡之处!因此,他自信对付一个江湖买艺汉子,还是不会输的。。

“小心了。。”杜兴喝了一声,双拳一攒劲,呼呼地,便欺身而!

查理认得这是杜兴惯使的流星拳!

这流星拳不打则已,一打起来,一拳紧似一拳!不仅打起来虎虎生风,很好看,很有气势,而且也自有历害处!最历害的地方,就在于这拳法一拳紧似一拳的压力!

但没有大成之前,这拳法就有点落入下乘了!说难听一点,就是样子好看一点罢了。

不过,杜兴算是在这套拳法,有些小成!若是功夫不如他的人,或是差不多的人,应付起他这套拳法来,那是颇感吃力的,稍不留神,便要吃他的大亏。

但对于查理来说嘛!这拳法就不够看了。因为,查理清楚地把握着,这套拳法的致命之处!

这套拳只要打得人,气力长,那是越打越历害的!反过来说,那就是越靠前,这拳的威力就越小,特别是这开始的第一拳,威力是最小的。。。

因为,流星拳的一切变化都要从这个第一拳开始。

由于绝大多数人,在前几招时,都不会便出全力,所以都会错过杜兴最弱的弱点。

可今天杜兴碰了自己这么个高出他一层,而且又熟知他拳法要害的人,这就只能算杜兴倒霉了!要是两人以真面目相对,杜兴就根本不会伸这个手。

只是现在嘛。。。哎,杜老弟,对不住了,要是平时,就让让你,至少要等你打出点彩头,再险胜了你。只是今天这场合,苏三那里要求的是完胜,而且皇又跟这里瞧着!

自己新败了苏三,若是再与杜老弟你游斗,那就太让皇失望了。

对不起了,老弟!

“嘿!”查理平实的一拳出去,一副硬碰硬地架式!

杜兴心里骂了一句土老冒,只知道硬打硬!却不敢拿自己的拳头与查理的拳头撞。原本就是虚晃的一拳,当然就飞快地撤了回来,身子一侧,正凝力准备后手!

可是查理却没有给他后手的机会,直直冲出去的身体,居然像是料到杜兴会往边侧一般,居然违反运动规律,也是一侧身,狠狠地撞在了杜兴的身。

随后,杜兴就看着自己的身子飘起来,直直地撞在人群里,撞倒好些人,才倒下!

杜兴惊诧地看着查理!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一只手撑着身体想站起来,可另一只手却连忙捂住胸口,感觉胸中气息一团乱麻,竟然隐隐有受了内伤的前兆。

心里一沉,脸便白了白!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气息不稳,只觉得手脚发麻,只怕是打不成了。

徐英明连忙引着店伙计跑过去,把杜兴扶起来!杜兴一把推开店伙计,带着气,自己硬挺着站了起来!

徐英明见杜兴要暴走,再不想他在皇帝面前出丑,以后自己还要指着他帮腔呢。因此连忙近前,用极小的声音道:“听老徐的话,赶紧认输,自有你好处。。”徐英明极快地说完,却大声地道:“杜爷,你没事儿。”

杜兴在南门这一块,天天与街油子打交道,听了徐英明的嘱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徐英明这么说,但他的脑子却是反应极快的。再说这架也没法打了,一是自己受了伤;二是,今个是任记开业,没道理把场面闹大。

因笑道:“没事儿!倒没想到这大个子,这么大的力气。倒是杜某大意了,哎,算了算了,既然被摔倒了,这个输杜某认了。徐掌柜!那五百两是我输了的,不能让您白出,回头我给你送五百两银子过来。”说完洒然一笑,丝毫都不介意的样子。

众人见杜兴这么快就被摔了下来,再见他不让店伙计扶,以为他站起来要大发雷霆的,谁知道他竟这么说了,不由大跌了一回眼镜,却感到有些不过瘾,只不好跟着叫嚣罢了!

那边苏三见杜兴认了输,便笑道:“多谢杜爷的赏!今个是任记开业的大喜,这演武嘛,有点不太象样子!不如就让三德班给诸位演演文?”

众人见苏三这般说,那还了得?演武大家不去,这演文那不是找死?班门前弄斧,这么文人学士面前舞文,这下要不叫这个三德班踢到铁板,众人哪里还有面子?

因此,一齐叫嚣了起来,一时之间楼内乱哄哄地乱成了一片。

苏三却压下众人的声音道:“听说今天有位巨学大师周济济老在场?那三德班也不摆自己的规矩了,就请济老定个规矩,我们三德班的班主黄大师,依着规矩,向诸位领教!并请济老做个公正的评判。”

让济老主持这个话,众人是不反对的。。但是苏三说,什么黄大师,什么一一向众人领教的话,就太狂了一些。不由又是嘘声一片。

苏三算是杠去了,冷笑道:“刚才演武之前,也是一片嘘声,可结果如何?结果是:三德班已经赢了下五百两!”一边说,一边一抓,变出五百两,往桌一扔!

“再加,三德班出演的谢银五百两!”又变出五百两的银票一扔!

“我们三德班再添些体己钱。”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在空中乱抓。。左一张银票,右一张银票。。纷纷地落在桌面。然后看着众人道:“若是三德班演文败了,这些就全赔给你们。”

苏三这一通乱抓,抓得大家眼都花了,还真有人前去验那银票,一张张地查下来,叠在一起,居然有一万两之多!害得大家又是一通乱翻,怕是苏三偷了自己的钱,幸好不是。

这戏法变得有气势,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抓,但抓得好看,这一点大家是服气的!只是苏三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能让人的肺都气炸!

“比了,比了,谁怕谁。”

徐英明也是不忿地叫道:“哎,好你个三德班!今个叫你们来,可不是给大家添堵的,小瞧人是不是?告诉你们,今天你们算是碰了对头!这楼里,可是汇集了大封朝里,为数众多的才子!告诉你们,今天你们就休想讨了好去!”

苏三却笑道:“哪里那么多费话,比就拿钱出来!”

徐英明却有些为难,他哪里有那么多银两!只好朝二楼的周盈盈看了看,却不说话儿了。。

周盈盈一直关注着楼下的变化,见徐英明向自己求助,而满楼里的人,也是一脸的希翼!便一摆手,对着苏三笑道:“倒是想知道:是三德班历害?还是咱们这些才子们更胜一筹!这钱,任记出了!三德班不会怕我们任记跑了,才一定要逼着我们,真金白银地拿出来?比就是了,输了自然有钱给你。”

众人一齐叫起好来。

苏三挠了挠头,可却挠到了娃娃头。

“难道还真要任记真金白银地摆出来?”周盈盈轻笑道。

苏三忙道:“不用,不用。”

可苏三的话还没说完,周盈盈却打断了苏三的话道:“来呀,取两万两来!”

周盈盈身边使女便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数出了两万两!众人看在眼里,暗暗咋舌,这任记也太有钱了。

“要比就比两万两啊!一万两够干什么用的?”周盈盈笑道:“就怕三德班没有这么多钱!”

众人听了周盈盈的话,便一齐朝三德班起哄!感觉算是小小地报了一仇。

苏三被周盈盈一激,再听到众人起哄,也很硬气。大声地道:“两万两,就两万两。”

说罢,抬手就要抓!

却险险地又收回了手笑道:“先欠着!输了一总给你!姑娘该不会怕我们跑了?”

苏三这举止,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周盈盈却大方地道:“好啊!没有钱,还有人嘛!正好后院里缺个烧火的人,你正好挺能吹的,烧火最合适!”

众人更是一阵大笑,俱都被周盈盈的风采给吸引了过去!

其实这框架都是定好的设计,虽然没有约定说些什么具体的话,但配合的意思,苏三已经交待过了!便是济老那里,也是递了消息的。不过,对济老说,就不能说是皇上想玩儿,而是说皇上想考较考较一众才子们的诗文!否则济老要摆起圣人的嘴脸,那皇帝脸上也是挂不住的。

好在,济老心知苏三再不会这么胡闹,自然是以为皇帝怕在深宫里,得不到确实的消息,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对一众才子,实地考查一番!因此,自然是很愿意配合。

这也就是说,由济老定规矩,这将要开始的演文,也必然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杜兴见济老那边正与几个人商议着怎么演文,便把没事的徐英明拉到一边,小声地问起刚才他那番话的原由!

徐英明因要结好杜兴,便在他耳边小声地把原因说了一番!杜兴听了大吃一惊,眼睛在三德班这几名娃娃脸上,看来看去,自然就猜出哪个是正主儿!不由对徐英明道:“干嘛不早点儿说,害我上去丢脸!我哪里是老查的对手!”

“就现在说,都早了!而且这事本就不该是我说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怪罪不小!杜爷可千万不要走了口风,要不然可是害了英明!其实英明要是早知道知道杜爷会较这个真,一准就先知会杜爷了!不过,杜爷也不用挂心。您虽然败了,却败得爽直,皇上那里看见了,只有欣赏的份。”

“哈哈,说得也是!不过,这还是老徐你及时关照了一下,否则现在杜某可下不来台!放心,这事,我保管谁也不说!”杜兴笑呵呵地应着,头顶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我地的个亲娘嘞,要是刚才撒起野,玩起赖来,惹恼了皇帝,今个可就算玩完喽。幸好,幸好。。

不过,还是要怪老查,居然下手这么狠!为了在皇上面前露脸,就这么狠地踩自己,真是太不人道了!就不能给老弟长长脸?

赵广在楼上对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娜仁格日乐笑道:“抛去这三德班的狂妄不说。单就说那人的一抓之功,还真是有点儿看头!只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其他的戏法,若只是东一抓西一抓,倒显得单调了一些。”

娜仁格日乐笑了笑道:“嗯!好像是单调了一些。”

娜仁格日乐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的心神,一定就在想刚才索里图上来的事情!

她清楚地知道:索里图在赵广面前提及完严楚,必然与她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否则,赵广不会在索里图与赵广提到完严楚之后,便立刻问自己认不认识完严楚的话!

只是索里图为什么要在赵广面前提起完严楚?她虽然暂时还没有头绪,但她却知道索里图这个人,不简单!所以,尽管楼下的演出,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却没有引起她的全神关注!因为她要是弄不清索里图的目的,她会寝食难安的。

二楼的另一边,吴王看着脸色不虞的莫少华笑道:“怎么?不高兴了?属下两招之内就被人收拾了,不高兴?”

莫少华却摇了摇头,看着吴王道:“少华是在想,一个两招之间便把步军九营武技第一人的杜兴给撞飞!这人的武功也算是极了得的了。”

“这是自然。”

“那这么了得的人物,却在戏班子里呆着,吴王不觉得奇怪吗?”

赵允愣了愣!

莫少华又道:“少华身为金陵九城总巡捕,金陵里的大事小情,再也瞒不过少华的耳朵。这个三德班,少华之前根本没有听过,少华很好奇,这三德班,怎么会凭空出现?”

“少华的意思是这三德班很可疑?”赵允倒是听出莫少华话里的意思。

“可疑不可疑,倒还谈不上!毕竟是他们才那几个人,而且又是任记请来的,只是感觉有些怪异罢了,感觉不同于其他的戏班子。”

莫少华看着一楼台子里的那几个娃娃脸,心里想着这些面具后头,可能会是什么人?

难道说,是任记有意请来的奇能异士,又有意让他们在楼里唱了这么一出对台戏,刻意弄出一些气氛,搞出一些兴头?

仔细地想了又想,再把前前后后相关人员的表现,再思考了一回,居然是越想越感觉正应该是如此!不由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原来是戏外有戏!这徐英明还真是煞费苦心!

正思索间,那边济老已经立下了规矩!

规矩很简单:自称黄大师的人,写一首诗!楼里客人也写一首诗!两边的诗稿都交到济老那里,济老先比两份诗稿的字,再比两份诗稿的诗!只有字与诗都优胜者,才是最后的胜者!

这规矩确实很简单,也实用,而济老也有资格做这样的一个评判,因此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济老说下了规矩,那边就有人开始准备起文房四宝!先是三德班黄大师身前设了一个小桌,铺上了笔墨!紧接着,店伙计又在众才子中间,也设了一桌!

有心急的才子,自认为自己的字和诗都可以的,便抢着先儿,飞快地录了几首,交到济老那里!

因为只留一首,所以济老也不说话!接过诗稿后,认真地扫了几眼,把几首诗作在手里一比。先不看诗的内容,只就字上去看,却见这几首诗的字,都入不了他的眼!

济老自己是书法大家,于幼稚的笔法自然是一眼便能看透。遂只挑了首字稍好一些的,留在手边!

黄大师负着手,并没有拿笔,倒像似要等众才子先选出最好的,再动手的意思。

便有几个字写得不俗的才子,忍不住了!也上前露了一手。

济老这回用了些心思,在这几首里挑来挑去,仍旧只是看字,倒挑出一幅好字来!遂把其他的诗作,包括前一轮挑出来的诗作,都打了下去。

众人看济老一言不发,挑出来的电}脑]访问。字,也不给众人看,只管挑出最好的!虽然都没什么意见,但众人可不敢再随意动手了,这么多人在一起比字儿,济老又只挑其一,那势必要打压下许多人。因此,都不往书桌前去了。便一齐看向所谓的黄大师。

赵普见众上所注的都是自己!不由开心起来。不以皇帝的名头,却得到这样的关注,对他而言是一出生,就没有体验过的经历。因此,他的心中既是新奇,又是高兴!

遂提笔,发挥自己最大的实力,着意地写了一首诗出来。

济老之所以定下先看字,再看诗的规矩!那当然是因为,赵普也是书法的大家。这个规矩对赵普是最有利的。

赵普于前朝的各种字体,都有精研,而且自己于书法上也极有创新!一手字,写得是美轮美奂,极尽完美之能事,便是书法大家看在眼里,也只有欣赏的份儿。

因此赵普写完,把诗稿交到济老手里时!济老只看一眼,便把刚才留下来的,才子这边儿的诗稿,给打了下去!却仍然不给众人看赵普写的诗稿,害得众人的心里,都七下八下的,那谈笑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眼见再没有人敢上前露一手儿,大家心里发急!再不想会被这娃娃面给比了下去,却见一人缓缓地走到桌前!

这人是翰林院的高在先。高在先是靖元元年的进士,在本朝算是名声在外。别人取中进士,靠的是全副的文采,而他取中进士,靠的是一半的文采!另外一半,却是字!

真得就是一笔好字,连皇帝都赞赏不已!

如今又过了十余年,他在翰林院,天天打磨那笔字,必然是又有精进!与年轻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众才子们平时练字,因寻不到皇帝的真迹!便有许多人是拿着高在先和秦佩松的笔帖做摹本,日日研修的!这下见到高在先本人亲自下场,众人不由都放下心来。

高在先也不言语,轻轻地站在书桌后,先静静地稳下心神来!今天他是依着秦院正的交代,代表翰林学院出来露个面儿的,没想到还碰着这么一出文事。眼见三德班那位所谓的黄大师,一出手就把学子们的字给比了下去,他自讨再不出手,还真让这三德班得了势去。倒显得金陵城里无写字的人,这可不行!

先默作了一首诗,然后稳稳地用笔写了出来。

早有学子上前,把诗作递到济老那里!

当世书法有大成的大家,其实并不多,谁的字好,谁的字略输一筹,其实圈子里的人,心里基本上都是有数的!原本大家都以为,高在先的字上去后,直接就可以把黄大师的字给比下去。

可是济老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把高在先的字放低,目光扫着众人道:“若是没有更好的,那便勉强取了高先生的字!”

此话一出,高在先的脸上便红了一红,继而又白了白!整个楼里,也是一片惊呼。

济老的公正,大家自然是信得过的!就别说这些年轻的才子,便是这楼里一众的官员,有一些,还是在济老手里调教过的。高在先自然没有去置疑济老的公正,而是极为诧异地看着娃娃头的黄大师,心里在盘桓着,是什么样的人,又写了什么样的字,竟把自己的字都给比了下去。

现场的众才子,见高在先的字都被比了下去,都一个个噤若寒蝉起来。原本那些得意洋洋的表情,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一个个像霜打过了的茄子。

苏三便激道:“这才是比个字儿,你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挑不出一个写得好点儿的?”

这一激自然是引起了众怒,可这怒却偏偏无法发泄出来!技不如人,只逞口舌之利,并不是文人的风格。。

“我来。”只听二楼里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大家抬头去看时,便见当朝太子,已然站了起来。

高在先见赵广站了起来,不由略觉宽心!别看太子年纪尚轻,但这书法讲究是天赋和境界!身处皇宫禁宛,集揽众家之长,首先太子在书法的眼界上,从一开始,便比所有人都高出许多层。再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整天有一个大师级的人物,耳提面命,提点精进,赵广的字能不好吗?

何况赵广自小喜文,于书法上是极具天赋的,当今皇上也说过:假以时日,必然会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楼里,若是太子的字,都无法与这神秘的黄大师相提并论,那这普天之下,恐怕能有机会胜出的人,也不多了。济老倒是算得上一位,可是今天济老是主持者,自然是不可能上场的!若真是济老上场了,就算赢下来,那也是给这黄大师长了极大的脸面。。

太子看着一众女子用崇敬的眼神看着自己,肾上腺自然是飞速地往上窜。与人面对面这样直接的比试,于他而言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在宫里,碰着喜庆的事情,也会写字作诗!但是那种场合之下,父皇一般都不许他动笔,盖因他一动笔,群臣就鲜有敢动笔的人了。今个这个机会,倒是难得。

不过,高在先都被比了下去,自己也不能大意。

早有店里的伙计,在徐英明的示意下,把笔墨纸砚送了上去。

赵广提起店里准备好的笔,便皱了皱眉头!这笔毫有些粗,并不如自己常用的笔好!不过高在先与那位黄大师,也都是用得这样的笔,他自然也不好说,换一只好笔来。

别人可以用这样的笔写,他自然也可以!只不过这感觉稍稍差了一些而已。

为了保险起见,赵广先在一张纸头上练了几笔,熟了笔锋,这才正式作起诗来!

作诗他虽不杰出,但那么多师傅教下来,差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虽不是文采飞扬,却也可以算得上是工整得体,今个儿赵广好兴致,因此已得了几句。

因写道:主人有鱼欢今朝,请奏鸣琴金陵客;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日欲沉。

写得是刚才楼里弹琴几个妓子弹琴时的情景!虽然赞得有些夸张,但也算是应了个景。

早有侍卫上前,取了赵广这幅字,下楼交到济老的手中!一众人便吊着眼,往济老身上看去!

赵广也是一脸的紧张,生怕自己的字被济老给打下来,落了脸面!不过,按道理是不会的,虽然书法到了一定的程度,很难说谁好谁差,但济老既然留了高在先的字,就没有道理会打下自己的字!

自己与高在先,在书法上都多有浸淫,断没有取高在先,而舍自己字的道理!

只见济老一手拿着高在先的字儿,一手拿着赵广的字儿,左看右看!再把那位黄大师的字儿拿起来瞅了瞅,最后只得招手对高在先道:“在先!你近前来。”

高在先在济老面前是执晚辈礼的,忙趋前几步,拱手道:“济老!”

“在先的字与太子的字,都好!但,咱们不好以多取胜,因此两幅字,只能取其一!太子的字与这位黄大师的字儿,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为了好比较,所以取了太子的字!”济老一边说着,一边把高在先的字儿递了回去!

高在先哪里敢有脾气,他看过太子的字,知道两人之间实难分出高下!太子的字,婉约而柔美,颇为世人所好,所以,多数情形下,太子的字更让人喜欢一些,这无可厚非!何况这种场面下,难不成倒要把自己的字给捧上去,把太子的字给打下来吗?

因此,高在先连忙把自己的字接了回来!便有学子挤上前,要看高在先的字!高在先也不藏拙,便把字交给众人去看。

众学子,一看之下,便再也不说话了!如此好字,都被刷了下来,而且听济老之前的语气,似乎那黄大师的字,还要好上一些。都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三德班之所以这么张狂,是真有底气的啊!

于人最得意处,打击人的自信心!犹如单刀直入,又犹如泰山压顶,最容易让人崩溃。

学子才人们,最得意的是文采和学识!而这其中,书法又是基础!若是有人在这上头,把他们给比了下去,他们哪里狂得起来?

于此同时,赵普心里可是很得意!

诗就不论,他对自己的字,还是很有底气的。之前,他心里还有些不确定!因为他每天被身边的人吹捧着,什么也不敢深信了。直到济老把一众才子的字儿,都打了下去,又见自己也特别喜欢的在先,字也被打了下去,却换上了太子的字!

这下,他心里有了底气了。

知子莫如父,赵广有几斤几两,他这个做父亲的,岂会不知。

吴王赵允在一边冷冷地打量着赵广,见赵广全副精神都在济老身上。不由心里暗笑:不过就是写个字作个诗而已!这东西能治国?这东西能让封朝强大?这东西能让封人把京人打回老家去。

“不务正业!”

莫少华装没有听到赵允小声地低骂!而是静静地看着济老公布最后结果。

莫少华是文人出身,对太子自然是没有成见的!

治国者,多练些文,绝对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但治国者又不能专习文,把自己整成一个文学大家,书法大家也是不行的。

人一生的时间毕竟有限,能在某一个行当里出类拔萃,绝然是不易的事情,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若是治国看书就}者,把时间全花在另一些事情上头,那对于国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在这一点上,莫少华又是欣赏吴王的。

皇帝就应该勤于国事,而不是浸淫如此小技。

济老清咳了一声,轻快地把太子的诗稿与三德班黄大师的诗稿,在手里快带地换动了几下!才一招手请人把这两幅诗稿挂在两边的柱了上道:“为公平起见,老夫也不敢妄断!这两幅诗都换动了,只要太子不支声,这位黄大师也不支声,那就没有人知道,这两幅诗作的真正主人!现在挂出来,交给大家评判,喜欢哪副字,大家便站到那副字的那一边!开始吧。”

一时之间,一楼里乱作了一团,人头涌来涌去。不过,也就是乱了那么一会子,没用多长时间,绝大多数的人,都站到了济老的左手边!

赵广勾着头往下看,心里是痒的难受!他很想知道左手边的那字,是不是自己的,可是却持重着,没有说话!

济老打眼看过后,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而是慢悠悠地道:“比完字,还有一项,是比诗!这事也交给大家来完成了吧,大家觉得哪首诗好,便站到哪首诗一边。”

众人看字的时候,也是看了诗的。显然是济老左手边,这诗更好一些。。

因此,右边本就不多的几个人,又过来了几个。

济老轻轻地看了太子一眼,却仍然慢慢道:“好!两项都比过了!综合起来看,谁的更好一些,仍然是大家来评!不过,在最后结果出来之前,老夫还是要提醒一下:这最后一选,可是关系到二万两的赌注,还有满楼学子们的脸面!可要慎重哦!现在开始选吧。”

济老也是聊发了一下少年狂,边说着这话的时候,边拿眼睛,看了一眼右手边的少数几个人!

已经站在济老左边的这些人,自然是不会动的!选字的时候,站在了左边;选诗的时候,也站在了左边;没道理最后综选之时,却站到了右边去!

而站在济老右边的人,看到济老那眼色,不由心里打鼓。虽然自己选的这字也不错,诗也还过得去,但这是不是太子的可搞不清楚!万一要是这字,是那牛气哄哄三德班的字,那岂不是丢了他们的大脸?

济老刚才那下眼色,好像在暗示着什么?想来济老再不会长了三德班的志气,落了文人的面子,便心中一动,一齐都站到了济老的左边。

济老微笑地道:“都选好了?不动了?”

“不动了。”一众人看到济老表情轻松,都以为大局已定!

赵广见这情形,也感觉济老左手边的字,应该就是自己的!也是,自己的字走得是父皇的路子,这一楼里尽多官员,平时很有机会接触到父皇的字,也自然知道自己字的风格,就算自己的字差一些,他们也再不可能选错了。

想到这里,赵广心中大定,顺手一抄,把茶杯夹在手心里,舒服地喝了起来。

济老却是搞怪,对着众人道:“那大家把左边的那首诗,念出来!事情,便有了结果。”

有几个要拍太子马屁儿的官员,便齐声诵道:青鸟衔葡萄,飞上金井栏。美人恐惊去,不敢卷帘看。

“咣啷。”一声闷响,只见太子手里的茶杯从二楼跌落在楼梯板,然后“骨碌碌”地往下滚。

再看太子的脸色,早就白得不成人样儿。

众人心中一沉,特别刚才读诗的几个官员,都把脖子一缩,闪进人群,再也不敢露头!许多人都在心里叫糟,不知道这局如何收场!

太没脸了!左边那诗,既然不是太子的诗,那右边那首,自然而然就是太子的。。可右边却一个人也没有站!换成谁,也受不了这事啊!

刚才那几位守到最后,却没有守住的人,也是一迭声地后悔!心里想着,明明济老已经换动了两张诗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右边那诗稿是谁的,自己怎么就想岔了呢?真是该死,错过了大好的表示机会。

这满楼的人,都在想一个问题,这种情形太子会如何处置。

一楼的人,都鸦雀无声地看着太子。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就只见到外头一阵一阵唱戏声,伴着一声一声地叫好声,传了进来。

外头原本极正常的叫好声,却让一楼的人,听在耳里,如芒在背。

赵广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觉得胸中一股一股的气,在乱窜着;欲待发怒,却又顾着身份。要不发怒,这脸面也太难看了一些。

赵允在一边打破僵局笑道:“众人的眼睛,再不会骗人的。太子的字,只怕还需勤练啊。”

被赵允浇了这勺油,赵广的心气也起来了,正要发作;边的娜仁格日乐,却挽着赵广的手臂小声地道:“广哥哥,让他们把那首诗拿来看看嘛。娜仁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字,竟比广哥哥的字,还要好!”

这话像一道闪电击过赵广的脑子,心道:对啊!自己无缘无故地发什么火啊!一切等看过后,再发作不迟。

“来啊!把黄大师的字,给本太子取来。”赵广话里称黄大师为大师,其实是暗含着讥讽的意思。自然是不会把这么个陌生人,当做大师来看待的。

赵普心里有点儿担心!

他的字,赵广是极熟的!这满楼里的官员,不能认请自己字,而误以为自己的字,是太子手笔,这情有可原。因为,太子的字,是跟自己学习的,自然是有神似之处!可自己这字,却瞒不过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太子,要知道太子平时可是经常拿着自己的字来摹的!

太子能认出他的字,这是不用想的!他担心的是,赵广万一沉不住气,露出什么口风,把他的身份给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他这戏,可就没法子唱了。

而皇帝扮成江湖艺人的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可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的!只是为了高兴,却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他可不愿意!可是事已至此,断没有再要回手稿的可能。因此,只能希望太子机灵一些。

太子倒是不笨!

接到那幅字后,只一眼太子便大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了黄大师一眼,继而又拿着这字,仔细地看!愣愣地呆立了半天,才把这字往怀里一塞,对济老道:“赵广认输了。”

满楼里一片惊诧!

再看太子时,太子已经坐了下去,虽然脸色仍然有些白,但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儿,让人猜不透太子是真甘心就认了输,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计较,先隐忍了。

济老倒像似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扬声道:“既然如此,那演文之比,便是三德班胜了。”

徐英明见济老认定了比赛的结果,便拿着二万两银票前,对苏三道:“三德班果然名不虚传,能文能武能艺,当真是绝无仅有。”

苏三却一笑,并不去接徐英明手里的银票,而是把桌属于自己的银票给收进怀中,剩下五百两银票,又递回到徐英明的手里,却扬声对众人道:“三德班的名字中,之所有有个德字,就表示三德班是有艺德的!所以,赌来的银子,我们是不会收的。该是我们的,是一分不能少;不该是我们的,是一分不能要!事实,适才说的那些话,做得那些事情,都只是让大家起点搏乐的心思!并不当真。三德班的想法是:不管是文是武还是艺,总归都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三德班还没有忘形到,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地步!我们黄班主,也并不想做独夫。所以,刚才有得罪大家之处,说话有不中听之处,在下在这里讨个饶。三德班从创班之日起,便是这么个风格,因此也不乏与宾客之间,产生不愉快的经历。可是今天任记请来的客人,却让三德班大开了眼界!比武的那位杜爷,输则输了,输得光明,输得磊落;更为难得是太子爷,那么无比尊贵的身份,居然也这么拿得起,放得下,还真是不同于一般。自然还有这楼里这么多文人学士,一个个都风度儒雅,气质非凡!真不愧是帝都风物,王都心胸,三德班真得见识了。”

这段话,苏三声情并茂地说出来,张驰有度,语态真诚,又是竖大姆哥,又是比划着手势,一番吹捧,堪堪把大家的心情,又拉了回来!

苏三正要收个尾,就准备到此为止了!这样结束,虽然不算特别尽兴,但皇帝已经开心了,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可是却有人,不愿意三德班就这么散了场!

赵允在二楼里,见赵广这么干干脆脆地就认了输,早就是满脑子的疑问。在他看来,赵广的性子绝然不是这样的。因此,他不能让三德班,就这么收了尾去。

因说道:“怎么老半天,就你一个人说话啊!既然那位黄大师,才是班主,是不是让黄大师也给大家说两句?介绍一下,让大家都认识认识嘛!还有你们那个娃娃脸,老套着,闷不闷啊,摘下来,给大家看看。”

这话也应了许多人的心思,自然也是有人跟着起哄的!

苏三却一笑道:“吴王这个命令,原本不该违抗!但三德班有三德班的班规。任何班员,都要头载娃娃面与客人见面的!所以,面具不能摘,这一点恕难从命。三德班的班主,只是三德班的班主而已,大家并不是三德班的人,似乎没有必要听三德班班主说话!若是实在要听班主说两句,其实也不行!因为,这也是有班规约定的。班规不允许同一场演出中,有第二个班员开口!怕说乱喽。所以,这一点,也恕难从命。”

便有人笑道:“这是什么班规,有这么离谱的班规吗?”

赵允见苏三说得轻松,却把自己的话给推了一个干净,大感丢了面子,有些恼怒地道:“藏头露尾,偷奸打诨!居然还敢公然违抗本王的命令!只怕是心中有鬼。摘不摘头套?不摘的话,本王倒要试试三德班的斤两。”

众人见太子没有恼,反倒这吴王先恼怒了起来,不禁有些为三德班担心!平心而论,三德班还是有能耐的。有能耐的人,都有些古怪,这三德班有这样古怪的班规,倒也无可厚非!人家不想抛头露面,也没什么大错。只是,为了这些,大庭广众之下得罪吴王,那就有点得不值了。

若是顺着吴王的意思,稍稍说两句好话,先应个景儿,再把娃娃头摘下来,露个面!给足了吴王的面子,也就没这档子事了。可这开口说话的人,虽然听起来说话软绵绵的,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硬气的很,显然是不想听从吴王。

吴王贵为皇室,语出必行,在这种场合,下不来台怎么行?赵允既开口要试三德班的斤两,那自然是不会走空的。

赵广见赵允如此说,连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心里已经猜着那黄大师极有可能是父皇,但他性格就是软软的,明明可以确认的事情,就是不肯下死心相信,总想着或许还有其他可能!只是,赵允这么针锋相对,如果黄大师真是父皇,那可如何是好?

父皇这么遮掩着出现,必然是不想让人瞧到他的真容的,自己明知道父皇就在这里的情况下,还不维护,只怕会给父皇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因此,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自然而然的反应。可站起来后,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见赵允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一众人也把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他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地,半天才讷讷地道:“这个。。国有国法,班有班规!三德班不过是个戏班子,他们既有这些特别的规矩,在没有碍着谁的情况下,有什么好计较的!”

赵允岂会听赵广的?

他来,就是与赵广唱对台戏的!找三德班的麻烦,就是要触触赵广的威风,让赵广在这任记里丢丢脸。

苏三可不会让赵允这么作!任记开业仪式,得罪了哪个都不好,而且苏一调任成都府的事情,还需赵允出力。这个时候让赵允失信于皇帝,赵允会迁怒在苏一身的。

因此,赵允一开口,苏三便给了徐英明一个示意,暗示徐英明把皇帝在这里的消息,告诉赵允!

徐英明从皇帝进门之后,心早就是悬着的,见到苏三的暗示,便连忙往楼走!

苏一就在赵允的身后,他虽然觉得吴王与太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公开对峙,绝非好事!但吴王今天来的目的,正在于此,他想劝也没有法子劝,因此也只能是静观其变。

眼见着徐英明了楼,一眼看到自己,便走到自己的身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苏一才大惊失色!轻轻地往楼下看了一眼,稍一思索,便走到赵允的身边。

此时太子的话刚刚落地,苏一连忙瞅着这个空儿,前对赵允道:“黄大师便是皇!王爷千万鲁莽不得。”

吴王的心一沉,眼皮一跳,没有看向楼下,也没有看苏一,心里顿时闪过许多念头的同时,却接着赵广的话笑道:“倒不是计较!只是这两天金陵城里不太平,碰可疑的事情,咱们都要这个心不是?不过,太子既然这么说了,允想想也是有道理,毕竟这三德班也是任记请过来的,想必是知根知底的,算是允大惊小怪了。”

苏三听赵允这么一说,顿时放下了心!

陪皇帝玩这么一出,可真不容易!趁早结束。

可是还有嫌事情不够大,不够热闹的!

“刚才不是说,能说会唱的吗?唱一个。”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建议着。

苏三抬头一看,却是娜仁格日乐正娇笑地倚在围栏,一脸不知道楼里发生什么状况的样子,嘻笑地提着建议!

待赵广要阻止的时候,已然是晚了!一楼里的众人,听了娜仁格日乐的这个建议,早就疯叫了起来。大家被三德班压下了一头,心里自然还是不服气的居多,这个建议,正合着了大家的心思,岂能不大声鼓噪?

什么都会?嘿嘿,不见得!不一一试过,怎么能确定?

苏三倒是不忌这个建议!班子里还有一位高手没有出场呢?郭德虽然是个阉人,但嗓子却好,平时给皇帝逗个闷子,没少唱过!这难不倒三德班。

但是唱可以,唱过之后,万一还有谁出别的妖蛾子,那他可控不住。。别看娜仁一脸单纯的样子,他可是注意到娜仁格日乐一直都没用心思在看他们演文演武,直到赵广突然改变态度,紧接着赵允也改变了应有的态度之后,娜仁才对三德班十分的注意了!既然如此,她在没有弄清楚是什么状况之前,只怕是不会收手的,借着这满楼里的人势,她这会子,心里还不知道憋着怎么难为三德班的事情呢。。

这个女人在茶韵阁楼表演的那一出,他可是记忆犹深!有那样心机的女人,自然是不简单。若是让她再在这里唱一出,带着皇帝,苏三可不愿意陪她玩!

阴沟里要是翻了船,那他的脸可没地方放!

“唱,可以!”苏三先用这话把众人的声音给压了下去!然后慢条斯理地道:“可三德班的规矩大家也是清楚的!既然姑娘提出想听唱,那就得表现出诚意来。。。”

“哦!也要赌吗?好啊,反正三德班不收赌银,而且在任记里赌,任记再不会让客人出钱,那就赌十万两!”娜仁格日乐呵呵地笑着。这话让一众人都笑喷了。。

却见苏三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也不说话,就这么候着楼里的笑声慢慢消下去,才重新开口道:“这倒不用,只需这位姑娘回答小人几个问题!若是答得来,那便唱!若是回答不来,那就不唱!小人保证,问题都是极简单的,傻子都答得出来,姑娘可敢?”

众人听苏三说出这话,怎么听都觉得这意思不单纯!

什么叫傻子都回答得来的问题?既然傻子都回答得来的问题,为什么要提出来问!显见得,这里头有古怪。

不过,幸好不是自己挑这个头。否则这句话要是映在自己的身,那是应,还是不应呢?

娜仁有心不想答应,要找个借口避开这个话题!但苏三那最后一句‘姑娘可敢’的话,激起了她的心气!她娜仁格日乐,心胸可比大草原,智慧有如天的繁星,难不成还怕了这个三德班的油嘴滑舌之徒?

“你问。”娜仁格日乐笑道。。

一众人又是一阵的起哄!古怪的三德班与异域的大美女,碰在一起了!就凭这一点看头,今个这开业仪式,就没有白来。。纷纷替娜仁格日乐助阵道:“谁怕谁啊。”

“听清楚了。”苏三轻轻地说了一声,待众人平静后,才提高声音对楼问道:“有比碗大的东西吗?”

吓,这是什么问题,果然够简单。

想想没什么毛病,娜仁格日乐笑道:“自然是有。”

“嗯,碗再大大不过盆!姑娘答得不错。可,有比盆更大的东西吗?”

这问题问的。与一个问题,如出一辙。

“自然是有。”

“嗯,盆再大大不过桶!姑娘又答对了,可,有比桶更大的东西吗?”

娜仁见苏三问得这么白,心里不是烦,而是更加的谨慎,脸却表情轻松地道:“自然是有。”

苏三极快地问道:“有比你更傻的人吗?”

苏三的语速很快,娜仁一时被他给带了进去。但她已经提了小心,这话一过脑子,她便认真地答道:“没有。”

“嗯,这样回答,也不能算错!”

整个楼里听到娜仁的回答,先是一静,继而暴笑起来。。

娜仁格日乐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了苏三的大当!有或没有,都是自己吃亏!恨恨地一跺脚,心中大恨。一向自以为聪明,只有自己玩弄别人的份儿,今天却被这么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玩弄,她如何能心平气和。

“你。”

“既然姑娘已经承认没有人比姑娘更傻了,那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也就不用问了。要不给姑娘讲个故事?”苏三呵呵地笑道。

“不听。”

“怕听不懂?没事,也许之前听过,所以这次听很容易就懂了呢?”

“你。”

苏三却不理睬娜仁格日乐的公主脾气,而是自顾自地道:“从前,有个笨蛋。。。”苏三偷偷地打量了娜仁格日乐一眼,见她其实是在听了,便接着道:“她非常笨,别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只会摇头,或回答‘没有’!对了,姑娘,这个故事,你听过吗?”

娜仁想起苏三之前说过的,听过一遍就很容易懂的话,便冷冷地道:“没有。”

苏三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而是指挥着边的四名娃娃脸侍卫,让他们准备几面屏风来,准备给郭德演唱时,挡着脸用!要知道戴着这头套儿,可没法子唱。

众人见苏三的故事说到了一个开头,就结束了,正纳罕间。突然听见有人大笑起来。紧接着这笑声就像能传染一样,一个传一个,再也止不住了。

娜仁太聪明了,所以有时候才会较真,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今天她心里装着其的心思,并没有用全副精神去对付苏三,却一错再错,早已心乱!因此才了苏三的老当!当她醒过神来,察觉出,苏三故事里那个只会摇头,或说‘没有’的笨蛋就是自己,而自己就是那个故事时,她的怒火简直可以烧着头发。

她紧紧地抓住围栏,怒视着苏三道:“把你的娃娃头给我摘下来,我,我要杀了你。”

赵广被娜仁格日乐这冲动的表情也吓了一跳,继而也恼怒起来,大喝一声道:“都住嘴!”

一句话,让楼里的笑声给隐了下去!可还是有人忍不住,哼哧着,一声,一声地往外喷!实在咽不下去笑的,便直接转成了咳嗽,那表情,比便秘还要痛苦。

赵广怒斥完以后,脑子才略清醒了一些,原本是想为娜仁格日乐出气的,可突然想起下头还有父皇在。心道:不好,怎么阻了父皇的兴头?这事,本来就是娜仁格日乐自讨苦吃,这下可怎么处?因见三德班正摆弄着屏风,只好苦笑道:“好了,问题也问完了,那就唱。”

郭德早就奈不住了,皇帝,查理,苏三都有表现,就他还没有真正出场,他自然是不满意的!来之前,他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但看到皇在演文时,那一股子的得意劲头,郭德就什么担心也没有了,他现在想得就是如何让皇帝更高兴一些。

他实在是太谢谢娜仁格日乐了,不是她提出这么个建议,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唱!

以前只是在宫里头专给皇唱,如今可以在这里唱,面对这么多人,这种兴奋感,可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

虽然不能露出本来的面目,让人感得可惜,但,这感觉还是相当地好。

郭德向皇躬了躬身子!皇摆手示意他放心大胆地唱,郭德这才走到屏风后头,打开了腔!

郭德这腔有些怪,但却怪得恰到好处!亦男亦女,亦庄亦偕,唱得却是北地旧音,自有一番风情。

一经开腔唱,郭德就有些刹不住。。一首接着一首,唱到动情之处,居然让满楼的人,感怀不禁,满脸流涕!

吴王已然猜着唱曲的人,必是郭德!而太子也已确定,黄大师绝对就是皇!

娜仁格日乐此时的心境也平和了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与那个领头的娃娃脸一对,心里自然而然地就要生气!真正是怪事。但现在她基本也猜出,这三德班的人,只怕来头很大,要不然吴王与太子,不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拘谨起来。。

难道下头的人,是皇?

不是皇,谁能让吴王与赵广同时这么拘谨?

那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那张嘴,又是属于谁的呢?

在郭德动情的演唱声中,三德班终于结束了表演!其实说到底,这最后的彩头,倒是被郭德给赚了去!因为,当三德班离场的时候,那掌声,基本都是给郭德鼓的。

三德班一离开,诗会在济老的主持下,恢复了正常的节拍!

太子与吴王在三德班走后,也忙忙地离开了。

赵倩倒想与虞凤等人再多聊几句,但赵广要走,她也不好独留,只能一道走了。不过,她好歹问出来了,那‘霸王别姬’原来就是李月儿的生意,绕了好几个弯子,才把自己想要这‘霸王别姬’的意思,表达出来!

李月儿却哈哈一笑道:“这也值得您开个口!今天来的尊贵客人,都有赠送的。”

所以,太子车驾离开任记的时候,车内就多了几个瓷瓶!赵广指着车内这些瓷瓶道:“这些是什么?为什么要放到这里?”

赵倩便笑道:“这是‘霸王别姬’!”

等太子的车驾快行到了宫禁,赵广才明白这‘霸王别姬’是用来洗头发的。

任记里的活动,在太子与吴王走后,仍在继续,不过重点已经从任记转到今天要送的礼品来了。

当徐英明重点介绍了一番‘霸王别姬’之后,并宣布,今天能登名诗榜的诗作,都可获赠珍贵的‘霸王别姬’时,一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也难怪他们兴奋,因为现场就有许多女人们的头发,做了最好的的展示,而封朝,男人也是拥有一头秀发的。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好的东西,就是男人也是喜欢的。

济老自然是有意地放宽标准,尽可能多地录进来好诗!但同时又把握着分寸,让一部份人心中抱着一些遗憾!

这些细节,不用细数!苏三送皇从后门离开任记时,这才舒了一口气。苦笑地对皇帝道:“今个宁远可算是把太子与吴王都得罪了。”

“哈哈。”赵普就差没当场笑出来了,这时哪里还忍得住。按着苏三的肩膀笑道:“没你的事!这都是朕的主意。爱卿且宽心,忙你的去,朕今天很开心。”

说罢领着郭德,查理等人,一路往宫中回去。边走还边说,今天的风头都让郭德给抢了去之类的话。

望着皇帝兴致勃勃地走了,苏三不由再次苦笑地摇了摇头!但愿皇帝不要瘾,否则他可没那心情,一味地应承!

回到任记的后院中,却见小安领着一个人,在院中一颗树下,正候着他!

苏三变出折扇,轻摇了两下,这才走过去,看着小安领来的人笑了笑。那人不等小安介绍,忙低身揖礼道:“苏大人!小的李志,是李中丞府里的家人!”

“哦,李中丞最近可好?这次进金陵,还没时间到府里去拜会,李中丞可不要怪罪宁远才好!”苏三笑着道。次在驿馆里与李道明碰了一次面,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聊了一会,没有深聊。

苏三其实是闲得很,只是苏一尚在罪中,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四处走动!平白地惹出许多事非来,倒让人多嚼了舌头。

李志却笑道:“再不会怪罪的!老爷倒是经常提起苏大人在武陵的厚恩!”

苏三笑了笑,心知李志应该不可能知道自己一拳打死何昊天的细节!最多也就是知道自己救过李道明的命而已。。因为他曾经嘱咐过李道明,不要传扬自己会武功的事情!

李志便又接着道:“家老爷让小的过来传个话!说是御史台里,许多御史都了本子,参苏大人!所参之事,都是与文武科举有关的事宜,提得最多的便是资历!老爷说,这事他没法弹压,该劝的也劝下了一些,但仍有一些年青的御史言辞比较激烈!明天是大朝会,这事一准得揭出来,而且不仅是御史台里,便是官员中,也有许多非议,只怕明天朝会的风波不会小!家老爷让小的过来,提醒苏大人一声!”

“哈哈,宁远心里有数!回去谢谢你家老爷的美意,就说宁远知道了。”

李道明能派李志专程来说这事,虽说是举手之劳,但这心意还是很可人意的!李志把这事说完之后,便要请退了,他是专门来找苏三说这事情的,先在苏府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这才找到了任记!因说道:“苏大人的府里,好像来了客人,正在厅里坐等,小的没问那么多,便找了过来,因此也不知道来得是谁。”

苏三心里也猜不出,是谁这个时候会门来。也不知道是找他的,还是找苏一的。因与李志分了手,带着小安,一路走回苏府!

也就是半刻钟的功夫,苏三便进了苏府!

却见前院里,张工正与一人大打出手!拿眼一看,却是张合手下狼头营的营头陆安!再一看阶前坐着的一人,不是张合,却又是谁!

“哎呀,老张!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什么风把你给吹到金陵来了,伤好利索了?”苏三前,给了张合一个熊抱。

张工与陆安见苏三进来,早就停了手。张工见苏三与张合将军这么亲热,不由对苏三的认识又多了一分!

张合也紧紧地抱了苏三一下,才笑道:“苏先生高升,老张在武陵都听说了,这次进金陵是特地给苏先生庆贺的。”说罢指了指厅角堆着的礼物!

苏三一拳打在张合的胸口,痛得张合眼泪都流出来了,哪里不好打,偏要打受伤的地方。

“共过生死的兄弟,居然还玩这个。打死都活该。”苏三冷着脸道。

张合连忙讨饶道:“总不能叫老张空着手进门!你不收礼,听说苏一大人府里还有几个娃娃,老张怎么好空着手?”

“行了,原本是个大老粗,却偏要这么讲礼。陆安!”苏三在厅里一坐,让小安去倒茶,却看向陆安道:“怎么?一进门就和府里的护院打起来了?谁输谁赢啊?”

张工觉着苏三这话有些颐指气使的意味,生怕陆安脸难看!却不料陆安异常恭敬,甚至比对张合还要恭敬地回应道:“这事可都得怪我们将军!他闲不住,又不好自己手,见这位接待的张武师身型好,便叫陆安手试试!谁知道,这位张武师的功夫是真好,承让之下,打了个平手!”

陆安的功夫自然是不俗的!虽较张合与邓琪英稍差那么一些,但已然是出类拔萃了。!。

张工忙道:“是这位陆大人不肯用全力,所以才打了个平手!”

其实两人是都有保留!但让苏三来分析的话,张工较陆安应该要强一些,但与张合与邓琪英相比,又要差一丁点儿!他曾听李技说过,张工的身手与其师父丁进贤的功夫相差并不大,是振威武馆出来的师兄弟中,武艺最高的一位!

人实在,又肯练,所以于武技钻得很深。再说丁进贤年纪大了,这拳怕少壮,若是丁进贤与张工实对实地打一场的话,还真是论不出谁输谁赢!

“都坐,张工也坐!”苏三见张工要退出去,便一指自己身边的椅子笑道!又对张合道:“怎么?这年底,一众官员都往金陵跑,都是跑官来的,你也跟这个风,怕不是专程来看宁远的,也是想着跑官来的。”

张合哈哈一笑道:“老张我这点意思,谁都不清楚,苏先生还不清楚?先生说是跑官,那就是跑官,说不是,那就不是。”

苏三笑了笑道:“这过年也没几天了,该跑的其实还是要跑,特别是吴王那里,备个小礼意思一下,也是应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吴王就把你给想了起来。就是要注意,不用太亲近。”

张合把苏三的话听得仔细,用心地记下后才笑道:“今天中午借先生宝地,老张摆一桌,把邓琪英那小子,还有铁平那家伙,一齐叫过来,咱们好好聚一聚如何?”

“好啊!我到金陵,还没和他们联系过呢!这下正好!”苏三笑道。

“我来安排!”张合说罢一拍手,院子里进来两名亲兵,虎猛猛地一抱拳,一声不吭地立在堂下,很有些气势!张合一摆手道:“一个去铁府,请铁平铁虞候过来!一个去邓府,请邓琪英过来!”

“是!”两名亲兵轰然应着,咋呼呼地急行而去。

苏三看到张工在一边看得眼热,不由笑道:“张工要是想去参军绝对是一把好手!要不要宁远代为推荐一下?”

张工眼中一喜,却摇了摇头道:“张工已经决定参加今年的武选!武学院里已经报名留档,张工想正正经经地搏个武职!”

倒没想到张工还真是有参军的打算,张合也是喜道:“好,有志气!不过,不管武选的结果怎么样,你都要申请到武陵军里来,咱们是自己人,只要你肯来,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张工是跃跃欲试,对着张合一抱拳道:“谢张将军!”

苏三却笑道:“你可得小心!别看这位张将军笑呵呵的,军纪可严,回头把你骗进去后,吃尽了苦头,可别怪宁远没有提醒你。”

张工却认真地道:“朝廷诸军中,只有前卫军可堪一战!其他诸军中,能与前卫军相提并论的,只有后卫军中的武陵军一系!严,张工不怕;苦,张工更不怕;怕的就是不严不苦,当兵像少爷一样。”

没有想到,一向不太说话的张工,居然有这样的想法。难得是,他对军中,还有这样准确的认识!只这一点,便可以看出,这张工绝对是个讷外慧中的人才。

“好!说得好,我喜欢。”张合倒不是因为张工夸了他武陵军而喜!武陵军好不好,打不打得了仗,他比谁心里都有底,这一点,不用人去说。他喜得是,张工能说出这番话,那就表示这人是有点头脑的。身手好,又有头脑,他在武陵军里挑来挑去,也就只挑出了个陆安。

要是他真能当后卫军的统领!节制近十万人马,势必需要大量的人才,张工正是他极切需要的人才。不会打仗没关系,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打仗的;就是自己,也没真正地过战场。他深知,这仗打着打着,就自然会了。他现在想要的,就是忠诚度,他可不希望,真做了后卫军统领,却根本使不动手底下的人,因此,对人才他是极切渴求的。

临近中午,张合叫亲兵去听雨楼里置了一桌席面过来,苏三叫小安去店里弄了点炸鱼块来下酒!正布置间,邓琪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这小子脸的伤倒是好了,可是却留下了一道极恐怖的疤!还别说,原来是个小白脸儿,现在还真是平添了许多男人味。

一进来便大声地说道:“小弟有罪,苏先生来金陵这么长时间,小弟都没来走动一下,真是该死。都怪我娘,死活不肯让我出门,若不是昨个儿到禁卫军中递籍呈表,听说苏先生做了武选考官,小弟还真不知道先生早就来了金陵!有罪,有罪,当罚三杯!”

“行了,别一进门就有罪有罪的!你这模样,真出了门,再吓着人家小姑娘,那才真是有罪。老实呆在家里,就是积德行善,懂不懂?”张合就喜欢与邓琪英开玩笑。

邓琪英苦着脸道:“哎,别提了,女方家里还真来退亲了,倒是姑娘不肯退,所以才算完事,只是婚期倒拖了下来。其实琪英倒宁愿退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哟,就说!脸一花,女人绝对要跳脚!啧啧,说得好听,何患无妻,讨个小,有钱就行,你这家世要娶个妻,谁肯把女儿娶给你这鬼脸?我就不明白,是哪家的闺女看中了你,脸花了,都要跟着你,怕不是你早把人家给那个了。”张合是过来人,开起玩笑,是无边无际的。

这话把邓琪英闹了个大红脸,却笑道:“还是那句话,有了这道疤,更有男人味,有点见识的姑娘,再也不会以长相取人的。真要是那只看中相貌的女子,琪英我还不要呢。”

苏三见两人在这话题扯个没完,便打了个叉儿问道:“刚才说到禁卫军里递籍,琪英是不是准备进禁卫军啊?”

从邓琪英在武陵城外小茶棚里第一次见苏三开始,以后他每见一次苏三,都会有更深一层的认识;而随着对苏三的认识越多,他的心里就越发的敬重苏三!

对苏三,他是真正的敬畏,一种高山仰止的敬畏。

这种感觉每见苏三一次,都会加深一些。虽然表面上,他表现得与苏三很亲热,但他心里,却并不认为自己能与苏三平等说话。在他想来,苏三的年纪比自己还轻,却能做出比自己高出许多层的事情,就算他心里还想着要比一比,但却时时感到有些无力!既然无力,那就干脆省省心,好好地向苏三学吧。

因此,苏三一问,他便收回玩笑的心思,认真地回答道:“是的!家父邓世雄是禁卫军的军官,按惯例,是有资格推举一名家族成员进禁卫军的!这事家父去年说了一年了,当时琪英还是玩乐的心理,所以并没有入军籍。这次回来,心态上有些变化,所以想到军中好好干干。”

苏三笑了笑,瞄了张合一眼!张合便一拍大腿道:“进什么禁卫军啊,那都是一帮公子哥们,花拳绣腿,打打闹闹玩儿的地方。你这身手,要是进去了,还不得把人家给打出屎来啊。叫我说啊,你干脆到武陵军里来干得了。”

对张合,邓琪英可没那么客气,回道:“到禁卫军,以我们家的背景,一进去至少是个从五品的尉官!再混一年,轻轻松松可以到四品。你才是个从四品的将军,到你那里混?怎么混?”

张合一时气结,骂道:“除非你到侍卫营里去混,还差不多可以混出个四品来!可就算是那样,你这四品到了军中,也老打老实地干不入流的活!给陆安牵马,还嫌你难看。”

‘卟哧”苏三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对邓琪英道:“要想混官品,有条件进禁卫军自然是好事!可你不知道,或许明年,朝廷便有战事。到时禁卫军,可是没有仗打的。”

“啊,真的?”邓琪英吃惊地问。

“自然是猜的!信不信,由你,反正宁远是信的。若是你想真刀真枪地上战场,倒不妨缓一缓进禁卫军,反正那个缺迟早是你的,等一等有什么关系?再说,明年还有场武选,你难道就不想会会天下的英雄?若是中了武进士,再进禁卫军,不用你混一年,只怕就得了个四品武职,也不一定!”

邓琪英的眼睛,被苏三说得越来越亮,不住地点头道:“着啊,就这么办,下午,我就让老爷子把籍给拿回来。其实,琪英也觉得那禁卫军里头,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出个操都稀散的,有打瞌睡的,有迟到的,干脆就有缺岗的。哪里像支军队。”

正说话间,铁平走了进来。众人便收了这谈话。

铁平与众人见了礼后,便对苏三道:“恩公到了金陵为什么不住在铁府?是不是看不起铁某人?就算有苏一大人那档子的事,恩公要避嫌,也该告诉铁平一声。”

这话有些质问的意思,倒也显得亲热!苏三笑了笑,不管铁平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他至少面子上要念铁平的好,便感谢道:“当时大哥出事,宁远没有什么心情与铁兄见面!心里想得是,见得人越少越好,再没有别的意思。再说,宁远来的时候,铁兄还在武陵呢!”

铁平倒确实不知道苏三是什么时候,来得金陵!而且回到金陵后,他又忙着缴旨,复命。他是隶属于禁卫军外调侍卫营的管辖!

虽然这个侍卫营是营头的编制,但是人数却远远不止五百人。(封朝军队,十人为一伙,五伙为一队,十队为一营,共五百人!)级别也远高于普通的营。

之前,邓琪英说可以极快地升到四品的途径,指得也就是进入这个外调的侍卫营,而不是查理统领的宫禁侍卫营!凡有钦差出公务,或其他需要出公务的地方,都要从外调侍卫营里抽调人手。

虽然朝廷给了这个营很高的待遇,但是由于禁卫军本身的素质就不高,而且侍卫营里的待遇好,有出外差捞油水的机会,所以许多人便削尖了脑袋想进这个营。这样便更造成外调侍卫营的整体实力下降,中看不中用。

不过,难能可贵的是,侍卫营对朝廷的忠诚度,却没有改变!由于每名侍卫或多或少,都有家族的影子在禁卫军中,而且他们的任职也将影响到子孙后代的任职,所以极少有临阵逃脱的事件发生。而像李道明出公差,却碰到这样事情的个案,却少之又少,其实对侍卫营的战力要求,也不是那么严格。

倒是这次的事情,给侍卫营提了个醒!看来战力还是必须要提升的!

一下子折了几十号人手,铁平身为这次带队的虞候,就算没有罪过,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就算苏三候着铁平一回金陵,便住过去,只怕铁平也没什么心情接待他。

每个侍卫身后,那都是一个家!而且这些侍卫的家与普通平民的家又有不同,这些家,多少有些势力!所以,有些事情要反复不断地解释,耐心地做工作,也是必然的。和平时期,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他这个带队的,少不得要被别人骂的。

这些情节,苏三自然也能想得明白!

“哦,也对!那个时候,铁平好像确实在武陵。哈哈,不说这些了。。”铁平便笑了笑,落了座!与邓琪英点了点头,又认识了张工,这才对苏三又道:“听说恩公接了武选副主考,还没来得及道喜呢!这几天,在禁卫军里头,许多人都在传你的事!有许多人不服气。我听见了,恨不得扇他们几个耳括子;他们真是闭着眼睛说瞎话,连恩公长什么样,有没有能耐都没有搞清楚,就到处说恩公这个那个的,真叫人恨得牙痒!不过侍卫营里的人,绝对支持恩公,您有没有资格,咱们心里有数。”

“不知者不罪嘛,人家心里有不满处,让人家说两句,怎么了?”苏三呵呵地笑道:“流言止于智者,没有必要生这闲气!来,今天老张做东,我借老张的酒,先举一杯,庆祝咱们在金陵重逢。今个,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大家一齐大笑起来。

还真有实诚人!说不醉不归,还真就喝醉了!

张工首当其冲,紧接着是邓琪英,最后是铁平,一个个都醉了!张合与苏三喝得也不少,但两人还控制得住。张合是量大,场面上又压得住,所以喝得少,并没有醉;苏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对酒不适应,就是喝不多,几次下来,也不敢轻易尝试多喝,因此席间尽让着。饶是如此,也感觉今天这酒喝得有些过量,几杯醒酒茶喝下去,才稍好一些!

送走了张合等人,下午就在西院里补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天还是阴沉沉的,要黑却还有亮光的样子。听到院子里,吱吱喳喳地隐隐有许多人在说话儿。

便清咳了一声!小安听到苏三醒了,连忙跑了进来。

“外头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小安脸一红,有些挠头道:“都是青风楼里姑娘,下午回来后,就硬要在外头候三爷睡醒,说是要说说‘霸王别姬’的什么事情。。”

苏三是一脸的苦笑!这也太积极了一点儿吧。

想了想才对小安道:“我就不见她们了,你去说,要真想做!每人回去准备五千两银子,明天就交到我这里。。喔,五千两对她们来说,好像有点儿多;嗯,一千两吧!告诉她们,三爷这里不能给她们一定就赚的承诺,而且怎么用这钱,没她们做主的份儿!叫她们想清楚。万一要是亏了,可别找三爷的麻烦。。有胆,明天就交钱进来,明个下午开始,让月儿领着,开始培训;没这份胆子,就老打老实地跟着虞凤开酒楼也好,另谋生路也好。去吧,把这层意思说给她们听。”

小安应了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的人就都散去了!小安才进来回道:“月儿主母在院子里,想进来说说话儿。”

她进来吧!对了,玉儿回来没有?叫她晚上的饭弄清淡一些,中午吃得太油了些。”苏三伸了个懒腰,趿上鞋站了起来!

月儿进来,应该是为了‘霸王别姬’的事情!其实他也很关心这件事情,毕竟这越往后,越要花钱!

听潮轩正在建设的初期,钱都要着落在‘霸王别姬’这个产品大卖上;若是‘霸王别姬’不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快速地积攒钱财,别说听潮轩到京国上都开设分站了,便是在本地维持下去也是困难的。

情报收集工作,其实是一个烧钱的游戏!没钱,想也不要想这件事情。就目前来说,用任记的钱来养着听潮轩,并不是不可以!但任记还要开分店,也在投入阶段,自身花钱的程度也很历害;所以,现在他也极需要另外一个财源;‘霸王别姬’他寄与了很高的期望。

看到月儿进来,苏三上前拉着月儿的手笑道:“昨晚怎么跑了?”

苏三这是明知故问!一个男人光着身子,突然出现在一个黄花大闺女的面前,封朝的女子可不如前一世的女子,那么见过世面,不被吓跑,那才是怪事!

若是把李月儿换成虞凤,周盈盈,或者是天香,只怕对这种事情的抵抗力还强些,李月儿与唐丽这样的,不跑的话,那都是有鬼的。

明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可苏三却偏偏要问,就是为了看月儿面红耳赤的样子。。

“讨厌。”月儿的脸红透了,飞快地把手,从苏三的手里抽出来。却见苏三淫淫地笑,便躲到苏三的背后,紧紧地抱着苏三的腰,脸靠在苏三的背上,不让苏三看她。直等到她的脸色回复了正常,才不好意思地离开苏三的背。

“哈哈,坐吧!”苏三见月儿的脸一看就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拉着月儿的手,坐到书桌边。

月儿定下心后,把上午在任记,公布了欲在金陵寻找合作伙伴的事情说了。

苏三点了点头道:“我提得这个法子,叫代理,也叫加盟!是个新思路,新法子,过来的问得人,一准会有,但能全盘接受的人,只怕不会多,其中还需要许多思想要沟通。好在,咱们的‘霸王别姬’是个能生蛋的鸡,有了这个前提,咱们就不怕他们不肯上船!所以,制度要订死,而且标准,起点都要高。让我想想。。万事不论,先交加盟费;金陵这样的地方,要交十万两现银的加盟费!武陵那样的地方,最少也要六万两!其他地方的标准你去定。这钱交过来,既是加盟费,也是保证金,违反了我们的制度,要从这里头罚,不足的还需要他们补。比如说,窜货,烂价,都要重罚。进货的款项是额外的,不能从这里头扣减,而且必须要先款后货,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月儿早就目瞪口呆了,小心地问道:“会不会太霸道了!什么东西都没给人家,就先收了人家这么一大笔钱!这也不是几百两,几千两,会有人愿意吗?”

“只要‘霸王别姬’能赚钱,他们就愿意!月儿你的老想法也要改改了。知道为什么要开旗舰店吗?难道宁远只是为了让那些姑娘们开心,就随口应下来的吗?不是的!开旗舰店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看见,‘霸王别姬’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一坛子的‘霸王别姬”成本可能就是二三两银子都不到,但售价却可以达到惊人!”

“可是,宁远准备定个什么价格呢?”月儿有些惴惴。她来之前,曾核算过这洗发水的成本,发现真正生产起来,这一坛子的洗发水也不过就是二两银子的成本到底!现在还是量不大,若是量大起来,这成本还得往下降。

可以料见‘霸王’是主打,‘别姬’是配套!二两银子一坛的霸王,全部用瓷瓶来灌装,能装一百瓶!按一两银子,一千个钱的算法,每瓶的成本价,摊薄下来,就是二十文。她不知道这个成本,苏三会定个什么价,但以炸鱼块为例,她认为,这个价,绝对不会低。

“价格很重要!由于这‘霸王别姬’是日。常要用的东西。一旦形成了消费习惯,这东西,就不可或缺!所以,宁远认为,不可以把价钱定得太高。”

月儿还是拿不准苏三说话的准确意思,不要定得太高,那是多少?什么样的价格才叫不算太高?四十文一瓶,还是四百文一瓶?

“一两二一瓶吧!一两二钱是最终到客人手里的价格,指得单单就是‘霸王’!‘别姬’的价格,要定高一些,必竟这个是配套的产品。对于零售的客户而言,‘霸王’这个价格,要定死,不能更改!要让每个客人都知道,就是一两二钱一瓶,这个价格甚至可以印在瓷瓶上。一两,是我们的出厂价,也就是给代理商的价格。一瓶两钱银子的利润空间,就是留给他们的。这个利润算是相当可观的了。”

月儿暗暗咋舌,这价格定得还不高啊?

“这样的价格,是不是高了一些,销量会上得去吗?”月儿有些担心,一如当初任盈盈的样子。

苏三笑了笑道:“这个怎么说呢?这东西注定不是平常老百姓家可以消费的起的。普通的人家,或许一年才会买上一瓶,或许一辈子,才会买上一瓶!(这里提醒月儿一下,分装一定要在工厂进行,绝不能像这样,一坛子,一坛子运!要保持原装出厂,否则会有许多麻烦。)这些人,不是咱们的主要客人。针对这些客人的需要,工厂可以分装小瓶。但真正买得起的,经常用的客人,才是我们真正的客人。永远也不要去想,这个销量会是多少,只能用实践去不断地证实!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数量是惊人的!大到,连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要不然,咱们凭什么去收人家十万两?又凭什么要让人家拿着钱去提货?”

“拿钱提货?”

“自然是提货,所有的人想拿货,都得自己到武陵的仓库去提货!至于路途有远有近的代理商,我们会运费上进行适当的补贴!但我们不管运输,怎么运回去,那是他们的事情。”

“是不是太省事了一些!”

“不省事,就不放代理了!否则叫什么代理,否则他们凭什么赚这二分的利?”

“万一,万一没人来接代理,那该如何是好?”月儿没底气地道。

“哈哈。。不用理睬,先专心把旗舰店弄好吧。弄好了,自然就有人来找咱们,这之前,就算有人来找,那也是要被咱们这条件给吓跑的。”苏三笑道。

做为主导者的月儿都这么没有底气,那前来代理的人,哪里还有这个胆量!谁的钱也不是大水打来的,谁敢下这么大的赌注?十万两先压进来,再花钱买产品,二钱银子一瓶的利,万一一天也卖不出去两三瓶,那不是要上吊了吗?十万两压在人家那里,谁能放得下这个心?

苏三也不要求月儿立刻就能消化他说的这些,月儿做生意已经有段时间了,与盈儿不同的是,她已经有了自己惯有的思维,要想改变她固有思维,相比盈儿来说,难度是要大上许多的。因此,只能用铁一般的事实,去征服她的思想!所以,旗舰店一定要开。

只要旗舰店成功,不仅代理商有信心,月儿也有了信心。

苏三道:“我会起草代理商的契约范本,其中有一些内容,还会反应到产品的包装上,比如金陵的产品,要在瓷瓶上,烧制金陵的字样。。这下可苦了给我们提供瓷瓶的商家了。你要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往精美里做,一律往实用上做就行了!瓷瓶的质地要降下来,保证不易碎便成!实在忙不过来,就让代理商按照我们提供的样式,自己做瓶子,然后交给我们灌装,我们除掉相应的瓶子钱也行!”

“这样也会有人肯吗?”

“不肯?瞧着吧!若是因为瓶子的原因,供不上哪家的货,你看他能不能变出瓶子来。。”苏三笑了笑,感觉月儿的思路与自己的思路离得有些远。便换了个话题道:“我已经交待青风楼里的那些姑娘们了,一人一千两先交进来,交进钱来的,就让参加培训。原则上,只要她们交钱,就可以优先成为旗舰店的股东。原本是想让你去给她们做培训的,但现在看起来,你还没有完全消化宁远说的话。这样的话,你就跟她们一起,过来参加培训吧,宁远将主持这次培训!还有,让虞凤也来参加,她要开酒楼,有许多观念也要转变。”

苏三很怀念前一世年青的时候,培训时的场景!那种激情,那种冲动,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样。虽然事隔这许多年,但每一想起来,还能让他激动不已。

李月儿远远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培训,将是多么的重要!直到许多年后,她贵为王后,与姐妹们说起这段往事时,还在感叹,正是那场培训,彻底改变了她,也让她彻底明白,王并不是她这样的女人,可以驾御的。

有玉儿和小安在院子里住,女人们只会光明正大的往西院里跑,再也不会偷偷摸摸的来。可是光明正大地来,自然是要光明正大地走。

苏三昨晚尝了甜头之后,脑子里想的却不是她们光明正大地来了又走,而是希望她们的胆子再大一些。可惜,昨晚的‘繁华’一去不复返了。

因此,苏三只能静下心来,准备一些文案的工作!

听潮轩的许多事情要谋划,‘霸王别姬’产品的筹划也要上心,包括明天的培训,虽然驾轻就熟,也要有个总体的安排!

有些要理清思路,有些要明文成册。

写下来文字比说出来话,更能持久地改变人的思想,他要把自己的观念表达出来,光说还是不行的。就算他是穿越,就算他是重生,就算他两世为人,也不可能不劳而获!

任何成功,都不是说说而已!都要身体力行。

好在,这些他都是做惯了的。。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所有人都睡觉的时候,才是他真正用心的时候。。要想成为伟人,在比人更聪明,更勤奋的前提下,还要比别人睡更少的觉。

人家还在睡觉,他却在深思;人家还在睡觉,他却已经起床。随着时间的流逝,成功却在不断地积累,直到有一天,会产生质的飞跃,一切花费,都将得到回报!

因此,忙了一晚上,睡了两个时辰,苏三便起来练拳!

正练的起劲儿,却见苏一急急地过来道:“今天是大朝会,文武百官都要上殿议事。你虽是虚职,但上次皇上选你做了武选考官,你还没有谢恩!而且这次朝会,传言对小弟你有许多不利,因此皇上极有可能会让你上殿!你该到殿外候着,若有机会,也好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这事,其实苏一昨天已经和苏三说过了,但是苏一怕苏三不重视,便早早地过来又提醒了一遍。

苏三笑了笑道:“知道了大哥!看把你急得,就算皇帝被他们说得烦不过,真撤了宁远的职,也不过就是那么丁点儿大的事情。”

“哎,说归这么说!但官场上,许上不许下,人的眼睛贱的很!大哥不管你有什么志向,就算以后真要。这也算是一份资历不是?世上皆是俗人,就只认这些,你看大哥这门前,原先可不是这番景象!可现在呢?该要保住的,还是要保住。否则,别人只会认为你能力不行,不能胜任。”

苏三不得不承认,苏一的说法是正确的。

他之所以在这上头不上紧,只是因为,他不想得皇帝的好处!从内心深处来说,他还是讲情的。皇帝给他的知遇之恩,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是要怀着一份感恩的心!对他而言,这份感恩的心,不能有,是心魔。所以他宁愿赵普出尔反尔,免了自己的职。

可是,这也是一厢情愿。

正如大哥所说,有些事情,既然上去了,就让不得。而他心里也明白,白手起家,并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时间;而他缺少的就是时间,京人不会给他时间,原人也不会给他时间。

二年,还是三年,或者是四年封朝就要面临灭顶之灾?谁知道呢?反正不会是十年,甚至十几年!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就算真留给他那么多时间,难道封朝还会给他十年轻轻松松地发展不成?封人对外人,是软蛋一个,对内可是手段多多的。

这些都不现实!

最现实的就是,不断地争取高点,并且借着封朝的资源,披着朝廷的外衣,先发展起来。说来说去,还就是一个资历!只有你功高了,才有震主的可能!

“嗯,大哥的意思,宁远明白了。三弟会小心在意的。”

“准备准备上朝吧!”苏一的言语中有些落寞!往常这时节,他也要穿戴整齐,位列前三,上朝议政的,可现在却是另一片天空。人生起落变化,便是如此!

被苏一这一打叉,这拳便不好再练了!苏三回到房里,漱洗罢,吃了早饭,便穿起早就做好的四品官服,领着小安出了苏府!

大朝会,对上朝的时间是有要求的,大臣们要入朝会,天手]机看。不亮便要到殿前候旨上朝!而平时不上朝会的时间,时间便要宽松许多。

一路经过丽正门,所有随同官员来的家人与轿夫都在灵星门前止了步!只有官员自己才被允许进入宫禁的范围!

宫禁的侍卫,禁宫的小黄门,还有政事堂里的推官,今天都要在这灵星门里当值!经常进出宫禁的官员,稍稍辨认,便放行通过。外省候旨面圣的官员,要详勘官凭文书!

进了灵星门,并不是就直入宫城,在正德殿中朝会!而是候在宫城门外的接官宛内。

所有官员,不管大小,都在这里休息等候!只等皇上那边准备停当,放旨下来,众人才会在门前按班次站好,进宫朝会!没有资格进殿议事的,要登录请见事由,坐在这里候旨晋见。

苏三有御前行走的名份,拿着侍卫牌,可以直入正德殿外!

但大朝会的时候,用这个特权,那是极惹眼的事情。除非是有极重要的事情,一刻也等不得,否则谁也不会做这么出风头的事情。

接官宛,其实就是灵星门与崇天门宫道边单独的一座空房!房里除了许多椅子之外,便别无他物。房门前立两块大铁牌。一块上写着:肃静!另一块上写着:勿语!

可是苏三一走进接官宛,里头却是嗡嗡一片的议论声!看样子,门前那两块铁牌早就成了摆设。

虽然接官宛的房子大,但是一下子塞进这么多官员,还是比较拥挤的!看起来很多的椅子,在这个时候,便成了稀缺之物!

官称小一点的官员,是看也不敢看那椅子的;就算官职稍大一些的官员,也要把椅子让给资历深、品阶高的官员就坐!能坐着的,基本上就是朝中的重臣,望臣。外省的下官进到这里,就只有端茶送水的份儿。

苏三倒不需要巴结谁,因此只是进来避避晨风!

可一进来,耳朵里听到的,却都是关于自己的议论。

“这苏宁远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弄得是什么玄虚!一人之身,成然兼取文武两选的考官,这种荣恩,亘古未见!”

“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是布商的出身,连个士人都不是。”

“他有什么才德,能得此荣耀?我等苦苦为国事操劳,也未得过如此荣宠!要是见了他,我倒要好好问问。。”

“听说,御史台的御史们,这两天一直在往上递折子,而且今天许多御史都进来了,看来这事情要闹大。”

“闹大了才好!这样投机都可为官,那大家还去考什么科举?武选?直接候着皇上微服,巴结几句就完事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非议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皇上要想让谁为官,那就让谁为官,刚才那些话,你敢向皇上说?”

“有什么不敢?国家选吏,自有制度,便是皇上也不能任意而为,总得有个法度!我等为国家计,一心为公,岂计较个人得失?”

类似的言论,在不同的官员圈子里,都是议论的重点!

倒是吴台铭看到苏三进来,一招手笑对苏三道:“宁远来了,这边来!”

众官员见这刚进来的年轻人,便是苏三,苏宁远。便一齐朝苏三看去!有人本想前揶掖两句,可是见吴台铭对苏三这么亲热,倒有些顾虑,收了脚步,想看一看再做行止!

在太子党看来,若是苏三与吴台铭亲热得的很!那说明苏三是要靠在太子党那边儿,既然是太子党的人,那今天朝会,对于苏三的事情,就要看吴台铭的口风行事了!不能一味地反对才成。。

苏三岂会不清楚,吴台铭的这一个招呼,就意味着风向的转动!在朝野之中,非敌即,他终将要做出一个选择。

其实在未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他既然不要靠太子,也不想靠二皇子!他要充分利用自己年纪轻‘不懂事’的优势,只做个装傻充愣的官!万事不开口,诸事绕着走,两边不得罪,暗里推一手。唯有如此,自己这个官,才能做得长久。

呵呵一笑,走近吴台铭身边,一拱手道:“吴相!”

吴台铭身边的位置,没人敢坐,因此椅子是空着的。吴台铭指着椅子道:“坐啊!”

苏三便呵呵一笑,自然而然地坐了过去!

这一举动,立刻引来一众官员的斜眼!心道:原来是个不更事的毛头小子!

吴台铭不经意地笑了笑道:“第一次朝会,紧不紧张?”

“不紧张!呵呵,再说不见得有机会殿!”

“有机会的!你若有事,可以请见,今天是大朝会,重要的事情议完后,皇按例都会接见奏事的官员。你圣意正隆,朝会还是有机会的。”吴台铭抚了一下胡须,轻轻地解释着。

“苏三哪里有什么事情奏啊!今天进来,就是怕皇有旨传召。”这话,苏三是实话实说,但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就有些刺耳。

首先是没什么事情,你进来做什么?其次是,你又不是朝廷的重臣,文武科举也远远没有开始,皇帝能有什么事情传你?若是每个官员,都怕皇传召,都挤到这里,那还把接官宛给挤塌了?

吴台铭见苏三说话不过脑子,就只当他是年轻,说话无状!便散了再问的心思,轻轻地哦了一声,坐在椅子里闭目养起神来。

苏三见吴台铭不与自己说话了,一脸的无所谓!仍然傻愣愣地坐在吴台铭身边的椅子里,看着这满屋子的官员。

这一举动,自然是引起众官员的非议。有后进来,不明所以的官员,见苏三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吴台铭身边,问清楚这人便是苏三时,都一个个地摇头不已。

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呢?原来是个二愣子,不由心气平和了一些。

接官宛今天的值日官是许侍郎!

入朝会的官员,都要先到他这里点个卯;因病、因公务不能到会的官员,也要由同衙的官员具结呈情!其他候见的官员,也要填写呈情条,交到太监总管郭德那里,由郭德向皇帝禀报,决定谁可以殿议事。

其实许侍郎这个值日官,也只是领个头而已,具体值日的事情,也都有下头的人来完成,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等所有的事情整理已毕,天也已经大亮了起来!这才是真正该朝的时候。

只见门帘子一宣,郭德引着两个小黄门走了进来。众见见郭德进来,便知朝会就要开始了,众官员便一齐起来,椅子坐着的朝廷重臣,也缓缓地立了起来,准备到外头站队进宫。。

却不料郭德一开嗓门叫道:“皇身体不爽,今天朝会暂时取消!着各有司衙门首官侧殿议事,另着苏令史随同见驾。钦此!”

这话音一落,屋内一众官员顿时叽叽喳喳地大声说起话来。

“嗯哼。”郭德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睛扫过众官员,压下了场面,才对众人道:“有事的官员,可请各部首官代禀!没事的官员,就回衙门办事。这里是接官宛,不是茶楼酒肆,岂容喧哗?”

郭德见一众官员,都不作声了,才志得意满地与苏三挤了挤眼,又认真地道:“各部首官,且随杂家来。”

说罢一转身,走了出去。

吴台铭与祝天宫并做了一路,后头跟着枢密院里的两位首官,紧接着后头,跟着政事堂里的几位侍郎,再后头跟着九门巡检,御史中丞,大理寺正卿,金陵府尹,三司大夫。

苏三洋洋洒洒地排在最后一位,在一众官员的怒视中,飘然行出接官宛。郭德在一边引路,领着众官员,一路往正德殿走去。

大朝会虽然取消了,但这两队人走出去,人也不少!两院三司,外带几个在京畿的衙门,都是到齐了的,这就算是整个大封朝的核心了。若是有人把这里的人全部给抓了去,那大封朝立刻就要乱成一片。

这些人里头,苏三大部分都不认识!

走在首位的吴台铭与祝天宫,是认识的。两位枢密院的大臣,虽然没有见过,但却可以猜出那两人,必是知枢密院事史鸿明大人与同枢密院事张同大人。

几位侍郎,只认得许侍郎。他是许伟的父亲,今天是在接官宛值日的便是他,因此认得。

九门巡检总领莫少华倒是昨天在任记开业仪式见过一面,但那时自己戴着娃娃面,莫少华应该没有见过自己。其余的人,便只认识李道明和徐江锦了。

苏三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心里在想,皇帝昨天还玩得开开心心的,今日断不会这么快,就抱恙在身。想必是担心有人在朝会中,群起围歼他任用自己的决议,因此宁愿把大朝会给取消了。

若真是抱恙的话,根本没有必要在侧殿里召见这诸多的大臣。

看来皇帝也并不是没有法子整治这帮大臣的。你想当面弹劾皇帝亲自选的官员,皇帝根本不给你这个机会,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不过,取消朝会也只是把事情往后拖延一时而已,并没有最终解决问题!在苏三看来,皇帝必然还有其他的举措,来灭这个火。

一众人跟着郭德,走进正德殿侧殿的时候,皇已经在侧殿里了。看那精气神,自然是不像有恙的模样儿。

众官员在吴台铭的带领下,伏身三呼万岁后,赵普才一摆道:“平身!”

原本侧殿里的那张案,已经移到了一边!皇帝坐在宽大的龙椅里,看着众人起来后,才对郭德道:“赐座,今个有好几桩事情要议。”

郭德忙领着一众小黄门摆椅子,正忙乱时,太子与吴王联诀而入,跪倒在赵普身前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都坐。”赵普一摆手,让郭德在自己的左右手,又加了两张椅子。

一众大臣,都正襟危坐,不知道皇今天要议的好几桩事情,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赵普扫了众官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在最后面,低眉顺目的苏三一眼,才缓缓地道:“先说第一件!这两天,朕接了许多奏折,都是关于朕任用文武科举考官的事情!奏折倒写得妙笔生花,但在朕看来,这所有的奏折都是千篇一律的无用文章。所有人都只是拿各种理由来说,朕的决定错了。吴爱卿,依你看,朕错了吗?”

吴台铭忙起身,却被赵普按回座位。重新坐下后,才缓缓地道:“前朝有十二岁为相的先例,破格提拔人才,只要确实有才有能,皇便没有错,但群臣的意见也有道理!毕竟大家对皇选任的官员到底有没有才,并不了解。皇骤然委以平民重任,他们为朝廷计,心有顾虑也是情有可原。”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吴台铭也并没有明确他的真实意图!又像是赞同皇的决定,又像是支持者。

“不了解,那就应该想办法去了解才对!这满朝的文武,几千名官员,他们难道对每个官都了解?怎么不见他们这么一致地去非议其他的官员?祝爱卿,对这个任用,你有何看法?”赵普驳了吴台铭的话,转头去问祝天宫。

祝天宫立刻回道:“臣知苏三文才不凡,选任科举主考,还是适宜的。虽苏三资历尚浅,但这一任用,却体现了皇的重文之心!至于文为武用,在坐的诸位中,便有这样的先例。史大人,张大人,莫大人,也都在此例中,臣觉得也没什么不妥。少华当年被提为九城巡检,不也是诸多非议?闹得只怕比现在还要历害!可莫大人,还不是照样干得好好的吗?所以,臣以为,皇既有了决定,便应该让苏大人好好地试一试。”

这话正合着赵普的心,因点了点头,却并不急着下结论,而是对群臣道:“你们都有些什么看法,也都说说嘛。”

在坐的都是朝廷中枢,苏三这件事情,虽然看似闹得很大,但到了他们这个层面,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心知皇特意为此取消了朝会,心里自然是坚持己见的。而苏三又在现场,再没有当着苏三的面,说些非议当事人话的道理。改变不了事情的发展,反而无端树一敌手,大可不必!因此便都顺着皇的口风,把赞同的意思回了出去。

赵普见众人都顺着他的意思说,便高兴了起来。对李道明道:“御史台里的奏折,回头你都带回去,让御史们都干点实事,别拿不知道的,不了解的,甚至小道听来的消息,就这里动一本,那里动一本的。文死谏,可不是让他们在这种事情,浪费精力的。”

李道明忙立起来道:“遵旨!”

赵普让李道明坐下,又对众人道:“朕既然亲选了官员,自然是对其才,其智都有了解,才做出的决定!如果这一点,都要议论来议论去,朕倒是想看看,议论的人,倒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众人一凛,都不敢再言声!于皇而言,能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番话来,那就算是极严重的警告了。皇可从来没有这么武断过。

见众人都没有言语了,脸也没有任何怀疑的神色,赵普感觉自己刚才那话,还是起了作用的。因对吴台铭道:“所以不要动不动就对别人眼红!”

吴台铭没有想到皇维护苏三的心理这么坚决,自己一开口就会错了皇的意,弄得皇不高兴。现在又这样对自己说话,便连忙站起身来应道:“臣一定训导诸吏,端正心思,勤勉己务。”

赵普点了点头,又对吴台铭道:“东院递来的议事折,朕看过了。对于苏一的事情,院里的议见也是好坏参半!”又对周志清道:“大理寺的具结,也没有审出什么名堂!这件事情,不宜再拖,你们议议,该怎么处置?”

祝天宫的目光扫了四下一眼,见众人都在沉默,不愿当出头鸟。便看了二皇子一眼,见二皇子正在看他,因正要立起来回话,却不料许侍郎先一步道:“皇,臣以为,此案虽没有进展,但也不宜早早结案!首告胡时尘的死因,尚在查证之中,若是没有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件,谁都要在心里惦量惦量,自己是不是下一个胡时尘。”

祝天宫扫了许侍郎一眼,又瞄了吴台铭一眼,随后把目光低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二皇子的意思早就下来了,许文臣不是不知道!他第一个冲出去,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公然反水不成?

赵普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其他人回话。

李道明站起身,走到中间回道:“三司会审,已经具结!胡时尘的死因,也并不是像许侍郎所说‘尚在查证’,而是已然查清!首告,物证皆无,这是一场无头的官司,或许许侍郎有办法审理。”

许侍郎眼睛剧烈一收,却是极力地压住心中的怒气!

赵普便问周志清道:“胡时尘的死因查清了吗?”

“回皇,查清了!是自缢而亡!”周志清立在李道明身旁,斩钉截铁地道。

赵普‘哦’了一声,却没有往下说!

吴台铭知道该是自己表态的时候了,便一挺身道:“事涉皇族,当快刀斩乱麻!即然三司会审都没有办法审理,那应当尽快结案。”

祝天宫也立起来道:“此案震动朝野,安南无端受屈,也要还安南一个清白,不使众臣寒心。”

赵普是想快点结案的,但若是照祝天宫所说,要还苏一一个清白,那岂不是要官复原职,还要额外劝勉?这样一来,于自己的面子,哪里过得去?不由有些沉吟!

赵允见赵普为难,便道:“胡时尘谁不攀咬,偏要与苏一过不去,也足以说明,苏一也有过激之处!儿臣以为,还苏一一个清白可以,但也要稍加惩戒,以为警示!如今成都府路转运使病故,可否着苏一前往接任,以示恩威并重之意!”

吴台铭正要反对,可看到皇边听边点头,而太子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知就是反对,也是无用,平白地与苏一拉远了距离!既然苏一已经是太子这边的人了,就算做了成都府的转运使,那也是自己这边得力。想到这里,便把想说的话,给忍了回去。

赵普听了赵允的话,便朝在坐的众人巡视了一圈,见无人反对,便道:“那就这样办!下面说说与原人和亲的事情,这是一件大事!”

赵允一听父皇这话,整个人差点都立了起来?和亲?什么和亲?自己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是父皇突如其来的想法?还是太子早有预谋?

祝天宫也是眉头一凝,神色紧张起来!侧殿里除了吴台铭还气定神闲以外,所有人都是一阵骚动。

太子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他太关注这件事情的结果了,所以皇一说出来,他便有些坐立难安!

赵普并没有过多地关注下头各人的表情,而是接着说道:“与原人联盟的好处,之前已经议过了!和亲能尽快地促成稳定的盟约,太子提出的这个想法很好,众爱卿都议一议!看看这事情应当如何办!”

吴台铭便紧接着赵普的话道:“这件事情是大事,也是急务!公孙胜眼下正在原国,可以遣密使致信公孙胜,代表朝廷为太子提出和亲便可!一应的礼节,都可以从简。”

祝天宫已经有些乱了阵脚,知道吴台铭那头一定是有备而来,二皇子这边并没有通这个气,肯定是不知道这情况的。眼见着皇连连点头,忙趋前道:“皇,此事影响颇大,牵扯众多,臣以为须从长计议;首先原人的意思并不明确,谁知道原人是不是借联盟的名义,要从京人身榨取什么好处?其次,京国虽然猜到原人与朝廷正在联盟,但却不能肯定。如果提出和亲,那就是在逼京人南下。而且,就算是和亲,也不一定非太子不可,二皇子正值青春,同为皇子,亦可为和亲之人选!”

吴台铭立刻辩道:“联盟已经到了关键地步!和亲是朝廷的诚意,原人只有同意,才可以证明原人的诚意!原京两国是世仇,原人再不会借与朝廷联盟之名,私下里取信京人。若是拖延此事,于朝廷百害而无一利。至于和亲就是在逼京人南下,更是无稽之谈!难道不和亲,京人就不南下了?时至今日,封朝还怕了京人不成?和亲的人选,自然是非太子莫属。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国之重器,以太子之名迎娶原国公主,才能表达朝廷足够的诚意,否则只能是把好事,办成了坏事。让原人误以为朝廷只是在应付他们。”

两派这么公然一对峙,这侧殿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几名侍郎立刻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二皇子这边势力有些单薄,在气势虽压不倒太子派,但也是据理力争,拼死了也不赞同。

赵普被吵的有点儿头痛,他心里自然是赞同让太子去和亲的!但却不好明明白白地说出这样的话,便问史太尉道:“史爱卿,你以为呢?”

史鸿明是一名老太尉,是文官出身,并没有在军营里呆过。可就是这位老文官,却主掌着整个封朝的军事。

“臣以为,用和亲稳固与原人的联盟,确实收效甚大!至于谁去和这个亲嘛,此事还需皇定夺。”史鸿明慢悠悠地道,拿定了主意,就是皇怪罪,也要两边都不得罪。

赵普可不想拿这个主意!刚把苏一的事情按下去,再因为这件事情,让两个儿子之间失和,并非他的愿望。他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公然地指定哪个儿子去和亲,这势必会伤了另一个儿子的心,想想还是拿不定主意,正要把这事先缓下去,却看到一言不发坐在最后边的苏三。心中一动,压下议论,对苏三道:“苏爱卿,说说你的想法?”

“臣以为这事最简单不过。。”苏三站起身,往中间一站,气定神闲地道。

普听苏三这么一说,虽然还没有听到苏三的想法,但只这一句,就让他心里轻松了一截。

一众官员,也都看着苏三,要听他的想法。

最紧张地莫过于太子与吴王了!两人都知道苏三最近很得父皇的宠幸,说不定苏三的一句话,便可以决定和亲的人选!两人都深悔此前,没有深交苏三,否则今天这场合之下,多少就会有了底气。

苏三把众人的神色扫在眼底,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道:“既然诸位都认为和亲是必然,那这一点,自然是没有歧义的。至于和亲的人选嘛,这根本不用争议!原国的娜仁公主,就在宫中!问问娜仁公主属意于谁,那便选谁好了!原人自己挑得人,再不会怪朝廷没有诚意了。”

太子面一喜,而吴王的脸却一黑。这个提议,自然是有利于太子的。

祝天宫听到苏三的这个提议,虽然明知道有利于太子,却没有办法反对!争论到这个份,只怕也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解决这件事情!好在,最终的决定不是出自皇的口中,否则所有的官员都知道皇帝明确地站在太子那边,那对二皇子这边,才是最重大的打击。

赵普喜道:“嗯,此意甚妙!那就这么定,呆会散了朝,朕就着人去问原国公主的意思!好了,诸爱卿还有什么事要奏的吗?没事的话,朕有些乏了!”

“臣有本奏!”莫少华起身道。

“哦,说!”赵普看了莫少华一眼。

莫少华端正精神道:“近日金陵城中骚乱不断!平民中与外国人时有冲突,有些是平民有意挑起,有些是居心叵测的外国奸细从中作梗。为明确责权计,臣请旨专擅处置相关的一应事宜。”

莫少华此举有夺金陵府府尹权限的嫌疑,但两部衙也确实有权限冲突的地方,在实际中造成不必要的重叠。这里头是理不清,分还乱的关系,莫少华趁着这个时机提出来,就算没有夺权的心,也是造成了夺权的实际。

皇帝也感觉金陵这些时候比较乱。听了莫少华的奏本,并不征询诸臣的意见,便直接道:“准奏!”

枢密院张同也站起来奏道:“北线前护军统领蒋经原请旨移防,把军队撤入城中过冬!并向朝廷请旨,要把前线军粮配送,从一月所需之数,增设为三月所需之数。”

赵普于军事并不懂,便对张同与史鸿明道:“这事,西院里先议定了,然后与东院协同办理。过几天,只怕是要下雪的,天寒地冻的,把兵士们撤进城里来过冬也好。”

“臣遵旨!”

苏三想起济老来金陵的事情,便站起来道:“周太妃的父亲业已到达金陵,小臣代济老请旨,请见周太妃!”

“嗯,周太妃出宫不方便,苏爱卿领着老人家到宫里来。年前年后的都不拘,多进来几次也无碍!让宝珠郡主也进来,太后也想见见她这个奇女子。”

苏三忙道:“臣遵旨!”

赵普再扫了一眼众臣,见没什么本要奏的了,便对吴台铭道:“今天大朝会取消了,一应的奏折,吴爱卿先过一遍,一些不必要折子就不要送进来了。道乏。”

众人三呼了万岁,随后鱼贯出了正德殿!

大家心里头都有事,一路出了崇天门也不说话,各自散去!御史台衙门在枢密院那边,李道明却不急着去衙门里头,而是要回府换了衣服再进衙门里去。因此与苏三走了一路,笑道:“看来今天皇,是专为了宁远才取消了大朝会的!”

苏三笑了笑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今天太子党突然抛出和亲这件事,显然也不希望大朝会议!许是他们做了手脚。”

李道明愣了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点了点头道:“和亲的事情,你怎么看?”

“好事呗!”苏三笑道。

“可是娜仁格日乐是奇可恩的掌明珠!何况原人之心可不止在京国,暂时的结盟可以,和亲原人未必会愿意!”李道明轻轻地道。

苏三见李道明能想到这一层,不由有点括目相看!

事实在他看来,原人是不可能与封朝和亲的。因为,娜仁格日乐可不仅仅是奇可恩的掌明珠那么简单。以他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娜仁格日乐,在原国充当了奇可恩左右手的职责,更是奇可恩控制大将思图哥的法宝,而娜仁格日乐本身志向也不小,在原国,女人的地位,比封国女人的地位要高出许多,假以时日,娜仁格日乐统管草原,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一个女人,已经不是奇可恩为了政治想牺牲,便可以牺牲掉的。奇可恩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随时可以撕破的盟约,而失去娜仁格日乐!他宁愿答应更苛刻的要求,也不会真正同意和亲。

另外,苏三又有猜测,太子之所以这么急着提出和亲这件事情,一定与昨日自己在任记门前,碰见的那个索里图有关联!这无疑是京人遏制封朝与原人结盟的一招毒计!

京人对原人的了解,远甚于封人对原人的了解。!。京人必定知道娜仁格日乐在原国的作用。京人认为,原人绝不会同意和亲,所以才挖了这么个陷阱!

其目的,自然是想让原人与封人的联盟谈判进入僵局!

只要两国的联盟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成,那么京人就可以从容准备南下!由此看来,不管封人与原人的联盟成败于否,明年京人必将南下。

不过,事情也许不会那么糟!原人与封朝结盟的诚意是实实在在的,就算不会真心的和亲,只怕为了大计,也会在表面同意。只是,可以想见,和亲的日期,必然是遥遥无期的。

京人希望看到原人与封人彻底绝裂的情形,只怕只能在梦里才会出现了。

“中丞大人所虑的极是!只是封原两国联盟是大势,不情愿只怕也要情愿的。”

李道明想了想,觉得苏三说得也对!拒绝封朝提亲的后果,想必也不是原人想看到的。孰轻孰重,只怕原人也要仔细掂量一番。

两人在丽正门外分了手,苏三一路往苏府回去!料定年底之前,朝中没他什么事情,还是赶紧地回去把苏一调任成都府的喜讯告诉大哥!

成都府是苏三想要重点经营的地方,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还很低微,便只好借助大哥的力量!他要利用年前这一段时间,好好地与大哥整理一下成都府的资料,并且要把自己的想法,慢慢地灌输给大哥!

其实苏三的想法很简单,总结起来就只有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以粮食为中心,军队强大点,经济强劲点!

只要抓住了这些,那至少可保成都一府安宁!

正当苏三回府谋划这些的时候,赵倩正在娜仁格日乐那里分析着霸王别姬!

昨晚,赵倩试用了霸王别姬之后,惊喜地发现,头发前所未有的清爽起来!第二天起床,又意外地发现,头发是出人意料的好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感觉头发也比原先,要更黑一些,更柔一些,更滑一些。

总之,怎么摸着都觉得好!因此,一大早地就到娜仁格日乐这里来讨论霸王别姬的功用。

娜仁格日乐似乎是有心事,任由赵倩说得高兴,却一脸的无精打采。

赵倩拉着娜仁格日乐的手道:“娜姐姐似乎不高兴?是不是昨天三德班的事情,您的气还没有消?”

昨天三德班当着众人的面,取笑了娜仁格日乐,也不知道平时一向维护娜仁格日乐的太子哥哥,怎么就偃旗息鼓,没有帮娜仁出气。赵倩以为娜仁格日乐,还在为昨天的事情,闷闷不乐!

这当然是一部份原因,但更多的原因却是娜仁格日乐总感觉,最近有些风头,对她似乎不是很有利的样子!偏偏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因此才没有精神!

这些自然是没法与赵倩去说的。因说道:“宫里太闷了,娜仁一点都不开心!不如我们出去玩儿。”

赵倩忙摇手道:“不行的,宫规森严,我们走不出兴圣宫,就要被拦回来。”

“哎,这里面好是好,可是再好也有呆够的时候。你们中原的女人真可怜,一辈子就只呆在这么一小块儿地方!在我们原国,有那么宽阔的草原,可以任意驰骋,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总呆在一个地方,闷都要把人闷出病来了,真佩服你们受得了。要不和怡公主嫁到我们草原去?”

“不去!和怡听说,你们那里,吃饭都是用手抓的,而且只有肉食,极少蔬菜!盐和茶也很少,住得是帐蓬,睡得是草地!记得娜姐姐刚来的时候,脸还是红朴朴的,说是被太阳晒的,可见那里的太阳也很大!和怡怕晒,不敢去。”

娜仁格日乐笑道:“那才叫生活!天高地广,心随风扬,那才叫洒脱!草原人善良纯朴,也不会像中原人这么不团结!你是没有真正去过草原,要去了那里,你是不会想呆在这里的。”

“和怡还是觉得,在这里就很好!居有其屋,休有其所,有丝竹之乐以悦耳;有籍画作以移情;又有姐姐这样的人物聊天。生活难道不就是这样吗?姐姐还是留在封朝陪和怡?您看广哥哥那么喜欢你,你还怕会少了什么吗?”

“让你去草原,你反而来劝娜仁留在这里了。姐姐告诉你,男人啊,最坏了,没有得到你之前,那是千好百好,一旦得到你的人了,用不了几天,就要把你抛弃,另寻新欢的。”

赵倩仰着脸道:“哪有姐姐说的那么离谱!”

“真的!你看看你们封朝,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以后娜仁要是嫁人,就不许男人再娶!一人一个,才公平。要是他执意要娶,那我也再找几个男人。”

“哎呀,那怎么行?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只要他在心里喜欢你,疼爱你,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对他好,他又怎么可能会抛弃你呢?一个一个才公平?你们草原,难道都是一人一个的吗?我听广哥哥说,在草原,父亲的女人,只要不是生母,还要侍奉儿子,这难道公平吗?男人找几个女人,女人就找几个男人,那天底下,不是乱成一团了吗?”

赵倩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气息都有点乱了!

娜仁格日乐怔怔地看着赵倩,一板脸,也不说话,把脸别到一边。

赵倩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里,有些针锋相对!似乎话里的意思,还有些过激。忙笑道:“娜姐姐不要生气嘛,和怡只是随口说说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娜仁格日乐笑了笑,抓住赵倩地手道:“娜仁不生气!其实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只有经过了,遇见了,才会真正地明白!”

“难道娜姐姐都经历过?”

“哈哈,姐姐很羡慕你,真的!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像娜仁才学会说话的时候,就要经历无数的颠簸流离。娜仁父汗的部落,能有今天的倔起,这其中走过的路,吃过的苦,是外人难以想像的。为了部落,每个人都可以牺牲一切,那种日子,只要想想,都让人心酸!和怡你很善良,娜仁真心地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下,过完这一生!只是。”

“只是什么?”赵倩轻轻地问。

“没什么,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就算,真有那一天,姐姐也会照顾和怡的。”

“娜姐姐的话,和怡怎么听不明白?是不是真生气了,和怡错了还不行吗?”赵倩反抓着娜仁格日乐的手。

还没等娜仁格日乐回答,便听使女进来回话道:“皇宫里来了一位秦公公,在外头请见!”

“叫进来!”娜仁格日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立在厅里迎候。

一名中年太监,双手拢在袖子里!后头跟着两个小太监,一直走到下厅当中。

秦公公看到赵倩也在,便先对赵倩行了一礼,才与娜仁格日乐行了一礼!

赵倩对秦公公自然是极熟的,便笑问道:“秦公公的伤好了吗?”

“有劳和怡公主挂心,一点小伤,再不敢误了皇的器重!昨个已经到殿前应差了。”秦公公笑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很重的伤,就是血流了不少,敷了两天药,便可以起床走动了,根本没什么大影响。不过,为了能多收点礼金,他倒是有意地多躺了几天。

“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赵倩好奇地问道。

秦公公笑对赵倩道:“是皇有口谕给娜仁公主!”说完,这才一板脸,认真地对娜仁格日乐道:“皇口谕:朕已决定与原朝和亲!请娜仁公主从诸皇子中挑选一名合意的人选,朕将依娜仁公主的意思,派遣使者与原国大汗议亲!钦此。”

娜仁格日乐略愣了愣,脸并没有有过多的表情。

秦公公便一拱手笑道:“恭喜娜仁公主了!不知公主属意哪位皇子。奴才得了准信,好回复皇。”

赵倩在一边听到这消息,不由大喜起来,欢叫道:“这才说这个呢,正是巧极了!娜姐姐,这下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和怡可以天天与娜姐姐见面了。”

娜仁格日乐却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也太突然了一点。”

“不突然!广哥哥早就喜欢娜姐姐的,这次一定是广哥哥向父皇禀报了,父皇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娜姐姐好福气哦,广哥哥性子最好了,一定会心疼娜姐姐的。”

娜仁格日乐扭捏了一回,转头对秦公公道:“请回复封朝皇帝!这件事情,请容娜仁格日乐考虑一下。”

秦公公见娜仁格日乐不肯明说选谁,只以为姑娘家不好意思,便笑道:“那奴才便先回去缴旨了!只是这事情关系到封原两国联盟,是件大事,也是件急事,皇的意思是要尽快定下来,所以还请娜仁公主尽早决定。”

娜仁格日乐脸红了一下道:“这两天,便给皇一个答复!”

秦公公得了娜仁格日乐这话,便退了出去。&&赵倩又喜喜地拉着娜仁格日乐,要分享这个大好消息。娜仁格日乐便陪着赵倩说笑了一回。

直等到快中午了,赵倩才喜气洋洋地回了自己的寝宫!

赵倩一离开娜仁格日乐的视野,娜仁的笑脸便沉了下来。闷闷地坐在椅子里想了又想,突然把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摔碎在地!整个人都气虎虎的,目露寒光。

边侍候的两名使女,见娜仁格日乐这般模样,都吓了一跳!她们从小便跟着娜仁格日乐,千军万马也闯荡过,可从来还没有见娜仁格日乐,发这么大的火。

其中一名使女,连忙前,把地的碎瓷片收拾起来。另一名使女则前小声地问道:“格格真要嫁到封朝来吗?”

娜仁格日乐瞪了那使女一眼,吓得使女一缩脖子退到一边。娜仁格日乐沉沉地想道:这必是京人使的诡计!他们算准了父汗再不可能把自己嫁到封朝,所以才使出这样的计策,想借以打破两国之间的联盟之势!哼哼,索里图,索里图,你居然敢设计本格格,你且等着。

“去把毕力塔和毕力拓叫进来!”娜仁格日乐对着使女一摆手,便转身走进房间里,在桌铺开一方纸,提笔用原文写起来。

毕力塔与毕力拓是跟随娜仁格日乐到金陵的武士,也是原国大将思图哥的亲卫。两人都住在侍卫营,并不允许在宫中走动,就算娜仁格日乐要找她的两个侍卫说话,也必需有内侍跟着,不允许单独行动。

赵广倒不是想拘着娜仁格日乐与她的侍卫见面,只是宫里的规矩多,娜仁格日乐住的地方,又是兴圣宫!虽然宫里头,每院都有门户,但让娜仁格日乐的侍卫住在其中,还是多有不便。因此,才把娜仁格日乐的侍卫拘在侍卫营,其实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

毕力塔与毕力拓被几名宫中的侍卫‘护送’着,进了娜仁格日乐的院子。两名使女往门前一站,把宫中的侍卫拦在了门外,毕力塔与毕力拓直接走到了里面。

娜仁格日乐正把一张刚写好的纸,塞进信封里,用火泥封好口,递给毕力塔道:“出去后,把这封信交到外面,尽可能快地把信交到父汗的手中!”

毕力塔一言不发地接过信,郑重地塞进怀里。

娜仁格日乐便对毕力拓道:“去,好好查查京国使臣索里图!不要惊动了他,他竟然敢打本格格的主意,那本格格就让他明白,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你们去!”

毕力塔与毕力拓重重地一捶胸,半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又走了出去。

娜仁格日乐召进两名使女后,又道:“从现在起,本格格谁也不见!听清楚了,是谁也不见,就算是封朝的皇帝来了,也不见。赵广要进来,你们便告诉他,娜仁格日乐现在是和亲的公主,为了避嫌,不能与任何人见面。”

两名使女轻轻一抚胸,弯腰退了下去。

娜仁格日乐吩咐完这一切,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索里图,她是必须要除去的,她必须要让人知道,她娜仁格日乐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任何敢于针对她的行为,都要做好负出代价的准备。

和亲是一件大事!眼下与封朝的联盟是势在必行的,若是因为和亲的事情,而影响了大局。不仅自己将身居险地,而且自己此次出行封朝也将徒劳无功。

既然封朝想要和亲,想要父汗对联盟有一个更明确的态度,那就给封朝一个面子。只是和亲可没那么简单,就算自己说服父汗同意了,封朝也别想着,就让公孙胜那么便当地提出和亲就算了。天底下,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她有许多办法,可以让和亲的时间无限制地往后拖延!

她现在就担心父汗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暴跳如雷,一口拒绝了封人的要求,使盟约的会谈进入僵局!封朝的皇帝,是一个爱面子的家伙,公然被父汗拒绝,一定会结束盟约的会谈。

盟约一定要结成!这是大局,是原人强大的绝好契机,绝对不能错过。能让自己强大的机会,一旦错过;便是给敌人趁机削弱自己,提供了绝佳的时机。这种错误不能犯。

就算是真正的和亲,只要与国家有利,那自己也应当再所不惜;何况这其中还有许多可以缓和的余地,自己只要找机会回到草原,封人想把自己娶过来,那就不是封人说了算的。

而名义负担一个和亲的约定,这与她而言,确实不算是什么!

现在她要考虑的是,怎么给和亲附加条件,然后怎么回到草原!当然,在走之前,索里图必须死。

娜仁格日乐提起笔,用一笔正楷封文小字,在纸写道:呈大封朝皇帝陛下,娜仁格日乐以外邦公主之身,特蒙圣恩,入住兴圣宫已逾三月!皇帝的关爱之心,娜仁格日乐时时感铭于心。今皇帝陛下明诏和亲,娜仁格日乐心中欢喜,料父汗心中亦必然欢喜,对和亲之事无所不允!如此一来,娜仁格日乐以和亲公主之身份,已然不适宜居住宫中。为避同舍之嫌,为全名节,外使特请皇帝陛下恩准,移居宫外。

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歧义,娜仁格日乐才在后面落了款,用了印,这才舒了一口气。

先出宫,只要出了宫,一切都好办!

一千两银子的入场券,果然吓退了一些胆小的姑娘!

不过,自然也有胆大的信了苏三,把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买身钱,孤注一掷。

苏三也不知道这叫傻大胆,还是叫极有眼光。更不知道,这些姑娘哪里来得这么大勇气,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押在了这里。

也许她们并不甘心命运的摆布,不希望就此找个人家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而是想有机会可以证明自己,实现自我。为了这些,她们宁肯舍身碎骨。

苏三很欣赏这些姑娘们的勇气,也很乐于帮助她们成功!她们若是获得了成功,苏三只会有更大的喜悦!

当苏三回到苏府,把这些姑娘们集中到一起的时候,便笑道:“那么,就是你们要把身家全押在‘霸王别姬’旗舰店头喽?不改了?”

“我们是拿定主意了,大不了血本无归的时候,求盈盈姐收留,到任记炸鱼店去做活。&&盈盈姐可是说了,任记还要开店的,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坐坐掌柜的位置。。”女人们七嘴八舌地道。

苏三看了一眼周盈盈,便笑道:“没通知你来培训,你怎么也来了?”又转头对缩在周盈盈后面的徐英明道:“你怎么也跑来了,店里才开业,你有时间往这里跑?周盈盈是个甩手掌柜,还好说,你这正经的掌柜,怎么也跑出来了?”

徐英明挠着头,嘻笑道:“店还没开业,英明便在培养分掌柜了!英明正准备也朝甩手掌柜的靠拢。店里的事情,英明只需要每天抽点时间,去指导一下便可以了。有皇那块金字招牌,又有开业仪式那份排场,再也不会有人故意找茬的。英明在武陵的时候,参加过总掌柜的培训,这次听说三爷要亲自培训,哪里肯放过!便是歇业也是值得的。”

“哦!既然这样,那就算你一个。不过,别高兴的太早,我这里是封闭式的训练,早天不亮就要开始培训,晚要培训到近子时!我可以特批你时间到店里去过问事情,但我怕你吃不消。。”

苏三轻轻地笑着,不等徐英明回答,又对众人道:“你们也要考虑清楚哦!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七天!一旦进入封闭式训练,那是不允许退出的!退出就将失去资格,而且也别指望苏三退给你们一分银子。想退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三,三爷。小的,小的,可不可以参加!”

没人退出,反而有人想要加入!

苏三一看,却是张工!不由笑道:“怎么?是对三爷的培训感兴趣,还是对姑娘们感兴趣?”

姑娘们被张工这一打叉,倒忘了刚才苏三那股子严历的劲儿,一齐笑了起来。张工被这些姑娘们笑的脸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不肯就此退缩道:“小的,就是想多学点儿东西。三爷您是个人物,小的想跟您学学!”

“好!那就也算你一个!再问一遍,有没有退出的。”

“开弓岂有回头箭?苏公子,您就别吓我们了。我们心意已决!”姑娘们虽然一脸的笑意,但也看得出眼神中的坚决!

她们最怕得是不正经,最不怕的就是正正经经!

只要苏三是领着她们做正事,她们自认为不会比其他人更差。何况周盈盈也都在一起培训,她们要受苦,周盈盈也跑不掉!

苏三笑了笑,看着虞凤道:“女人有个特情,那就是月事!这是生理的事情,我们男人不好管!凤姐儿帮着苏三掌握一下,若是因为这个,不能坚持培训,那苏三是不会责怪的!”又看着众人道:“可是,苏三还是希望,就算是真有了特情,大家也不要轻言放弃!”

见众人都点头!苏三一摆手道:“好了!大家都准备一下,收拾好自己随身的物品,一刻时辰后,都到第二进院子,西边第二个大院子里集合!错过了时辰,大门一关,就不要进来了。现在都散了。”

看苏三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大家便连忙散了。

苏三感觉这样的生活,才有些充实,感觉像似回到了以前那种状态。便又叫过小安道:“这几天,你闲不住。唐超那里,你要去取情报;旗舰店的店铺你也要去找定,找定之后,修整的工作,也要办!”

小安忙应道:“街在店面,实在是寻不着了!今个午,小安整理好培训的院子后,与兴哥在御街分两边一间间地去寻,可连个极小的店铺都寻不出来。小安担心会误了三爷的事情。若是三爷允许,小安想到其他的街去找找!出高些价钱,倒还能接得下来店,御街的店,真是可遇不可求。”

苏三取出扇子摇了摇,思考了一阵道:“嗯,英明也说过碰巧接到店的话!”

“或者能不能就借用任记的店面?三爷不是说过,霸王别姬不愁卖的,既然是这样,从任记那里隔出一点地方,也应该可行!”

轻轻一笑,苏三摇了摇头道:“不可以!任记卖得是吃得东西,不能再混个洗发水进去。这样会让人心里感觉不舒服,这是很忌讳的。再说,任记后院宁远已经准备让虞凤开酒楼,前边再塞个洗发水的店,就太乱了一些。吃得东西,毕竟只能与吃得东西塞在一处,不能弄得太乱。这样,霸王别姬的旗舰店还是要另外找,而且也只能在御街找,还不能太寒酸,不过可以有个变通。”

苏三便慢慢地把变通的法子说了出来,才又道:“这样一来,工程量就大了一些!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更宽敞,更大气!”

小安听了苏三的话,眼睛一亮,盘算着时间道:“只要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就好办!无非是多花些钱,多请些工匠!”

苏三点点头道:“嗯,李月儿带着钱!开一个店的钱,还是尽够的!你先找出这样的地方来,然后把工匠叫来,我亲自到现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小安便连忙起身,喊苏兴一齐再往御街走去!

苏三从自己的柜,找到昨晚写好的培训纪律,不多不少整整十条!这十条纪律,将贯穿于整个培训。

其实这十条都很简单,无非就是提问要举手,听讲其间不能说话之类的小约定!但,无规矩不成方圆,培训这样的集团活动,有一个纪律,才可以很好调动培训的气氛!

对于这一世的第一场培训,苏三从昨天晚起,就兴奋的就有些睡不着!在思院教小孩子一码事,给成年人做这样的专业培训,又是另一码事。可以说,他于新人生第一场,由自己主导的专业培训,寄与了很高的希望。

在他看来,这些参训的学员,比前世任何一批接受过自己培训的学员,更加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而他相信,他全新的培训理念,也必将给他们未来的生活带来深远的影响。

他们就像是一张白纸!让他可以任意地写,而他绝对是一名合格的法家!

走进院子!一众姑娘们都窃窃私语地站成一圈儿说话,而张工与徐英明则孤零零地站在另一边,看着院子外头的天空!

天自然还是灰白灰白的,没有阳光,也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

众人看到苏三进来,便一齐止了声音,对着苏三笑。苏三却看了不看姑娘们,而是板着脸走到正屋里。

有人小声地笑道:“还挺严肃!”,便一齐跟着苏三走进了正屋。

这间屋子刚才大家也进来过,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条案,条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和一堆宣纸,还有一个香炉,一捆香!条案下面,码着一叠和尚打坐用的草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苏三在案前站定,看着屋里杂乱站着的众人道:“没有什么华丽的开场,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在平平淡淡之中,为期七天的培训,现在就开始了!”

苏三顿了一顿!大家也是左看右看,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同来!好像确实很平淡嘛。

“强调几点!第一,本次培训为全封闭式培训;第二,培训的任务量很大;第三,不允许中途退出;”苏三慢条斯理的道:“解释一下:第一点中的全封闭,是指除了你们和我,不允许与其他任何人交谈;第二点中的任务量很大,是指对脑力对体力的消耗都很大,要注意休息;第三点就不解释了,中途退出的后果,此前我已经说过了。”

“你们可以叫我苏先生,或者苏老师!你们相互之间可以互称‘学员”也可互称‘外号’!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外号,你们现在就可以想自己的外号。要求是,这个外号要很好记,可以让人第一时间就记住你的外号!呆会你们自我介绍完之后,若是大部份人都不能记住你!不能叫出你的外号,你就将接受处罚!”

“在自我介绍之前,苏老师要告诉你们,这七天,你们将怎么渡过!从外表来看,你们要吃在这里,住在这里,学习在这里;但从精神上来看,你们将接受三个阶段的深化。第一阶段是纪律养成;第二个阶段是思想冲突;第三个阶段是悟变而行。”

苏三已经在说话之中,渐渐提高了音量,加快了语速。因此所有人都不知不觉中,感到情绪的紧张。

“这三个阶段,也许你们并不是很懂,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让大家明白!苏老师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们,只在达到这三个阶段的要求,你们就会脱胎换骨,迎来一个全新人生。”

“大家都认识苏三,对苏三也有些了解!但也许大家了解的还不够多。你们或许只知道苏三的文才很好?只知道苏三很有钱!只知道苏三现在还做了官!但是谁能告诉苏三!为什么苏三这么年轻,却能拥有这么多?谁能告诉苏三,为什么今天站在你们前面的是苏三,而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位?难道是因为苏三比你们更聪明,更能干,还是说,你们比其他们人要更笨一些,更傻一些?都不是!而是因为,苏三比你们更早接受这样的培训。”

“是培训改变了苏三的人生!怎么?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不可能?觉得不可相信?”

“告诉你们这是事实!每个人都是有能力的。只是有些人能认识到自己的能力,而有什么人不能认识自己的能力!这就是区别。而培训,就是帮助你,发现自己的能力,让你明白自己的能力,利用你自己的能力。只有发现的越多,了解的越多,明白得越深,你们就越能改变自己。而我,苏三,就是让你们认识自己的那个人!”

“七天,只要七天!只要你们能把全副身心交给苏三,苏三就一定可以给你们一个精采无比的人生!毫无疑问,你们是幸运的。。”

苏三的话语,很有煸动力,听得众人呼吸更粗,心跳加速,好像立刻就能脱胎换骨一般!

“不过,在正式培训之前,苏三要考考你们,看看你们的记忆能力如何!这里,是一张培训其间需要遵守的十大纪律。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每个人都要记住这上面的内容。不要求一字不差,但每一条都要说得出来。否则可是要罚得哦。”

苏三取出十大纪律,往案上一拍,用火折子点起一只香。

这香原本是很长的,真正要燃起来,只怕一刻时辰(半个小时)也燃不尽。大家原本觉得,时间上倒也不是很紧张,只是苏三却有意从香的中间点了起来,等点着了,香也只剩下一截子了。

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么个一柱香啊!

苏三把香拿在手里,看着众人傻傻地看着他,不由笑了笑道:“看着苏三干嘛,苏三脸上有十大纪律吗?看着苏三就能把十大纪律给记住了吗?那苏三倒是要见识见识。”

啊!众人一惊,连忙抢上前去看那案上的纸条。

自然是女人先把那纸抢到手,随后姑娘们一个个挤在一起,去看那纸头上的字!可是你挤我挤的,拿也拿不稳,哪里看得到!

更急的却是徐英明与张工,两人是男子,根本不敢往女人堆里扎,因此急得直跳脚!

苏三则在一边,微笑地举着香,时不时地还往香头上吹两口气!

虞凤见这样不行,几乎是与徐英明同时叫道:“快,用抄的,多少几份!这字不多。”

周盈盈听到这话,立刻把纸头抓在手里,站在案前,提笔就抄了起来!虞凤看见砚台边,还有笔,也挨在周盈盈身边抄了起来。

“要快点哦,香快燃尽了哦!”

大冷的天,一屋子的人,急得头上冒了汗星子!他们可不想一开始,就让别人给比了下去;也不想才开始,就让别人认为自己能力不行!

虞凤的字快!后一步上手,却早周盈盈一步写完。“快拿去背,我再抄一份!你们不要挤,三人一组,这样看得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手不停地抄。

此时周盈盈也抄完了一份,收了笔道:“有笔快的没有,过来抄!”

徐英明立刻过去,直接夺了周盈盈的笔,忙着抄了起来。

等徐英明与虞凤抄完,总数便有了五份。堪堪够大家挤着看!可大家还没有看两眼!苏三那边却一声大喝道:“停!”

大家哪里就记得住!自然是仍然把目光放在纸上。

苏三只能用更大的声音喝道:“停!听见没有?都给我停!”

所有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纸上移开,一齐看向苏三!

“张工你说,十大纪律第一条是什么?”

“一切行动听指挥。。”张工对第一条,自然还是能记往的。

“那为什么叫你停,你却不停?”别看苏三年纪轻,一怒起来,却让众人打了个寒战!

“你到那边,去做十个俯卧撑!”苏三指着一边道。

“俯卧撑?”张工听不明白。

苏三也不说话,亲自示范了一遍,然后道:“培训期间,这就是惩罚的标准动作!大家都要会。而且提醒大家注意,每犯一次错,或者每次任务没有完成,都会在前一次错误的基础上,加倍惩罚!这次是十个,下一次是二十个!再一次,就是四十个!”

张工便老打老实地做了十个,不过这十个对他而言,再轻松不过了。

苏三的眼睛在众人的身上扫过道:“不听指挥的,并不是只有张工一个人,还有许多!这次就算给你们提个醒,下一次,可没有这么轻松,一人犯错,可是整个团队都要受罚的。”

虞凤等女子都松了一口气,生怕苏三点了她们的名,要是让她们也做俯卧撑,那不是羞死她们了。

可是终究,她们也是逃不掉的。

苏三静静地看着众人的反应,这才轻轻地道:“好了,言归正传吧!香已经点完了,这么长的时间,想必你们已经把十大纪律都记好了。事先说过了,记不住可是要罚的。那么谁先来?”

没有人出来!其实谁也没有真正地记住。

“不会吧,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人记住?”

“说好一柱香时间的,可是一开始就少了一半,而且你还在那里吹。”有人不服气地说。

苏三一摆手道:“我不要听借口,成功的人总是找方法,只有失败的人才找借口!苏三认为时间已经足够多了。”

虞凤道:“可是。”

苏三根本不听虞凤的话,而是直接打断了虞凤的话道:“没有可是!苏三永远不会拿完不成的任务,来让别人完成。放下你们心中的不满,抱怨。苏三会用事实来证明给你们看。英明,你到案头上,就按着十大纪律的样式写,可以比苏三的更多,我来告诉你们,错在什么地方!”

徐英明听了苏三的话,便到案头上凝思了半晌,写了十条与十大纪律并不相关的十件事。

苏三让徐英明按照自己刚才的做法燃香,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拿起徐英明写的东西,看了一遍,抬起头来道:“燃香限时,香燃起来,时间便开始计算,你们没有及时行动,这就是错误一。”

说完,拿起徐英明写的纸抖了抖道:“没有听清苏三说的意思,那便是错误二!苏三是叫你们一字一句的背吗?不是吧!苏三只是让你们明白苏三话里的意思,所以,一个字一个字地抄,那是最笨的做法。你们完全可以把每一条总结成几个字,这样抄起来,才会更快!”

说罢看着徐英明的十条,每条概要一二个字,写在纸上,瞬间写了几张,分给众人道:“我一个人就写了四份,你们每个人再抄一份,基本上每个人,就都人手一份了。还剩多少时间?一大半!这个时间,足够一个小孩子,把这十件事记清爽,我不信,你们之中会有人傻到那种地步?”

“现在你们还认为时间不够吗?现在你们还有那么多理由,那么多可是吗?告诉你们,不要找借口!方法永远比借口多。苏三还要告诉你们的是:抄写并不是最简单的方法,还有比抄写更简单的办法。谁可以告诉我,你们一个个都长着嘴,那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就没有人想到要用嘴来念?”

苏三看着大家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冷着脸道:“不要摆出早该想到的样子,事实是你们没有想到。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们听我念!我们来试试看,能不能两张纸上内容,都记住。让事实验证一下,你们所谓的时间不够,是真,还是假。”

说罢,把自己那十条纪律慢慢地念了一遍!然后又道:“再听我讲解一遍!”

于是把十条,大略地讲解慨述了一遍!随后又道:“现在一人试着说一条出来。。”

结果,你一条,我一条,十条极简单的纪律,大家一会儿功夫便说完了。

“现在,谁可以告诉我,这十条,你们还有谁不会的?”

众人默然。

“再看看香!”苏三静静地看着众人。

香来剩着一截!

“不用傻了!也不用这么傻傻地看着苏三!你们啊有脑子不用,遇见了事情,又乱成一团!没有找方法,是你们最根本的错!二十个俯卧撑,没有人不服气吧,开始吧。”

屋子里静成了一团,苏三却背过去了身子。

二十个俯卧撑,对徐英明和张工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对从来没有做俯卧撑的女人们来说,这个确实是有点儿难。

一个是体力上的难度,另一个自然是精神上的难度!说穿了,其实就是谁也放不下这个脸面。

苏三背对着众人,并不去看她们。他知道这是一个坎,只不过类似的坎,只会更多,这才是刚开始而已!如果这样的一个小坎,大家都过不去,不肯放下脸面,那他还能寄望于谁,可以突破自己固有的思维?是往前进,还是往后退,这些只能交给她们自己去决定!

心里想着这些,也不知道身后是谁领着头,先俯下了身子。当他听到屋子里传来女人发力时的娇(喘)声,心知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算是跨出去了。

等女人们很艰难地完成了俯卧撑后,苏三这才转过身来道:“建议你们明天换身简练的衣服,因为每天早晨,只要天气好,我们都要出去跑跑步,你们这身打扮,肯定是不行的!”

众人听说还要出去跑步,不由都惊慌起来。一个个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连连往后缩!都是姑娘家的,在屋子里丢丢脸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跑到外头去丢脸,这,这不是要羞死人了吗?

“一切行动听指挥;要提问前先举手;言谈笑闹要受罚;……”苏三慢慢地背完十大纪律,随后看着众人道:“想退出?晚了!告诉你们,在苏三这里,只有你们想不到,就没有苏三做不到的。培训,就是要打破固有思维,就是要打破传统的认知!没有剧烈冲突的培训,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培训。冲突越剧烈,思想越痛苦,改变就越彻底。想脱胎换骨,就给苏三打起精神来,拿出你们的勇气与毅力,来完成培训。苏三眼睛里,看不得畏畏缩缩,碰到一点困难,就往后退的人。谁要是这样的人,那现在就趁早给苏三站出来……若是没有,那就进行下一个环节介绍、抽签、分组!”

二十个俯卧撑都做下去了,虽然被明天的跑步给吓住了,但是总不可能现在才退出。因此,大家也只好放下对明天的担心,专心起眼前的事情来。

接下来,就是一些常规例行要完成的一些准备工作了!苏三先把大家分成了两组,让每个人单独到案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顺便自己取了外号!

挑动两队之间产生竞争的情绪,这对苏三来说是最简单的事情。一时之间,两队针尖对麦芒,口号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亮!

趁着两队之间对抗的热乎劲!苏三又在院子里,教了所有学员站简单的队列。教会他们如何报数,行礼!这些全部教完,天都黑了。

唯一的收效是:他们对培训的认知度,已经大大的加强!

能得到这个结果,苏三就很高兴了。只有让所有学员都明白,他们将在培训中学到什么,才可以充分地调动所有人的主观能动性。填鸭式的说教,从来不是培训中应该出现的事情。

吃过晚饭后,苏三给学员开讲了培训的第一堂课!这一课的内容是:打破旧习惯。

其实是不断地洗脑,把所有学员固有的思维全部否定,然后换上自己要给他们植入的思维!这是一个很艰苦的思想工作,靠得是口才和大量的事实依据,自然还需要细致的观察和独到的见解。

饶是苏三这样两世为人的大能,一堂课讲下来,也颇感这种程度的沟通,是一件极消耗精力的事情。

结束课程后,苏三让两个组进行分组讨论!并把晚上剩余的时间,交给两名组长全权主持!讨论的结果,将在明天晨训中进行总结。

两组的组长是公选出来的,在公选中,女人们无一例外地把票投给了两个男人,因此两个男人便被赶鸭子似的上了架!

徐英明这段时间交际的广,组织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倒是支应得开;倒是张工这老实人,被组内这些姑娘们如此信任,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过,这就是煅炼!承担的越多,成功的机会也就越大。任何成功,都不会简单。

吩咐完每天的作息时间后,把现场交给了两组的组长,苏三便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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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已经找好了一间店铺,并且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办妥了相关的手续!一应的工匠也已经找来,都在店铺里候着,已经候了有两个时辰了。

苏三得了小安这消息,便脚不点地的往店铺里去。

这店铺,其实不能算是沿街的店铺,而是御街一条侧巷里,紧挨着临街店铺后面的一间院子!

站在巷口,苏三一边看着夜晚清冷宽大的御街,一边看着巷口里那间院子的门,比较满意地点点头。

从院门口到正街路口,只有三四丈远,这么一点儿距离,对人流攒动的御街来说,只需要在这巷口上做足章,就不愁没人往巷子里走。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对这个巷口,好好改改。

“把工匠全到这里来。”

小安连忙跑进院子里,把一伙十来个工匠,都叫了出来。这些工匠一个个精神的很,这完全是因为东家许了厚利,否则这时辰,他们不可能还守在这里。

苏三看了一众工匠道:“你们跟着我,我说的,你们都记下!能不能做,多少钱做,你们自己心里都要有个底,呆会咱们再定价钱。”

见众工匠点头,苏三便指着这巷口道:“这里,要立一个石牌坊!牌坊上要写四个字‘霸王别姬’!牌坊要高三丈,看起来要大气!”

又指着巷内的道路道:“从巷口到院门的路,要重新铺,全部用与御街上的麻石一样的规格!路两边要有石雕引路,沿着巷子,一直摆到院门口。”

苏三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走到院门前道:“门要加宽到三丈,要做铜钉紫红大门!门前再立两头大石狮!”

走进院子,院子里都点起了灯笼,虽看不仔细,但也能看出原建筑的大概!建筑倒还算新,就是屋子的格局,是住人的格局,并不适宜开店。

因指着院子道:“从院门到正堂的院子里,铺一条宽三丈的青砖路!路两边的杂物,全部清空,铺上清一色的草皮。”

走进正堂后,苏三指着通往两边的侧厅的隔墙道:“两边的隔墙,全部打掉!地面也全部铺成统一的样式。左边按通行店铺的设计,摆柜台,柜子!右边用屏风隔成会客区!正堂我站的位置,要做一个大花台,花台上要摆满盆景!”

苏三说完后,让众人在正堂坐下,这才道:“刚才说的那些,必须在七天内完成,只有七天!工程大,任务多,也不是哪一个工匠可以吃得下的。也不是你们这十几个人,就可以吃得下的。门外算一块!院门与院子算一块!正堂内的工程,包括地面,包括砸墙,还有一应的摆设,也算一块!这三块,你们分开定个价出来。”

“这位东家,七天时间太紧!”

“觉得紧,可以不接这个活!”苏三眯着眼道。

“巷口立牌坊要衙门里请准,这事很麻烦!”

苏三应道:“衙门不准立,算我的。”

“时间太紧,就要人多,人多工价可就要高!”

“所以说,你们先定价钱。建议你们相熟的先团在一起来接这活,一块一块地接,不要贪多!先说门外那一块。你们哪些人,准备接!”

下面的工匠凑在一起,议了一翻,立时分做了三派。却又似乎有了默契一般,并不一窝蜂地上来抢。只有一派上前道:“我们接外头的那一块!”

“包工,包料,七天,多少钱?”

几个人又小声地议了一会儿,最后报了个高价:三千两!

苏三也没允诺,也没有反对,便又道:“院子里,院门那一块谁接!”

另一派上前,也报了三千两的高价。

最后一派,自然是准备接正屋里的,因许多都估不准,报得更高,达到了千两!

苏三听完了众人的话,并不接腔,而是对苏兴与小安道:“他们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就这么定吧。兴哥儿带着小安,今晚就与众人结契!契约里要约定,晚一天,便扣总款的一成!明天一大早让他们找保人,地保出保约。保约拿到后,材料钱就可以先借给他们!”

这才对众工匠道:“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听到,不用他们垫付材料钱,都十万分地高兴起来,哪里还不同意的。

“赶工却不能短料!你们三派做工的匠人听仔细喽!谁要是偷工减料,那谁那边的工钱,就要被扣出来,给举告的人。这可不是开玩笑,不要到时候再来哭求。”

“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东家放心好了!”

“没有最好!你们准备吧。兴哥儿,小安,这几天,你们多盯着点。”苏三说完,便转身回苏府去了。

若是只为了开一家旗舰店,原本是不用这么急的!但是听潮轩上都分站开建在即,资金的缺口还是很大,他急需一大笔银子进来。这笔银子,他准备着落在‘霸王别姬’的代理费上!虽然代理费,只是暂时押在他这里,但是于目前来看,却无异可以救他的急。

早一天把旗舰店开起来,便可以早一天坐地收钱!

先是金陵府的代理权可以卖钱;紧接着还会有许多闻到钱腥味的各府路的商人,都会来给他送钱!有了这些钱,他不仅可以把听潮轩迅速地壮大起来,而且与此相关的军械生产,也要择机开始筹划。

他需要很多钱,最少也要上百万两白银的钱,而且几个月之内,他就要把这些钱给变出来,然后一骨脑地再花下去。

看起来很多,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正在着手布置另一件大事!只要这件大事成了,短时间内,他就不会再为钱的事情操心!而这件大事,与任记,与霸王别姬,都有着割不断的联系。

安排完新店的改造,随后一段时间要做的事情,就全部都在计划之了!

每天查小}说就来ω}看邸报,阅读听潮轩的呈情,是例行要做的。除此之外,还要尽可能地抽出时间来,与苏一讨论成都府的诸多事宜!

培训的进展自然也是十分的顺利!苏三感觉这几天说话说得特别的多,以至于嗓子都说哑了。

学员们看到苏三这么用心,早已感动!而苏三给他们认知上带来的冲击,也让他们意识到什么叫浅薄!

越无知才会越自大,越知道的多,越惶恐!虽然培训只是这几天的时间,但回头看看几天前,他们才明白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明智。

现在,他们是一个个地憋着狠劲,想多学一些,多听一些!他们的情绪一度达到极度狂热。甚至感觉:苏三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反对苏三就是在与自己的将来过不去!

连苏三本人也不得不承认,学员们的态度有些疯狂!但他不介意让他们更加疯狂下去!只有狂到极致,才会有质的改变;只有离原本的自我越远,就越能清楚地看清自我。

七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正好是一个思维习惯养成的最短时间。只要所有学员足够用心,那么他们就可以在这七天里,形成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基础!有了这个基础,在以后的日子里,所有学员都可以从这个全新世界观出发,对事,对人,都会有新方法,新思路!

到那个时候,每个人绝对就会有一片新的天空。这也是此次培训的终极目的!

当然,要达到这个程度,那是比较难的!可就算他们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也会在极大的程度上有所改变!

只要有改变,只要自己的思想对他们有一点点的触动,那也将深刻地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

他不可能奢求,每个人都会有巨大的变化,但他坚信,每个人都会有变化。

当第一次大家还是扭扭捏捏地被自己逼到街上去跑步,并在人家的指指点点下,硬着头皮,红着脸跑回来。变成现在,无视人家的指点,还可以大声地喊着口号,昂首挺胸,阔步前行。

他便知道,一切的变化,都只在潜移默化之。

培训的第二天,任命苏一前往成都府的旨意,明发了。整个苏府,顿时又回复了热闹。

苏一虽然没有把上门道贺的宾客拒之门外,但说话行事之间,却多了几份淡然!每与苏三交谈一场,他的思想便会改变许多。很多之前想得到的东西,如今看来,却有些可笑!很多此前在眼里,看起来很模糊的东西,如今看来也变得清晰明朗。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保持心境上的最高层,对身边所有的事情,便都会一切了然。’这是苏三的原话。

苏三仿佛有种看穿世事的明悟!往往一眼之,便可直击事件心。救自己出狱,平息谋逆案,智谋成都府之职!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跳出了苏三的控制?

让苏一感到庆幸的是,他是苏一,而苏三是他的弟弟!

至此,苏一已经在心里彻底地服了苏三!因此,苏三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想了又想,反复地咀嚼!

有时,他是真不明白,苏三的小脑袋瓜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新想法,妙主意。

比如说:摊丁入亩,一条鞭法,各项改革,……

这些难道是普通人,靠着脑子空想,便可以想象出来的吗?苏一不明白,也想不明白,苏三怎么会有这些想法!他只知道,聊得越深,他就越吃惊,越服气,受益越多!

最后他终于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他知道的,苏三基本全知道,他不知道的,苏三也大多都了解!他已无法理解苏三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因此剩下的,也只有一个顶礼膜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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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过,这件大事对苏三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早在苏三的料想之。(请记住我)(_泡&)

封原两国和亲的事情,已经有了最新的进展!

稍稍让苏三有些意外的就是,娜仁格日乐既没有选赵广,也没有选赵允,而是看上了他们的父亲,当今的皇上。

娜仁格日乐,居然选了皇帝为和亲的对象。

并且放言,非皇帝不嫁!若是不嫁给皇帝本人,那原国就拒绝和亲!

这下,事情便弄得有些大了!

皇帝开了口要和亲,自然是缩不回去的!君无戏言,说了和亲,便要和亲,再不能出尔反尔!

可,这和亲,把皇帝本人给扯进去,却让皇帝有些无可奈何。

娜仁格日乐的态度坚决,非皇帝本人不嫁,便已经把破坏和亲的主动权,交到了皇帝的手!皇帝要么娶了娜仁格日乐,要么就出尔反尔破坏和亲。

对赵普而言,这是进退两难的!

多一个妃子,赵普自然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但赵普一来不想与儿子抢女人;二来也不想成了原国大汗奇可恩的女婿。他好脸面,讲孝悌,自然就很为难。

苏三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想到了赵普此时的境地,猜到皇上心此刻的想法!也从这一意外的变化之,洞悉了娜仁格日乐的用心。

对娜仁格日乐而言!选皇帝,而不是选皇子。正表明,娜仁格日乐不想嫁进封国之心,昭然若揭。

说起来,苏三倒也佩服娜仁格日乐的用心!他虽然已经算准娜仁格日乐一定会表面上同意和亲,随后在私下里设置许多阻碍,阻止和亲变成现实;但他却没有想到,她会拿皇帝做这个挡箭牌,而不选择,对她言听计从的赵广。

让他佩服的是,用皇帝做挡箭牌,确实是最佳的选择!

成了皇帝名义上的‘妃子”为了避嫌,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宫;这是其一;打着皇帝未过门女人的名头,太子与吴王,甚至众大臣,也别想多管她的闲事!她在金陵必将获得更大的活动空间。

而她的计划,也一定是先出宫再回国无疑!

只要皇帝同意了和亲,那谁也无法阻止娜仁格日乐的回归!原人自然不会同意高贵的公主,直接在辕所里便嫁到了封朝,而爱面子的皇帝,只怕也不会同意这么草草地就娶一个外邦的女子。

封朝和亲的目的,是在向京人示威!所以,必然要大张旗鼓。怎么刺激京人的神经,便要怎么来!说穿了,朝廷就只是想要这个和亲的名,而不是想要这个和亲的实。

否则满朝的武,谁也不是傻子,难道没有一个人看出,娜仁格日乐极有可能回到草原后,就永远都不可能回到封朝吗?

大家都只是想要一个名而已,这就是事件的本质。所以,事情的结果也呼之而出了。赵普再任性,于这种大事,说不得也要做一回别人的女婿!而奇必恩就算再心疼女儿,也只能暂且隐忍,让女儿背上和亲的婚约。

这一整件事,唯一受到伤害的人,谈得上损失的人,便只有娜仁格日乐。只要封朝没有亡国,只要赵普还活着,她虽然可以一直把婚期拖延下去,但却无法摆婚约的束缚!这对一个女子而言,是一种极大的牺牲!

苏三在想,只怕此时娜仁格日乐心里想的是:也许几年之后,封朝皇帝就变成了阶下囚,到时这种名存实亡的婚约,还有什么用处?

另一个让苏三佩服娜仁的地方,便是娜仁格日乐的精神!

一个女人,一个可以说还是极年轻的女人,为了原国,可以不计较个人得失,这就难能可贵!孤处异国,尚且运筹帏幄,也当得起一个‘奇女子’的称呼,自然也值得他从心底里敬重。

可是,这样一个女人!他却不能不下手除去。

曲意获得赵广的好感,谋取在金陵的活动空间;和亲之事出现后,又能迅速转变思路,偏要嫁给赵普,此一系列的举措,娜仁格日乐可谓有谋有略。

处事果断,手段多变,知已又能知彼,这种独挡一面的格局,就是于他而言,也不惶多让。

可惜,她是奇必恩的女儿,原国的公主,她热爱着她的国家,并愿意为她的国家牺牲名节,甚至可以献出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朋友,那就一切好说,若是敌人,就只能越早除去越好!

她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朋友吗?

苏三觉得这个答案是显然易见的!

不论是站在封朝的立场上,还是站在自己本身的立场上,他都不认为,娜仁格日乐应该平平安安地回到草原!原国,必将是他今生的大敌。

或许一场‘京人’对娜仁格日乐的刺杀,可以搞定这一切;或许一种慢性毒药,可以破坏她的神经,让她永远神志不清。虽然有些可惜,但事实总归是这么残酷。

他已然走到了现在的这一步,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有时候,有些手段该用,还是要用的!死亡即生存,敌人的死亡,才是最大可能的生存!既然已经把原国设想成了假想敌,那一切都不可以姑息。

这些都是苏三在听到消息后,心里产生的想法!事实上培训这期间,也有许多小事发生。

济老本想早点与周太妃见上一面的,但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个见面的时间往后拖一拖。虽然苏三告诉过他,皇帝说过,不拘着他进宫探望的话,但他明白,能进宫一次,那都是天大的恩典!就算皇帝准许,他也不能多进去。

因此,他想等周盈盈的培训结束,靠近年关边上,再一齐进宫!

新店的改造也进展神速!

最高峰时,现场的工匠一度突破了百人!听说三派工匠,共推了一人做总调度,把各项工程的进度都做了严格的进度控制!从早到晚,一天十二个时辰,整个院子里都热火朝天,工匠轮翻地进场,时时刻刻地保证着工程的进度。根据小安的回报,估计用不到七天,新店的所有改造,就全部可以完成!

玉儿这些天,也没有闲着。没有参加苏三培训的姑娘们,都在厨房里接受了玉儿的培训!玉儿算是好好的过一把为人师的瘾!

不过玉儿学手艺的灵性很足,教的时候就没有系统了!她教学的方法是最简单的,最直接,也是最笨的。

那就是我做着,你们看着!不明白就问,不懂就说。于是,姑娘们在厨房里就以玉儿为心,围着玉儿团团转,玉儿洗个菜,后头都跟着一大群的人,实为苏府一景。

听潮轩最近几天,也掀起了学习的。

对于听潮轩内部的学习活动,苏三并没有直接参与!虽然看起来听潮轩的事情,远比霸王别姬的事情要重要的多。但事分轻重缓急,听潮轩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到不急在这一时!何况,他也不希望眼下,自己与听潮轩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现在的听潮轩,还不稳定!他的身份,还不适宜曝露。

唐超已经按照自己的吩咐,对金陵分了片区,分设了几个情报站。并按照要求,在几个站之间进行比赛,看哪个情报站的工作效率最高,收集情报的能力更强,获取情报的方式更安全。

还别说,倒是意外的获得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金陵那些对自己成为科举主考官不平的学子们,在许伟等人的组织下,已经秘密地开了几次小会!

苏三并不相信这些金陵的学子们,能弄出什么大名堂来!但是从古到今,学子们都是最冲动,最容易被人利用的,万一这些学子们,被朝廷的有心人利用,这也算是一个不安份的因素。所以,苏三便告诉唐超,这条线索要跟下去,要发展一些成员,潜入到这些人的内部,获得第一手的资料!

这件事情吩咐下去后,苏三也没有过多地去关注了。听潮轩要打进金陵学子的内部,需要时间。而学子们就算有些举动,那也不会在年前发动,就眼前来看,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在培训的第天晚上,开始下了起来!晚上结束培训的时候,院子里就薄薄地铺了一层盐粒子一样的雪子。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早已是白皑皑的一片!

天地之间,全部铺成了白白的一片!而且,雪还在不停地下。

早上起床,院子里所有参训的学员,看到这情景,早就兴奋的大叫起来。满院子里踩雪,又捏成雪团,漫无目的地乱扔!欢笑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苏三在自己的西院里已经练了一会拳了。他看着这雪,心里冒出一个非常特别的想法。那就是太极拳,好不好在冰上练习?在平滑的冰面上练习太极拳,会不会使太极拳更轻灵?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试一试,但没有现成的冰台,恐怕只能今天制作一个,明天早上才能试了。

见早训的时间快要到了,苏三便走进了培训的院子。迎面而来的雪团,差点让苏三的脸上开了花,好在苏三的身手不错,看到一道白影,下意识举手一抓,雪团便抓在了手里。

吓得扔出雪团的虞凤吐了吐舌头,一个劲地往周盈盈身后躲。苏三感觉虞凤是越来越年轻了,看到她这么快乐,他心里不由感到暖暖的。他自然是希望跟着自己的女人,都能如此轻松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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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请记住我)”张工一声大叫,站在院子正!今天是张工所在的梅花组,组织集合。张工这个梅花组的组长,自然是责无旁贷地担起了集合的重任。

所有人一见苏三进了院子,早就收了笑闹,不等张工喊集合,便早已开始站队形了。

学员们的动作都很迅速,这归结于每天早晚三次的纪律养成训练!虽然苏三认为,学员们的动作远远达不到他理想的标准,但一大帮女孩子,能被他练成这般规矩,他心里,其实还是有成就感的。

“全体都有!报数!”张工扯着嗓子喊道!

“一,二,三,四……十一,报数完毕!”

“全体立正!”张工又叫道,随后半转身对苏三行了一个军礼道:“报告苏三先生,全部十二人,实到十二人,所有参训学员业已到齐。请指示!”

苏三表情严肃地回了一礼道:“归队!”

张工不紧不慢回到排成两排的队伍当头,与一众学员一样,摆好姿态!

“稍息!说两句!”

“立正!”

“昨天许多学员都流了泪,但无疑昨天又是大家最快乐的一天!生活总是有许多坎坷,每一次经历也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永远不要抱怨过去,永远要珍惜现在,永远要心存希望!只有如此,生活才会精采。今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苏三扫了众学员一眼,心颇多感触!只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缠!“该结束的,终究会结束。只要大家没有浪费这几天的时间,那就算培训结束了,培训的精神还会永远沿传下去。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努力,也很用心,苏三感到很欣慰,希望你们可以更加努力地完成今天的培训项目,并在今后的生活,一直保持住这种积极乐观自信自强的态度!”

众学员静静地听着苏三的话,就算雪花飘进了脖子里,也没有人动一下!他们对苏三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若是他们没有认真地听苏三的任何一句话,他们都会感到内心不安。

“今天苏三亲自带队,开始我们今天的晨训。全体都有,高唱我们的培训之歌!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预备唱。”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培训之歌,培训之歌,教会我!不怕劳累,不畏困难,方法总比问题多……”

一曲节奏明快的培训之歌唱完,苏三大声叫道:“你们的口号是?”

“向前向前向前!”

“你们目标是?”

“辉煌辉煌辉煌!”

一摆手苏三叫道:“全体都有,向左转,起步跑!”

所有学员都跑动了起来,一边齐步跺着脚,一边嘴里齐声地哼着:“我们是:新一代的开山怪,我们什么都不怕;以前不幸都忘掉,不远的将来更美好;没什么可以阻挡我,一切的一切我来闯!你若是不相信,让我们一起比比看,谁也不会比谁更差,你能做到我更棒!呼哈。”

男男女女两行队伍穿过苏府的院子,在下人们见怪不怪的眼光,跑出了大门,跑进了街道,跑进了风雪!

“大点声!”苏三跑在队伍的侧面,扯着嗓门叫道。

“我们是:新一代的开山怪,没有什么我们不敢做。掩藏本性最可耻,扭扭捏捏太无聊。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做怎知对与错。全部收获靠努力,三分靠天七靠人。不论过去与将来,自强不息是根本。我们一定会成功,不败之念心永存,爱信不信我相信,明天的一切属于我!呼哈。”

两行队伍穿过了一条一条的街道,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踩在了厚厚的雪地里。嘹亮的歌声,穿透了飞雪,表达了所有参训学员,不屈不挠的意志!

雪,正是检验他们决心与意志的最佳工具!

娜仁格日乐静静地站在沿街的二楼上,她从窗子里,看着苏三领着两行整齐的队伍,从窗子下经过,随后渐渐地越去越远。终于连声音也渐渐消散在早晨空空荡荡的街头。

轻轻地合上窗子,娜仁格日乐才转身坐到火炉的旁边。

香喷喷的奶(子),已经在火炉上发出‘咕嘟咕嘟’声音!使女缓缓地给她倒了一杯奶(子),才恭敬地退后。另一边,毕力塔与毕力拓正垂手站在了一起,等候格格的吩咐!

娜仁格日乐端起奶(子),并没有喝!而是捂在手里,暖着手。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最后仍然放下,问两名护卫道:“你们看呢?”

毕力拓道:“尊敬的格格!虽然这些人,只是一些女人,并不是真正的军人,但从他们表现出来举止和动作的统一程度来看,教他们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毕力塔深有同感地点着头道:“有人看着笑,有人看着跳,有人看门道!若真是那个苏三教出来的,那这个人,确实是个人物。毕力塔只凭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就可以看出许多门道。”

娜仁格日乐又拿起杯子,捂了起来!

“那就杀了他!”娜仁格日乐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同时轻轻地呷了一口奶(子)。

毕力塔与毕力拓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同时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苏三这么个小人物,为什么让格格动了这个心思?可是他们并没有把这丝疑惑说出来,而是同时一捶胸道:“是!”

娜仁格日乐看着炉火。

有些人,就像这炉火一般,没有燃起来的时候,要小心地呵护,生怕它熄灭!而当炉火正真烧起来之后,连护着他的人都要退避三舍!

一个深得皇帝信任的人,虽然眼下还没有完全烧着,但却拥有越烧越旺的潜质。这样的一盆火,她是不会让其为整个大封朝保温取暖的。

火在很小的时候,可以轻而易举的扑灭;火一旦烧起来,想灭也灭不掉。

不可预见的变数,她没有办法事先去解决!但可以料见的趋势,她一定要千方百计揪断。

苏三必将成为她的劲敌,这就是趋势!苏三这盆火,若是烧旺了,对原国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坚信:事情都是由人做的!

有些人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有些人会把事情办得很差。要她来选择的话,会做事的人,要留给自己;不会做事的人,要留给别人。

很会做事情,又不跟自己的人,要除去!

而眼下,这个很会做事的人,就是苏三!而苏三只怕不可能为原人所用,所以苏三必须死!虽然她已经知道,那个让她在任记那么难堪的人,正是苏三!但除他之心,与个人恩怨无关,要怪就只能怪他生在封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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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里图这两天,还是窝在辕所不出门吗?”娜仁格日乐决定把这件事与除去索里图的事情放到同等重要的位置上来,但索里图从那天到过任记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辕所半步!京人的辕所防备森严,辕所内又高手众多,要隐进去杀死索里图,是不现实的。(请记住我)

“是的!”

娜仁格日乐不想坐等时机出现,细细地想了一遍道:“过几天,便是封人的春节,这是一个重大的节日!我们有礼品送给皇帝,京人也必然会有。索里图必然要为此事进皇宫一趟,这就是一个机会,我们或可有半道而杀之。”

毕力塔答道:“困难有三!一,索里图必然是白天进宫,这样一来,咱们不可能大张旗鼓;二,这段时间,京人颇受封人敌视,京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索里图出行肯定会带上众多护卫,我们若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机会,必然反受其制;三,能执行这一任务的人手没有!乌总哨那边的人手,抽不出合用的!而这件事情,又必然需要能手,而且不能用辕所里的人。”

毕力拓也应道:“若是仓促出手,没有杀死索里图,很可能会失去再次动手的机会!”

看着兄弟两人反对,娜仁格日乐轻轻地一笑,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轻轻地道:“在本格格看来,这些困难都不是困难!”

毕力塔与毕力拓并不接话,而是静静地候着娜仁格日乐往下说。

“不能大张旗鼓,那就不要大张旗鼓啊!刺杀又不是打仗,所以,这不是困难;担心索里图会带许多护卫也完全没有必要,他要是不带护卫,那也不叫刺杀!但本格格想,索里图也不会带太多护卫。他敢一个人往任记跑,就必然是一个大胆的人,所以这也不是困难;至于没有执行任务的人手嘛,你们看,本格格亲自动手,行不行?”

“不行!”毕力塔与毕力拓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不行!近身刺杀本格格倒还差些,用箭,本格格还是拿得出手的。”娜仁格日乐慢慢地说着。

岂止是拿得出手,娜仁格日乐的箭术,不能说是百步穿杨,可百发百,还是十拿稳的。若是在沿街的建筑里埋伏,只需窗子开一条缝,娜仁格日乐绝对的成的机会,可以射目标!

但娜仁格日乐限于气力,不能拉硬弓,所以用箭的杀伤力,十分的有限!很可能一箭射了要害,却仍然不能使索里图毙命。不过,这一点可以用毒箭来弥补。辕所里便备有一种致命的毒药,只需把毒事先喂在箭尖上,那击杀的成功率,便会直线上升。

刺杀者隐在屋子里,由于光线的原因,外面骑行的路人是很难看到沿街屋子里的情形!在这种情况下,依娜仁格日乐的箭术,若是事先静候在屋子里,成功的机会,倒是很大。

只是,他们不能让娜仁格日乐冒这个险!

他们受大汗的委派,又得大将军思图哥的重托,怎么敢让娜仁格日乐冒这个险。就算娜仁格日乐能顺利地刺杀了索里图,可万一她脱不了身,那麻烦可就大了!

再想深一些,若是娜仁格日乐被京人堵住,当场击杀!那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回原国?

“这就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就算是行,格格也没有必要亲身犯险。格格千万以国事为重。”毕力塔也顾不得拂逆格格的意思了,强烈地反对道。

“杀索里图,就是国事!索里图一死,京人只会把这笔帐算在封人的头上,这也间接促成盟约的形成。你们有没有想过,索里图在封朝多年,一旦战事起来,索里图必然从军参赞!以他对封朝的了解,对封国并不是一件好事;对封朝不好,那就是对封原联盟不好。战事一起,我们不能让京国很快就灭掉封国,而是希望封人可以拖住京国,给我们争取到更为有利的攻击条件。”

“那也不用急在这一时,也许有更好的机会?”

“更好的机会?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永远没有更好的机会,只有把握眼前的机会。而且,就算有再好的机会,你所说的那三个困难都会在。这次没有人手,下次就会有人手了?因此,只有本格格亲自动手,才最有把握。”

两人自讨说不过娜仁格日乐,却仍然不肯同意娜仁格日乐的决定。

娜仁格日乐其实可以直接命令他们,来执行自己的刺杀计划;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想让两人从心底里同意自己的计划。只有心甘情愿地配合,才不会出现阻力。

因笑道:“你们应该是担心娜仁的安全?若是娜仁告诉你们,本格格的计划,没有后顾之忧,你们还会这么反对吗?”

没有后顾之忧的刺杀计划?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再看向娜仁格日乐。

娜仁格日乐便把自己刚才想到的,不是很具体的想法说了一遍,才道:“这个计划还不成熟,但依着这个思路去做,再不可能会出什么意外的状况,一切的事情,都会在掌控之!若事不可为,也可以随时可以止计划。这样一来,你们还反对吗?”

毕力塔与毕力拓互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坚决了!

娜仁格日乐便接着道:“不过,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提前知道索里图什么时候进宫!否则,我们没有时间安排。”

两人沉默了良久,心知娜仁格日乐之所以提出这一点,就是在最后给他们一个同意的机会,其实娜仁格日乐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是很容易可以解决的。

毕力塔于是道:“这件事情,乌里木总哨大人一定有办法!”

娜仁格日乐笑了笑,既然毕力塔给出了这个答案,那表示两人已经不反对自己这个计划了。便轻轻端起放在火边偎着的奶(子),静静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使女上前把电脑访最快}窗子推开。娜仁格日乐便静静地立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飞雪。此时,她不由想起了草原上的冬天。

如今的草原,也早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吧?今年自己不在草原上,牧民们过冬的牧草都准备齐全了吗?等春暖花开,水草肥美的时候,应该就是大战之年了吧!

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雪的行人渐渐变多,看着苏三领着人,从楼下返回,娜仁格日乐才轻轻地泯了一口,早已冰冷的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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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力塔与毕力拓,对着娜仁格日乐的背影行了一礼!默默地走下楼。(请记住我)毕力塔让毕力拓负责辕所的安全,自己则换了一身油衣,把头脸都遮掩好,这才从后门走到街面上。

苏三带着跑步的男男女女们,从毕力塔的身边穿过!毕力塔还能清楚地听到这些人大声地哼唱!

‘呼哈,呼哈的,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毕力塔立在街边,看着这些人从身边跑过,心里却想着他们哼唱呼哈的意思。

不过,毕力塔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明白。因此,毕力搭摆了摆头,并不理会路人的指指点点,而是细心地看看有没有人跟着自己,确定没有人跟着的时候,这才紧紧了围脖,朝另外一个方向急行而去。

家家户户都在扫雪,街面上的行人虽然越来越多,但热闹劲还远没有开始!毕力塔走到御街唯一的皮毛店,便钻了进去!

这间皮毛店专门经营皮草!也代客人制作成衣。作工精细,要价不菲,在金陵开店也有几年的时间了!

这得感谢京人给皮草成衣带来了生意,那些同样发源于草原的京国贵人们,冬天都要穿皮草!因此,封人也开始喜欢上这种能御风寒的衣物。只要家里有条件,都以置上一件皮裘为喜!

因此,每年到年底这一两个月,便是皮草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名贵的皮草,有时候买出去一张,就能抵得上半年的店租。珍稀皮草,有时候是万金难求!

皮草店掌柜,一边高声指点伙计们清扫门前的雪,一边用一块白布用力的擦拭柜台!实木的柜台被擦得油光光的发亮,掌柜的却仍然不满意!一个劲地用力擦。

柜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用桦木撑开的动物毛皮,柜台里,更是一叠一叠地码着许多皮毛,货品倒是极为丰富。

“哟!客人早啊。”看到毕力塔从风雪里走进店内,掌柜的连忙收了手里的白布,打了个招呼!

毕力塔全身团在一起,捂着声音道:“前几天订下的皮衣的,做好了吗?”

“是哪天订的?票据带着了吗?”

毕力塔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头!掌柜的接过去看了一眼,便笑道:“做好了,做好了。客人里面请。小二,进来照看一下!”说罢引着毕力塔走到里面的一个隔间,把门关上。

把围脖从脸上摘下来,帽子也摘了下来,毕力塔给掌柜的行了一个抚胸礼道:“乌总哨!”

乌里木也抚胸回道:“格格的信,已经送出去了!不出意外,绝不会比封人慢!最近城里不太平,好像突然多了许多人在刺探消息。我怕是京人那边的动作,毕护卫要多加小心一些,若是格格有个闪失,那绝对是草原人的恶梦!雪山上的女神是不会原谅我们的过错。”

“嗯,毕力塔和毕力拓一定会紧随格格左右,好好保护的!只是?”

乌里木眉尖一挑,看着毕力塔!

毕力塔便把娜仁格日乐的计划小声地说了一遍!

“那怎么行!绝对不可以!”乌里木听了半截,便断然否决!

毕力塔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只好道:“要不您去劝劝?”

乌里木不安地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心知娜仁格日乐真要是起了意,一味的阻挡,只怕会更坏事。想想连大汗都没有办法违逆格格的意思,自己去劝只怕也是白搭。

便道:“索里图的行踪我来想办法!格格那里,毕护卫再劝劝吧,万一时机不成熟,一定要随时止!”

“随时止?只怕,就这一点,格格也不会听我们的!”

乌里木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道:“好吧,我呆会就去安排!估计京人送礼,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这样吧,你看店前的告牌为号。若是用挂了空告牌,那就确准在第二天。若是挂字牌,就是没有确准的消息。若再有变化,我才会派伙计去辕所送皮件。”

毕力塔点了点头,把脸围了起来,接过乌里木递来过的皮件,又把帽子戴好,低着头出门,钻进了雪里。

乌里木送毕力塔到门前,看到毕力塔离开,才重新进到后院自己的房!紧紧把房门锁好后,又走到墙角,拉起一块地面,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可进的洞口。

别看洞口小,但洞口下面,却别有一番天地!

乌里木小心地钻了下去,洞口下有一方石室,石室里,零零散散地集着几个人!有人在小声地说话,有人则在睡觉。

几个说话的人看到乌里木下来,便止了说话声,恭敬地垂手侍立!

乌里木走到几人近前小声地道:“索里图会进宫送礼!我需要知道确切的时间。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几个人点着头道:“应该不会太难!”

格拉苏尔在封朝生活多年,封国语与京国语甚至比原语还说得利索!是原国在封国情报总哨最核心的成员之一!化为名陈原的他,为人谨慎,胆大心细,非常善于交际,刺探过许多重要情报!

陈原道:“京人辕所里有个封人采办,姓李!京人专门请来置办物品的。这人好色,与属下已十分熟络。他应该知道这个确切的日期!”

乌里木点点头,对陈原道:“此事关系重大!是格格点明要掌握的重要信息,这个信息,关系到一次重要的行动。”

陈原紧了紧脸色,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乌里木便又对众人道:“既要消息准确,又不能让京人有所察觉!不要掉以轻心。”说完后,乌里木又仍旧回到地面上去了。

陈原与其他几名总哨里的成员稍稍交换了一下意见,觉得应该多头出击,以免出错。京人的那个李采办,狡猾精怪的很,万一说了假话,或是有了察觉,那就不好了。

讨论了好一会手机}}儿,商量了好些主意,这才各忙各的,按照不同的方法,去收集消息。陈原穿过一条地道,从另一边钻到地面。

这里是另外一间屋子!

屋子的主人是合法的封人身份,陈原公开的身份,便是主人家的管家。陈原边往街面上走,边想着怎么去找那位李采办!

从上次闲民围堵京人辕所之后,京人对辕所的控制加强了很多!对人员的进出,控制的很严格。就连内部人出门,都要统一登记,并且约定好大致回来时间。

所以,这位李采办出门也受到了限制,以前很容易碰到李采办,现在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碰到的。

仅管这样,陈原还是希望可以在街上偶然碰到!可惜运气实在是不好。在街道里,来来回回地逛了几圈,再也没有看到李采办的影子。

坐到茶馆里暖暖地喝了一杯茶后,陈原便拿定主意。既然找不到这位李采办,那就找上门去好了!

李名一早爬起来,看到外头早已落白了,而且雪还在不停的下,便干脆又脱了衣服,仍旧钻进被窝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起来那会儿,还感觉很困!可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让这下雪天给勾引的,心竟然生出许多感触来。这些感触,多半是在为自己这些年的遭遇鸣不平!

想想自己这些年,也实在是运气不佳!先在一户名绅富人家开私塾,教几个刚刚启完蒙的孩子念诗书。一年拿着几十两的教书钱,吃人家的,睡人家的,倒也自在!可没两年,家主死了,家人闹分家,这私学也就散了,自己就只好自谋生路。

悠闲了几年,坐吃山空后,好不容易谋在一个小官家里,做些代为打点钻营的事情。原本以为自负才学,又有许多手段,跟着官家,一定可以有个长远的出路,不想这官也是个短命的,堪堪钻营到一点眉目,却无福消受,一场病给害死了。

好在,自己结识了一些人脉,求人托进了武陵府林大人家下做个帮衬,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开始在林海录林大人身边帮着处理公务。靠着林大人,还以为这下一定可以安若泰山,或可谋个出身,但没有想到,这林海录也靠不住。

这姓林的,吃饱了没事做!做什么不好,偏偏要与钦差大人做对!这下好了,把性命也搭进去了。还连带着自己也倒霉,不敢堂堂正正地扬名。

白混了这些年,现在连名字都不敢往外头说。还好自己悠闲的那几年,跟着一个京国的商人,学会了京国语,可以与京人沟通,才得以混进京人的辕所里混个日子。

其实,这日子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担心连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失去了,自己这段时间,算是绞尽了脑汁为京人采办!东西买得既快又好,而且还不从私扣余钱,就想着能得到京人的信任,稳定了下来。

并且希望,这次可以长久下去!

心里感叹着这些,精神也渐渐地松散下来,这才又呼呼地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门外有人大叫道:“李名,李名。在不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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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名正在睡梦被惊醒,吓了一跳!一边从被子里跳了起来,一边装着很自然的声音道:“来了,来了,等一下!”

飞快地把棉袍穿上,又把鞋给套好,这才飞快地跑到门前,却不急着开门,而是把表情放缓,神情放轻松,腾出一些功夫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把门打开。(请记住我)()

叫他的人,是辕所里的采办管事!自己刚进辕所的时候,采办的事情,都是管事的出钱,自己跟着杀价;现在,管事的已经不再跟着了,要买什么,直接叫他去办,要钱用,先在大帐上借支,回头销帐便可。这也是近一个月来,他拼命干出来的信任。

“是管事啊!怎么,年前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买齐吗?”李名有些纳闷!该买的东西,都采办好了!难道还漏了什么东西不成?

“上面要额外给太子送一副字画!这事情,你比较拿手,麻烦跑一趟。”管事的笑道。对李名挺客气,并没有指使的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李名可不会因为管事的好说话,便趾高气扬。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若是没有实力绝对压倒对方,还是低声下气一些比较好。“只是,上面有没有什么要求?若是就这么去采买的话,还真不好下手。”

“倒是有些要求!”管事挠了挠头道:“虽然是送给太子的,但上面的意思是,不要太费钱!古字画就不要选了,十两银子之内的就行了,最好是那种仿名家的画本。至于内容嘛,最好是选人物画,有美人的那种,或者有嫁娶内容的也好。”

李名有些为难道:“这个可不太好找,可能一时半会找不着。”

“没关系,慢慢找!”管理的笑道:“你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找,只要今天把这事办好了便行。你们封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功夫不负有心人嘛!一定要找到,而且就只能是今天,因为明天上面就要用。”

“还是管事的跟着李名一齐去吧?李名怕拿不准,再买错了浪费银子。”

“不怕!我去了也是白搭,于这些又不懂。再说手头上还有一些事,也走不开。你去吧,就算买错了,也不会怪你。”

李名在心里腹诽,‘你有个屁事,还不就是看到这么大的雪,不肯出门而已!”脸上却恭敬地道:“那李名这就去。”

管事道:“这都大半个上午过去了,赶不回来吃饭,便在外头吃吧!”

李名又恭敬地应了一声,送走管事的后,李名回房间里拿了油衣帽子,在门下的屋子里穿齐整了,这才出了辕所。

刚没走两步,却听一人在不远处叫道:“李兄!这可真是巧啊,正要找您说话呢,便碰着您出门!”

李名打眼一看,见是陈原。便是一笑道:“原来是陈兄!找李名什么事儿?”

陈原道:“走,咱们酒楼里说话去,这怪冷的天。”

李名有些犹豫。

陈原立刻就道:“这都快午了!再急的事情,还能比吃饭的事情大?小弟在这城里头,怎么说还有点人面,指不定李兄那些事情,小弟吃酒的功夫就给办了。”

李名贪睡,早饭都还没有吃,现在早就饿了,身上一阵阵地发寒。想想今天管事的也没有拘着自己的时间,就先吃了饭再去寻字画也是一样,便笑应道:“得,那就应着陈兄吧!不过,小弟的事情,您可不能推托!”

李名知道陈原手面大,人也认识的多!自打与陈原结识之后,得了他许多帮忙,要不然他那些差事,也办不了那么齐整。毕竟初到金陵的时候,对城里的情形并不熟悉。何况,陈原是少数几个知道他在为京人做事的人之一,再忙的事情,也要虚应一下。

“什么话!只要小弟能帮得上的,只管开口。”陈原一拍胸脯,拉着李名寻了一家酒楼,挑一个僻静的小包间,又点了几个下酒菜,让小二多端几盆火炭来,把小包间里烘的暖暖的,再几杯热酒下肚,全身这才暖了起来。

李名紧吃了几口热汤,大口嚼了几块牛肉,应着陈原干了两盅,直等身上有了暖气,才放慢吃饭的速度问陈原道:“适才陈兄说找李名有事,不知道是什么事?”

陈原笑了笑道:“好事!”放下筷子笑道:“金风楼里来了一批胡姬!嫩得很,长得极水灵,眼睛大大的能勾人的魂,听说还是雏儿,所以特来邀李兄一同前去,‘鉴赏’一番。”

李名最瞧不上的就是陈原这一点—色!

陈原太好色,见了女人眼睛就拔不开,这样的人,难有什么大的作为。不过,听说胡姬确实比原女子要水嫩,而且床第之间似乎也极大胆。心隐隐心动了,脸上却不以为意地道:“屁个雏儿!雏儿哪里轮得到咱们?就算真是雏儿,咱们那点家当,还不够喝茶的。不过,听说胡姬会跳一种胡旋舞,昔年梨园之也有胡姬的一席之地。若是有机会可以欣赏一下,倒也算是一件乐事!”

“极是!咱们今晚就去?”陈原急道。

“不行,不行!最近辕所管得紧,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必须回辕所,再不准出门。”

“那不是闷死了?”陈原讶然道。

谁说不是呢?李名心里这么想着,却笑了笑道:“李名可没有陈兄这么洒脱,想干什么便可以干什么!”

陈原失望地道:“那我就只好找王兄周兄他们去了!李兄可别怪小弟这么好的事情,没有通知李兄。”

李名闷闷地喝了几杯酒,才轻轻地一笑道:“哎,李名也想去解解闷儿,只是身不由己啊!不过,若是今天手头上的事情结束的早,下午倒是有一下午的时间,想那金风楼的老鸨子,有生意总不会往外推的,不用非等到晚上去。”

李名的心,其实早飞到了金风楼,只是李名不想在色饿鬼一般的陈原面前,ω}}Aр。表现出来而已。

陈原连忙道:“对对对,吃过饭咱们就去!我怎么就没想到白天也可以去的?还没有白天在楼子里做过那事儿呢,一定很有味道。走走走,别吃了,现在就去办你的事。”

“卟哧!”李名按住一脸猴急的陈原道:“吃了饭再说,何况我那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的。”

陈原哪里耐得住性子,急问道:“这金陵城里,还没有我陈原办不了的事情。李兄只管说,小弟立马给办齐整喽。”

李名知道陈原爱吹牛说大话,不过也确实能办事。便把自己想买一幅画,并且把附加的要求也说了一遍!

听了李名的话,陈原倒是安静了下来!慢慢地喝了一口酒,这才道:“买幅画,还这么多要求!行了,这事交给小弟来办吧?什么时候要?明天给李兄送过去行不行?”

“明天哪行?今天天黑之前必须买到,明天要送礼的!”

“送礼?几两银子买幅烂画去送礼!京人还真是小气。”陈原笑道。

“嘘!小声点儿。明告诉你,这画是送给太子的,我估摸着京人是既想省钱,又想要面子,所以才说要找仿画的。你能不能办,给个确准的话,能办的话李名我谢谢你。不能办,就不说能办,别再把时间给耽误了。”

陈原拍着胸口道:“啧!什么话。放心,呆会吃过了饭,咱们就先把这事给办了。”

“可别说大喽!这找画的事要碰,再没那么巧的事。”

“什么话!告诉李兄吧。南门里有个老画匠,专门给人造假,仿得前朝古字画儿,几可乱真!呆会小弟领着李兄去,十两银子都不用,让他专给画一幅,要什么款,李兄可劲着挑。怎么样,不会误事吧?”

李名心一喜,却问道:“陈兄认识南门那个老画匠?听说外人根本见不着他的面。”

陈原却笑了笑,神神秘秘地道:“恕小弟卖个关子。到时候,李兄就坐在外间里喝茶,小弟独自进去,准保成事。”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吧!”这回换李名着急了。

陈原一点头,与李名就着桌上的酒菜,胡乱地塞了几口,倒也吃了个半饱,两人结伴出来。陈原路过御街的一间皮衣店,进去问了一下主人家的皮衣做好没有,这才与李名往南门下走了进去。

乌里木袖着手,看到陈原离开,便打开柜台,从装钱的柜子里,取出一块空白的字牌,缓缓地走到店前,把有字的字牌换了下来。随后便立在门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天上往下飘雪。

昨个开始下的雪,下了一晚上,又带今天一上午,这雪却还一点没有停的意思!

“小二,没事就把地上的雪给扫掉,回头再结上去了,最难弄。到头来,还是你们受累。”看了一会子雪,乌里木对着两个站堂的伙计叫道。

毕力塔每隔半个时辰便在城里转一圈,一直到午的饭点,这才急匆匆地回到辕所。

毕力拓在门下见到毕力塔这么快回来了,便小声地问道:“有消息了?”

毕力塔点了点头。急急地换下油衣,走到里面,蹬蹬地上了二楼。娜仁格日乐正独自一人,静静地盘坐在一块皮毛上,手边一个盘子里,盛着大块冒着热气的羊肉。娜仁格日乐,一手拿着大块的羊肉,一手正端着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格格,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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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娜仁格日乐眉尖一挑,却不急不缓地放下手的酒碗,把羊肉塞到嘴边,小口轻轻地咬住羊肉,一摆头,撕下一大块,嘴唇一泯,便把羊肉含进嘴里,惬意地咀嚼起来。(请记住我)

“时间是明天!”

娜仁格日乐轻轻一笑,对着毕力塔摆了摆手。

毕力塔这才一低头,退到楼下。

毕力拓连忙上前接住毕力塔道:“格格怎么说?”

“准备吧!行动就在明天。”

毕力拓的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的手掌里,道:“我去选场地!”说罢,毕力拓急急地出了门。

雪纷纷扬扬地下到天黑,竟然停住了!

七天的培训,也终于落下了帏幕。晚宴上,男男女女们都喝得大醉!

分别再即,一想到以后,这样聚在一起,学习讨论的日子就要结束,所有人都不由地感从来,就在苏府的正厅里嚎啕大哭起来。

酒劲,伤情,鼓着哭声!有一个哭出声来,就再也收不住了,一片一片的哭声,震动了整个苏府!

苏府人听到哭声,都围在厅下往正厅里看。

只见,厅上酒席之间,男男女女们,不分彼此地拥抱在一起!大声地说着话,大声地哭喊着!又看到苏三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抱着这个,又抱着那个,哇哇的痛哭!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我也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啊!

又看到所有人都在大声地说着无意义,却似乎又极动情的话,随后又进入下一轮的大哭!

这场面,吓得苏府一帮大小,一个个缩在厅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们看来,就算办白喜事,死了亲爹妈,也没这种哭法吧!

苏一陪在席侧,也是一脸的泪光!

他左瞅瞅,右看看!眼光从这个人身上,跳到那个人身上,自己也被这氛围所感染!

在苏一看来,原本一向木讷的张工,那么硬挺的汉子,居然也哭得跟一个小孩子似的,抱着苏三的腿道:“先生,先生,不要结束啊,再教教我们吧!教教我们吧。”

看到这些,苏一的心情也不由随着激荡起来!

苏一没有想到,仅仅七天的时间,苏三便可以让这些人,这么容易动情;就可以让他们之间,建立起这么深的友情。

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啊!

苏三这回是真真切切地醉了!他不想与这群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学员们生份,因此也不愿意,拂了他们的心意!只要是敬来的酒,他是杯到酒净。

苏三感到,与这些年青人在一起,自己的身上也流回了青春的血!平时最不易感情波动的他,在这种时候,也在为他们而感动。

这些没有在集体呆过的成年人,在苏三的带动下,享受到了团队的快乐,享受到互相帮助,互相学习的充实。七天虽苦虽累,但大家的情绪,却一直的亢奋。

在培训,他们荣辱与共!他们共同分享!他们努力拼搏!他们团结协作!虽然都是一些游戏,但却给他们打开了另一片,没有见过的天空。

而那些,闻所未闻的知识!看问题看事件的角度!那些培训课听到的内容!几乎是苏三的每一句话,都在震荡在他们的心。

对立统一论;看问题要辩证;空杯的心;筷子的故事;等等等等,每一个命题,都值得他们用一辈子去实践。

他们感到,在苏三的面前,他们简直就是无知的代名词!而从另一个角度去解释,便是他们对苏三绝对的崇拜!

没有参加过类似培训的人,无法理解这种情谊!没有在封朝这种背景下,看到他们培训状态的人,也无法理解这种狂热。苏三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一个方向,一个出路,一个思维,一片天空,而是像太阳一样,照亮了每个人的心。

再没有比这种感觉更让人振奋的了,特别是在封朝这种封建制社会,这种感觉尤其让人狂热!

一晚上,就在这种狂热与感动过去!当苏三从酒醉清醒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了。

每天都天不亮就起床的苏三,纵然是喝醉了,也会在这个时候睁开眼!晃了晃头疼欲裂的脑袋,暗暗发誓,再也不这样饮酒了。却又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此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玉儿听到苏三突然一笑,忙坐到床沿好奇地看着苏三。

苏三嗅到一股香味,像极了霸王别姬的味道!不由移过眼睛,看到玉儿正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

玉儿是不会在他房里过夜的,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说明玉儿一直在守护着自己。苏三心有些感动,轻轻地笑问道:“玉儿似乎一晚上没睡?”

玉儿却答非所问:“吓了玉儿一跳,还以为少爷做梦发笑呢?却原来是醒了!玉儿给少爷倒杯热茶!”玉儿忙起身倒茶。茶是在炉边向着的,既保持着温热,也不会太烫,倒出来便可以喝!

苏三正口渴的紧,玉儿倒了热茶,又在唇边试了试水温,这才端给苏三。

一口气喝干,苏三舒服地吐了一口残余的酒气,才说道:“为什么不去睡呢?”

“玉儿怕少爷把被子给蹬掉了,酒后的人,最怕着凉!热身子被冷气一激,会生病的。”

“唔!本少爷睡觉最踏实了,再不可能蹬被子了!”

才怪!玉儿心道:也不知道蹬了多少次了,按都按不住。

苏三看玉儿的表情怪怪的,估计自己一定是蹬了被子的。也是,醉酒的人,身子热,被子盖不住!再被风一吹,身子沉,冷了也不知晓,倒是极易生病。这年头,缺医少药的,一个感冒要了人性命的事情,都是极平常的。

却笑道:“倒是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偷偷地吻本少爷,推又推不开,或许蹬了被子,也是有可能的。小说就

苏三好像开玩笑的口吻在说,但这个却梦是真的,做得也很切实!苏三在想,估计是那天晚上,女人们接二连三的来他房里,让他脑子里对这事挺活跃,所以才产生了这个女人强吻自己的梦!

潜意识里希望女人都来投怀送抱,却又因为某种原因,接受不了,正合着‘梦的解析’里说的理论。看来不论古今,人性还是共通的。

心里正想着,这梦可能还会是什么原因产生的?却听玉儿说道:“玉儿去厨房做早饭!”。

苏三正要劝玉儿早点去休息!玉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好这么一宿不睡的,却看到玉儿飞快地跑了出去,只留一个背影,走得好快。便只好喊道:“慢点,外头有雪,又结了冰,小心摔着!”

玉儿一出了少爷的房门,便靠在廊下站定,双手抚着砰砰直跳的胸口,低声讶道:“不是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吗?自己偷偷吻了一下,也能被少爷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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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这几天也睡得少!每天都在新店忙到很晚,才回来睡觉。(请记住我)好在昨天,新店已经全部完工!幸好是赶得这么紧,否则这雪一下,想铺地面,都不能够了。

小安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看到玉儿从三爷的房里出来,在廊下站了一会儿,便到厨房去了。过了一会儿,三爷穿一身紧身短打的练功服,也从房里出来,随后便在自己整理出来的,一大块平滑的冰面上慢悠悠地练起功来。

于武功上,小安一点都不懂!但他知道三爷的功夫很历害。这一点,从自己一上去那块大冰面,便跌个四脚八叉,而三爷在那块冰面上,动作像行云流水一般,就可以看出一二。

三爷就别说跌交了,意外的晃一下,都没有。

小安不知道,苏三在冰面上看似动作流畅,很轻松的样子。其实已经是用了十分的心意,冒着一头的冷汗,才堪堪摸到冰面上一些行动的规律!

若不是太极拳本身讲究的就是灵活多变,只怕苏三早就不知道摔倒多少次了。

这与马步扎得多稳没有关系,只与随时掌控重心有关!

虽然今天也只是第一次上冰面练习太极!但苏三敏锐地发觉,太极拳这冰面上练习,一定可以再精进一层。

直练到天光大亮!苏三才不舍地从冰面上下来。小安连忙到厨房里去端洗脸水,玉儿也端着早饭往正屋里摆。由于早上苏三要练功,所以跟着玉儿学艺的厨娘们,也不敢进来。她们学艺那都是午和晚上的事情。

苏三擦了一把脸,把洗脸巾一扔,对小安和玉儿道:“一起吃!”

玉儿与小安便坐到小圆桌边,玉儿给苏三盛了粥,小安也忙着把小菜摆好。苏三用筷子夹了一个团子,先喝了一口粥,才大咬了一口团子,含糊地对小安道:“雪好像停了!呆会你去通知一下李月儿,叫她把去新店的人都召集起来!先不要告诉她们去什么地方,给她们一个惊喜。”

小安笑道:“七天里,光改造,就花了一万多两,她们要是知道花了她们那么多钱,估计要跳起来的!”

“哈哈,这钱花的值!她们会明白的。”苏三笑道。

玉儿也道:“玉儿也用了霸王别姬,感觉很好用!一定会有人喜欢的,所以,这钱一定能赚得回来。”

“嗯!那你猜猜?多久才能赚得回来?”苏三笑问道。

“多久?一万多两,怎么也得要一二年吧?”玉儿歪着脑子,很认真地想了一番,才道。

苏三轻轻一笑,却不说话。

玉儿便反问道:“少爷觉得多久能赚回来?”

“少爷可不敢象玉儿一样瞎猜!”

玉儿脸一红,嗔语道:“自己都不敢猜,还让玉儿猜!少爷就是坏!”

“哈哈!”苏三开心地笑了。曾几何时,他很喜欢与玉儿开开这种小玩笑。

其实,像玉儿这样瞎猜,他是真不敢的!他猜的话,好歹还知道成本,还知道销量的大致走势,但就是这样他都不敢肯定确实的销量,让玉儿猜,那真是逗个乐子而已。

按照他定的一两二钱的售价,仅以霸王单个品种来计算,每瓶的毛利就粗算成一两。要赚到一万两,单品就要买出一万瓶!

金陵城虽是封都!人口众多。但这个人口众多,也不过就是几十万人的概念!这几十万人,能真正消费得起这种产品的人数,只怕也不过就是近十万人而已!

几万人的消费群,消化一个开店的改造费用,会用多久呢?苏三拿不准!毕竟在封朝做生意,他的经验还不是很丰富,或者说不是很有底气。他可以料定,一定不会亏,甚至是很赚;但是到底有多赚,赚得有多快,他是实在猜不出。

苏三换了个话题问道:“玉儿,你那些学徒,学得怎么样了?”

“嗯,虽然她们没有玉儿那么聪明,一学就会,但也还好了!就是味道怎么做,都没玉儿做得好,总要差上一截!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儿笑道。

“做法可以教,但灵性却是学不去的!不过,能学到玉儿十成的五成,那开个酒楼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这酒楼,咱们不能开成普通的酒楼,要往好里开。这个往好里开的意思就是:普普通通的菜,要整出一百两一席的档次!”

“因此,这就需要精益求精了。玉儿需要多用些心,让她们多动动手,学好了,要开酒楼之前,是要过少爷这关的!学不出来的,少爷可不会让她们去开酒楼,这一点,玉儿要给她们说清楚。这两天,虞凤也会到你这里学,玉儿要多用些心教!徒弟带得好,师傅脸上也增光,想想别人夸玉儿徒弟的厨艺如何如何好的时候,玉儿你说一句:她是我徒弟!那该多有面子啊!”

苏三一边吃着,一边又笑道:“学然后知困,教然后知不足;光自己学会了,不算本事;学会了,还能教会徒弟,而且教出来的徒弟比自己还强,就像少爷这样,那才叫本事!”

玉儿连连点头,小手拍拍胸口道:“少爷放心!玉儿一定教个比玉儿还要历害的徒弟,让少爷看看。”

“嗯,少爷相信玉儿一定行。”

玉儿便笑道:“少爷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

吓!苏在苦笑地摇了摇头,小丫头片子,居然开起自己的玩笑来了。不要厨娘没教出来,教出一帮子会打斗地主的地主婆来喽。

这些都是笑谈!当李月儿领着一众姑娘们,在苏三的带领下,看到霸王别姬那块大大的牌坊时,所有姑娘们都欢跳起来,搂着苏三的脖子,没头没脸地狠亲了几口!

害得李月儿吃了不少飞醋!

苏三指着巷口里的新店道:“这家店,是霸王别姬唯一一家旗舰店!你们给这个店,取个好听点的最好名字。”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边讨论着,一边走进店内!

只见正屋当,便是一个大花坛!虽然是这般气候,但满眼青翠的寿松盆景,摆满了屋子当,从白雪走进来,看到这满眼的绿,精神为之一振!

正屋的左侧有柜台,‘霸王别姬’已经分瓶摆满了柜台后面的立柜。正屋的右侧,摆了许多桌椅,可供客人闲坐交谈。虽然陈设还略显单薄,但这屋里屋外,却透着生活的气息。用先生的话来说,那就是充满了人关怀。

在这样的环境里做生意,那必然也是一件极舒心的事情。

“简直是太完美了!就叫‘霸王别姬完美店’如何?”有人道。

大家也正有此感,一齐点头,看向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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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一伸手,变出折扇,沉吟了一会道:“‘霸王’轻抚三千烦恼丝、神完气足!‘别姬’护持万丈离别情、幽美无限!取每句的倒数第三个字,做门楹的中联:完美!好,就叫霸王别姬完美旗舰店了。”

众人一齐称好!让苏三赶紧把门楹写出来,好叫人往门两侧的柱子上刻上去。

这并不是什么急事,因此苏三自然是回头再写了送过来。却一招手把众人叫到一起道:“今天呢,算是试营业!已经是二十八了。明天算是正式营业,这年前,可就三天时间了。改造这个店,花费不菲!所以明天的开业仪式,就只是象征性地放个炮仗!不会再花钱!苏三想问问你们,就这样,你们还有信心,把霸王别姬卖好吗?”

众人大声地回应着:“我们有信心!”

苏三也跟着大声说道:“说,谁都会!关键是做。告诉先生,信心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的?”

“建立行之有效的方法上!”

“那你们准备用什么方法把产品卖好?”

众人便七嘴八舌起来,方法也千奇百怪。有人说,给上次赠送了‘霸王别姬’的人,递个消息,请他们过来捧场!有人说到青楼去找当红的名妓来试用,把影响铺开!还有人直接说要到门前去拉客人进来,这个她们比较擅长。

苏三相信她们做得出来这些举动!但却告诉她们,不要冲动!‘霸王别姬’并不是生产出来给普通人用的!它一面世,就代表着贵重,代表着地位。用一些不着调的方法,只会使产品的品质被人怀疑。主动出击自然是不错的方法,但是得找准对象。到门前拉客人的行为,只会贬低产品的价值。

李月儿脑子要灵活一些,听了苏三的话后,便提议,是不是可以弄一个产品的介绍会!随后用产品介绍会的名义,请一些已经知道,并且使用过霸王别姬产品的人过来,用以扩大影响。

苏三肯定了李月儿的主意,却又笑道:“苏三教过你们,做事之前,要先有计划!你们今天打算卖多少瓶,那就定一个卖多少瓶的计划,然后完成这个计划。明天准备卖更多,那就准备一个卖更多的计划!记不记得那句话:方法总比?”

众人大声地道:“方法总比问题多!解决什么样的问题,就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永远都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关键是有没有想到这个方法的思想,有没有执行这个方法的能力。”

“对!李月儿的方法很好!如果你们请来了十个人,只要他们之前用过,那他们很可能会给店里带来二十瓶的销量!因为,他们可能会给家人准备一些。如果你们请来了一百个人,那就是二百瓶的销量。但二百瓶是你们的目标吗?”

“不是!”

“那你们的目标是?”

“至少两千瓶!”

“是年前这三天两千瓶,还是一天两千瓶?”

“一天两千瓶!”

“那,你们至少要请多少个客人来?”

“一千个!”

“你们能请到这么多人吗?你们才这么点人手!苏三还教过你们,头脑要?”

“头脑要清醒,方法要得当!”

“显然,你们这点人手,是很难请到一千人的!所以,这个时候,要想办法!你们请不到一千人,那怎么办?是不是可以请别人去请?谁可以告诉苏三,怎么请别人请?”

还是月儿道:“我们请客人自己带客人来,每个人带五个人,就可以获赠一瓶霸王!”

“不错,这个法子很好!这样一来,就容易多了!但只怕你们要花上一天的时间,才可以请他们来,来了以后,你们也没有办法应付一千人的场面。到时候,只怕你们完不成每天两千瓶的销量。恐怕你们只能想更好的办法!”

众人便苦思起来。

苏三笑道:“好好地想,在苏三看来,眼前,至少有二种方法,可以尝试!”

被苏三这一激,众人自然是不甘落后,可是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苏三笑了笑道:“第一个方法!充分利用身边的资源。你们觉得徐英明是不是应该给你们一些帮助啊?”

众人忙叫了起来道:“对啊!他是任记的掌柜,听说认识很多人!只他就可以为店里带来许多客人。”

“对,利用已经成功的人,就好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起点就高了很多。但是,你们还是没有完全利用好徐英明!你们难道不知道,任记已经做进了皇宫?若是他把你们也带进去?”

众人又是一阵怪叫,若是能做进皇宫,两千瓶只怕一下子就解决掉了,而且这可是一个稳定的客源!

苏三接着道:“再通过徐英明,抓住一些重点的客户!比如说,哪个大官的家里,哪个大户人家。能在任记定炸鱼块的客人,想必也是完美店的准客户吧?而且,你们的身边,就只有徐英明吗?周盈盈不能用吗?还有济老,还有苏三,苏三的大哥苏一,等等!做生意讲究不进则退,连身边的资源都不懂得利用,那可不行!这还只是其中的一个方法。这一个方法用下去,不用几天,口碑就传开了,关键是这个方法见效快,能帮助你们在一天之内就达到两千瓶的目标。”

“第二个方法,也很简单啊!那就是找托儿。苏府里的人,任记的人,月儿带来的人,周盈盈带来的人,凡是认识的人,都可以叫过来,让他们打扮地好一点儿,扮成客人,到门前排队来买产品。前门把产品卖出去,后门把货再接进来。虽然方法很通俗,但只要把人气炒开,谁都想挤进来的看看热闹,来看热闹的多了,影响也就大了,就算他们不买产品,也会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件奇闻来传!如果你们再适时的请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捧捧场,把气氛弄热烈一些,也一定可以收效颇丰!而且最好书整理}这效果也不会慢。”

“啊!这样也可以吗?这不是骗吗?”

“咱们卖得东西,那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这怎么叫骗呢?应该叫炒作!就像任记开业那样,那就是炒作。炒得就是人气,炒得就是人的从众心理,大家都在买的东西,总归是有人好奇的,也总有人会觉得这是好东西。而且咱们不是还送出去了几百瓶嘛!这些用过的人,只要听到霸王别姬开店的事情,只要还想用,总得来捧个场。不要小看了这个炒作,操作的好,能量很大的。弄得好,两千瓶也不过就是个笑话。”

众人便吱吱喳喳地开始讨论起来。正准备着要把苏三说得这些内容,付诸实施!却听门外一声高叫:“太子驾到!”

苏三悚然一惊!

太子?太子怎么一大清早的,跑到这里来了?太子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必是到过了苏府,才找到这里来了!

那又是什么事情,让太子这么一大早,巴巴地来寻他?莫不是有什么大变发生?不对啊,就算有什么大变发生,太子也不会来找自己,应该去找吴台铭才对?再说,要有什么大变发生,自己不可能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

难道是与皇帝有关的事情?或者是与娜仁格日乐有关的事情?这倒是有可能!

苏三急对众人道:“试营业第一天,太子就来了!你们要抓住机会。”说罢引着众人一齐往外走。

刚走到院子里,太子已经在侍卫的护持下,走到了院子当中。赵广一看到苏三,便急急地上前拉住苏三道:“快,跟我走!”

苏三被赵广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行礼,一边道:“太子先别急,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赵广正要说话,却听到苏三后头,莺莺燕燕地一片叫声:“给太子爷请安!”

赵广吃了一吓,这才看到苏三后头居然站了这么多红粉佳人,看得他眼花缭乱,目不应接!便连忙收了拉苏三的手,把神情摆正,咳了一声道:“嗯,免礼!你们这里是?”

苏三见赵广的表情暖昧,连忙解释道:“这里霸王别姬在金陵的唯一一个店铺!今天是第一天营业,想不到太子是第一个进来的客人。”

“霸王别姬?那个洗头发的?都开了店了?倒是好东西。”赵广诧异的问道。

李月儿接着太子的话头道:“既然太子都说是好东西,那一定要捧捧场啊!”

赵广看了李月儿一眼,知道是苏三的妻室!赵广倒没有想到苏三让李月儿这么抛头露面,因便笑道:“这个自然!‘霸王别姬’本太子也是用过的。着实不错,反正都是要用的,宫里的女人们听说也很喜欢!那就先送一百套到太子宫里去吧。”

李月儿却不动声色地笑道:“一套是三两二钱银子,霸王单瓶,是一两二钱银子!在金陵城里,能买得起,舍得买的人,可不多!太子若是还想把霸王别姬加进礼单里,或是赏给下人,官员!一百套,只怕不够。”

赵广于钱上面,没什么概念!但听了李月儿的话,便觉得自己出手是不是小气了一点。再说,这东西既然可以赏人,那还真不是很够!若是赏人的时候,赏个十两二十两银子,面子上倒不是很好看,若换成十瓶二十瓶霸王别姬,那倒是稀罕。

心中一动,便问道:“你这里有多少?”

李月儿摒住呼吸,心里极快地一盘算,前一段时间自己带来的,再加上,这几天源源不断地运来的货品,估计全部装起来,两万瓶还是有的。不过这些货品里,霸王的单瓶要多一些,别姬要少一些,凑个一万套还是有的,便道:“万把套是有的!”

“那分本太子一半吧!小锁子,你在这里把五千套‘霸王别姬’入库里,给她们结帐,回头把这些加到礼单里头。”赵广吩咐完后,也不再与李月儿说话了,便把苏三拉到一边道:“宁远!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苏三见李月儿等人有些发呆,心里笑了笑,看来预期永远没有现实来的激烈!跟着太子走到一边,听到太子的话,便连忙应道:“太子有事尽管吩咐!宁远敢不从命?”

赵广便道:“今个一大清早,娜仁公主给本太子传信,说在茶韵阁等我,有话要说。你也知道,如今这情形,本太子是不好与她单独见面的!但是,不见,本太子又!哎,请宁远陪同前去,做个证人,万一有人非议,父皇要是过问起来,请宁远解说一二!”

苏三愣了愣!赵广连忙紧张地问道:“怎么?不方便?”

倒不是不方便!而是苏三弄不清楚娜仁格日乐搞得是什么名堂。按理说,她已经没有再见太子的必要了,难道她还有什么花招不成?

不过太子既然开了这个口,苏三是不能拒绝的,因说道:“本来还想到宫里头,请内务总管太监来看看这‘霸王别姬’的!但太子的事情,便是宁远的事情!就是再不方便,也要办的。”苏三决定还是把太子利用到极处为好。

太子一摆手道:“这是小事!来人,拿本太子的名头去大太监杜松那里说,叫他给宫里头,也添置一些霸王别姬!你就说,本太子已经买了五千瓶!”

苏三忙道谢道:“那谢谢太子爷了!这点小事,还劳太子爷费神。”

赵广可没空理会这些,便拉着苏三一齐出了完美店,一齐朝茶韵楼走去。

赵广和苏三一走!完美店的院子里,一众姑娘们,便一齐大声地叫了起来。恨不能把李月儿给抛起来,一个个笑道:“还是总掌柜的历害,几句话,便把一百套的生意,做成了五千套!”

李月儿却笑道:“月儿可不敢居功,今个是赶着巧了,太子爷第一个进了门!再说,也是先生教得好,先生不是说过,要不断地发掘产品的用途吗?所以,当时月儿就在想,霸王别姬不仅可以自己用,而且还可以送给别人用,这大过年边上的,送这件礼品,既稀罕,又实用。所以,才会这么灵机一动的。套用先生的话,稍改改那就叫做:霸王别姬,送长辈,送亲友,好看又实惠!”

众女子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唱道:“今年过年不收礼,收礼就收‘霸王别姬’!”

小锁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十分犹豫自己要不要,打断她们叽叽喳喳地唱戏,是不是该提醒她们一下,把太子爷要的东西,准备好。他感觉这些女人很疯啊!

抛开完美店里的情形不说,单说茶韵阁的顾培山!

一大早的,雪停了,一想到今天的生意,一定会比昨天要了!顾培山的心情也像这雪晴了的天,透亮起来!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便看到一大帮子的人,从街面上走进了店里!原本他是该高兴的,一大帮人来吃早茶,那是绝好的生意啊!但是他一看领头的是娜仁格日乐,不由大好的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心里担心娜仁格日乐是来找麻烦的,却不得不迎到柜台外面,笑道:“娜仁公主万福金安!”

娜仁轻轻地看了一眼顾培山,随后把眼睛飘开!

毕力塔上前,掏出一块大银锭递到顾培山的手里道:“把二楼给清出来,我家主人要待客!”

顾培山只觉得手一沉,心中便自然一喜,足有二十两!这足够他一天的流水了。正要应下来,却突然想起二楼有一个包间已经坐了客人!

这些客人,昨天便订了包间,自己还收了人家十两银子的定钱!人家指明了不能换包间,否则要他十倍赔偿的。那些人看起来,很不好说话,若是连原国公主的面子也不给,闹起来,那就又是麻烦。

不由笑道:“其他的地方都好说,只是楼上有一个包间,已经有人了,他们是昨天就来定得包间,现在已经在里头了!”

毕力塔正要说话,娜仁格日乐摆了摆手,直接上了二楼。

毕力塔便恶狠狠地对着顾培山道:“让他们,不要喧哗!”

顾培山高兴地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心里却想着,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这两宗生意都揽下了。

便连忙让伙计把最好的茶点,送到楼上去。幸好,店里头从一开始便每天都定制了三斤任记的炸鱼块!还别说,许多客人就指名道姓地点这炸鱼块用茶!自有了任记,店里的生意都好了许多不说,就炸鱼块本身,也给店内增色不少。

在如今的金陵城里,若是哪家吃食店里,没有这炸鱼块,那就根本不叫个店!

就是有一点不太方便,任记每天都是限量卖两百斤。要想保证店里有炸鱼块,就必须提前三天去预定!万一店里临时接了一单大生意,客人指名要炸鱼块,那就不方便了。要知道三天内的接定,任记可是要收每斤六百文的。不过,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客人要点这个,就要做好掏钱的准备。

娜仁格日乐静静地坐在茶韵阁的二楼临窗的桌子边!这个位置,正是那日苏三坐过的位置。

毕力塔从小二的托盘里,把茶点一一布在桌子上!才看到格格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屋顶上的雪。便轻轻地道:“格格,属下斗胆说一句!”

娜仁格日乐看着毕力塔!毕力塔便道:“事不可为,请格格随时停手最好]。”

娜仁格日乐笑了笑道:“这一点,娜仁比你清楚!”

毕力塔便道:“东西都准备齐了,屋内有火盆,东西用完了,往火里一扔便完事!”

娜仁似乎没有听到毕力塔的话,她只是在想,赵广会不会如约而至!索里图会不会突然中止行程。

正想着这些时候,便见楼外许多人,进了茶楼!紧接着,便见赵广从楼下翩翩而至,身边还有一个人,却是苏三!

没有想到苏三会在这里出现,娜仁格日乐心中颇为惊异,快速地想了一遍这个小小的意外,对事情的影响,发现并无不妥,随后才安下心来。

苏三伴着赵广,一路走到茶韵阁的二楼!一眼便看到坐在窗边的娜仁格日乐。依然是那一袭裘衣,仍然是那样充满着野性,却又不失柔美的可人模样,也难怪赵广对娜仁格日乐这么心驰神往。说娜仁格日乐是人见人爱,佛见花开,也是不为过的。

而且这种美好的感觉,会随着每一次见面,而递增!就像一剂慢性的毒药,让人欲罢不能。这个女人,就是一剂毒药。这一点,从身边的赵广,再次看到娜仁格日乐,身子一震,喉咙里发出轻微的苦闷声,便可以证明。

苏三见赵广有些失神,便上前对着娜仁格日乐行礼道:“公主早安!”

“苏大人早安!”娜仁格日乐依着封人的礼节,颇为注意地给苏三回了一礼,目光却依依地落在太子的身上,有些怨恨,有些无助。

赵广似乎是受了娜仁格日乐眼光的鼓舞,轻轻地上前,却又不得不收住脚步,半天才轻轻地道:“你不开心吗?”

苏三却没有看出娜仁格日光哪里不开心!娜仁格日原本的性子,本来就应该是这么恬静的,以前在赵广面前那可爱开心的样子,只是娜仁格日乐有意作做出来的。

“太子错爱,娜仁格日乐很好!”一股幽怨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娜仁格日乐的脸上!恰如其份地表现出了心中她心中那一丝丝的不甘。

不甘心是有的,只怕不是为不能嫁给太子不甘心,而是对和亲不甘心!

赵广见娜仁也不叫他广哥哥了,心中一阵悲伤,动情地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娜仁格日乐叹了一口气,请太子与苏三坐下,却苦笑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赵广自然是想要听这里头的情形,才要来的,因此便追问了起来。娜仁格日乐因碍着苏三在场,不肯把把戏演得太露,只吞吞吐吐地说了一些自己必须选择皇帝和亲的理由,又多么希望赵广就是皇帝的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苏三看着赵广动情地听着,眼泪都流了下来,还一个劲地叹息!自己却听得索然无味。在他看来,娜仁格日乐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有实在的意义。可她却偏偏要拿这些话来,勾住赵广的情绪,她的用意何在?

是想挑起赵广与赵普父子之间的对立?只怕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二楼的一个包间门打开了,里头走出几个人。这几个人,往二楼林立的侍卫群看了一眼,才低着头,匆忙地走下楼去了。

苏三感觉这几个人,有些特别!却没有用心思去想,而是默默地听着娜仁格日乐的话,极力地想从她的话中,寻出一些她把太子邀到此地的真实用心。苏三认为,娜仁格日乐不可能永远把圈子绕下去,该说的话,也必然要说出来。

毕力塔引着人守住了楼梯口,把上来收拾包间的小二给拦了回去!

娜仁格日乐仍在重复着自己是多么的无奈!声音哽咽,语气凄凉!好半天,才收住了话头道:“太子稍坐!娜仁洗洗脸再来陪太子饮茶,过了今天,只怕!”

只怕见面都是难的!再见面时,便有辈份之别,要母子相称了。这自然是娜仁格日乐的未尽之意!

赵广抹着眼泪儿,看着娜仁下了楼,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窗外的雪景!默默地平复自己的心境。赵广觉得自己很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娶不了,只能眼睁睁,极其无奈地看着娜仁格日乐与父皇结合。人生最大的痛苦,只怕莫过于此吧?

苏三看到赵广的神色,只能暗叹赵广这是庸人自扰。心知就算自己点破了娜仁格日乐的真性情,赵广也不可能相信。只能是劝慰赵广道:“和亲是国家大事!娜仁公主既然不能违背父命,那太子也就不要再过多伤情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草原上,也不是仅仅只有一个娜仁格日乐!以后两国联盟,互通有无,草原上的女子,也会来到封朝!太子若是喜欢异域女子,总归可以寻到心爱的。”

“你不懂!”赵广摇了摇头,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一样,开始像个男人!叹道:“天底下就只有一个体贴可人的娜仁格日乐。再也没有第二个了!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可是,哎!”

一副标准的失恋模样!可惜,这只是赵广以为自己失恋了而已!这种成熟,也只是假成熟!

赵广连娜仁格日乐是不是真心喜欢他,都没有搞明白,还谈什么成熟?恋也没有恋过,哪里来的失恋?一个即将拥有国家的人,再去奢望拥有真正的爱情,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苏三不知道这是不是悲哀,或许赵广这样的人,出现在国家的承继人位置上,才是真正的悲哀。赵广这样的人,给他另外一个环境,也许他会过得更开心!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自己也是很无耻的!像自己这样的人,却仍然希望,赵广呆在眼前这个位置上,并且希望赵广能成为国家的主宰!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残忍?

“有刺客!”一声惊呼,从外面的街道上传来!

苏三大吃一惊。

楼内的侍卫一齐紧张起来,把太子团团地围住,紧惕地看着四周。

苏三正要伸头往窗外去看,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一个蒙面人,从刚才几个客人出来的那包间里,夺门而出,从二楼的另一边窗户,纵身跳了下去!

满楼的人,不敢乱动!生怕有人趁隙行刺,因此眼睁睁地看着那蒙面人消失!

苏三又是一惊,敏感地察觉到街面上的惊呼声,与这个蒙面人,一定是有联系!

便往街上一看,只见一队人马正处在混乱之中!许多人围住一个人,混乱地往边上的店铺里退!另有一队人马,急速地朝茶楼里奔了过来。

苏三心思一紧,却异常地冷静!

脑子里迅速地转过了几个念头,便从窗口收回身子立刻走到另一边的围栏处,往下看!

只见刚才冲进茶楼的一队人,已然穿过了厅堂,急速地往二楼跑!

原国人的侍卫,正要下楼去寻娜仁格日乐!两相里在楼梯处一碰见,立刻拔刀相向。

苏三一声断喝道:“住手!”

那伙冲进酒楼的人只见喊声,吓了一大跳,举头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就是人!而且全是武士打扮,个个举着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全都一愣,这没想到,这上头是这么个阵式。

苏三见喝住了双方,伸手一指,对着想冲上来的人大声叫道:“太子殿下在此饮茶,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那伙人,更是一愣!其中一个大胆的,弓步跪倒,双手抱刀,急道:“我们是京国辕所护卫,我们京国特使索里图,适才遇刺,凶手便是在这此楼上射出一箭!我等是辑凶而来,请大人容情!”

索里图遇刺?

苏三愣了愣,再没有想到会是索里图被人刺杀!便喝道:“全都原地站住!等本官问过太子再说。”说完,转身走到太子的身边。

太子早就被事情的一系列变化,震骇的有点不知所措,见苏三来问他的意见,却反问苏三道:“宁远看这事当如何处置?”

苏三不假思索地道:“这事与我们全无干系!想必是刚才从那包间里跳出去的蒙面人,干下的勾当。为了避免嫌疑,应当让他们自己上来查实。”

“好,这事宁远你全权安排!”太子连忙应道。

苏三便走回围栏处,对着一众人道:“你们全都把武器放下,再上来查看!”

京人护卫心忖这么多人在上头,再不可会有什么危险,便急急地把刀放下,五六个人一齐朝射箭的地方奔去。

苏三命太子身边的侍卫好生护持,便也带着几个人,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京人找准了地方,可是那包间里早就人去楼空!苏三朝包间里看了一眼,只见包间的桌上,还有吃残的茶点,屋里一个大炭盆,把包间烘得暖暖的。

自然有楼上的侍卫道:“刚才这里有个蒙面人冲出来,从那边跳下了楼!”

京人护卫连忙朝那边跑去,只见一扇洞开的窗户,窗户外头却是茶楼的后院!此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饶是如此,仍然有两个护卫,从窗口跃下,在雪地里的足迹上寻找着线索!

苏三闪身进了包间,先嗅到了皮质烧焦的味道!

转头往火盆里一看,果然看到烧焦的皮筋!长长一溜黑渍印在火红的炭上,应该是弓箭的弦!再朝半掩的窗外看去,只见一伙京人已经把索里图扶进了对面的店铺里,边上还许多人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指点!

这自然是一起有预谋的刺杀!火盆里只有弓的燃烧痕迹,而没有箭支的燃烧痕迹,这足以证明,刺客很有信心一箭命中!所以,从头到尾,只准备了一支箭,而事实也真是一箭命中。

苏三走出包间时,娜仁格日乐已经回到了楼上!正非常好奇地询问这楼里发生了什么?

苏三靠在围栏边极快地把思路捋了捋,却见几个京国辕所护卫,正拿住顾培山,在一楼里讯问!

顾培山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见楼里被京人这么一闹,乱成一团,不由又气又急!可是京人却不管这些,一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顾培山的脸上,急切地要问出是谁用了那个包间。

苏三眉头一皱,心知打死顾培山也问不出是谁来,再看到京人把顾培山推倒又踢又攘,着实有些反感!便喝道:“大胆!这里是大封朝,你们京国人胆敢随意动人?来人,给我拿下!”

顾培山见有人给他撑腰,一地叫起痛来。几个太子身边的侍卫,得了苏三的吩咐,朝下一扑,把几个没有武器的京人给扭送了上来!按跪在地!

京人昂着头,不安份地跪着,却不肯认错,而是大叫道:“你们阻碍我们查找刺客,你们就是帮凶!我们索里图大人,就是你们暗害的。”

京人有这个猜测,也不能全怪他们!这么一大帮子的人在楼里,却还有刺客隐在楼中动手刺杀!也难怪他们会这么说。

苏三却眉尖一挑顺手抄起一张凳子,狠狠地用力掼在三个京人的身前,巨大的声响,吓了所有人一跳!娜仁格日乐也轻轻地瞄了苏三一眼,才把脸转开。

三个京人吃了苏三这文弱生一吓,脸上的神色便有些狂怒了!他们打心里眼里看不想封人,特别是封朝的文人!在他们看来,封人都没有骨气,敢在他们面前这么张狂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

可他们不知道,今天他们碰着一个硬茬!苏三冷冷地看了三个倨傲的京人一眼,对着太子侍卫们一摆手道:“来呀,掌嘴!”

太子的侍卫听到太子让苏三全权处置的命令,自然不会违抗苏三的意思!再说打京人,是长脸的好事,他们再不会犹豫。因此,伸手便抽,虽然一个京人只给了一巴掌,但这一巴掌,却是用足了力气!

差点没把人的腮帮子给打脱掉!‘啪啪啪’三声脆响,打得三个京人护卫,眼冒金星。

三人顿时低了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再扛下去,也是他们受苦,他们也不是傻的。

苏三这才不紧不慢地道:“下次说话之前,要好好过过脑子!这里坐着的是谁?是大封朝的太子!太子爷,也是你们可以诋测的?老老实实地跪着认错,否则就跪到死。”

说完,苏三再也不看这三个京人,而是收回心神专心思考这一整件事情。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巧!

好好的太子与娜仁公主在这里见面,便突突地生了刺杀事件,这就是巧合!苏三前一世经历过许多事情,心知真正巧合的事情,是少之又少的,一般‘巧合’都是人为安排的!

莫非这是娜仁格日乐布下的一个局?

心里动了这个念头,再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捋,苏三很就察觉到诸多异样!

先,刚才看那几个下楼的茶客,就有异样!那几个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茶客。普通的茶客,不会在出门时看到这楼上这么多人,表情还那么淡然!就好像已经知道,这楼里有这么多人一样!

就算他们已经在包间里已经看到二楼里来了这许多人!难道就一点点担心的意思也没有?

还有一处异样的地方!

若有刺客藏在包间里。那这伙茶客结帐的时候,一定会吩咐店家,包间里还有客人没有走,让小二不要上去打扰!

可事实是,自己清楚地记得,小二是要上来收拾包间的,却被毕力塔给挡了下去的。

这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唯一的可能是,茶客与原人就是一伙的,明知道毕力塔会把所有闲杂人等都拦在楼下,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放心地离去!

毕力塔既然知情,那娜仁格日乐也必然是知情者!那这一件事情,就可以说得通了!

可是为什么娜仁格日乐又要离开二楼呢?她不是应该安坐在二楼,才最没有嫌疑的吗?还是说,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她本人也要亲身参与?若是这样,她邀请太子在这里见面,就是在为自己打掩护,而那个蒙面人也极有可能就是娜仁格日乐本人!

苏三心中一动,眼睛不动声色地往娜仁格日乐身上看去。

娜仁格日乐虽然在与太子说着话,但精神却大半在苏三的身上!苏三朝她这里一看,她立刻便警觉起来。

聪明人自有聪明人的感知,娜仁格日乐立刻反思起来,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应该是不会的,她是在众人的眼眼里下得楼!而刺客是在二楼,这楼上楼下的差距,有太子证明,足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从一楼进入二楼的过程,更是事先计划周详的!毕力塔背着她,走到二楼的侧窗下,自己借力翻上来的。

侧窗是二楼视线的死角,可以看到她的位置,站着的都是自己的人!包间是侧面最里头的一间,包下这间包间的客人走的时候,有意把门顶住,敞开着!绝对可以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方便自己进入包间!

包间里的行动,自然更没有人可以看到的。若不是自己出门的时候,有意地碰了一下门,恐怕还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跳窗。

鞋上有雪,这一点谁也抓不住毛病;衣物没什么穿乱,这也没有异常。娜仁格日乐眼睛的余光在自己的身上扫过,停留在自己的手指头上。

她射箭需要在大姆指上戴一枚扳指!以免伤到了手,扳指虽然已经取下,但手指上却留下了明显的一块环形红斑!

娜仁格日乐立刻不动声色地用左手把右手一盖,才侧过脸去看苏三。却见苏三正把目光从她的手上,转移到她的脸上。

两人的眼光,在空中不经意,却若有实质地一碰,双双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继而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娜仁格日乐心道:该死,这家伙一定是现了什么,要不然眼睛里不会这么震惊!这家伙也太可怕了一点!这种场合,这看书就种情势,他居然有这样的心态,可以安之若若素地这么平静的思考?不行,这人不能留!自己自以为心思深沉,却想不到,世间还真有能与自己比肩的人才!

苏三心中也是突突一跳,他已经从娜仁格日乐手上的扳指印和她的眼神上,确定索里图被刺这件事情,一定与娜仁格日乐有关系,而且他可以武断地猜测,刺杀索里图的真凶,便是娜仁格日乐无疑!

吓,这女人还真是一把好手!这种活干下来,还这么心平心和,真是不简单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更为该死的是!娜仁格日乐居然利用太子和自己当挡箭牌!而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娜仁格日乐给利用了一回!更为可气的是,自己被利用了,还不能说破!

不过,她应该没有算到自己会陪着太子一道来!难怪看到自己与太子一齐出现的时候,脸上微微有些讶异呢?

所有思考,其实都只是生在瞬间的事情!就生在三个京国人被掌嘴后,几个眨眼之间!

等苏三重新在太子与娜仁格日乐的侧边坐下来时,苏三已经拿定主意,对这件事情装傻到底了。

因此,苏三一坐下来,便对太子道:“京国人太嚣张了!封朝的百姓,岂容他们肆意打骂?他们心急着要问话,这情有可原,但问话难道是用巴掌去问的吗?太子爷,宁远今天借着太子爷的名头,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

赵广小声道:“毕竟是京国人,这么做不是很好?”

娜仁格日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却道:“打都打了,不好也只能撑着底了。否则京国真把索里图遇刺的事情,赖在太子您的头上,那更麻烦。”

赵广见娜仁格日乐这么为自己着想,不由心喜的同时,又是伤感!苏三看到赵广又来了这样的表情,还真是无语。

苏三看不得一个男人这么优柔!男人应该果断一些,当断便断,便是感情,也要果决一些,有些东西明明挽回不来的,还这么患得患失,有这个必要吗?

楼梯里传来一阵急急地脚步声,几名京人被毕力塔拦在了楼梯当中。其中一名京人只得高声叫道:“太子殿下!外臣京国副使德赫拉请见!”

太子便招了招手,让德赫拉单独过来。

德赫拉在太子桌前行了礼,太子便问道:“听说索里图使者遇刺了?如今伤势如何?”

“有劳太子动问!已经无碍了,虽然射中了胸口,但索正使穿的衣服多,刺客的箭力并不足,因此扎得不深,只是受了一些小伤!”

苏三听了德赫拉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这一箭确是娜仁格日乐射的!只有女人才会箭力不足。第二个反应是,觉得索里图只受了小伤的这个结果,不太可能。娜仁格日乐花费了这么大心思,用了这么多手段,决不会只想换这么个结果!这不可能!

这么说,那箭上,必然是有毒的!苏三想到这里,挑了挑眉毛,却隐下这个念头,默不作声!索里图死便死了,并不关他什么事,他没有必要点破。

“那就好,那就好!”赵广听了这个消息,倒是有些开心!索里图不死,他也不用去想京人会因此大发雷霆,借口南下了。

德赫拉看了一眼身侧的三名跪着的京国人,又对太子道:“这三位都是京国辕所的护卫,不知他们犯了何罪,让太子如此对待他们?”

太子也不说话,而是看了苏三一眼。

苏三一笑,对着德赫拉拱了拱手道:“这三个人,是本官下令处置的!”

“您是?”

“书令史苏三!”

“苏三?”德赫拉意外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最近经常听人提起苏三这个名字,想不到今天见了真人!

“正是本官!”

德赫拉知道苏三最近颇得皇帝的宠信,风头渐盛,不好轻易开罪。但看着同胞受罪,他的语气还是很难好起来。而且京人在封人面前,一向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情结,因此语调冷冷地道:“苏大人处置他们,可有缘由?”

苏三对德赫拉的语气,似乎并不在意!一指三人道:“德副使还是自己去问他们好了!”

德赫拉一愣!苏三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是占住了什么道理,心想着再不能把问题给激化了,便问三名京人护卫道:“怎么回事?”

三人刚才是一时气愤,才说出帮凶的话!说话之前确实没有经过大脑,直到被打了嘴巴子,才反应过来,对面坐着的是大封朝的太子,说太子是帮凶,是主使!那还了得。

因此见德赫拉问,便一齐把头给低了下来,自知理亏!哪里还敢重复说出来。

德赫拉一看三人这意思,便知是自己这边理亏!正要绕过这一节,先说服对方把人放了再说!他还要追查凶手,可没有时间在这里磨牙。

可是苏三却没有给德赫拉绕过去的机会,而是在三人一低头的同时,在边上冷哼一声道:“一上来,便说太子爷是主使,是元凶!今天不把这话说清楚,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德赫拉暗骂三名护卫糊涂,却更为苏三那句‘谁也别想离开这里’头痛!看来,这苏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是打定主意要把事情磨一个明明白白了!

也好!那就索性把事情搞大!

其实德赫拉也是头脑一热,才有把事情搞大的想法!在德赫拉看来,太子是个软蛋,苏三也不过是年轻气盛!原人为避免卷进这件事情里,是不会开口的。这样一来,以自己的处置能力,难道会惧了封人不成?

德赫拉却不知道,苏三正是要激他上钩!苏三要好好地教训一番京人,也让原人把眼睛瞪大一些,不要犯着自己。

“那就不离开了!”德赫拉冲口而出说下这句话。这才一脸的冷意地对着三名京人护卫道:“你们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把事情往太子身上扯!难道你们的脑袋让马蹄子给踢了吗?”

德赫拉看起来声色俱厉!事实上,却是在暗示护卫把事情往太子身上安。在德赫拉想来,护卫们把事情往太子身上的扯,总归是有往太子身上扯的理由,德赫拉现在就是要梭使护卫们把话说明说透。只要太子证明不了自己没有嫌疑,那就不好再说什么!

有一个心眼灵活的护卫听懂了德赫拉的口风,便道:“也不是我们想这么说,而是事情太巧了一些!刺客也在这楼上,他们这么多人也在楼上。有人行刺,他们居然没有发觉!而且我们正讯问店掌柜,他们就把我们给抓了上来,这不是耽搁我们缉拿刺客的时间,故意纵走刺客吗?”

“哦,原来是这样!”德赫拉像是明白了什么,拿着眼睛挑回苏三的身上。意思是,这事你怎么解释?

德赫拉这点小心意,苏三岂会不知!想要在自己面前玩心眼,耍手段,德赫拉还嫩了一些。

因笑了笑,顶着德赫拉满脸的询问,就不跟着德赫拉的意思走,而是反问道:“什么原来是这样?”

“难道,苏大人不觉得确实是巧了一点嘛?”

“天下的巧事多着呢?这能说明什么?再说这楼上,还有原国使臣在!德副使的意思是:封朝的太子与原国的公主设计刺杀了京国的使臣?”

“德赫拉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

苏三打断德赫拉的话道:“没这个意思,又说原来是这样,那就是怀疑?”

德赫拉见苏三一定要自己摆明了态度,私下里一盘桓,才决然地道:“确实是有些怀疑!”

苏三哈哈一笑,看着德赫拉一步一步走见自己的圈子里,又看了看一边好似漠不关心的娜仁格日乐一眼,才猛地一收笑容道:“来人,把德赫拉拿下!”

德赫拉脸一白,急道:“你,苏大人,这是何意!”

“你们没有听到本大人的话吗?”苏三看着太子的侍卫道。

太子的侍卫再不敢迟疑!上前两人,把德赫拉的膀子往后一拧,给擒住了。

德赫拉疼得脸一红,大叫道:“我是京国使臣,你敢如此待我?”

苏三的脸变得很快,一收冷脸,笑了笑对德赫拉道:“对不住了德副使!本官现在怀疑,你是刺杀索里图的真凶,是你派人刺杀了索正使。因此,将你拿下,以便进行审讯。”

“简直是胡说,我怎么可能刺杀索里图大人?”

“怎么不可能?听说德副使与索正使意见经常相左,也许是德副使不服索正使,想趁机杀人,要取而代之!也许是为了什么财物分配不均,心中怨恨!也许是为了争个美丽的女子,或者。”

德赫拉狂怒地打断苏三的话道:“苏三,汝欺我太甚!”

苏三一收笑脸,猛地提高声音,断喝道:“汝欺我等,更甚!本官稍稍怀疑一下你,那就是欺你!尔等,公然怀疑太子殿下,岂不是欺我等更甚。这三个人,打着缉凶的名头却对封朝百姓随意谩骂,继而大打出手!顾培山,你过来,你亲自给这位德副使说说,这三个人是如何对待你的。”

顾培山早就是候在一边的,见说连忙一跪,满脸痛哭地道:“这三个人,一上来就提着小的衣领子。他们说话本来就有口音,语速又快又急,小的一句话没回上来,他们照着小的脸上就是一拳,然后拳打脚踢!若不是苏大人开口救下小人,只怕此时都被打死了。”

苏三冷冷地的看着德赫拉道:“当着封朝未来国君的面,如此欺压封朝的百姓!这是欺君之罪。本官略施薄惩,居然无故攀咬,简直是罪大恶极。你堂堂一个国家的副使,不想着把事情弄清楚,居然糊涂到也说出怀疑的话!苏三欺你,苏三可以把命抵给你!尔等欺太子,当株九族!来人,把这三个京人,就地(正)法!”

德赫拉见苏三暴跳如雷,好像三尸俱焚的样子,还真怕苏三一怒之下,把人给正()法了!连忙一跪,对着太子哭求道:“太子,我们错了,我们知错了,我们,我们这也是心急,才犯下的错误,请太子给外臣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太子见苏三背着手,对他示意,心知京人不好真杀了!虽然看在心中很解气,看到京人跪在自己面前,感觉很有面子,但也不能不说句圆场的话。便咳了一声,却一脸严肃地道:“本太子虽然很生气,但看在索里图遇刺,你们也确实是心急的原由上,便放过你们这回!”

苏三忙一转身道:“太子爷!这些人太可恶,无端地指责太子,若是就此放过,以后谁都敢在太子爷面前撒野!依下官看,死罪可免,活罪还是要受的!”

赵广不知道苏三要玩什么花招,装作沉吟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

苏三便对太子侍卫道:“这三个京人打人在先,冲撞太子在后,还试图误导德副使!给本官拖到楼下去,狠狠地打,记着,只要不打死,怎么打都不为过!”

德赫拉脸一白,却根本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原本是来救人的,想不到现在反把要救的人害进去了,连自己都搭在了里头!有心想向苏三讨个情,可见苏三一脸余怒未消的样子,生怕再勾起这位年轻大人的心火!只能闷不做声。

苏三却一转头看向德赫拉!“至于德副使嘛?”

德赫拉感觉头皮一紧,心中一麻,不知苏三怎么整治自己,不由略低了低头,却又觉得低头太丢脸,便把头偏了偏。

苏三看到德赫拉的表情,便哈哈一笑,顺手提过一条长凳,塞到德赫拉的身下,对两名侍卫道:“还不快松手!来来来,德副使坐!苏三知道,都是那三个满嘴喷蛆的家伙,乱说一气,才把德副使误导了进去!今天就算是太子爷代德副使教训他们一番,免得以后他们再乱说话,万一再把德副使的九族都连累进去,那就不好了。德副使不会不高兴吧?”

“哪里,哪里!他们平时是口无遮拦了一些。”

“对嘛!在辕所里怎么说,都无所谓,出了门,可就不能乱说话了。今天幸好是本官奉太子爷的命,拦下了他们,否则真要把这店掌柜打出个好歹来,太子爷想救他们,都不成!拦下来,就是保护他们,德副使明辨是非,想必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德赫拉忙立起来,对着太子行礼道:“谢太子及时阻拦!”

太子看到德赫拉脸上无助的样子,极想笑出来!却绷着脸摆了摆手,话也不敢说,生怕忍不住。

苏三又道:“不过,德副使回去后,还是要开导开导这三位护卫!不要想着寻隙抱复,若是这位顾掌柜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是真是意外,这笔帐也是要算在那三位护卫身上的!真到那个时候,咱们可就不是在这茶楼里,好说好话了!”

德赫拉心里悔死了与苏三抬杠,恨不能早点离开!因此只是顺着苏三的语气说话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后院里依稀传来三名京人护卫的惨叫声,德赫拉脸上极不自然地抽了抽,苏三却把德赫拉按坐下。这才道:“虽然德副使不怀疑我们了,但我们却还是要给自己洗白一下,所以,德副使且不要忙着离开!苏三代德副使问问这件事情。”

这事德赫拉倒是关心的,因此也只能忘掉后院里的惨叫!专心听苏三说起话来。

苏三先把太子的来这里的原因,缓缓地说了一遍,又把现场看到情形也仔细地说了个清楚!前后起因这么一说,再让相关的人员,一一开口证实。结果这刺杀的真凶,便落在那一伙神秘的茶客和那个蒙面人身上!

德赫拉清楚了这些,也明白了这事果真是个巧合!也是,太子要杀索里图,不管是用什么方式,都没有必要要亲历现场!再说太子也没有什么理由杀索里图。

要说起来,原人倒是有些嫌疑!但是,同样的道理,原人要刺杀,也没有必要整出这个场面。

因此,德赫拉连连向太子与娜仁格日乐告罪!

大家见问题都说清楚了,便邀德赫拉一齐坐下喝茶!

德赫拉哪里有这个心思,正在推辞!一名京人侍卫急急地寻到楼上叫道:“德大人不好了!”

德赫拉一愣!

那京人护卫道:“箭上有毒!索大人毒气发作,七窍流血而死!”

好霸道的毒药!苏三心里想着:毒性隐藏了这半刻,才突然发作,倒是一门极霸道的毒。

娜仁格日乐还真是狠啊!是什么让她有不能不除去索里图的理由呢?

苏三没有想到,娜仁格日乐想让索里图死的原因,就是索里图暗示太子对皇帝提出和亲!让自己在名节上,留下一个污点,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德赫拉听到这个消息,感觉身上一阵阵地冒着冷汗!匆忙对着太子告了个罪,连忙下楼去了。

“来人啊,护送德副使回辕所!索使出事了,德使可不能再出事!”苏三喊道。

德赫拉身上一紧,人都走到楼梯口了,听到这话也是心惊!忙转身对着苏三躬了躬身子道:“多谢太子和苏大人美意!”这才在太子侍卫的护送下,往京人的辕所去了。

让这件事情一闹,赵广与娜仁格日乐说话的气氛也就淡了!娜仁格日乐事情做完,也不想久留,因此这场会面也就散了。

太子依然回宫,苏三在茶韵阁外与太子分了手,便往完美店走去。

半路中,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便在人群里一连几晃,掩到一边,却看到娜仁格日乐身边的毕力拓,隐在人群的后面,往人堆里看了两眼,转身消失在另一头!

苏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道:娜仁格日乐只怕是盯上自己了最]好,看来有些事情,不想做,也不能不做了。

苏三转过几条街,刚走到完美店的巷口,便见李技正从巷子里出来,身边还有皮秋!

两人伴了一路,边走边说着话!手里还拎着几套霸王别姬,一脸肉痛的样子。看来两人是被女人们劝不过,才买了几套!便笑迎着两人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李技显然是到过苏府,从苏府里得知自己在这里!否则不可能半上午的,便出现这里。

李技听到苏三的声音,这才发觉苏三就在身前,不由苦笑道:“前些天来府里,听说三爷正在搞什么培训!现在看来,三爷培训的就是这些人吧!真是历害,三言二语的,把咱俩身上的钱都给掏空了,差点没把人押在里头。”

李技这话有些夸张!两个大男人,那些女人们是不会要的,不过把客人的钱全部留下来的本事,里头的女人还是具备的!原本就是楼子里出来的,对男人就一拿一个准,再经自己这么一培训,掏客人的钱,应该就像是掏自己口袋子里的钱一样容易。

便笑了笑道:“一套放在家里用!另外几套留着,等正月里找个机会出手,绝对能让你们赚回来!”

李技一听苏三这么说,连忙道:“那我再去买几套!”说完转身便往回走!

皮秋讶然地看着刚才还和自己一样肉疼的李技,这会儿却这么大方,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他硬生生地买了两套,还是看在这店是苏三妻子李月儿开的分上,觉得不好意思空手出来,才买下来的!

其实里头冷冷清清的,这东西又这么贵,谁会花钱买这个?苏三居然还说,可以有机会出手,把钱赚回来,鬼才会信。

不过皮秋自然不会让自己这想法表现出来,总镖头已经放出话来,明年一准在成都府设分局!苏一是苏三的大哥,年后便要往成都府任职,以后苏一就是自己在成都府的靠山,他可不敢得罪了苏一的弟弟苏三。

否则花这几两银子,做人情,他亏不亏啊!好在,这钱可以算在应酬的钱里,要不然他也不敢这么乱花!

不好与苏三这么干站着,皮秋便指着李技的背影笑对苏三道:“三爷!这家伙刚才还说身上没有钱了,可见得是骗人的。”

苏三轻轻一笑道:“走!我们也进去看看。前几天李技到府上来过,宁远有点事情正忙着,所以没有接待!今天你与李技过来,是不是想找宁远的大哥说事?”

皮秋连忙跟上苏三的脚步笑道:“苏一苏大人年后到成都府任职,志远镖局也想在成都府设分局,皮秋正好是内定的成都府分局的镖头!因那几日不在金陵府,我们总镖头拜见苏府丞时小人不在,所以,总镖头特别嘱皮秋一回来,也进府里拜见一番。这才拉李技一同前来的。”

“唔!李技已经加入志远镖局了吗?”

“没呢?为了这事,李技与丁老闹了一场!我们总镖头虽然爱才,但也不好违逆了他的意思!”

苏三笑了笑道:“按理说,他还是苏府里的护卫,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解聘!不过,大哥年后就要去成都府,李技拖家带口的,只怕也不可能跟着去,所以我就没让他再进府里!嗯,进镖局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事,我与李技说说!”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进到完美店内!

里头确实有些冷清,大部份的店员都走动了,只有李月儿和另外一名姑娘在店里头!

李月儿见苏三进来,忙上前道:“累死我们了,店里头该请些伙计了!要不然我们要累死的。”

“你不是从武陵带了人过来吗?这几天先用着!过了年,再慢慢寻稳当的伙计好了!货都送去了吗?”

“都在苏府里准备呢!这里的货,没敢动,怕柜台上有急用!”

“她们人呢?”

李月儿笑道:“都各显神通去了,说,今天不卖出去一万瓶!就不回店里。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苏三没有理会皮秋在一边那讶然的脸色,只应着李月儿的话笑道:“宫里头没消息吗?”

“倒是派了一个小太监过来瞧了瞧!我跟他说,宫里头的和怡公主也在用的,他说回去把情形禀上去,再说!”

苏三点点头道:“不用管他们!求上门去,他们反而要拿捏的,有太子的五千瓶加进礼单里的影响,宫里来采买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就怕你这里的货,不够卖!”

“在太子爷面前,月儿可是少报了量的,说是一万套,其实近两万套也有!要不是这大雪,只怕这几日还可以多送来几千瓶的量!”

“两万套难道就够卖了吗?”苏三笑了笑,却看到另一边李技一手拿着银票,一边数着瓶子!不由叫道:“兰草,给李技开一百瓶的欠单!”

又对李技道:“别数了!这一百瓶,你写个欠条交到柜上,拿着欠单走便可以了!钱随你什么时候来交。货就存在这里,以后欠单转手了,让人家凭欠单提货就可以了!月儿,你要记得,库里头要留个千把套救急,不要全清空了,家里人也是要用的。”

李月儿笑道:“知道了!”

苏三叫道:“李技,快点写欠条,我们走!”

李技连忙在柜上写起欠条来!

皮秋早就在心里打鼓了,先是听苏三与李月儿在一边说什么一天要卖一万套!我地个娘嘞,一万套,这不得几万两银子啊!一天几万两银子,总镖头刀尖上舔血,也没这么大的流水吧?

心想着会不会是两人在演戏,勾着自己再多买几瓶?可想想也不可能,苏三好歹是个官家,再不会为了几两银子这么费周折!再见李技像是着了魔一般,苏三让他买一百瓶,他就买了一百瓶,而且还可以欠帐,说不定还真有得赚,不由也有些心动起来!

可是再一看这店里,冷清的样子;再一想,霸王别姬这东西,也没有听说过!自己真要是学李技也买一百套的话,那可是看书]就来}。三百二十两银子的花销啊!虽说苏三也会给自己欠帐,但这钱有苏一在背后撑着,自己拖家带口的,还能跑了不成?终究是要还的!万一这些瓶子砸在手里,把自己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银子啊!

皮秋想到这里,便把心里的那些冲动给泯了下去!

李技写好欠条,却像没发生什么事情似的。三百多两对他而言,虽然也不是小数目,但真要他拿出来,他也不会倾家荡产!何况,他确信,三爷不可能害他,三爷说可以赚回来,那就一定可以赚回来。

苏三看到李技过来,便笑道:“听说你为了进镖局的事情,与丁老爷子闹翻了?”

李技看了皮秋一眼,怪他多嘴,却不以为意地道:“想法不同而已,算是有些小分歧!”

“若是我说,你应该进志远镖局,你会怎么想?”苏三认真地看着李技。

李技微微一愣,眉头继而一挑,默默地想了一回,点点头道:“那我就去镖局!”

苏三哈哈一笑,示意皮秋在原地等候,与李技走到右边的会客区,才轻轻地道:“你去志远镖局吧!不过,你不能去做普通的镖师,三爷想你一直呆在金陵里,不要出去走镖。因为三爷要借志远镖局的路子,做一件大事!有你在志远镖局,三爷做起事来,方便一些!这件大事做成之后,你还是要去成都府的。明告诉你吧,金陵并非是长久的安身立命之地!”

对苏三的话李技听得似懂非懂!但他自己没有判断,便宁愿听苏三的判断,因此应着苏三的话道:“李技的心思,三爷最明白不过了!三爷有什么事情,交待一声便行了?所以,三爷让李技去志远镖局,那志远就去!”

“哈哈,让你杀人,你也去?”

“去!李技知道三爷做的是大事。而且对自己人,最是心厚!有此两点,李技水里来,火里去,对三爷的吩咐,再不会皱一下眉头!”

苏三点了点头,拍了拍李技的肩膀道:“你的心太实,做不了杀人放火的事!三爷也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事。嗯,你好好在志远镖局里呆着吧,到做事的时候,会有人通知你的!”

说完这些,三人便一齐回转苏府!

苏一这几天,天天会客,见得都有些麻木了!这两天,总算稍稍松动了一些!皮秋来见苏一,不过是混了个脸熟,让苏一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目的就算达到!

倒是苏三拉着皮秋问了许多镖局走镖的问题,这才送两人出了府!

苏一这两天,又积累了许多问题要与苏三详细讨论!两人边吃着午饭边聊,一直聊到傍晚,才把一些问题聊透!

整个聊天的过程,倒不全是苏三在单方面向苏一灌输新思想。

苏一也在许多地方纠正了苏三的看法!苏一能官至侍郎,成为封朝的副相,那自然也是有许多独到的政见!再加上,苏一是真正土生土长的封朝人,又为官了这么久,对封朝的体制在某些方面,自然比苏三要清楚的多!

苏三通过与苏一的交流,也从中渐渐清晰了许多之前模糊的地方!苏三自然是没有办法,把君王制一下颠覆成其他更为民主的体制,所以只能在原有的体制上进行修修补补!

在苏三看来,苏一到成都府,那是去修房子,改弊政的!

任何一个朝代,要打破旧有的体制,进行改革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苏一不仅要面对旧有势力的反弹,还要抗拒来自朝廷的阻力。

打不破旧有的格局,就不会有新的局面,成都府就还只是死水一潭,不会因为多了一个苏一,就有什么改变。这一点,是苏三不想看到的。战斗力是需要无数的金钱,无数的人力,无数的食物堆出来的!没有一个这样的基地,谁敢虎视江山?

为了打破旧格局,苏一的思想就必须转变,就必须坚持不移!这也正是他之前说过的:不改变,不如不去成都府!

而来自朝廷的阻力,也将成为成都府新政成败的关键所在!

他也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否则他也不会选成都府那么个离金陵如此远的地方经营。只要改革的成果,在朝廷震怒之前,收到实效!只要在税收,比往年高出几成!只要明年战事会全面打响!

那朝廷就不会来干涉成都府的改革!一些本地势力的不满,苏一完全可以用更强硬,更激烈的手段来整治!

总之两人之间达成的共识是:要改,要快改,要彻底改!

苏三最后建议苏一多带一些年轻的学子走!不要在身边留一些墨守成规的师爷旧卒。新方法的承载对象,应该是这些热血的青年,而非那些官场中打混,不做实事的官油子!

新人才能做新事!做对事情的第一步,就是选对人!要想开创一条新路,没有一点开创精神的人,是不行的。

自然苏三也会大量地举荐人才,到苏一那里去!在他看来,有了人,才能办好事!做官也并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若是苏一能做出一番新局面,只怕用的人,不会少!

等两人聊到吃晚饭的时候,从房里出来,才知道苏府已经闹翻了天!

起因自然是完美店!因为,完美店到了半下午的时候,突然开始暴满起来!

姑娘们的努力似乎见到了成效,她们打着‘送礼就送霸王别姬’的旗号,分片区,花钱请人往金陵城里的各大户人家送信,告诉他们御街开了一家这样的店!

她们原本以为,通知几十家,能来一家就算不错!但她们没有想到,之前接受过赠送的人家,大多都成了回头客,那些听说过,却正愁没地方买的人家,也成了凑热闹的客人!

差点没把店给挤爆了!张工听到消息,也是急急地带着一众护院赶过去帮忙!

出现这样井喷式的客流,苏三也没有想到!

这充分说明,霸王别姬这样的产品,在封朝还是很有消费市场的,他还是低估了封人爱美,爱干净的心理。

等天黑的时候,完美店早早地就打佯了!据张工传回来的消息称:仅店里一套一套的零售就已经卖出去了两千多套!

而谁都会想得到,这两千多套出去后,明天的情形只怕会更火爆!

张工形容道:“那钱就不叫钱!柜台摆好的货,一扫而空!十套十套的一拿,几十两几十两就往柜台里扔钱!眼见着一只钱柜接一只钱柜装满了,我站在一边都心惊胆跳!我地个天啊,要是这个时候来了江洋大盗,我们那几个护院只怕都护不住那些银子!还好,总掌柜让把大门给关了,挂出‘售完’的牌子!把屋子里的客人先解决掉了,空出一点空隙,才把场面给控住了,否则真要把柜台给挤蹋了!”

张工每说一句,院子里在听张工说话的女人们便惊叫一声!那悔恨的劲头就别提多恼人了!

众人在院子里议论纷纷的,又把一众下人吸引了过来,因此,闹的沸沸扬扬!他们谈论最多的自然是今天一天,店里能赚多少钱?猜来猜去,都觉得至少赚了百两!

百两啊!就算姑娘们出得钱少,也能分几两?这才是一天,十天呢,岂不是几十两!一个月呢?岂不是百两,我地个天啊。这比卖身赚钱可轻松体面多了!

苏三与苏一在一边听到这样的议论,不由笑了笑!

百两?怎么可能才百两?大家知道的,还只是两千来套的销售,太子那里的五千套,他们还没有加进去。单论‘霸王’,店里可以拿二钱银子一瓶的毛利;单论‘别姬’店里可以拿到四钱银子一瓶的毛利。一套就是六钱银子的毛利,七千套,就是四千多两!这样的盈利能力,只怕是所有人都猜不到的。

一天就四千多两的毛利啊!这个数字算出来,连苏三都感觉这钱来得太快了!这还只是店里的收入,属于自己的那块大头,要是算出来,就足以让整个封朝的人都疯狂了!

不过,苏三是不会让完美店把金陵市场给独吞下去的!代理商必须要找,完美店只接待一百瓶以下的散单!像太子啊,皇宫啊,还有其也的大户啊,都可以让代理商去供货!

完美店只做散单,就足以赚翻!苏三不认为,这金陵这块势力交错的市场,完美店能完全驾御得了。这与炸鱼块是不同的概念!

苏三计算过金陵市场的总量!霸王别姬是消耗品,如果有十万人买得起,那用的人,绝对不会只有十万人!也许是二十万人。

现在大家虽然都是一套一套在买!但最后产品只会固定在霸王系列!一瓶霸王的使用周期最多二个月!这样算起来,一年六个使用周期,那就是有一百二十万人次在使用霸王别姬!这个数字还只是粗算!

一百二十万人,就算全都是在使用霸王单瓶,那都将给他带来一百万白银的收入!给代理商或店铺带来最少二十万两白银的收入!

这是一块大蛋糕,而且这块蛋糕太诱人,捂在一个人的手里,那是会坏事的!有时候让别人赚一点,自己才可能赚得更多一点!

虽然要用代理商,但完美店是必须存在的,它的存在是一个价格的杠杆。它逼迫代理商把出货的价格控制在零售价之内!否则,大家只会在完美店里买东西。

没能进完美店里的姑娘们,看到苏三出现,自然是要上前抱怨一番的,悔恨自己没有交那一千两!在她们看来,现在用不了几个月,她们就可以把本钱给赚回来。

苏三心道,若是她们知道用不了两天,这钱就能赚回来,那不知道她们要悔成什么样!不好再打击她们,也知道一千两对她们而言,那就是命!真正能舍得拿命去搏的人,又有几个?

因宽慰她们道:“你们其实还是有机会的!凤姐儿正要筹开的酒楼,若是好好做,只怕也不会少赚钱!只要你们用心,这也是一样的!”

姑娘们便说,一个酒楼再赚钱,一天能赚几百两进来吗?

“并不是不可能的!你们若是有机会参加培训,那就应该明白,这天底下,最可能的事情,就是没有不可能!”

稍晚一些时候,当李月儿领着众姑娘,带着钱箱回到苏府的时候,帐目被清理了出来,完美店第一天的营业额,达到了两万四千两白银!毛利达到四千五百两白银!

当所有人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都觉得有点不能相信!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事实却明明的摆在眼前,两大箱的银子还有厚厚一摞的银票就摆在众人的面前!

所有完美店的人,都安静地看着帐目被最后整理出来,也都安静着听到李月儿有些颤抖地把赚到的钱说出来!

四千五百两白银,虽然要提出一大部份,充抵前期的改造费用!但这毕竟是大家一起赚出来的钱!而且这钱的数目,也太巨大了一些!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人伏在银票上痛哭了起来!继而其他姑娘们也一齐哭了起来,声音越哭越大。

李月儿初时很迷惑,这么高兴的事情,大家为什么哭,后来才回味过来,她们是在为自己的身世不甘。每天强做欢笑,出卖身体与现在这情形一对比,任谁也对过去的日子感到不值了。

今晚的苏府,注定了会有许多人失眠!虽然天气是寒冷的,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第二天,井喷式的行情再度出现!零售量一度突破了四千套!到半下午,宫里来人,一举取走了八千套!吴王府也派人买走了四千套!最后的结果便是,完美店被迫再一次提前打佯,除了留在库里压尾的几百套,这一次,是真售完了!

而李月儿也已经在开店的第二天,开始接待从金陵城各个地头钻出来,想代理霸王别姬的大财东了!

苏三已经对完美店和霸王别姬的事情完全抽手!连李月儿请苏三在选择代理商的过程中,替自己把把关的要求,苏三也一口回绝了。

有些事情,苏三是代替不了的,该放手的时候,终归是要放手的。何况苏三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济老终于决定在年三十这天进宫。

这个进宫的时间,自然是早就定下来,报到宫里得到批准后的最终日期!从前两天开始,周盈盈便准备了许多礼品!这些礼品都备了双份,头一份是给太后的;另一份,才是给周太妃的。

这次进宫,算是全家团聚的意思。因此,苏三作为内定的宝珠郡主夫婿,也自然是要陪同前往。

苏三对这种见丈母娘的场面,很不习惯!在武陵城时,进李家也是如此;如今换了一个周太妃,他就更不习惯了。苏三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是个老人家,有时候,也实在是放不段在比自己年纪还小的‘长辈’跟前说话。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一世,他就是这个命。

三十这天,济老起得很早,前两天就已经给宫里传信,说今天会进宫去!王太后也关心着这件事情,因此一大早地就派了身边的太监,到苏府里来迎接!

王太后亲自派人来接,算是给足了脸面!关键是这份关切的心思,让济老感动不已。

等进到宫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半上午了!

周太妃与济老已经多年没有见面,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两厢里一相见,难免又是一番伤情!

济老自老伴走后,再没有续弦,晚年孤独,周太妃是时时记挂在心。如今见到父亲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光景,还要如此奔波到金陵来看她,心中一旦动了神思,再也止不住泪水,像个小姑娘一样,趴在济老的怀里痛哭了一番。

周盈盈感念自己的身世,也在一边哭得稀里哗啦。太后与周太妃身世相同,周太妃还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可她已经是‘欲孝而亲不存’的局面了,便是父亲故去的时候,她也没能见上一面。

整个大殿里,只有两个人最悠闲!一个自然是苏三。

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他,于这些世情看得最透!眼前的场面虽然感人,但却很难让他伤怀。世情原本如此,有些事情,还是要想开一些才好。

另一个神态悠闲的人,却是和怡公主!

赵倩早就知道周盈盈与济老要进来,因此一早也跑到这里来凑热闹来了。赵倩是太后最喜欢的公主,经常会来隆福宫走动,这也是正常。

其实赵倩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来见见仰慕已久的苏三。

这位得了父皇宠信,据说非常年轻的大才子,前几天还听说他有个妻子叫李月儿,怎么今天又以宝珠郡主未婚夫的身份,跑到了这里?这是赵倩很好奇的地方!

两个悠闲人的目光,便这样自然而然地碰到了一起。

苏三倒是认识和怡公主的!任记店里那个空手变物的戏法,取得便是赵倩头上的头钗!当时离得远,看得不是很真切,现在近处看去,倒是长得很柔美。是大多数大男人,都喜欢的那种蜿约美。

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弯弯的眉毛,便似两笔画就;明亮的眼睛,眼神中闪着对自己的好奇;恰到好处的鼻尖,高高地挺立;最得一看的,却是那小巧红润的嘴唇,任谁见着了,都情不自禁地想吻一吻。

不过,苏三倒不觉得这种美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苏三还是对虞凤那种坚忍,周盈盈那种自强,李月儿那种拧执比较感兴趣一些。天香嘛,有点鬼灵精怪;唐丽嘛,有点小正太的脾性;也都有性格上的亮点,这才是他喜欢的,苏三并不喜欢很温顺的女人,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苏三一点也不大男子主义,在他的本性中,苏三是尊重女性的!多数时候,他希望女性更独立一些。而这位和怡公主,看起来就是这么一位温顺的女人。

其实就算苏三喜欢这种类型,那也不用想!他是不会与赵王室的人,扯上什么更深关系的。他与赵倩之间,有太多阻碍!

因此,苏三在与赵倩对视了一眼之后,便缓缓地把头转向另外一边。看了一圈后,才微微地低下头,陪着一屋子难过又欣喜的人,痛苦了一回。

久别重逢之后,痛苦总是短暂的,一众人悲情了一会儿后,便慢慢地回复了常态。王太后对周盈盈很感兴趣,问了许多炸鱼块的事情,最后才看向一边站着苏三,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这位最近风头很劲的年轻官员。

倒是长得一表人才,看起来谦逊有礼,文质彬彬!眉眼之间饱含着英气,让人感觉神气勃发,不是寻常的人物。

心中看得甚喜,正要问话,却见赵倩也是直勾勾地看着苏三,不由在两人身上转了一眼,这才对苏三笑问道:“听说你已经娶了妻子,那咱们的宝珠郡主,你准备怎么安置呢?”

这个问题,一直问到了核心深处!苏三倒没有想到太后与自己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问题。心中快速一思索,这才笑回道:“有盈无月恨茫茫,有月无盈恨转长,如此盈盈如此月,莫将盈月作寻常!在宁远的眼中,不管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还是宝珠郡主;不管是先进门,还是谁进门,那都是平等的。人无贵贱之分,奈何以高下处之?”

太后看苏三如此答应,果然是文才出众,标新立异!再一想苏三话里的意思,又不由深以为然。

她是侧妃出身,也深深地理解男人若是偏颇某一个女子,会在家庭里造成多么深重的影响。她虽然不信苏三能做到这一点,但苏三有这个想法,那就说明苏三是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苏三要把先后进门的夫人摆齐,并且在自己面前说出这话来,那太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要为周盈盈争取的了。苏三既公然说出,断没有公然反逆的道理!否则,自己,周太妃这里,断放不过苏三。

太后见自己在场,济老还是有些拘礼,便一长身领着赵倩先离开了!

赵倩其实有些不太想走。但祖母的意思,她又不能违逆!因此,不太情愿地跟着太后出了周太妃的寝宫,却听太后轻轻地问道:“和怡是喜欢上这个苏三了?”

和怡一阵惊慌,连忙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

“那怎么老盯着苏三看呢?”

“……”赵倩的脸红了红,不知道该怎么答!

其实在赵倩的心里,确实是有些心动的。早先读到苏三的诗词时,便对苏三这个人很向往!少女的情结,对闯入心扉的触动,总是那么的感性,哪怕是一首诗,一首词,都足以撩动人的心境;何况苏三写的那几首诗词,对少女的杀伤力是巨大的。

赵倩一直就很想见苏三,几次三番地都在猜想心中的苏三,会是什么样子!

有些人极有文采,但长相却难看;有些人虽有文采,神采却不奕奕;上天给人一般好处,总要想方设法去掉人的另一般好处。总不好让人把好处都占齐全。从古到今,连天都要妒忌的英才,只怕是少之又少。

因此,赵倩又害怕见到苏三。怕苏三长得太难看,性格太木讷,与自己设想的不一样,那样的话,她会觉得世界都变得索然无味!

让赵倩没有想到是,当她真正地见到了苏三,苏三不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完美,还要动人!那一刻,她之前的那些思量,那一腔情愫,就好像突然找到了渲泄的对象,一骨脑地寄托在了苏三的身上,再也无法自拔。

在这种情形下,赵倩既无力否认太后的话,也不敢去承认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便勉强地笑道:“和怡只是有些好奇嘛!他与和怡年纪相仿,却有不同常人的风采,和怡是好奇,所以才多看了几眼,哪有一直盯着他看。”

“喜欢便是喜吹嘛!祖奶奶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喜欢那些写诗词很好的才子。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你可不能动了其它的念想。你是当朝的公主,苏三已经娶了妻室,宝珠郡主又是待娶!公主再不可能下嫁给已有妻室的男子。何况,宝珠郡主从名义上来说,算是你的姑姑,也就是说,苏三就是你的准姑夫!公主再没有嫁给自己姑夫的道理。所以,你还是趁早绝了这样的念想,皇家不同寻常的家室,你切莫自寻烦恼!”

赵倩极想说,‘再不会有想嫁给苏三的想法”可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恼恨,因此只是沉默不语。

太后见赵倩还是心动的样子,不由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过,在她看来,就算和怡有那么一点动心,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苏三终归是没有什么机会与赵倩见面的!两人不会有机会把这刚有点苗头的感情发展下去。再过一段时间,和怡也是要嫁人的,等那个时候,她就会彻底绝了这门心思。

这不能怪赵倩对苏三着迷!连自己这样的老太婆,都十分地欣赏苏三这样的才子,何况她这个小姑娘。还是让时间去冲淡这种从欣赏转化成的感情吧。

济老等人的午饭是在宫里吃的,苏三是第一次尝到宫中御膳的食物。感觉味道很正,不能说特别好吃,也不能说难吃!宫中人口众多,有时众口难调,御厨们都是想方设法把口味做到众人都容易接受的地步。这与前一世大酒店里作菜的手法如出一辙。

除非是厨子们知道你的口味,专为烧制,否则想吃到很合意的口味,只怕是很难的。

这原本无可厚非,但流于大众,口味就不会特别出彩!吃得多了,自然也就腻味了。事实上封朝的菜式,继承发挥了前朝的传统,在制作的工艺上已经十分的讲究!只是真正会做菜的人,系统学习过各种菜式做法的人,却是很少。他们往往自承一派,菜系与菜系之间的沟通并不广泛!

玉儿的优势在于,系统的掌握了好几种做菜的风格,并且在菜式的处理上,也比当朝的厨师做的更为独到。这是当世任何一名大厨都无法做到的。

就算在宫廷里,南北厨师云集,他们的交流沟通其实也并不是很多。而且一个极重要的现象是,凡是进了宫的大厨,慢慢都会被宫廷菜给同化,越往后,他们的手艺都越趋近标准的御膳做法,从而舍弃了自己个人的风格。

皇帝固然能享受到最好的厨子制作菜肴,但无疑的是,皇帝的味口,也就仅仅局限在这些宫廷菜式上!

苏三吃过比这个更好的宫廷菜!因此,也觉不出这些菜式的好处。象征性地都尝了尝,进了一碗米饭,便跟着济老等人一齐停了筷子。

周太妃对什么都好奇!问了家里的情形,亲戚故人的近况,各种人事变化,全都问了一遍,其间不免又是一阵阵的唏咦!

对于周盈盈,周太妃是很喜欢的!虽然她也知道周盈盈的出身不端,但她膝下无子无女,到这了番年纪,凭空多得一个名义上的女儿,也是心情的一种寄托。她又是一个宽容的性子,因此再不会过问盈儿的出身。

在周太妃想来,父亲既然认周盈盈做了孙女,那这个孙女自然是有可认之处!于是十分的看重。

一家人,谈论着往事,聊着现状,不知不觉,天色将晚!

济老便辞了周太妃,领着周盈盈与苏三出了宫。

不见之前想见,见了之后又伤情,等到见完出宫,济老又添了一些挂怀!亲情总归是这样难以割舍,年纪一大,对亲情的重视,就愈加珍重,这也是自然的规律。因此,出了宫,济老便感觉神思困顿,精神有些不济,草草地吃了一些,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其实也好!免得济老看到苏府里的热闹劲儿,心中再生感怀。

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都会燃放爆竹!南方人,没有吃扁食的习惯,金陵人倒是喜欢做些糕点过年!一大家子的人,团团圆圆地围坐在一起,谈论着一些过年时节的典故!

青风楼里的姑娘们,虽然是客居,但也在大厅里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酒说笑,把整个苏府闹得欢欢喜喜的,不亦乐乎。

席间,不免说起霸王别姬被抢购的故事!听得宣氏等人,眼睛大放异彩,再没有想到女子也能这般做生意,也能赚到这么多的钱,不由又手机看最快是羡慕,又是好奇!一直拉着李月儿等人询问。

问得是,能不能带一些到成都府去,或者在成都府也设一个店铺?

这当然是极好的事情,苏一听在耳朵里,也是心动!既然这霸王别姬是个好东西,那断没有肥水流到外人田里的道理。因此也开口问苏三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这自然是好事!不过,就算是自己的家人,那也要按规矩来办事。代理费还是要交的,一应的规矩都要按制度来办。

苏一当然没口子的同意,其实代理费不过是左口袋出,右口袋进的事情!左右都不是好了别家。倒是宣氏她们没有做过生意,有许多要向李月儿学习,正该是要抓紧时间学的时候。

都是一家人,这件事情操作起来,也一点都不麻烦!席间便说定了这些事情,再又说起许多其他的杂事,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大饭吃到很晚。

苏三来到封朝的第一年,就在这种氛围下结束了!大饭后,苏三没有让任何人陪他,独自一个人回到西院,就静静地站在雪地当中,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默默地守着一年的终结,他在通过这种方式,追念着前一世的亲人。

在亲人的眼里,他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而在他的眼里,他前一世的亲人,又何尝不是早已死去?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将归于无!

过年无非就是走亲访友!官宦家过年,也不过就是官家之间,互相走动,熟络熟络!

苏一一过了初八,便进宫谢恩,辞出金陵,前往成都府赴任。在赴任的途中,苏一准备绕行武陵,在武陵呆两天!孙子孙女还没有见过爷爷,若不趁这次借举家迁居之际,做一安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这样团圆!

苏三比苏一晚一天动身回武陵,却与苏一同一天进了武陵城!

再次回到武陵,苏三也是颇有许多感触!虽然才离开一个多月,但好像离开了很久似的。

何应文听说苏一举家回到故里,也在城门里迎候。在何应文的眼里,两人同为二皇子党,以后自然是要多加照应!便是新近在金陵城里的风云人物—苏三,也是何应文要亲近的对象。

许多武陵府的学子,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前来会见今年春闱的主考,争相要在主考大人面前露个脸面。不过刘建等人,就不大敢在这种场合露面了,他们甚至有放弃这次春闱的想法。

苏一绕回武陵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招揽人才!为了这事,苏三没有少出力,把宋平等人一一引荐给了苏一,并协助苏一说服他们到成都府去开创一片事业!

对宋平这些穷苦出身的学子们来说,科考是唯一的出路!现在却无端地多出了一条出路,他们立刻感到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何况有苏三的认可,苏一又给他们描绘了一番开天辟地般的情景!这让他们热血沸腾之下,回家收拾了行李,第二天,便到武陵苏府报道来了。

这可高兴坏了苏一,他不怕自己花钱,先养着这些人,他就担心,手头上没有可用的人才。这下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有了这些人在手头上,他至少不会缺人用!等到了成都府,稳定下来后,他就可以从容地发掘人才,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苏一在武陵呆了两天,便往西取道前往成都府!苏二因听说李家出了一种新产品正在武陵府里寻找代理商,便求到苏三这里,也要接一个代理。泡!书。吧

苏三再不管这些事情,原则上,这并无不可!但一应的事情,他不过问,都叫苏二去找李月儿。

送走了苏一,苏三在上元节前,也返回了金陵。

皇上于上元节夜,在宫中赐宴!在京百官俱到宫中受赏,苏三原本是不想这么快便回金陵的,但皇帝似乎并不放过他,居然派人找到武陵,让他务必到场!

圣旨难违,苏三也只好提前回到金陵。

谁曾想,在苏三离开金陵的短短几天时间,城中便发生了许多事情!

先是几个原国辕所的护卫惨死街头,紧接着又是京国人的辕所,被人投毒!

两国的使臣,都把事情捅到了金陵府!金陵府徐江锦原本是想把事情压下来先缓几天,等事情有个结果,或者先给皇帝吹吹风,再把这事禀报上去!

但此前皇帝已然把外事的处置权亲口许给了莫少华!徐江锦见这事对自己没有丝毫影响,便把两国使臣的状诉,捅到了御驾之前。

正是正月里,皇帝的心情原本极好的!却被这事情给闹的心烦,一时之间大怒。吴台铭又在皇帝面前说了一句:这个莫少华揽了事情,却办成这样的话。皇帝再一想起索里图被刺身亡还没有查明,现在又出了这么多事情,因此一道圣旨,先把莫少华给下了监牢!随后责成徐江锦,尽快查清此事的前因后果。

苏三心里寻思着,必是索里图被刺身死,终于还是让京人怀疑上了原人;所以才会在暗中对原人动手。而原人有娜仁格日乐做主,自然不会对京人服软。在京人辕所里投毒,把事情闹大,绝对是娜仁格日乐的主意。

这个女人倒是心狠!人家杀她三个人,她便要把京人辕所一窝给端了。

若不是京人辕所里有位李姓采办,一直是用银筷吃饭,先试出了菜中有毒!否则,京人辕所里的人,死的就不是七八个人,那么简单了。

最冤的自然是莫少华了。无端端地被卷到这件事情当中,大过年的,变成了阶下之囚。当真是君威难测,祸福百变啊!

上元节的赐宴,自然不会因为莫少华的入狱而起什么变化。皇帝虽然有旨意,让徐江锦查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这种事情,哪里查得清楚,何况徐江锦已经接了圣旨,上元节后调任东府,接任原苏侍郎那一摊子的事情,两国使臣的上诉,自然是转交给新上任的金陵府尹处置的。

京原两国的事情,原本就是个烂摊子!新到任的金陵府尹,只怕更搞不清楚!就算搞清楚了,只怕也不会把这事说得很清楚。这原本就只是原人与京人之间的事情,只不过事情发生在封朝而已!

因此苏三认为,这事多半会不了了之!

至于莫少华,苏三欣赏之余,很是为他叫了屈!

在整个大封朝,能像莫少华这样,以文治武,把九门里各项事宜都摆的平整,把金陵城里各种关系,都打点清楚的人,并不多见。更为难得是,莫少华既没有做,也没有做二皇子党,仍然保持着纯臣的身份,仅这一点,就足以使人称道。

可惜赵普对这样的能臣,不仅不懂保护,而且轻而易举地就把莫少华给抓进了大牢,这不能不让苏三叹息。之前,对一个林海录,赵普尚且知道小心谨慎,现在对一个莫少华,却如此草率!看来赵普的心里,对外国人还是发悚的,在急于抚平外使的情况下,用下狱的方式,想平息两国使臣的怒火。这简直是本末倒置,让臣子们寒心。

孩子再没有理,父母尚且胳膊肘往里拐!赵普身为一国之君,为取悦两国外使,做出这样的决策,让苏三都替莫少华悲哀。封朝有赵普这样的国君,终究是靠不住的,这一点苏三早就明白,因此这件事情,苏三也看得极淡。

刚把这些消息消化完毕,小安便来禀报,徐英明与南门营营头杜兴在外头等候接见。

苏一在金陵的这座宅子,已经当做代理费抵给了苏三!苏三连门头的招牌都不用换,这座苏府便换了新的主人!

苏三坐在府中听到小安的禀报,思忖着杜兴与徐英明同来一定与莫少华有关。便对小安道:“让徐英明回去,单叫杜兴进来!”

徐英明是任记的分掌柜,那自然也就是周盈盈的手下;而周盈盈是却是苏三的未婚妻!这一点,只要耳朵稍长一点的金陵人,都知道。

杜兴一定知道徐英明能在自己面前说上话,而自己又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所以,杜兴才跑来走自己的路子!想把莫少华给救出来。

这杜兴对莫少华倒是有情有谊!

杜兴随着小安走进来的时候,苏三正想着这些!小安道:“三爷,杜营头来了!”

苏三见过杜兴,这人看起来刺虎虎,大大咧咧的,其实是极有心计的人!这样的人,能被莫少华收服,也间接说明了莫少华的不俗。

微微一笑,缓缓地立起身,拱了拱手道:“杜营头可真是稀客啊!请坐。”

杜兴却并不坐,而是猛地一抱拳,单膝跪倒道:“请苏大人救救莫大人!”

再没有想到杜兴进门便跪!苏三微微一愣,并没有上前去扶他,而是轻轻地看了杜兴一眼,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杜兴见苏三并不做声,也不来扶他,不由偷眼去打量苏三!来前,他料定,自己这一跪,苏三年轻气盛,仗着皇帝的宠信,说不定会一口应承下来,随后自己再把厚礼呈上,必然可以让苏三在皇帝面前,替莫大人美言几句。

却不想,苏三是这么个反应!不由心中一阵紧张,摸不清苏三的路数。总感觉苏三不紧不慢,不张不扬,小说就来平静似水,身上有股无形的威压,让他一阵阵的心慌。这种感觉,比在莫大人身上感受到的,还要强烈,还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难道说,读书人身上都有股这样的气势?

苏三静默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原本杜兴是拿定了主意,苏三不答应,他就不起来的!可是苏三这极淡的一句话,却让杜兴不由自主地就站了起来,感觉无法违抗!

又是一番沉默!苏三才轻轻地道:“事情,苏三都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小安,送客!”

杜兴糊里糊涂地跟着小安出了正厅,直走到门下,才惊觉苏三什么也没有答应他,不由叫道:“坏了!我还有礼单没有呈给你家老爷!”

小安看到杜兴一惊一乍的样子,轻轻地笑道:“礼物你可以带回去!”

“那怎么行?”

“不想带回去,那就暂时先放在府里!三爷要不收了,小安再派人送回去。”

杜兴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恨自己怎么办事这么没有头脑,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块银子,塞在小安的手里道:“小兄弟,千万帮个忙,给你家大人说说,一定救救我们莫大人!莫大人可是个好官,不能就这么屈杀了。小兄弟,一定要帮这个忙,事成之后,老杜还有酬谢!”

小安想把银子推回去,见杜兴如此情热,便转念收下了。

杜兴这才叹气离去。

小安送走了杜兴,便回到厅里。掏出银子道:“三爷,这是杜营头塞给小安的,让小安给莫大人美言几句!”

苏三微微一笑,却又叹了一口气道:“救人是容易的!但是这次无枉之灾,只怕莫少华的仕途就止步于此了。皇上是个爱面子的人,大哥选去了成都府,那都是幸运!莫少华在朝中没有势力,单枪匹马一个人,还不知道会贬成什么样。可惜了这么个人才。”

“那三爷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莫少华也去成都府任职,说不定可以帮到大老爷呢?”

苏三苦笑地摇了摇头道:“去什么地方,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要是皇上这么听你三爷的,那你三爷在金陵只怕没法子安身了!过刚易折,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能办到,就可以去办的。再说莫少华心中的想法是什么样子,三爷也并不知道!他要真去了成都府,宁愿甘居大哥之下,成为大哥的助力,那还好说!若是不能成为助力,还不如不动手救他!”

小安想了想才道:“还是三爷顾虑的仔细!”

“哟,你小子,也开始学会拍马屁了?看来,这金陵还真是能煅练人啊!”苏三哈哈一笑道。

小安一愣,继而也是一笑。他虽然不是刻意要说这样的话,但事实上,这句话确实有奉承的意思。

“明天倒是可以先去见见这们莫大人!”

第二天,正是上元佳节!

气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低,年前下的雪,在年后已经融化!到上元时节,地面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白雪的痕迹!封朝的冬天似乎比前一世要规律的多,一立春,气候便开始转暖。

按照旧例,春闱的时间是定在三月三龙抬头这一天。选这一天的意思是,天子将在这一天,选取国家的栋梁。因为寓意吉利,所以每三年的春闱,便是定在这一天!

相比而言,武举的时间就比较灵活!开始的时间,一般是在端午之后,五月结束之前。

这段时间,天气稍稍有些闷热,但又不是很热,正是演武的好时机。武举因为有户外的武技考试项目,所以请旨开考时,都会划定一个考试的时间范围,而不是确定在哪一天!

文举的时间不可更改,而武举的时间则可以灵活换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朝廷重文轻武的一种表现!

武科举的各项具体事务,是由武学院在操办!而文科举的各项事务布置,则是翰林院在操办。

翰林院在封朝以前,是一个专门给读书人静修的场所。多数时候,暂时没有任职的贡生进士,都会在翰林院中交流学习。其实就是国家养着这些人才,以便要用的时候,随时有人可用。

那个时候,翰林院并没实权!

而在封朝,翰林院开始掌接管整个国家的教育!并且掌握着众多学子进学,科考,进而为官的命脉,所以权柄才日渐增大起来!

往年文科举的主考官都会在翰林院中选择,再配以其他官员为辅!可今年的情形却似乎有些意外,皇上竟然出乎意料地任用了一个学子做科举的主考。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秦佩松身为翰林院正,虽然压下了学子们的骚乱,但内心里对苏三成为主考,自然是不认可的。

让非翰林院的人,做了主考!这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翰林院的权威。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太多,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个主考,已经从很大的层面上决定了那些学子可以为官,那些学子不能为官。只这一点,就不知道要牵扯多大。而这个决定权,原本应该属于翰林院,属于他秦佩松。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秦佩松也不能接受苏三来做这个主考官!

谁不知道科举考试,那是一潭水!一潭积年的黑水,谁扎进去,都要染黑了出来。要是非翰林院的人做了主考,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的事情,就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之下!秦佩松可不想这么多年的经营,化成乌有。

而且翰林院若真失去了主考的位置,那下一次春闱也就没翰林院什么事了。因为,这一次的春闱,一定会成为下一次春闱的前例!有一便有二,谁都会跳出来,谋取主考这个位置。这自然是不行的。

秦佩松为了这事,整个年都没有过好。

在秦佩松想来:若是苏三是个灵活的人,知道屈节,过年前后来秦府走动走动,结交结交自己这个院正!让自己知道苏三他并不是不可以被控制,并不是那么不通世情。那自己也许也就默认了事情就这么发展。

但整个过年,苏三再没有露过一次面!似乎也根本不知道抢了翰林院的差事。秦佩松就怕这种没有头脑的人,一点也不懂事!真要让他扎进来,再胡搞一气,坏了规矩,那可真是麻烦。

为此,秦佩松在上元节中午,专程把翰林院的罗瑞清叫到府中商议。秦佩松觉得,怎么着也要想想办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苏三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成了主考。

罗瑞清在翰林院呆的时间很长,对秦佩松的性子最为了解,秦佩松一请他,罗瑞清便知道秦佩松那里宴无好宴。不过,罗瑞清也猜不出来秦佩松召自己来的目的。

直到酒过三巡之后,听了秦佩松拐着弯儿,把事情扯到苏三做主考这件事上来,罗瑞清才明白今天主官叫自己来的目的是:把苏三从主考的位置上赶下来。

这件事情不好办啊!

不过,罗瑞清自己对这件事情,也是不服的。既然院正大人想在这面做做文章,自己自然也就跟着凑个份子罢了。便笑道:“这事属下倒是在别处也听到过一些风声,听说城里的一些学子,好像并不服气。最近似乎是不太安份!像似在私下里再议着一些什么!”

秦佩松唔了一下,‘滋’地一声干了一杯酒才道:“一帮没见识的学子们,能做出什么大事?若有个人帮帮他们,倒还能弄出一些名堂。”

罗瑞清见秦佩松如此说,便是叫自己去协助学子们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犹豫。让他打打下手,这个可以!可让他去主导事情的进展,秦佩松却缩在后头,他却不愿意。

正要反对,却听秦佩松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苏三横挡一脚,今年春闱,原本翰林院里是要推举瑞清做主考的。”

罗瑞清听到秦佩松的话,手里捏着小酒盅便开怒不停地左右旋转起来。

他明白,秦佩松再不会公然站出去反对皇的任命,便是挑梭金陵学子的事情,也不想沾边儿。秦佩松叫他来,那就是要自己弄出点动静,制造一个把事情闹大的机会。这样一来,朝野之中便会掀起一阵反对苏三任科举主考的声浪。

皇帝就算再宠信苏三,面对众口一辞的局面,只怕也是要退让的。

若是事情真是这样发展,那自然是好事!既拉下了苏三,又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届主考的差事。就不说其他,就有这个机会捞一笔外财,那也足够诱人。

怕就怕,事情没有想像中的这么简单!万一没有把苏三拉下来,反倒把背后闹事的自己给抖了出来,那自己可就万劫不复了。

有这个必要吗?罗瑞清有些头大。但同时,罗瑞清也明白,秦佩松既然把这层意思透给了自己,只怕不会容许自己拒绝?利诱之后,必然还有威逼。

秦佩松见罗瑞清还在犹豫!不由挑了挑眉头,声音转冷道:“别以为次你家侄子得中进士的事情,没人知道!咱们都是一条船的人。你也不希望有人在咱们这条船,乱蹦乱跳,把船给弄翻了?”

罗瑞清脸白了白,连忙笑道:“院正大人误会了,这事情是一定要做的。瑞清是在想怎么把这件事情做好。”

“嗯,这个确实要好好想想!”秦佩松见罗瑞清已经想通,便换了脸色笑道:“不过依本院正看来,这苏三虽然文采不俗,但在这官场的学问,却嫩的很!如今,唯一可以给他一些指点的苏一也经远赴成都府了。苏三这么个嫩秧,岂不是更好拿捏了吗?”

理倒是这么个理!但罗瑞清觉得还是稳当一些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他知道,万一事情不妙,最先跳船的一定是眼前的秦佩松无疑!自己绝对是那个顶黑锅的替罪羊。

秦佩松见罗瑞清似乎在思考办法,便也不再多说!

他清楚地知道,朝廷下,对苏三突然受此重任,是心有不平的。现在之所以没有发作,是因为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回御史们,群臣准备在朝会发难,却被皇一推给拖住了。但是这问题非但没有解决,而且越积越沉。

现在缺的就是一个由头!群臣们不敢冒犯皇帝的意思,谁也不敢出头首告,那自己就给他们一个由头便罢。这事当然要着落在最容易冲动的学子们头。他相信,罗瑞清既然应承了去做,那就一定会想出办法,把这件事情安排好。

反正这事都不会扯到自己的头去,自己之前就已经阻止过学子们闹事,再有闹事的事情发生,就算风向变了,没有把苏三怎么样,自己也稳若泰山!

便放下这段思考,对罗瑞清道:“听说那个苏三回去了武陵,皇为了今天晚的元夜宴,还专程派人把他从武陵给召了回来?”

罗瑞清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回答道:“嗯,确实有这么一件事,而且刚才属下来的时候,还听人说,这个苏三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天牢里去了。”

“天牢?”秦佩松愣了愣,不明白苏三去天牢里做什么。

这个罗瑞清也不知道,因此摇了摇头,却提起另外一些事情,道:“整个过年,也没听说他到哪家去窜过门!据说他与李道明关系匪浅。但也没有看到两人走动!”

秦佩松想不明白苏三为什么去天牢,便也不想了。听了罗瑞清的话,却笑道:“这正说明,他是个不更事的年轻人!朝中有人好做官,一个过了气的苏一已经不足为靠,他却什么人也不走动,这不是说明他不更事吗?”

“按理说,这种情况不会出现!苏家是商贾之家,于世事,应该很精通才对,待人接物再不会这么没有底蕴。大人不觉得这不正常吗?”

“苏家是商贾之家不错!但这个苏三这么年纪轻轻的,却于诗词一道这么精通,可见平时的时间,都是花在这头了,因此人情世故不通也是说得过去的!否则,他还要花时间在人事交际,学业能有此造诣?”

罗瑞清点了点头,认可了秦佩松的话。

秦佩松举起杯子与罗瑞清碰了一杯,一口饮尽,两人各进了一口菜,秦佩松才又道:“倒是皇特许他参加今晚的夜宴,又巴巴地把他从武陵叫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值得考虑!我估摸着,皇帝肯定是想让苏三在元节宴赋诗做词。”

罗瑞清点了点头道:“若真是这样,那百官见识了苏三的文采,心里默许了他主考的身份,那岂不是糟糕?”

“哪有那么容易?苏三今晚不去便罢,若真去了。只怕会被满朝的人给吞下去还不自知。这朝廷的人,杀人向来是不见血的。一刀捅出去,脸还是带着笑!这苏三要真做了诗,做得不好便罢了;真要做的好,再被人捧得高高的,难免会得意忘形;若是多饮了几杯,举止再一失措,言语再一失德,那祸福只怕也只在一线之间!瑞清在朝廷里呆了这么久,这种事情,难道见得还少?”

罗瑞清深以为然!不过就算苏三今晚过了关,自己也只能按照秦佩松的意思走到底。

两人便又讨论起一些更具体的事情。这且不表,单说,苏三一大早起来,练过功,吃过早饭,带着小安,一路往大理寺的天牢走去。苏三要见见莫少华,好好聊一聊,再决定是不是要救救这位莫大人。

大理寺的规矩严!探望的程序是异常繁复的。好在莫少华并不是重犯,圣旨里没有禁止探望,因此程序是行得通的。

苏三是朝廷的官员,新近又得了皇帝的宠信,为人豪爽又舍得花费,狱丞再不会不给面子。因此苏三见到莫少华的过程,可谓轻松至极!

给了领路狱卒十两银子的赏钱,狱卒便连苏三带来的吃食,也在厨下热透了端到狱卒值日的房间!这边一准备好,那边便有其他的狱卒把莫少华给‘请’到这边的房间。

照样又是十两银子的打赏!两名狱卒便轻快把房门带,远远地候到一边去了。屋内便只剩下苏三,小安与莫少华三人。

莫少华身并没有什么锁链,一进门便微笑地看着苏三,直等狱卒全部离开,莫少华才开口笑道:“少华还在想,元之日还会有谁到监牢里来找晦气,来探望少华!却没有想到,是苏大才子。”

莫少华一边说着,一边在苏三‘请’的手势下,坐在苏三的对面。

苏三看莫少华说话的神气,十分豁达,没有一般人坐牢时的唉声叹息,似乎心安理得的很。心中不由欣赏了几份,也随着莫少华坐下,才笑应道:“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走动走动,不想就走到了这里。”

“哈哈!随便走都能到这里,那倒是稀奇!放着那些好好的人家不走,却偏要往这里走,不知是什么缘故?”元节正是走官的最好借口,苏三却往牢里走,莫少华这么问,自然也要要听苏三的本意。

“好好的人家,随时可以走的!何必这个时候去走?倒是不好了的人家,这个时候走,才显得宁远有心。”

有心?有什么心?莫少华看了苏三一眼,不明白苏三要显出什么样的有心。虽然不知道苏三有什么想法,但这几句话对答下来,莫少华也发现,苏三的言谈之中,有种不同寻常的圆滑,便对苏三收起了小视的心思。

看着桌的菜和酒,莫少华咂巴咂巴了嘴,搓了搓手笑道:“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过节能打牙祭,那可真是太好了!”

苏三笑道:“要吃趁热!”

“那我可不客气了!”莫少华一说完,便动起手来!先扯一只鸡腿在手里,啃了一口,忙不迭地拿着酒壶渴饮了一口。这才拿起筷子,胡吃海塞起来。

“嗯,这菜的味道可真不错!哪家楼里的菜式?”

“府里自做的!”

“还是宁远老弟有福,难怪说之前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味道的菜,老弟天天吃,那可真是有福,有口福。”莫少华吃急了,打了个嗝,紧接着又打了一个嗝。一时之间,感到胃里一阵空落落的难受,连忙又大喝了一口酒,顺过了一口气,才放慢吃的速度。

“宁远兄不来点?”莫少华用筷子点着菜,把鸡骨头往桌面一扔,又扯下另一只鸡腿!

苏三便扯了一只鸡翅,陪着莫少华吃。

莫少华又晃着酒壶道:“来点?”

苏三一笑道:“这个就免了!宁远可没有和男人共一个壶嘴喝酒的习惯。”

莫少华笑了笑道:“这几年和一帮兵油子在一起,倒忘了自己其实是个文臣!让宁远笑话了。”

“不笑话!居移气,养移神。到山头唱山歌,到海边唱海歌,原本就是如此。”

莫少华眼光看了苏三一眼,动作彻底缓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吃得差不多了,还是听了苏三的话,心有感触。缓缓地撕下一块鸡肉,轻轻地扔进嘴里,像似不经意地自说自画,却又明明是在问苏三道:“那宁远说,老哥我到了这个山头,该唱什么歌?”

苏三呵呵一笑道:“自然是:老哥想唱什么歌,便唱什么歌!”

“唔,宁远的意思是,老哥还可以唱歌?”

“难道老哥不想唱?”

莫少华拍了拍肚皮,手在衣服抹了两把,身子往后一靠,不经意地道:“这破地方,黑咕隆冬的,白天都乌漆抹黑的,我唱得是好是坏,都没人听,与其这样,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呆着,费那个精神做什么?”

“谁说没人听了,宁远这不是来听了吗?”

“宁远真想听老哥唱?”

“只要老哥肯为宁远唱,那宁远自然就真想听!”

莫少华呆呆地看了苏三一眼,良久没有说话。小安心智已开,心知两人虽然说的是唱歌!但内里的意思,却是相互试探心迹。三爷是在问莫少华肯不肯与自己站在一起,而莫少华显然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老哥唱歌可难听的很,宁远真想听?”

“难不难听,老哥说了不算,宁远说了才算!而且是不是难听,也要听过之后才知道。”

这再也不是普通的谈话聊天了。莫少华怔怔地看着桌的残酒剩菜,心里虽然知道苏三在元节探望自己目的绝不简单,可他再没有想到,苏三此行,居然是要‘招募’自己。

乍一听苏三透出这层意思,他确实觉得这事情有些好笑!

自己一个堂堂的从二品的大员,而苏三不过是一个四品无实权的虚职。他就算是怎么靠,也靠不到苏三的头。苏三来‘招募’自己,岂不是可笑?

可是转念一想,莫少华却双推翻了自己这个感觉!他一向自信看人的眼光极准,他能远离太子党,也不附庸二皇子党,就是因为他看透了两位皇子的性格。

没有跟着太子走,是因为太子不会成为一个明智的皇帝;没有跟着二皇子走,是因为二皇子太明智了,以至于没有一个容人的胸襟。

事实,莫少华也不想跟着皇帝走!远的不说,就单论自己这次下狱,皇帝连个听辩的机会都不给他,可见跟着皇帝走,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并不是一个愚忠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极灵活的人,也极懂得识实务为俊杰的道理。在他看来,此时的封朝虽然表面歌舞升平,但却危机四伏!他素来知道,原人并不是大多数封人想得那么良善,奇可恩也不是传说中的只要赶走京人就会善罢甘休的。

一只羊与一头狼结盟对付另一头狼,只怕赶走了前狼,却引来了一条更大的后狼!

眼前封朝虽没有走到危难的边缘!但也正朝这个方向越走越近了。他也曾极力地想改变,只是联盟是大势,无法逆转!唯一的办法,是要封国自己强大起来!可是靠着赵普这样的皇帝,这可能吗?

或许还有一条道路,那就是加强军制,只要军制强大,就算皇帝软弱,也好歹有些脾气,或许外侮不敢轻近。可是加强军制又谈何容易,这并不是他的能力所及的。

就算是能加强军制,靠着枢密院中的那些大人们,喝喝茶就能制敌取胜?莫少华也是很怀疑的!

当年京国才八万人,就把大封十八万人杀了个洞穿!封朝花费了数十几年时间,一节一节地抵抗,一直退守到这里,才堪堪敌住京人,眼看再坚持最多一年,便可以反攻回去!难道不是枢密院那些胆小怕事的人主张和谈吗?

所有这些,莫少华想了又想,却始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或许自己能做枢密院的头把椅子,还能挽救大封朝于水火之中,但这也不可能!

可能的话,自己就不会呆在这里了!

依他的眼光来看,苏三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这一点,莫少华早就知道。他看人不看表象,只听其言,观其行!他所了解的事实是:正是苏三的出现,才救出了苏一,才有了苏一任职成都府的今天!正是苏三的出现,才给死水一潭的大封朝,带来了一点朝气!

他可以肯定地说,苏三绝对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只是,苏三倒底有多成熟,心机到底有多深,他却把握不定!这是他此前,为什么那么想与苏三见面的原因。

没想到,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说话,却是在这种场合下。而且苏三几句话之间,便向他提出‘请为苏三唱’的要求。

感觉这话题起得有些深,却弄不清楚怎么说着说着,就话赶话地把谈话进行到这个深度!

虽然很自然就谈到了这些,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他自诩掏别人的底,是手到擒来,也惯于出其不意,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不想今天反被苏三给拿捏了一回。

倒是没有不服气!

今时今日,此情此景,自己就是被动的命。皇帝既然拿他下了牢,就决没有主动认错,让他再官复原职的道理,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也已经做好了恢复布衣身份的心理准备。虽然自己从一个二品高官一下跌成平头百姓,似乎很可惜;但事实是,自己确实不可能再回到原有的基础,更不可能再进一步!

更为残酷的事实是,自己很可能会永远地被人遗忘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二皇子不会救自己,太子也不会救自己,他们这会儿功夫,只怕正算计着要怎么把九门巡检司衙门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等过了一段时间,皇帝也想不起来自己之后,自己就彻底在这天牢中呆牢了。

这是最坏的结果,但却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结果!所以,他要自救。

今天苏三的到访,他感到很意外!事实,他对苏三很好奇,也并不介意去了解苏三的格局!但前提是苏三必须有把自己救出去的能力。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想招揽自己那不过是个笑话。

莫少华心中有了这个心思,再看苏三时,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只是,莫少华有些不甘心,因为面对苏三,他有点过不了自己的心坎!苏三太年轻了,年轻得让他都有点妒忌!他一向是自负的,没有服过人,现在,被苏三这么几句话,便拿捏住了他,着实让他有些不甘!

苦笑地摇了摇头,心想着是不是先放一放,再考虑看看!便对苏三道:“谢谢宁远的酒菜!这个节过的舒坦。”

苏三见莫少华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避开了话题,心知他还没有想好,心中叹了叹,知道不可勉强。便也笑了笑道:“应该的!潮落还有潮起时。谁也保不了一世不碰着个低潮。”

莫少华拱了拱手道:“多谢!”

苏三也拱了拱手回道:“好说。”

小安见两人说话间,都已经站了起来,便打开房间的门!

刚才那两名狱卒远远地见苏三与莫少华出来,连忙走过来。两人也不说话,其中一人弯腰笑道:“小的送苏大人出去?”

苏三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另一名狱卒则领着莫少华返回监牢。

莫少华走出去两步,想着若真失去了这次机会,只怕再没有更好的机会了。若是苏三真能救自己出去,那说明苏三还是很有手段的。与其到最后自己不得不委身太子或二皇子,不如先看看苏三的手段也罢。

若是苏三真有手段,再加刚才谈话之间,自己对苏三的印象。与这么一个人搭伙,也未必就是什么糟糕透顶的事情。再说,事情若是不顺他的意思,他随时可以退出,再没有比呆在这里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更难受的事情了。

因却收住了脚步,停在进入大牢的木栅门前,并不跟着狱卒往里走。

苏三感觉莫少华收了脚步,便也停住了脚步。

人与人之间投不投缘,其实就只在见面的一两句话之间!有时甚至是一眼之间,便可发现是对不对脾胃。苏三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而莫少华无疑就是聪明人。

一个聪明人虽然落了难,在监牢中却有这样乐观的心态!丝毫不抱怨,不求诉。此等心胸,也正是苏三所喜欢的!于危难时节见操守,莫少华在这样的境地,还有这样的心绪,足可见莫少华的不俗。

也正是见到莫少华如此不俗,苏三才起了招揽莫少华的心思!

但显然这并不容易。

有能力的人,往往习惯于驾御别人,而不习惯受别人驾御。苏三并不认为,自己几句话,就可以收服莫少华!苏三只担心,莫少华一口回绝了自己,连尝试接触一下自己的意思都没有。若真是那样,自己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了。

原本以为莫少华还需要时间好好地想想,却没有想到莫少华举步之间,便已下定了决心既然莫少华收住了脚,那就该有个答案了是往自己这边靠,还是完全的拒绝,只在莫少华的一念之间

只听莫少华叹了一口气,终于说道:“宁远既然想听少华唱,那少华就唱给宁远听只是一来,这破地方,不是唱歌的地方;二来,也少华也要看看,宁远是不是知音”

苏三微微地吐了一口气,难掩脸上的欢喜只要莫少华有往自己这条船上靠的心,那就一切好办

莫少华肯试着往自己这里靠,那就说明莫少华并不是一个愚忠的人

不愚忠,那一切都可以变

因此苏三那叫一个高兴他的最根本理念就是,有人才能做大事今天又招揽到一个人才,自己的力量无疑又增强了一分

不过,他可不想在莫少华的眼皮子底下这么着相,所以也不转身,而是举起手,朝身后摆了摆才道:“知道了”这才老神在在地走出监牢

看着苏三就这么离开,并没有孟浪的给出什么承诺,而是淡淡地一句‘知道了’,莫少华反而在心里对苏三充满了信任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两人之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一般

现在,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最后那句承诺,是不是下得太快了一些但是,他却敏锐地感觉到,这样的机会,似乎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苏三连自己都救不出去,那谈其他的都是多余的就算苏三能把自己救出去了,自己也有言先,若苏三不是他的知音,那他是不会‘为苏三唱’的

而苏三是不是自己的知音,这事苏三说了不算,自己说了才算

若是察觉苏三并不是自己设想的那样,好歹自己也逃出了这牢笼以后何去何从,又有谁可以牵制自己呢?大不了,自己远离庙堂浪迹江湖做一闲人

苏三自然可以体会到莫少华看一段走一段的心态不过于苏三看来,莫少华既然往他这里靠了,那莫少华再想从他的手中‘逃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连一个莫少华也‘征服’不了,又如何‘定国’

莫少华的去与留,取决于自己要花多大的力气,来让莫少华明白自己想做的事情

当然,这也取决于莫少华是不是值得,他花费许多力气来留住莫少华莫少华可以选择为他唱,他也自然要对莫少华有进一步的认识,需要不需要他唱

分分离离是常态,结了婚的,还有离婚的,合则两便,不合则两立,于这些苏三看得很透

莫少华能跟上自己的节拍,那最好跟不上,那在这个过程中离开,也正常苏三没有把一个人,长久栓在自己身上的意愿,他不是独夫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占有,一切的一切,苏三就只当是一场游戏,得到了不会太欣喜,失去了也不会太难受

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让任何人来干涉自己的生活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要因为其他人而改变自己想要的生活,那就失去了做这些的意义

先修身,再齐家,有能力才兼达天下若是这个过程中,免不了要征战;免不了要统一;免不了要在一个皇帝的统治之下苏三认为,主导这些的人,最好是自己

至少他会是一个极开明的皇帝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谈这些还太远苏三现在思考的是怎么把莫少华不动声色地先捞出天牢再说

单单捞一个莫少华,是很费力的而且举措太明显,会很容易让自己的目的暴露,让人有迹可循,这不是苏三的风格苏三惯于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不动声色地把要做的事情做完的同时,还连带着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事事都是有联系的只有掌握了这些联系,才可以真正的游刃有余也许今天晚上,自己在宫中的夜宴中,好好地把握一下,幸许就有了机会,也不一定?

在回苏府的路上,苏三心里暗暗合计着这个想法的可能性,又设想了一下什么情况下才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把这件事情暂且抛开

夜宴是晚上的事情,现在还早得很,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一件事情占住了心神或许别人看起来这件事情很难做,但在苏三看来,只要心力用到了,大拙也会变成巧事

他目前的境界,多数的心思并不用在怎么做到一件事情;而是用在做到这件事情之后,由此会产生什么影响,进而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对策

由于经历的多,所以对事情的变化就知道的多这就是他两世为人的优势所在也是当世之人,不能看透他的最根本之处

对于今晚的夜宴他其实是不太想出风头的尽管皇帝如此宠信他,专程把他排进了上元节夜宴的名单事实上,苏三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个夜宴的四品官虚职而已,在金陵能骑在他头上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过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出风头也是再所难免的他不是神仙,并不能事事都料得如意,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

风头可以出,但他怕皇帝一高兴,又玩出什么花样来那就有些麻烦了皇帝的性子是属老牛与猴子的,既顽固又顽皮,让人没处琢磨陪皇帝玩游戏,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一个没玩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自然也有值得高兴的事情

完美店在初四正式开始一年的营业后,再次出现了火爆的抢购场面,这就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在姑娘们的用心推动下,‘送礼只送霸王别姬’还真成了金陵城里的一景礼物中放着霸王别姬,那是既然有里子又有面子的事情

霸王别姬不单单是价值不菲,不单单是稀罕,而且还不是你想卖,就能卖得到的东西过年期间霸王别姬始终不能正常供应整个过年期间,能送出一套霸王别姬,不仅是心意的象征,还喻示着送这东西的主人,能力不俗

这是一个世俗的时代面子,心气,有时候,往往比金钱重要

李技自然是狠狠地赚了一笔,他初六到苏府的时候,笑谈起皮秋那懊恼的表情时,自然是也大说特说自己赚到了多少钱说自己的赚进来的钱,比皮秋在镖局干一年都要富余

这些苏三听了,也只是一笑

这些并不是他真正高兴的地方,让他真正高兴的是,承接金陵府‘霸王别姬’代理权的冯家,已经于上元节前一天,把十万两银子加盟银子交了过来,签订了有史以来第一份代理合约

这份合约的意义重大它标志着‘霸王别姬’时代的来临

可以料想,在不久的将来,整个大封朝乃至外国人,都会因为‘霸王别姬’的存在,而改变生活习惯当然,为重要的意义是,这份合约将给苏三带来数额不菲的收入

就不说那十万两的加盟银子仅仅是这份合约的持续执行,就会给他带来每年至少一百万两百银的收入

一个深切的影响是有了第一个敢签约的冯家,用不了一个月,各地有实力的财东都会闻风而至,争相签约整个大封朝十个路府,虽然消费能力各有差异,但初步估算,每年至少要为他万两白银的岁入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一笔天文数字对于整个封朝的财政而言,也足以让人吃惊

这些钱将源源不断地投入到听潮轩,投入到成都府,投入到秘密的军械生产军马未动,粮草先行,从这一刻起,战争的机器才算是真正地开动了起来

因此,这份合约的意义,在苏三的眼里,是不同寻常的重大关键的是先期进入的十万两,还有一个月就会再进帐的几十万两,足够他把摊子先行摆开

再不把摊子铺开,就来不及了时间不等人啊有钱,也要有时间把这些钱用到该用的地方才行

其实真正要花起来,一年五百万两,也是不够用的在封建社会里,打仗也不全是打经济,掌握粮食与人口的多少,也是决定战争趋势的关键要素

昔年白起坑杀了赵人四十万,一举把强大的赵国从强国变成了弱国,此后几十年赵国都没有能力翻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经济的作用还是最根本的,现在就把摊子铺开的重要性,也不用多说只有经济达到一定的高峰,自己才可以有自由的行动能力,才可以真正地放手做一些事情

是时候找一个可靠的人,处理这些与钱相关的事情了

苏三一边寻思着谁可以胜任这一‘要职’的时候,一边已经走进了苏府

却见苏府里,一众女人们正在大厅里吱吱喳喳地讨论个不停苏三一进来,女人们就收了嘴,都拿眼睛来看苏三

苏三扫了众人一眼,见是虞凤,周盈盈,还有青风楼一众要开酒楼的女子,天香也在其中不由笑道:“怎么?在商量怎么闹元宵吗?怎么见宁远来了,就都不说话了?”

一边说,一边在上坐下,天香连忙倒了杯香茶,捧了上来这倒茶的活,原本是玉儿的事情现在天香抢先了一步,倒把玉儿晾在了一边,因此气得玉儿直嘟嘴

苏三看了天香一眼,接过她递来的茶,对着天香笑了笑才端着茶泯了一口,润了一下被寒风吹干的嘴见大家仍旧不肯说话便把询问的目光落在虞凤的身上

虞凤见避无可避了,只得站起身来道:“姑娘们听说三爷才是厨艺上的大师父,所以都想让三爷亲自来教”

苏三目光一挑,看了身侧的玉儿一眼见玉儿颇为委屈地站在一边

也是,徒弟把师父给炒了,也难怪玉儿这么委屈

玉儿委屈是有的,但却不是苏三想得那种委屈;其实她是确实教不了这些女子,才把苏三给捅了出来的

于玉儿本人而言,她只知道按照苏三教的方法做,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却还没有真正的掌握因此教起来的时候,就有些吃力了这些姑娘们学艺的心情又急,既然玉儿有些问题都答不上来,那姑娘们缠着玉儿问:玉儿的厨艺是从哪里学来的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玉儿被她们缠不过,只好把苏三给‘出卖’了其实委屈之余,她心里倒是一阵轻松

可苏三毕竟不是厨子

苏三充其量算是个美食家,而不是美厨家苏三虽然知道什么样的菜搭配在一起味道会好;什么样的菜式,可以搭配什么样的配料但让苏三自己动手烧菜,那与真正的大厨比起来,还差得远

就算是两世为人,苏三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尽管有时候,他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会给动手给家人烧上两个菜,但那只是自娱自乐,与厨艺无关

厨师是一个很需要天赋,很需要经验的活计同样配好的菜,不同的人炒出来,就是不一样的味道不服输是不行的苏三之所以可以指点玉儿,那是因为他对厨道的理解、认知、还有眼界,都高出玉儿太多但理论是理论,认知是认知,这与亲手去做菜,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厨师是没有成班的,动手烧出来的菜,是立马就要被人吃的好吃不好吃,立刻便可以见分晓来不得半点马虎

因此大家想让苏三来教,苏三是绝不敢应下来的

不过看众人这么期盼地看着自己,苏三其实并不好推辞想了又想,自己在心里道:不敢手把手地教她们,但唬一唬她们还是可以的

因此,苏三假意一冷脸,看着众人,突然扬声道:“岂有此理”

虞凤轻忙把头低下去,不敢再看苏三自从那晚之后,虞凤一颗心就都系在了苏三的身上,见苏三变了脸,心里也是唬得一跳

姑娘们再没想到一向和善的苏三,会这样就变了脸难怪那些参加过培训的姐妹们都说:别看苏先生整天笑眯眯的,你要是真不如他的意了,翻脸比翻还要快说话间,就要怒的原本不不信,现在亲眼看到了,才知道是真的

只见苏三着怒火道:“你们以为没有行拜师礼,玉儿就不是你们的师傅了?你们就不用尊师重道,就不用顾念师父的感受?你们她歹也都经历过世间的冷暖,有你们这么为人做事的吗?”

姑娘们听苏三如此责难,感到有些委屈

玉儿其实是有点教不来,所以才默许了她们来向苏三求教的。而众人也是看着完美店的姐妹们活得风声水起,有了心气,才这么着急。

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若是相差的太远,自然会不服气。撑着这口心气,较了劲,心里急了一些,才有了这般商量,实在是没有与玉儿过不去的意思。

有姑娘便道:“其实。”

“没有什么其实!”苏三直接打断了姑娘们的话,怒意十足地道:“你们不懂可以去问玉儿。玉儿不懂可以来问宁远。宁远不懂,大家可以坐在一起慢慢的探讨演试。天底下,再没有试不出来的味道。这些才是真正应该有的学习态度,我问你们,这些你们都做过了吗?没有!为什么没有?其实就是你们急了!怕比不一起出身的姐妹。包括你虞凤,还有你玉儿,你们所有的人,心态就没有一个端正了的!你们以为做厨师很容易吗?你们以为好吃的东西,十天半个月的学习,就可以鼓弄出来?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宁远可以明摆着告诉你们,想做一个好厨娘,没有一年半载的功夫,你们出了不师。就玉儿这水平,在宁远的眼里,也还差得远。”

苏三喝了一口茶,缓了一口气,心气才稍稍平和了一些道:“这就不是谁教的问题!关键还在于自己的钻研。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玉儿教给你们的,都是玉儿自己领悟的;宁远教给玉儿的,也只是宁远领悟的;你们要掌握的是,基本的要领。至于关键的地方,还是要你们自己去细细地揣摩!这并不容易。揣摩的好,做出属于自己风格的菜式,那就是幸运;揣摩不出来,就多少流于平庸。你们当中,能出来一两个非常出采的,就十分的了不得。”

“总之一句话:抓住基本原理,创造自己的方法!每个人做菜的手法,都不要想着刻意去模仿,一定要自己亲试亲为。另外再教你们一条捷径,那就是分工!你们当中,自然会有刀工好的,自然有对配菜很独到的,自然有人对某些菜式领悟更深的,未来你们的发展之路,当然是样样皆要精通,但眼下,你们分工合作,在各自擅长的方面进行加强,也许一两个月之内,也是有希望开起酒楼的。这已经是最短的时间了,而且还需要你们夜以继日地去练习!但前提是,心要静,不能急。”

苏三再放缓神情道:“宁远可以承诺给你们,只要你们的水平达到一苏三认可的程度,那宁远一定找一个绝佳的机会,帮你们把酒楼开起来,给你们扬名!但你们也要答应宁远,要好好地向玉儿学习!弄不清的地方,要静下心来思考,这样才会有进步。师傅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我们要尊重事实,事实是玉儿的水平就是比你们高,你们既然连玉儿的水平都没有达到,那就不要奢望太多。”

姑娘们被苏三这连打带消地一番说教,说得心下惶惶。心情先是被苏三一怒打压了下来,继而再被苏三说出师要一年半载的时间,给打压的无比沮丧。自信心正被击破的同时,苏三却又给她们指了一条明路,把可能开店的时间,缩短到一两个月之间。

心情还真是几经波折!不过经历了波折的心思之后,她们浮躁的心,也算是安份了下来,不再急功近利了。只是这些姑娘们好歹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人,再不会那么容易便被苏三给完全唬住。她们最习惯的工作就是从男人身掏出点什么。

虞凤是因为个人的原因,不敢说话!而天香则有些豁出去了的样子,看着苏三道:“既然公子是玉儿的先生,而玉儿又是我们的先生,那做为师祖,公子就教教我们,提点提点我们,也没什么妨碍啊!大家都知道您是个大忙人,也没想着整天里霸占着公子,至于对人家这么凶巴巴的吗?”

天香起了这个头,姑娘也就一个个使出看家的本领,一个个娇嗔起来。把所有的不是,再推回来的给苏三,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苏三大呼受不了。不过他也早知道,不露一两手,是震不住她们的!打一棒子,自然还要再给个甜枣。否则这群女子,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地就过关。

因说道:“你们也知道本公子是很忙的,就算是完美店的事情,宁远现在也是一句都不过问的!不过,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意愿,那看在姑娘们的面子,也为了让玉儿了解了解怎么当先生,这一中午的时间,苏三就指点指点你们。”

姑娘们见苏三同意教她们了,便一齐欢呼起来!虽然只是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但只要苏三肯教她们,那就给她们带来了无比的信心。

苏三便领着玉儿与一众姑娘来到众人学厨艺的地方!

苏三先不急着教,而是把场地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这才摇了摇头,对玉儿道:“玉儿,你过来!”

玉儿忙走到苏三的跟前!

苏三变出折扇,一边摇着一边道:“做师傅呢,也是一门学问。你说你,练个厨艺,还在那么一个小房子里练,那怎么能行?十几个人往里头一挤,看都看不清,还学个什么劲?回头,你去找下人,把这院子规划规划,先给每个人都垒出一个灶台来。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就在院子里头边说边教,她们就在这院子里边听边做。”

玉儿为难地道:“可是这大冷的天?”

“大冷的天?学艺还怕吃苦!冷怕什么,不是烧着灶吗?再说也没让她们就干站着吹风,做起事来,不就不冷了吗?”

姑娘们听得脸一白!好家伙,敢情这师祖比师傅可狠多了!还好没有让苏三亲自来教,现在似乎想起来,要是苏三来教她们,听说还要到街跑步,晚还要写什么总结;平时还要喊什么口号,还要唱什么奇腔怪调的歌。想到这些,众姑娘突然感到,跟着玉儿学,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苏三继续道:“还有一个钱的问题。我知道现在玉儿是没有收她们的钱的,一应的东西,又都是你给她们提供的。这就有问题了。你是师傅,收徒弟自然就是要收学费的。你若是不收学费,徒弟便以为学东西很容易,会不珍惜,会漫不经心!你只有收了钱,多收钱,收到她们心痛,她们才会正儿八经地用心学。”

“给她们准备东西,那更是没有道理的。回头你告诉她们,一应的厨具她们要自己准备!教学时,不管是你用的食材,还是她们用的食材,都要她们自己去采卖。你千万明白,对她们不要太客气,该骂的要骂,不听话的要训,你越是给学员们脸色,学员们就越会蹬鼻子脸。自古严师出高徒,你不严,不是为她们好,而是在害她们!这事,你得好好合计。”

姑娘们跟在玉儿后面,听到苏三这话,那真是要吐血了。她们没想到,苏三居然还这么抠门。可是她们也反驳不出什么话来,苏三与她们非亲非故,确实没有道理这么贴着钱来教她们。

苏三这会儿功夫,倒是说瘾了,又接着道:“学习要有一个学习的态度!教学也要有一个教学的态度!玉儿要准备一个,为期一个月的教学计划,还要准备一个约束的纪律。再这么放羊似的教与学,那就是浪费时间。这里头,你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你一定要清楚,有了纪律,才有动力;有了计划,目标才明确。要不然学十年,也是白搭。”

玉儿连连点头,但却听得云里雾里!这些都是她之前,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苏三知道玉儿听不明白,但这些话,他其实不是说给玉儿听的,而是说给身后一众女人们听得。玉儿不明白的事情,她们应该能听得明白。

回头他自然会协助玉儿把这一方面加强起来,玉儿不懂不要紧,做出来之后,她就自然会明白了。反正自己下的命令,玉儿执行的能力,还是不缺的。不过这样一说,自己还是给自己加了一桩事情。看来只有能者多劳了。

“盈儿,你过来!”苏三看到周盈盈也挤在中间凑热闹,便叫了一声。

周盈盈是参加过苏三正式培训了的,自然知道苏三的历害。她见众人这就开始摇头,心里却在道:这才哪跟哪啊,与她们那七天比起来,这么轻松的状况,简直是没法比的。正想着这些,却听苏三点了自己的名,吓了一跳,连忙习惯性地小跑到苏三的跟前,站得笔挺!她可不敢开小差。

苏三最恨学员们开小差,在这方面处罚的尤其严厉!李月儿就因为走了一下神,被苏三抓住,把前一轮处罚的一百六十俯卧撑,变成了三百二十个!那天是李月儿那组的恶梦。以至于此后许多天,她们连做梦的时候,都是俯卧撑。

那种极端的惩罚,效果是,直到现在,周盈盈只要一听到苏三的声音,就会全神贯注地听,生怕漏听一个字。虽然培训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是!”

“你给我打下手!去到厨房里洗几根萝卜过来!张工!”

张工在人群后头站着,见苏三喊他,连忙应‘是”跑了过来。他要参加武举,并没有跟着苏一到成都府去!就算不参加武举,其实他也只想跟在苏三的身边!因此他一直呆在苏府里,整天跟着小安屁股后头,小安管家长,小安管家短地叫!生怕苏三把他赶出苏府。

“去把案板搬到院子中间来!还有菜刀也拿一把来。”

“是!”

苏三对姑娘们道:“学厨艺,首先要练得就是刀功!刀功好,才事半功倍;刀功不好,则事倍功半!刀功是基础。我不要求你们都刀功练好,但一定要有一两个刀功好的人,否则你们分工合作,也就失去了意义。你们仔细地看,今天宁远就告诉你们,真正的刀功好,要好到什么境界!”

苏三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心里想。恐怕自己也只有刀功可以拿得出手了,前一世他就在刀功上花过功夫,这一世,他又专门练了三影刀,又有念力打底,要想震住这帮姑娘们,也只好拿刀功来显摆一下了。否则,还真不好交待。

气定神闲地等候着张工把东西准备齐全!那边周盈盈也洗净了一筐萝卜。有大的,有小的,有弯的,有直的,有红的,有绿的,有白的,一齐堆在案头上。

苏三拿起刀,先掂了掂重量,又试了试手感,随后又取来磨刀石磨了一遍才道:“好的工具,才是良好的开端!记住:永远不要做没有准备的事情!”

见姑娘们一脸受教的样子,苏三这才从筐里头,挑了几根合用的萝卜!在自己的手边摆好,才又抬头对众人道:“仔细看!用心学,回头再好好地练!别到时候说宁远没有教过你们。”

一院子的人,还有几个下人,也挤在门下,远远近近地,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要看苏三下刀。

只听苏三说道:“好的厨工,一辈子只用一把刀!不好厨工,一个月就要换一把刀!好与不好的差别,就在于这用刀的区别上。普通人用的是刀,而高深的人,用的则是意念;刀随心动,心随规律而动,用起来应该是这样的。”

一边说着,一边极小幅度地舞动起手里的菜刀!

只见那刀在苏三的手里,好像突然变活了似的!如一团银蛇一般,上下左右飘忽不定,把一段萝卜给包裹了进去。只眨眼的功夫,萝卜便被去了皮。

“民以食为天,厨工一定要谨记节约,不要浪费!削皮时,既要削去外皮,也要尽可能多的保留食材,这是厨德。”

苏三一边说着,手却没有停!一段白萝卜到了苏三的手里,瞬间变成了细如白丝的一团,被苏三铺在盘底!一段绿萝卜,被薄成了几片蝉翼一样的薄片,放在一边待用!苏三又取了一段有些弧度的红萝卜,对着光线,举着刀,时快时慢地反复削动。

难下刀的地方,苏三自然而然的动作放慢,易下刀的地方,苏三的动作又大开大阖,看得一众人是目瞪口呆!没用多长时候,苏三便把红萝卜削成一个美人的形状!随后极快地用绿萝卜制成的衣服,往美人身上一穿!

一个绿衫红袄的美人,立在雪中,活灵活现!

苏三又极快地用白萝卜削出一顶帽子,盖在美人的头上,遮住面部的红色!继而刻出雪山,放在盘边;又刻一条小白狗跟在美人的后头。

一眼看去,一幅极美的雪地美人景致,便跃然盘中!

所有人都已经紧紧地靠近案前,一阵阵的惊呼不已。

苏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放下念力的同时,心下亦是惶惶。

这东西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若不是自己有功夫在,要做到这些,还真是为难!尽管这样,自己眼下做的这些,与前一世的那些大师级人物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看着一众人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苏三笑了笑道:“这才是入门级别的功夫!三年的厨工,没有动手之前,眼里只有食材,只知道切薄切厚切形状;六年的厨工,一看到食材,脑子里就已经有了即将要做出来的菜式;九年以上的厨工,才可以随意地支配手中的刀,盘中的菜!这还得是用心,用意,有天赋之下,才可以达到的程度!”

众人一阵向往!再看案上,萝卜皮都被削在了一个盘子里,没有乱成一团;没有完全用去的食材,也整齐地放在另一个盘子中,以待下次取用!整个案头清爽干净,让人感觉一切自然有序!关键还是苏三拿刀的动作,娴熟的技巧,让观者赏心悦目,自叹不如。

而张工则看出更深一点的东西!他是武人,自然是特别在意苏三用刀的手法。他发现,苏三在案板上下刀切那团铺盘底的白雪时,刀身根本不与案板接触。既要把萝卜切断,又不与案板碰撞,这其中的眼力,拿捏,当真是让人叫绝。

这种情形,是用刀的人,用刀到了一定的境界时,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难怪苏三说,善用刀的人,一辈子只用一把刀呢!

天香听到苏三一番对厨工描述的话,不由满眼星星地问道:“那宁远的手艺,是练了几年的结果?”

苏三算了一下,断断续续地也有几十年了吧!只是几十年才达到这样的结果,自己显然不好意思说,也不能说。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便笑着反问道:“你看呢?”

其实这也很好猜,苏三实际的年纪就摆在这里!厨艺也绝不是苏三的主业,想见花在这上面的时间,不会很多!加在一起,最多也就是个两三年时间到底了吧?两三年的功夫,练到这般境界,她们也不知道是进度快,还是进度慢。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练刀功,一定是要花时间的。

苏三不管众人的猜想,拍了拍手道:“只要你们用心,做到最好。n]今天这样,绝不会像你们想象中那么难!一天一个时辰,把刀拿在手里,一年后,你们要是做不到苏三今天这样,那只能怪你们没有什么绘画的天份,与刀功无关!”

姑娘们听苏三这么说,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当然这只是基础,一天也不止一个时辰,想尽快出师,那就要安排好自己的学习计划!基础很重要,其他的也要全面跟上,重要的是,保持心情舒畅。心情好,菜的味道才会好,否则会变味的。好了,玉儿你带着她们练吧!以后每天从她们中抽出表现最好的学员,给本公子做菜。”

苏三说完这些,便不再与这群女人多说了!距离产生美,这是一定的。好手艺不能随随便便就露出来,何况苏三现在倒有点担心,这些女人会不会壮着胆子提出其他的要求。

再提其他的要求,他可没有办法满足!因此,还是早走为妙!

苏三一走,院子里不是热闹了起来,而是完全地安静了下来!下人们刚才不敢走近细看,现在见苏三走了,这才敢走到近案前,都来看那用萝卜刻出来的美人!

栩栩如生的人物,远近相偕的景物,憨态可掬的小狗,这简直可是一幅艺术的精品!下人们被彻底的震住了。

而一直就近观看的姑娘们,此时的想法,却早已从震惊之余变成了更深的沉思!

因为苏三此举,完全倾覆了她们的认知!她们也并不知道,原来菜肴还可以这样做?也并不知道,就只一个切菜的功夫,就要练成这般模样才算是合格!

苏三虽然只是略试了身手,但苏三给她们的冲击,却是无以伦比的强烈!

玉儿此前没有亲眼看到苏三动这样的手,因此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以前少爷夸她菜做的好,总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还常常沾沾自喜。现在看起来,少爷的本领,自己连十分之一,都还没有学到!亏自己还得意洋洋,自以为了不起,哎,看来什么时候,都不能自大;任何时候都要不断地努力才行。

玉儿暗下决心,从今天起她也要从头学起!一点一滴的积累,再不要荒废了大好时光!

苏三并不知道自己为了脱身,所露的一手,会给这些女人们带来巨大的改变!对他来说,这件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毕竟开酒楼,是为了让虞凤有一个安心生活的方式!若想靠一个酒楼给自己带来额外的巨大收益,那还是不现实的。除非开成连锁的酒楼还差不多,但厨师是很难复制的资源,想很快地靠这个赚钱,还是差些意思。

何况他也不想这些女人们每天为了钱,不停地去炒菜!他的设想是,未来虞凤开的酒楼,要致力于做好每一道菜,这样才可以无限地提高菜的价值。最好一天只做三席!一席最少也要一百两起价。这样才做的轻松自在。

否则一想到虞凤没日没夜地站在灶台前做厨娘,身形渐渐地开始变形,脸再被油烟烤的通红,苏三就一阵阵地不舒服。

一天只做三席,收三百两银子!足够了。赚的钱,足够女人们很好的生活,又可以有充足的时间练习厨艺,精艺求精。最终达到厨艺上的高峰。能做到这些,人生价值也得到了体现,人这一辈子也就充实了。这对她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放下这些想法,回到自己的书房,在书桌后坐下来后,才示意小安把听潮轩的呈情节略取过来给自己看。

小安小心地取出钥匙!从加锁的柜子里,取出两本大册子递给三爷。

苏三接过来,细细地翻看起来!

节略从年前的一天一报,改为了年后的两天一报!若是有紧急的事件,或是自己重点交待的事情出现了最新的进展,才会特事特报。考虑到情报工作的危险性性,与最近城里并不太平的情势,苏三已经开始让张工跟着小安一起,慢慢地接触这一块内容。

这两本大册子,一本是前天的情报节略;一本是昨天的情报节略。苏三取了前天的一本,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信息,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苏三还是从这些小事上,看出听潮轩的成员们,眼下工作的热情。

把册子放到火盆里烧毁了!又取出第二本册子。翻开第一页,便见唐超用笔在重点情报上加了的勾!沿着勾画的部份,仔细一看,却是前一段时间嘱咐唐超的,有关于金陵学子秘密聚合的事情。

节略的内容表示,听潮轩已经有人打进了金陵的学子中间。只是学子们并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想法!有些主意,还没有拿定,正在商讨的过程中。但从学子们商量的细节来看,他们想要闹一闹是一定的。

苏三想了想,抽出一张纸!又抽出案头的一本书,映照着书中的内容,写下一组一组六位数的数字。

这六位数,前两个数字代表书的页码;中间两位数字代表该页码中书页的排数;最后二位数字代表该排中的第几个字。每一组六位数的数字,就代表一个字。

把这张写满一组组数字的纸条送到唐超的手里,唐超再把数字对照着书一翻,就能译出纸条上的内容。这是最普通的情报传递方式。

苏三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唐超明白情报传递的重要性!不过,这只是极简单的传信方式,听潮轩要开始准备自己的密码本,并且按级别的要求,设置不同的密码本。

写好信后,苏三并不急于递给小安!而是把节略后面的内容全部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把这本也放到炭火里烧了。

再想想没有什么事情要在信中补全的,这才把信折好,交给小安道:“你带着张工走一趟,要注意安全。随着‘听潮轩’在金陵城里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我们一定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永远不要小看了别人的智力,一切以为别人很傻自己很聪明的人,其实都是最大的傻瓜。一个小小的失误,有时候,都可以带来致命的伤害。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情报工作,千万不可大意!”

小安郑重地点了点头,苏三这才挥挥手,让小安离开。

尽管小安的表现越来越沉稳!但苏三还是有很深的担心。因为小安从跟着自己走到今天,太顺利了。顺利原本是好事,但这种顺利一直出现在这么年轻的小安身上,那就很可能是一件极坏的事情。

一直没有生过病的人,一旦病起来,就是要命的病!

苏三倒宁愿小安错上一回,付出一些的代价,得到一些教训。没有失明过的人,永远不知道黑暗有多黑!没有受过伤害的人,也永远不知道痛有多痛。纸上得来的教训,终归是浅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才是刻骨铭心。

或许自己可以安排这么一件事情,让小安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

失败是成功之母,没有母亲,成功也不可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因此,小安眼下,需要的不是成功,而是失败。

小安并不知道此时三爷正想着怎么‘算计’他,怀揣着苏三交给自己的信,小安喊上张工一起走出苏府。

张工急忙跟上小安的步点,小声地笑道:“小安管家,咱们这是上哪儿?”

小安笑道:“还是上次去的地方!”

张工顿时收了脸上的玩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放心地摸了摸腰间藏着的短刀。

小安看到张工小心的样子,手一下就摸在了腰间。心知那里藏着一把短刀,便微笑道:“不用这么小心,我们就是去传封信!”

张工见小安神情轻松,便挠了挠头道:“总觉得上次见的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所以。”

“放心,那些人,都是三爷的人!都是自己人。”

张工这才放松心情,与小安在街头慢慢地晃着。直到没有发觉有人跟踪,两人才轻轻地晃进一条小巷,走到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门前。

这里是‘听潮轩’的一处秘密据点!

这处据点的唯一职责,就是与小安接洽,在‘听潮轩’与苏三之间,承担起传递消息的责任。今天上午,小安陪着苏三从大理寺出来之后,才刚刚从这里取走前两天的情报节略!前后才一个时辰的功夫,自然是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的。

小安按照约定的方式,敲响了院门。里面却又没有任何声息!

张工看到门下的缝隙里,有个光影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在门后面,从门缝中往外看。小安并没有查觉这些,张工身上带着武艺,对这些却很警觉。

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前一次来的时候,小安一敲门,里面并没有什么迟疑,便有人走来开门,今天怎么会有人在门后面朝外看?难道是小安管家的暗号记错了。

小安与张工说过暗号的事情!

敲门有暗号,进门有切口,每一次都要不厌其烦地重覆才行。张工虽然觉得大可不必这么复杂,但也不得不承认情报工作,存在许多意外。情况的变化有时也很突然,不可能每次都保证有熟悉的面孔来传递情况。因此,多数情况下,都只认暗号,不认人。对得上暗号的,便是自己人,对不上的,便是手机看有情况。这无可厚非。

张工见小安没有察觉这些,正要提醒小安一句,却见门‘吱’地一声打开了。里面有个男人看了两人一眼,缓缓地把身体一让,示意两人进来。

小安正要抬脚,却见不是惯常接待的人。正有些迟疑,要问切问,却听见正厅里有人咳嗽了一声,抬眼去看,却正是代号‘飞雪’的情报员。便消了疑虑,领着张工走了进来。

开门的男子,在两人进来后,便手脚麻利地关了院门!

小安不去理会这些,而是与张工轻快地走进正厅。正厅里,飞雪正靠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小安不禁笑道:“这大白天的,闭目养神呢?”

飞雪却没有被小安的话惊醒,仍然静静地斜倚在椅子当中,自然是没有应答小安的问话!

一阵冷风吹过,小安打了个冷战,感觉飞雪的脸上,有一种不同于寻常人的白。正有些转不过脑筋,却听张工一声断喝道:“不好!有埋伏,快走!”

小安一惊,手脚顿时一片冰凉,再看飞雪时,才明白,只有死人,脸上才会这么白。这白是没有一丝血色的惨白。

“嗖嗖”两声尖啸从正厅的一侧悬梁中射出!

张工早已取出短刀,用力一磕,一刀磕开射向自己的一支。眼看着另一支就要扎进小安的胸口,就着身势,把小安往边上一拉。却听到‘卟’地一声闷响,一只箭扎进了小安的左臂。

小安感到一阵钻心的疼,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幸好,再没有暗箭袭来!看来,对方是想留活口,否则,再有几支箭射来,张工纵然可以保全自己,却没有办法护住小安。

正厅的一角,传来一声咳嗽!

这声音,正是刚才两人听到咳声,也正是这一声咳嗽声,引得两人看到厅上的飞雪,这才中了圈套。

张工小心地护住受伤的小安,警惕地看着四周。

只见门外闪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开门的男子!房梁上也跳下来两个人,再加上厅角两侧闪出来的两个人,总共是六个人。

六个人团团地把张工与小安围住了。

张工着意地打量了两个从房梁上跳下来的人,见他们手里只有弓没有箭,才明白,难怪只射了两箭,原来就只有两只箭!张工又眼睛一扫,团团地看了一眼这六个人。

这六个人虽然都是封人的打扮,但是眉眼之间,却像极了原人。

原人善射!刚才那两箭,就很见功底。难道这些人是原人?原人擅长摔跌并不擅长使用兵器,因此在有武器的自己面前,普通的原人,是很难近身的。

张工快速地估计了一下这个场面,虽然对方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是自己未必就收拾不了他们。就算收拾不了他们,逃走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现在这情形,自己再不可能独自逃走!

“你的同伴已经受伤,你一个人难道敌得过我们六个人?放下刀,我可以留你们俩一条性命。”一人微微地上前一步,微笑着说道。

字正腔圆的金陵味,若不是与这些原人在一起,张工一定以为这说话的人是封人!

不过,这人的话,张工却不敢信。刚才还以为他们是要留活口,所以才射了两箭,现在看来,他们是没有箭了,这才放的手。刚才那两箭都是奔心口来的,看来对方是必杀自己两人的心。

在这种情形下,张工要是信了这人的话,那才真正是束手待擒呢。

张工心里暗暗拿定主意,要拼一场,却有意地流露出弧疑的样子,似乎要信对方的话。

对方乘机道:“反抗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只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再没有恶意!放下刀,一切就还有商量。”

小安怕张工信了这人的鬼话,连忙道:“别信他们,张大哥,你闯出去,禀告主人!主人会给我报仇的。”小安奋力地挤到张工的前边,张开双手,背对着张工叫道:“快走!”

六人见小安态度这么强硬,怕事情再有变化,便一齐朝前扑了过来。

张工连忙一拉小安,装作往外逃。却在起势的时候,一勾小安的脚,一拉一勾之下,小安‘卟嗵’一下,摔了个结实。而张工也由往外逃的架式,突然往厅内一扑。一退一进之间,对方六人的包围圈就出现了空隙。

张工便从这一丝空隙之中,硬拼着手臂被对手割了一刀的结果,生生地冲出了包围圈。

六人自然不肯让张工就这么走脱,其中离张工最近的一人,见张工冲出包围,转向厅内,连忙急刹住身形,掉头便去追。却在一转身的功夫,发现张工却不逃了,鬼一般折了回来。自己一转身一冲,正好投怀送抱,结果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工的短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张工用手臂扼紧对手,短刀明晃晃地一架,随后手臂一用力,把臂下的人质整个甩了起来,甩退了其他五人的冲杀,又退了几步才喝道:“不要靠近,再靠近,他必死无疑!”说罢,手里的短刀一紧,就要刺进人质的脖子里。

刚才说话的人一抬手,所有人便慢慢从张工的身边退开。

张工暗叫一声侥幸,杀人与抓活人,那是两码事!幸好自己对敌经验丰富,计划成功了。这下对手至少要考虑考虑杀死小安的后果了。

“放我们离开!这个人就可以不用死!”张工凶悍地对着对方领头的人叫道。

那人道:“朋友,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人在我们的手里!惹急了我们,无非是一命换一命的结果。”说罢,狠狠地一脚踩在小安的箭伤处,疼的小安闷哼了一声。

张工心头一跳,却连忙收住心神,恶狠狠地道:“反正他是走不了了,换就换!”说罢刀尖就真要往里捅。

那人没有料到张工这么绝,忙喝道:“且慢!”

赌对了!张工心中狂跳。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一赌了,否则拼死了,他也无法带走小安。因为刚才一交手,他已经发觉对手的武功着实不弱,这里面就没有一个弱的。

拼了性命,他有把握可以击杀其中三人!但只怕结果,也要付出自己的一条命。若一门心思要逃,只怕要逃出几人的合围,也是困难重重,唯一的一个机会,刚才已经被他用掉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撑到底了。

还好抓了一个,只要杀了这个,自己纵然护不住小安,逃走的机会无疑要大上许多!

“怎么?不肯一命换一命?”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好,算你历害!你放了我们的人,我也放了他。”

张工稍稍松了一口气,对小安道:“兄弟,能不能站起来,到我这边来!”

小安刚才摔了膝盖,勉强站了起来,强忍着疼,走到张工的身边,喘着粗气道:“大哥,别管我了,你走吧!我这个样子,走不掉的。”

张工却不管小安,而是对着眼前的人道:“你们都往边上退,全部都退到墙边上去!只要我们出了院门,立刻就放人。”

领头的那人郑重地道:“说话要算话!”

张工冷冷地道:“放心。”

领头的人,才把手一摆,领着人退到厅角的墙边。

张工对小安道:“跟着我,慢慢来。”一边说,一边夹着人质往厅门外退。

刚退到门边,却听门外一声金铁之声!小安便在自己身侧,自己又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这金铁这之声,断不可能凭空出现!

张工绷紧的心,重重地一突,心道坏了: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对方根本不止六个人。现在自己手一心都用在厅内的那五个人身上,自己的背部都在对方的攻击之下,这一击只怕自己不能幸免了。

心中一恨,眼看着厅内那五个人一齐扑了上来,便用力把刀往人质的脖子里一按。人质在他的臂弯里抖了两抖,便已毙命。

看对方停也不停,扑了过来。张工便知道对方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之所以肯同意自己的条件,是想用最把稳的办法,把自己给除掉而已。有意装出很犹豫的样子,最后被迫答应自己换人的要求,其实是怕五个人困不住自己。真是好算计。

可是明白的太晚了,一切都完了。

只是,事情似首并没有按照张工的想法来演变。

一声金铁之声传过去之后,张工并没有感到有人向自己的后背袭来,反而是一道黑影从自己的身侧飘过。‘卟’地一声,跌落在厅中。

吓了所有人一跳。也吓退了急冲上来的五个原人。

那黑影是个人,而且是个死人,脖子里的血,还在“卟哧卟哧”地往外冒!看装束,显然是原人隐藏在暗处的第七人。

整个大厅里悚然一静,冲上来的五个原人,好不容易收住了脚,却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张工连忙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人静静地立在厅门的中央,一把带血的剑,极随意地垂在手边。

小安看到这人,一阵欣喜!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人自然是唐超。

唐超朝小安点了点头,示意小安坐到院子里去后,才对张工道:“还发什么愣?抱着个死人会暖和一些吗?”

“啊!”张工这才想起大敌当前,不是发呆的时候,连忙把刀一抽,血却喷了他一脸,看起来,异常狰狞!

原人看到这一幕,脸一抽,一脸的怒气,却不敢乱动。张工的身手,他们已经看到,而新来的一个人,显然身手更是不俗。

领头的原人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却清醒地意识到,只怕自己五个人,也动不了眼前这两个人。因此他果断地一摆手道:“拦住他们!”

说完,一拉身边的一个原人,朝厅后跑去!

张工怎肯让这些人逃走,迎着袭来的三人,扑了上去!唐超见状忙叫道:“留活口!”

张工心中一紧,手上短刀一收,改捅为削,就地一滚,不仅把来人的脚部划出一道大口子,而且就势钻到三人的身后,朝逃走的两人扑了过去。

可惜刚扑出去两步,就看到两人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了回来!

只见一名冷艳的少女,手里平举着一把短剑,一步一步地把两人逼回厅中!张工倒没想到厅后还有自己这方的人,不由心中一喜,不停地拿眼打量着这美艳的女子。

这女子自然是唐丽!

唐丽还有闲情扫了张工一眼,看到张工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瞪了张工一眼道:“看够了没有?还不帮忙!”

张工心道:今个算是连番失神了,实在是不应该!不应该。

张工扫了一眼身后,只见两个原人已经抱着腿倒在地上,另一个也被唐超逼的手忙脚乱。便一抬短刀,对着退回来的两人喝道:“放下武器!”

两个原人见大势已去,倒也光棍,直接捧刀,往自己心口上去刺!

张工大吃了一惊,急用短刀去救,却不料对方却反手来撩他。差点没把他的一只手给削了去。急退之后,对方已然抹了脖子。

倒是唐丽的剑狠,一剑削下对手的手掌,根本没有给对手自杀的机会!

张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意识到自己处理这种场面的经验,还远不如这眼前的女子,不由有些郝然。

唐丽喝道:“喂!还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人绑起来?”

张工感觉自己在两人面前成了打下手的伙计了!不过,他也没什么不服气的,毕竟两人救了自己,而且看两人杀人的手段,也确实比自己高明许多,神情举止,也镇定许多,显然是惯于杀人的人。

连忙上手,把这些人用绳子一一绑了起来。

这其间,唐超已经查看了小安的伤势,唐丽则简单地把小安的手臂给包扎了起来。

小安休息了一会儿,神气安定了一些!可一走到厅下,闻到血腥味,便一阵阵地反胃,差点没有吐出来。

唐超到门外招呼了一声,立刻进来几个人,把现场的死人与活人,分开带走!唐超这才与唐丽,手脚麻利地把现场整理了一下!又对小安道:“先跟着我走!三爷那里,我呆会儿派人传信去。”

小安点了点头。

唐超便领着小安与张工上了一辆马车,马车走出去多远,便听到街面上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张工从马车的后窗往外看了一眼,见起火的地方,正是刚才那处院子。

最]好苏三得到小安受伤,张工受伤,听潮轩两名情报员被杀的消息时,已经过了午时,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下午时分,露儿才传来最新的进展。

原来这次出手的人,正是原人在封朝的奸细!为首的人,叫格拉苏尔!是一名资深的原人奸细。他们关注‘听潮轩’已经有几天时间了,他们以为‘听潮轩’是京人的组织,所以才有这次行动。

显然是一次误打误撞的事故!

但就是这么一次误打误撞,却暴露出‘听潮轩’的不严密!而且,还有两个人的损失,差点还搭进去了小安与张工!这个损失,绝对可以说得上大!听潮轩建设的初期,所有的班底都是杜如悔的可靠人手,这样的人手,每少一个,都是不可忍受的!

更不可忍受的是,对方还差点顺滕摸瓜,扯到自己的头上!小安的身份在金陵是一个熟面孔,别人不认识小安,娜仁格日乐一定可以认出小安!因此,原人要把自己与听潮轩联系起来,简直是必然的。

若是这一点被原人知道了,那自己的实力就会被对手重新估计,而自己在金陵的生活,将不可能再保持相对的平静。对手对付自己的手段,也只会更加激烈,更加不择手段!

这一信息,也将会被不满自己的政敌知道,进而他们会对自己成立‘听潮轩’的目的,产生质疑!到时自己的处境便会非常的被动。

因此,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心慈手软!

“找到他们,杀了他们!”苏三看着露儿,淡淡地道。

露儿应了一声‘是”才戴上帽子,从苏府的后门返回临时启用的新据点!

新据点里,唐超已经离开!唐丽正在数落小安。原因自然是责怪小安,为什么在进据点之前,不使用切口?

小安早就抬不起头了,心里是一阵阵的悔意。他应该早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他根本就不应该进那个院子,只要不进去,几步外便是街道,原人也绝不敢冲出来!自己也不会差点死掉。

若不是张工救下自己,自己早死在原人的箭下;若不是唐氏兄妹来得及时,自己与张工也早已死透!想起飞雪那惨白的脸,小安到现在还一阵阵地发寒!

露儿出门的时候,唐丽就在数落小安;回来的时候,唐丽还在数落小安。露儿便拦了唐丽的话头,对小安道:“三爷吩咐!这几天,你和张工就在这里住,不要随意走动!等事态平和了一些再回去。你们好好休息吧。”

又对唐丽道:“丽姐,走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张工受得是轻伤,包扎了一下,根本就不影响行动,就算再打一场,也没有什么问题。张工听到两人说有事要做,忙站起来道:“需不需要张工帮忙?”

唐丽瞪了张工一眼道:“省省吧你,净帮倒忙!”说完拉着露儿,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张工一时无语,只能看着唐丽与露儿离去,自己却呆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不舍得收回目光。小安心里悔也悔过了,被唐丽数落来数落去,也想得透彻了。心知错误已经犯了,结果已不可更改,只能尽力地吸取教训才是。

抬起头,却看到张工怔怔地看着唐丽的背影!一副痴痴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道:“丽姐姐是三爷的女人!”

张工浑身一震,良久才重重地低下头!

唐丽拉着露儿一走到外头,便迫不及待地问露儿道:“那么,三爷是知道我在这里喽?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露儿点了点头道:“有啊!”

唐丽急急地问道:“说什么?”

“说要我们查出这些人的老窝,然后杀掉他们!”

“哎呀,不是说这个。是问你,他有没有提起你丽姐姐。”

“这个啊,没有!”

唐丽一阵失望,哼了一声!

露儿宽慰地道:“三爷一心里只想着据点被原人抄了底的事情,脸色难看极了,可见当时心里是极怒的,没有想到丽姐姐也是正常的。我们还是把三爷交待的事情做好了吧,等三爷心情好了,自然就会想起丽姐姐在这件事情里的功劳。”

唐丽脸色一转道:“那好!我们这就去审审那些人,找到他们的老窝,杀了他们!”

“现在还不行!还是先把三爷的意思告诉轩主,再听轩主安排吧!”

“没事的,凭着我们俩个,还怕撕不开他们的嘴?”

“不行!丽姐刚才还数落小安来着,现在这么快就忘了规矩了?这种事情,不征得轩主的同意,哪能轻举妄动?”

唐丽见露儿神情坚决,自知理亏,便道:“好了,好了,就告诉哥哥一声好了!”

两人静静地返回‘听潮轩’总部的时候,唐超正在大厅里召集重要人员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反思出现这样的事情,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事实上,飞雪与其搭挡在据点被杀这件事情,在‘听潮轩’里引起的震动,是巨大而深远的!

所有人都已经从这件事情之中,意识到自己工作的特殊所在!原本他们对‘听潮轩’里有这么多规矩,还有一些抵触的情绪,可这种事情一发生,他们的这些抵触情绪也消失殆尽。

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应付这种危机的!

若不是飞雪去回总据点的路上,惊觉有人跟踪,并在游动哨点,有意使用了紧急暗号示警。总部就决不可能知道,飞雪那里会出问题。唐超和唐丽也就根本不可能会去据点查看!

尽管如此,飞雪及其搭挡,也没有幸免遇难!若不是张工与小安拖住了原人,总部连抓住凶手的机会,都没有。

可以想见,若不是这些规矩,这次的损失就不只是两个人和暴露一个据点,那么简单!

唐丽与露儿进来的时候,正听见唐超说话的收尾部份:“……眼下轩内的武力还没有跟上!可就算是跟上了,据点里也不可能全部都配上武力!所以,每个成员都要格外的小心在意,不要暴露了身分。一旦暴露了,藏是藏不住的。”

唐超并不善于说教!他只是有很重的危机感,‘听潮轩’是他一手组建起来的,他在这里投入了相当大的心血。所以,任何危及到听潮轩的举动,都会让他痛心。

眼下‘听潮轩’还稚嫩的很,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在金陵城里的,任何一支势力,都比‘听潮轩’强大许多!若是在这个时候,因为‘听潮轩’本身的原因,而遭受了重挫,他会有深深地挫败感!

而且‘听潮轩’若是在这个时候,受到毁灭性打击,那直接的后果,就是使三爷在京国上都,设置敌后分据点的计划无限制地推后!

这个结果,也不时自己可以承受的得了的。

唐超看了进门的露儿与唐丽一眼,才又对厅内的核心成员道:“原人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我们又抓了他们的人,只怕他们不会就此收手!虽然他们误以为我们是京人的组织,但我们却不能给他们看破的机会!眼下一定要稳,这几天所有人员的活动频率要降低,各区据点的人员,都要上紧弦!不要再让原人发现我们的存在。”

“是!”

唐超等所有人退出去之后,这才把露儿招到身边,小声地问:“三爷怎么说?”

“三爷说:找到他们,杀了他们!”

唐超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心知这是唯一的选择。

一来,听潮轩损失了两个人,不可能不还手,否则轩内的成员,会对组织失去信心。而且忍气吞声,不是三爷的风格。想当初在武陵的时候,三爷手头上并没有什么力量,尚且与林海录较劲!如今有了这些势力,还会怕了客居金陵的原人?

二来,原人今天一下失踪了七个人!依原人的性子,断不可能放弃对听潮轩的追查。听潮轩与其天天防着原人,东躲,不如把原人彻底打下去,让他们不敢出头。原人的活动空间小了,听潮轩的活动空间才会大!

可是这个命令执行起来,还是有难度的,依听潮轩的实力,要把原人的势力一举铲除,还差些火候;再说,除了原人辕所这个在明处的目标之外,原人暗地里的实力,听潮轩还一点都不清楚呢!而辕所这个在明处的目标,又不是他想动就可以动得了的。

“大哥!让我去。”唐丽往唐超近前走了两步,低沉地道。

唐超诧异地看着唐丽,又看了看露儿,有些苦笑地道:“你去?去做什么?”

“去把原人的老窝端掉啊!”

唐超‘哦’了一声,轻轻地问道:“这么说,小妹知道原人的老窝在什么地方?”

唐丽一愣,脑子急转道:“我们抓来的人质一定知道!”

唐超苦笑地摇了摇头道:“他们确实知道,但他们会告诉你?他们宁愿自杀,也不想落在我们的手里,又岂会出卖组织!若不是他们猜出我们不是京人,恐怕连格拉苏尔这个名字,我们也问不出来。”

“大哥可以用刑啊!不用刑,他们是不会招的。”唐丽无所谓地道。

“用刑?”唐超心道你怎知我没有用刑?可也要他们肯招啊!不由反问道:“若是对你用刑看书就你会出卖三爷吗?”

唐丽一愣,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超见问住了唐丽,这才慢慢地道:“就算问得出来原人的老窝,你一个人就闯得进去,杀得了他们?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冲动,不知道动脑子?”

唐丽心中一气,正要拿话来顶唐超,却见哥哥异常威严地看着自己,不由败下阵来。她平时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今天自己想在三爷面前露脸,立功心切,所以才这么急躁。

心知唐超说的没错,却受不了哥哥把话说得如此重,便冷一哼,别过头去,走到一边,狠狠地坐了下去,不再理睬唐超。

今时今日的唐超再也不可以回到过去!自从跟了苏三以后,他无时不刻地在以苏三为榜样,心性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转变了许多,连他自己都感到了自己的这种变化。

特别是在组建‘听潮轩’之后,唐超的变化是越来越大了。所以他在听到唐丽言语之间,还这么幼稚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把话给说重了。

看到唐丽生气,唐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去理会她。却听露儿在一边道:“露儿在想,三爷的意思,无非就是一条!不管是找到他们,还是杀了他们,都是要把他们对听潮轩,对三爷的威胁彻底清除!”

露儿见唐超想了想,认可了她的说法,这才继续道:“这件事情,做的越快,原人就越来不及防备!若是等他们稳住了阵脚,再慢慢地与我们对峙,那势必进入胶着的对攻态度。露儿记得三爷的小册子上说过,这种状态对情报工作而言是大忌!所以露儿在想,如今最快的方法,还只能是从我们抓来的人质嘴里,得到确实的消息。”

“可是,那个领头的人,嘴很严;其他的人,又似乎一点也不知情。”

露儿静静地道:“不知情,就不会想着要自杀!总归还是知道一些的。领头的人嘴严,其他的人就未必。”

唐超心中一动!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身体一打紧道:“露儿你跟我来!”

说罢,也不理会生着闷气的唐丽,领着露儿转进后院,走进一处隐密的地窖里。

被抓来的人质大都吊绑着,只有一人因为手腕断了,被反绑在一块大石板上!地窖里生着炭火,暖烘烘的一点都不阴冷,但正是这种舒适的环境,让所有人身上的痛楚感更加突出。

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呆板的,只有绑在大石板上的原人,还有些神气,有心思看了刚进门的唐超与露儿一眼。

地窖里充斥着草药味,显然是一番酷刑后轩里的人,又为他们上了药!露儿嗅到空气中那股各种气味混在一起的味道,感觉胸口有些发闷!轻轻地咳了一声,感觉才稍稍地好了一些。

唐超看了露儿一眼,指了指石板上的原人道:“他就是格拉苏尔!”

格拉苏尔与露儿对视了一眼,他很奇怪唐超怎么会带一个小姑娘来这种地方。看起来,这小姑娘不仅年纪很小,而且脸也很嫩,似乎还没有长开!

但是他也看到这小姑娘的眼中,有股子不同于一般人的冰冷。

露儿收回目光,对着唐超点了点头,便仍旧出了地窖。唐超伴着露儿小声地道:“露儿有什么办法?”

露儿摇了摇头道:“露儿感觉这个格拉苏尔似乎不想死!但却找不到他的弱点。”一心求死的人,是不会对外界过于感兴趣的。只有心中还存在一丝侥幸的人,才会对进入地窖的人感兴趣。格拉苏尔既然对外界还保持着这种兴趣,那就说明他还是不太想死的。

她是一心求过死的人,知道一心求死时,会是什么模样!

唐超沉吟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他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用过了,纵使知道了格拉苏尔不想死,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能活,谁会想死呢?

“哎,交给露儿吧!”露儿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斜阳淡淡地道。

唐超看到露儿的神情,突然感觉身上一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他很想问露儿要用什么办法来问话!但看到露儿清俊的脸庞上,闪着妖艳的鲜红,唐超又把想要问的话,给收了回去。

“给露儿两个人!”露儿收回看向天边的目光,对着空处说了这么一句,这才一转身走进了地窖。

唐超一招手,叫来贤良、贤德两兄弟。道:“下去后,一切都听露儿的指示!”

贤良与贤德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也进入了地窖。进去没多久,两人又走回地面,抬进去两张长案,又带着许多绳索下去!

过了一会儿,两人又跑上来,寻了几把尖刀,锤子,还有长钉之类的东西,才重新地钻了进去。

唐超立在院中,看到露儿需要这些东西,不禁头皮有发麻!可他并没有想过要阻止。其实他是应该阻止的,露儿还太小,虽然生活的经历让她的性格在巨变之后,变得有些怪异,但他不应该看着露儿在这种怪异之下,越走越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直觉告诉他,露儿对这种事情,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兴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直觉错了,但这种感觉却始终在他的脑子回转。

时间在黄昏中不断地流逝!遥远的地底,传来一丝丝的嘶叫声。就好像是阴曹地府的怨鬼,发出得凄历惨叫。

这声音随风飘进唐超的耳朵里!让他感到身上一阵阵地发寒。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又从地窖边走开,走远了几步,直走到一点声响也听不到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

太阳终于落了下去!天空昏黑一片。

两个值夜成员,走进院子里,点亮了气死风灯。微微地与唐超行了一礼,这才退出这片院子。

唐超在院子里晃了几圈,最终还是站定了,因为他看到,贤良与贤德正从地窖里钻出来!

唐超迎了过去,轻声地问道:“怎么样?”

贤良面色铁青,却意外地没有回答他的话!贤德刚想说话,喉节却突然一动,猛地跪了下去,朝地上狂吐起来。贤良嗅到空中飘着的酸腐气味,终于没有忍住,也跟着狂吐起来。

唐超脸色白了白!极力不去想两人在地窖里,可能会看到什么样的场面,而是静静地等着两人平静下来,回答他的问话。

两人吐了一阵,又干呕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地站了起来。

唐超看着两人问道:“那些人呢?”

“死了!”贤德道。

“都死了!”贤良补充道。

两人说完又想吐!却再没什么东西可以吐得出来。

唐超沉默了良久才问道:“有说什么吗?”

贤德与贤良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贤德道:“御街的皮毛制衣行是他们的总据点!据点下有地道,地道通往附近的陈家,陈家的祖上,也是原人。格拉苏尔在封朝的身份,就是陈家的管家。”

唐超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阵狂喜,急问道:“还说了什么?”

贤良道:“总据点里,常驻的人,有十多个,其他的人都分散在城中各地!再具体的,格拉苏尔自己也不知道了。”

唐超紧紧地捏了一下拳头,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走!可走出去两步,唐超又停住了。转过身来轻轻地看着两人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两个要守口如瓶,谁也不能说。”

“是!”

“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就跟着露儿!负责露儿姑娘的安全。”

贤德与贤良愣了一愣,老半天才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唐超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很想问一句‘露儿姑娘还好吗?’可是话一说出口,却变成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贤德与贤良听到唐超的问话,又想吐。唐超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这才摇了摇头,离开了院子。

怎么死的?

自然是露儿是杀死的!但从严格的意义上来看,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死都是他们自己要求的。

贤良看着贤德道:“大哥!若是有一天,是我们两个人躺在那里!你是会选择:咱们两个人一直这么受苦下去,还是选择让我去死?”

贤德打了个冷战!避开贤良的目光,轻轻地道:“好端端地想这些做什么?”

“做我们这行的,总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才对!”

贤德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呢?弟弟是选择咱们俩一直受折磨,还是选择让大哥去死?”

两人都没有答案!要么两人一齐受尽千刀万剐,要么就选择结束对方的生命,没有走到那一步,谁也下不了这个结论。

寒风中传来一丝血腥味!两人猛地一回头,看到露儿全身艳红地站在他们俩身后,安静地看着他们。

两人一接触到露儿那双眸子,全身上下紧绷成一团!寒意直逼心尖,连忙低头行礼道:“刚才轩主下了命令,让我们两人,今后就跟在露儿姑娘身边!”

露儿‘唔’了一声,脸上那妖艳的红色在灯光的掩映下,异常的诡异。“那你们下去把里面收拾一下吧,我,有点累了!”

这话才说完,露儿就好像混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瘫软在地。

两人大惊,一齐扑了过去!

唐超在院门后看着露儿软软地倒下去,感到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痛,心里很想冲上前去,但他终于还是紧紧地抓住了院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上前。

他不明白,露儿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去做这些α,是为了听潮轩?还是为了三爷?

风中的血腥味,渐渐地随风消散。其中极淡的一部份,混在各种各样的气味中,飘过了街道,飘过了屋顶,飘进了就在离‘听潮轩’不远处的原人辕所。

原人的辕所,就在御街!

这里原本是一间店铺!原人买下来后,改造成了辕所。前楼后院的格局,比京人民居改成的院子,更开放,更大气。

娜仁格日乐挑了临街的二楼做为起居,轻易并不干涉辕所内的正常安排。可是这几天,京人似乎是察觉到了索里图是自己设计杀死的,所以京人针对原人的行动,是一桩紧接着一桩。

明处,外人看到的是京人杀死了辕所的三名护卫!暗处,原人的几处据点都被京人给破坏了。看来京人似乎是下了狠心,要和原人较较劲的。

娜仁格日乐再不会怕事!虽然金陵不是原国,但金陵也不是京国。就有恃无恐的是,就算在金陵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封人也不会拿原人怎么样!而京国人要是闹得太过份,只怕他们收不了场。

有一个一定会拉偏架的封国在,娜仁格日乐选择了果断反扑回去。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京人对付原人的举动,正中了娜仁格日乐的下怀。

娜仁格日乐正愁没借口对京人下手。京人当街杀死原人,正好给了娜仁格日乐这个下手的借口。她杀索里图固然是为了报索里图设计和亲的事情,可另一个目的也是在帮封人剪除熟悉封朝内政的敌人。既然京人还不依不侥了,她不介意把京人连窝都端掉。

正是在这种考虑下,娜仁格日乐亲手策划了京人辕所的投毒事件!虽然最后功败垂成,但也足以让京人损失惨重。

明面两国已经是针锋相对的格局,可暗地里波涛却更加汹涌!更加激烈的对抗,一触即发!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乌里木居然亲身进了辕所!

娜仁格日乐诧异地看着乌里木撤下侨装,有些奇怪地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亲自跑到了这里?”

乌里木原本已经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但听到娜仁格日乐问他,他又把想好的回答给忘了。

娜仁格日乐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不然乌里木绝对不会这么吞吞吐吐。乌里木心知这事避不过了,便只好道:“中午,格拉苏尔领着六个手下去端一个可疑的京人窝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娜仁格日乐心中一沉,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格拉苏尔不可能去那么久。除非?

“格拉苏尔去的地方,你一定知道!”

乌里木听娜仁格日乐的声音平稳,心中也不由安稳一些。忙回应着道:“地方知道!可是等我察觉不对劲,派人偷偷前去查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地方已经被火烧掉了。”

娜仁格日乐脸色变了变,却并没有再开口说话。

乌里木担心的是,格拉苏尔和他带去的人,会不会全部被杀!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这边的损失可就太大了!能被派到封国人的人手,都是有特长的。而格拉苏尔本人,更是他手底下的一员干将,若是失去了他,原人的情报获取能力,会降低一半。

娜仁格日乐想得却是更为深远地方!

她在想,若是格拉苏尔被京人活抓了去!那是不是原人的暗探中心据点,就暴露在京人的眼皮子底下?格拉苏尔极有可能在酷刑之下,把总据点说出去。

“事情已经发生,惊慌只会犯下更多的错误!娜仁希望您可以做出最坏的打算,为了总据点的安全,娜仁建议您立刻转移,或者搬到备用据点,或者直接住进辕所。要知道,皮衣行已经不再安全。”

乌里木忙应道:“其他人并不知道总据点的所在!只有格拉苏尔知道。而格拉苏尔是草原最忠诚的仆人,再不会出卖草原!”

“没有不可能!也许实际的情形,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你说的是猜测,娜仁说得也是猜测,既然都是猜测,那就没有绝对。娜仁并没有说格拉苏尔会背叛草原,只是你也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有时候,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以为别人也做不到。我们应该更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转移是最安全的办法,若格拉苏乐没有背叛草原,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你还可以再搬回去。你说呢?”

虽然乌里木可以肯定格拉苏尔不会暴露总据点,但他心里也清楚娜仁格日乐的说法是对的。“那好,乌里木回去后,便开始转移。”

娜仁格日乐点了点头道:“你要静下心来,这种时候千万不可以急!就算真失去了格拉苏尔,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过,现在看起来京人还是很有些势力的,能一下把格拉苏尔等七人不动声色地拿下,说明他们的力量还很强。会不会是格拉苏尔误打误撞,正好闯进了京人的情报总站,所以才会被伏击?”

乌里木点了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么猜测的!”

娜仁格日乐心中隐隐一动,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尽快转移。其他的事情,暂时不要管了。”

娜仁格日乐让乌里木回去后,独自在屋子里游走了两圈。原人情报站一下失去七个人手,其中一人还是精英骨干,虽然她在乌里木面前表现的颇为轻松,让乌里木不要惊慌,但她自己的心里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既然京人还有这么强的势力,那就一定要再下狠手。不打到京人翻不起身来,自己就会处处受制。

“毕力塔!毕力拓!”娜仁高叫了一声。

两人就在二楼的入口处站着,只到娜仁格日乐的叫声,连忙跑楼。

娜仁格日乐看了两人一眼,问道:“有些隐密的事情要做,你们看辕所里能抽出多少人来做事?”

毕力拓极快地盘算了一下,既然是隐密的人事情要做,那必然要可靠的人才行。“大约有三十人!”

娜仁格日乐静静地想了片刻,才郑重地看着两人道:“如今的形势,你们也看到了。原人想在金陵立足,不把京人彻底治服,是不行的。就在今天中午时分,我们又折了七个人。”

毕力塔与毕力拓已经从乌里木亲自到辕所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现在听公主说出来,也着实吃了一惊!原人在金陵的暗探,数量本就不多,再失去七个人,可谓损失惨重!这可不同于辕所护卫的损失!乌里木那边的人,可都是精干人手。

“如此对峙,势必会消耗乌里木手里的力量!这不是娜仁的初衷。所以我们要采取更激烈,更隐密的手法,来永久地解决这件事情。你们仔细听好,这是你们今晚要做的几件事情!”

毕力塔与毕力拓身一紧,全神贯注地听起来!

“今晚,我们的辕所会起火!种种证据说明,这是京人干的,这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两人一讶,断没有想到公主会这么说。

“第二件事情是,京人的几处可疑的据点,你们商量一下怎么去解决掉!不管怎么解决,只要让外人看不出那是京人的据点,而极有可能是我们的据点,便可!”

两人已经领会了娜仁格日乐的意思!那就是让处界看起来,是京人一手策划了今天晚的种种暴力事件。

可是,他们都去做这些事情,谁来保护公主呢?

“今天是封人的元节,宫中夜宴,娜仁和德赫拉都在受邀之列。只要进了皇宫,娜仁的安全,你们就不用担心。你们可以放心做你们的事情,宴会结束后,你们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那就是袭击娜仁的车驾!”

两人再次一惊!

娜仁格日乐一笑道:“不要担心,不会是真袭击,所以,也不可能会误伤了娜仁。我们辕所起火,必然会在宴席中传到宫中。有了这个名头,宴会后娜仁会顺理成章地要求皇帝派人护卫,返回辕所。你们只需要在半途中露一个面,让皇帝的侍卫们看到有人图谋不轨,随后快速地离开现场便可。”

“这几件事情,全部都要在娜仁入宫宴席开始的时间里完成!德赫拉没有索里图精明,一定不会有什么准备。发生了这一切,德赫拉远在宫中,也没有办法及时的处置。京人群龙无首,必然会掉入娜仁的圈套!只要今晚的事情成功了,娜仁明日便到封朝皇帝那里,请求驱逐京人!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就算不成功,也能让京人非常的被动,而且我们也在实际清除了几个可疑的据点。你们还有什么疑问?”

两人想来想去,都没有反对的理由。他们最担心的便是娜仁格日乐的安全,既然安全没有问题,他们自然可以放手去对付京人,事实,他们早就憋了一股子劲了。

见两人都默认了,娜仁格日乐这才就具体的行动安排与两人商议起来!趁着辕所起火的混乱,从辕所中抽出几十人进行行动,既不惹人的眼,也充分的摆脱了嫌疑。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京人辕所中有高人在,看破了自己的计划,找出相应的对策。

不过,索里图已死,届时德赫拉又在宫中,谁人可以做主呢?娜仁格日乐想不出来,还有谁能让京人摆脱这个圈套!

事情一旦闹大!到时候,就算皇帝心里对京人不敢过于得罪,在这种事实之下,也不能不给原人一个答复!

当夜幕慢慢降临时,皇宫御苑之中却热闹非凡!一场宫廷盛宴今晚将在这里举行。到处都是往来穿行的宫女太监,把整个御苑烘托的异常热闹。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这里却温暖异常。

暖烘烘的地龙,从半下午的时候,便开始烧。滚烫的热气,从地面,墙面,源源不断地透出来,不仅把寒冷挡在了殿外,还把御苑正殿里的空气,烘的温暖如春!

一走进这里,立刻是寒意尽消,暖意融融,仿佛已经是初夏时节。

皇帝好兴致,把宴筵设在御苑之中。在这里,既可赏花赏月,又可登厚载门观灯!倒是各种玩法,都顾虑到了。

不过这宴筵其实是大家陪着皇帝凑个热闹!真要吃起来,是没法儿放开吃的。因为说是文武百官到场,但是真正到场的又岂止百人?这大殿之内,根本坐不下今晚到场的官员,多数人,还是要在园中陪席的。陪席的人,都坐在寒风之中,再热的菜端来,都被吹得凉透,谁还吃得下去?

倒是有资格在殿内陪席的人,才能好好吃一些!但在皇帝面前,大家也不敢孟浪,平时吃七八分的,到了这个场合,说不得还要再减个三两分。

太后太妃们在殿内设了侧席!皇室宗亲们也要入宫陪筵!这里便占去了许多席位,能空出来的席位自然是极有限的。不过只要是能进正殿用席的,自然也就是朝中的重臣。

好在,大家心里也都有数,都是用了饭再进宫里来的!毕竟就算是在寒风中陪筵的资格,也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荣光。

苏三很明白这些官员的心理,所以今天晚选择穿了侍卫服,一早就跑进宫中,跟在查理后头转悠。免得皇帝当众招呼自己,引得众人眼红。

苏三拉住查理问道:“老查!皇独独地把宁远从武陵召回来,是不是今天晚有什么特别的节目啊?”

查理看看四下里没人,呵呵地笑道:“今晚‘三德班’也要出场!”

吓,苏三吓了一跳,再没想到赵普要这么玩!心里默道:不会?元节,当着群臣的面,演‘三德班’,这下可玩过火了。

查理见苏三变了脸色,轻轻地一拍苏三的肩膀道:“哈哈,看你担心的!今晚出场的‘三德班’与真正的‘三德班’可不同。次皇回来之后,专门派人挑选了一些艺人,组成了‘三德班’。今晚出场的是他们,皇把宁远叫回来的目的,是想让宁远也比比看,看哪个‘三德班’更历害。”

原来如此!皇还真是不务正业啊,居然有时间玩这个。苏三笑道:“自然是咱们更历害喽!谁敢和老查你比演武?谁敢跟郭总管比唱?谁又敢和皇演文?”

“就是你那一手出神入化,老查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的戏法,也只怕没人敢叫板!真不知道,宁远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

苏三心道,你自然不知道几十年前,大学的元旦汇演,正是自己这一手绝活,技压四座。你自然也不知道,从那以后,这个魔术经历过多少次现场的演示。这几乎就是前一世,每逢重要庆典自己的保留节目了。虽然就只一抓,但好歹也有几十年的功力。

赵普今晚穿着便服,天一擦黑,便从正德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郭德与秦公公。

正常情形下,两位正副总管是不需要一齐当值的,今个算是情况特殊。赵普一边走,一边问道:“都准备齐当了吗?”

郭德连忙道:“都到齐了!殿里摆了得是条席,但还是坐不下!园子里又添了些,才勉强够坐。”

赵普一边听着,一边脚步不停,走下台阶也不要人抬,在殿角一拐,便往御苑走去。秦公公紧着嗓子喊着:“皇起驾!”

于是殿前侍卫连忙雁翅一般散开,离开皇帝四五步远,分两边,紧紧地跟在皇帝的身侧,苏三也自然是陪在其中。一众小太监,也迈着小碎步紧随其后。没有一个人发出旁的声音,都闷着头走路。

赵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招手把郭德再唤到身前,仍然是边走边道:“京原两国的使臣都进来了吗?”

“进来了!娜仁公主安排到了太后那边。德赫拉则与其他的使臣一道坐在了偏席!”

“嗯,把两国的使臣分开坐!不要挤在一起!”

郭德道:“已经吩咐下去了。”

“苏爱卿进来了吗?”

苏三见点到了自己,忙在皇身后应道:“皇,臣在!”

赵普停住脚步,转头一看,见真是苏三。苏三穿一身侍卫服,一副武人的装扮,倒也精神。不由笑道:“倒有几分将军相!”

“谢皇赏赐!”

“卟”皇一笑道:“是说你有将军相,没说就封你做将军。”

苏三便跟着皇笑了笑,也不做声。

皇让苏三近前,才边往前走边道:“今晚朕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查理感觉脑子一炸,原来皇帝是要给苏三一个惊喜。可是这个惊喜,却早已被自己说破了,正担心苏三一时大意,忘了给自己兜一兜的时候,却听苏三极为诧异地道:“惊喜?什么惊喜?”

“呆会爱卿就知道了!”赵普呵呵地笑道,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要藏着掖着。

不多时,赵普领着众人走进了御苑!

秦公公已经早一步进去,高声知会里头皇到了!因此皇进来的时候,所有官员都跪在地,恭迎着皇驾到来。

苏三正庆幸自己还好有先见之明,也免得这一跪了。这才张眼往园子里看。

只见,园子里张灯结彩,到处灯火通明。

赵普一进来,四处乐声齐呜,伴着群臣‘万岁’的高呼声,一时间好像天下歌舞升平。

赵普从人群中走过,一直走进殿内,在正位坐下才一摆手道:“都起来!今天元佳节,君臣共饮,就没有这些规矩了。开席。”

于是,开席的喊声,便远远地传了出去。

赵普身前有一张大桌,赵普让赵广与赵允随侍在左右,又对群臣频频举杯。酒过三巡之后,赵普对郭德点了点头!

郭德便说了一番早已准备好的套辞,把‘三德班’给叫到殿中表演。

群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节目,一时兴趣盎然!赵普则是得意地看了脸上大放异色的苏三一眼,感觉这事情办得很地道。

赵广与赵允听到郭德报出‘三德班”也俱是一愣。却明白,此三德班绝非彼三德班。

三德班在一阵鼓乐声中上场!虽然一意的模仿着原‘三德班’趾高气扬的风格,但人非其人,气非其气,在这种场合,这个三德班就显得底气明显不足。好在,能在这殿里头饮酒的官员,一个个都是皇帝的贴心人,只要皇帝高兴,他们配合着叫‘好’的本事,还是一个比一个强的。

因此,三德班也制造出许多气氛!只是刻意的套路多了一些罢了。

赵普倒是看得很开心!一边看,一边闷着头笑,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别是演文那一段,他看得最开心。

很难去理解皇帝这种玩兴,但一想到皇帝从小就在宫廷中长大,没有什么乐子,也就可以稍稍地理解到皇帝这种取乐的心思了。

但是,于一个国家的主宰而言,这种行为,就不是很靠谱了。

前一世的历史中,曾经有一位在东方游历过的西方人。他在看到清王朝的腐朽后,曾经说过,东方的帝王已经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他们的王朝就像是一条破船,运气好的时候,能碰到几位英明的船长,还能维持着破船的航行!一旦碰到无能的船长,他们就只被风浪无情的催残。他们不会像其他的船一样沉没,而是化成残骸,在海洋中飘荡,直到有一天撞击在海岸线上,变成一摊碎片。

苏三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眼下的封朝也是不为过的。虽然不知道眼下的西方世界是不是有更强大的势力存在,但无疑眼下的封朝正是这么一条破船,而且运气极不好地摊上了一位无能的船长。

赵普其实与赵广一样的可怜!他们都不适合呆在现在的位置上,可命运却偏偏把这样一个使命交给了他们。

苏三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看着三德班的表演收场!赵普被三德班的演文,勾起了兴致,便令群臣做诗上来以助酒兴。

秦佩松坐在殿内的后首,他是翰林院的院正,以往这种时候,都是翰林院大显身手的时候,因连忙示意殿外同来的翰林编修们拣好得往上做。

秦佩松对苏三是极其关注的,起先以为苏三没来,不由有些失望。可细细一看,却发现苏三居然挤在皇帝的侍卫堆里说笑,才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并没有猜错,苏三今晚出现在宴席之上,一定是为做诗而来的。等大家做了诗上去,皇上必然要把苏三叫出来做诗的。因此秦佩松在对属下示完意后,便立刻出列对皇上扬声道:“古人曾说,斗酒诗百篇!正说明这诗与酒是密不可分的。酒不到位,不出好诗,出了好诗,若无酒赏,也是无趣。臣建议,做出好诗者,皇上赐满饮此斛!既好且妙者,皇上赐连饮两斛;诗品绝好者,连饮三斛!以示恩宠!”

这自然是个好提议!这种情形下,根本不会有人反对,因此赵普哈哈一笑道:“准奏!若做出来的诗,真属绝好者,朕额外再赏‘霸王别姬’一百套。诸位臣工,机会不可错过,可要抓住机会哦。”

一百套‘霸王别姬’就是三百多两银子!在座的也自然有忠心爱国的清官,要拿这一注外财。再说能在上元佳节的夜宴中受赏,这个彩头可不是什么人都争得到的。

困此群情激越!一时好诗迭起,让人大开眼界。

与学子们诗会中诗风轻灵,诗意清新的风格比起来;这些大臣们的诗作,显得更凝重,更沉稳,用词谨慎的同时,也异常的老道。

皇上也不去评价谁的诗好谁的诗坏,只要念出来的诗听得过去,便赐酒。听到有意思的,也赏‘霸王别姬’出去,只不过,不是一百套,而是十套啊,二十套啊之类的,一来是刺激更好的诗作出现;二来,也是小小地表明一下自己更喜欢哪些诗作。

秦佩松看殿内做诗的气氛进行的如火如荼,却迟迟不见皇帝点苏三的名,不由有些急了。他一意要挑动诸人的情绪,要给苏三灌酒,让苏三得意张狂之下失态。只要苏三失态,皇帝心中自然会不喜他,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可是皇帝到这个时候也不点苏三的名,而苏三好像也没有自动跳出来的觉悟!这可真是让人着急。幸好他早有准备,否则今天晚上就要抓瞎了。

秦佩松侧过头,用目光寻找到罗瑞清!寻着一个时机,给殿外的罗瑞清使了个眼色,示意现在正是时候。

罗瑞清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殿内。摆上笑脸道:“皇上,小臣这里有了一首‘临江仙”想得皇上五十套‘霸王别姬’的赏。”

皇上一笑道:“罗爱卿的诗词倒是极好的!既然敢开口请赏,那必是有好词了,不过,赏不赏也要先念出来给大家听听才知道。”

罗瑞清信心满满,这首词是他与秦佩松专门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议出来的,就是专奔今天晚上的夜宴来的。因对着皇上行了一礼,才扬声诵道:“客路光阴浑草草,等闲过了元宵。村鸡啼月下林梢。鸾声惊宿鸟,霜气入重貂。”

罗瑞清随手接过同僚递过来的捧场酒,一饮而尽继续咏道:“漠漠风沙千里暗,举头一望魂消散。问君何事不辞劳,平生经世意,只恐负封朝。”

“好!”众官员一齐击节叫好起来。

赵普点了点头道:“好则好矣!倒也当得起五十套‘霸王别姬’的赏。便是那三斛酒,你罗瑞清也尽可以吃一吃。”

罗电脑}访问wα}}瑞清倒似就在等赵普的这一句话,刚才还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这会儿功夫便谦逊起来道:“有苏大才子在,这三斛酒小臣断不敢吃,最多只吃两斛到顶。”

“哟,苏爱卿,有人点你的名了!”赵普哈哈一笑,看向一边站立的苏三。

这殿中的官员,才发现原来苏三早就在这殿内了,而且就在皇帝的亲卫之中。想起苏三几天前还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如今倒可以与他们同殿共处,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太对付。

罗瑞清是早就设计好了的心态,听了赵普调侃的话,连忙辩道:“小臣对苏大才子的文采是极欣赏的。在小臣看来,苏大人的文采是举世无双的,断没有比试的心!”

秦佩松心知这种场合,罗瑞清越是捧苏三,众人对苏三的反感就只会越大。因此罗瑞清一边说着话,秦佩松便仔细打量殿内众人的神气,果然见许多人露出不忿的神气。

能让这殿内的人,露出不忿之色的事情,在他们的心里,显然已经是很上心了。秦佩松一喜,心知今晚有戏可看。

苏三可不是愣头青,罗瑞清一开口,苏三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他与罗瑞清根本就不认识,突然被罗瑞清这么吹捧,自然是有些怪异的。

若是苏三少不更事,还只是以为罗瑞清是真欣赏自己的才华;可苏三比吴台铭更老奸巨滑,岂会这么看?

能站在这里说话的人,谁不是人精?真欣赏自己,就不应该这样让自己出风头。在这种场合下出风头,那不是捧他,而是害他。

吹捧有根基的人,那叫锦上添花;吹捧没有根基的人,那叫雪上加霜。这一点,苏三门清。

不过这里头的意思,赵普可辨不清楚!

赵普听到罗瑞清的话,却是正合心意,笑道:“若说起文采嘛,苏爱卿倒是不俗。宁远,你往前站,站到殿中间来。既然有人这么欣赏你的才学,你就也做一首上来,可不要让诸位大臣们失望哦。”

苏三知道罗瑞清一定有鬼,也来不及细想苏瑞清背后还藏着什么人!别人有千般万般变化,他也有自己的一定之规。

在他看来,只要皇帝高兴了,那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因笑道:“诗可以做,但这酒小臣却喝不得,别说三斛了,就是两斛,臣也一准得醉了。”

赵普正要说话,秦佩松忙扬声笑道:“苏大人!这可是刚才皇上定的规矩,诸位大人可都是依此例行事的,苏大人不要扫兴嘛。”

赵普见秦佩松这么一说,便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罗瑞清也笑道:“苏大才子不要推辞了!我等心中正仰慕的紧,若是大才子做出三斛之作,瑞清给大才子执杯。”

罗瑞清此语一出,举坐哗然。也跟着起哄道:“大才子若不想喝酒,可以做出差一些诗词嘛。哈哈。”

整个殿内气氛,表面上看起来异常地融洽,但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这席间大部份人,都是在针对苏三。

女席那边,用几面镂空的屏风与正殿隔开了一道!太后领着后宫的一众女子们,在这里吃酒叙话,一边感受着这殿内的热闹劲儿,一边也在讨论着哪位大人的诗作好。

赵倩起初还在与娜仁说着话儿,一听到屏风外头在说苏三了,那颗心就再也不在这边席上了,可劲地听着外头的变化。

娜仁格日乐心里想着外头的行动,觉得这时候,也应该是开始了,所以,吃起酒来,也不是很畅快,便索性与赵倩挤在一起,从镂空的屏风里,一齐朝外头看。

太后与周太妃见苏三出了场,也一起动了心思,侧耳倾听了起来!

只听皇帝笑道:“诸位臣工也不要笑闹,大才子便是大才子,就是随口做出来的诗,也是好的。前几日,朕听太后说,那天苏大才子与济老一齐到宫中探望周太妃,随意口占了几句,听来也颇觉意味深长,今日倒要与众爱卿共赏。”

众臣自然是一齐称善。

赵普便笑咏道:“有盈无月恨茫茫,有月无盈恨转长,如此盈盈如此月,莫将盈月作寻常!”

众臣乍一听觉得有点不通,什么叫‘有盈无月”有月无盈’啊!正想不明白的时候,便听旁边有机灵的人小声地议论着:“这盈应该指的是周盈盈;这月自然指得是最近风糜金陵的‘霸王别姬’的东家,李月儿。”

又有人道:“听说‘霸王别姬’让出身武陵李家的这位李月儿赚疯了,光是金陵城的冯家就一次性的押出十万两白银,据说拿货还要另外付钱。就这样有钱的妻子,叫我也不肯舍弃哟!”

许文臣此时便在坐中,他听到这样的议论,不由皱了皱眉头。在与冯家争夺‘霸王别姬’的代理权时,不论从财势,还是人脉上,许家都胜出冯家许多。原本代理权落在许家,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且起初谈的时候,李月儿也是对许家很偏向的,那个时候冯家都准备要放弃了。可是没过两天,再来谈的时候,李月儿就完全变了态度,居然与冯家谈得很是投机,反倒冷落了许家,直到冯家意外地得到了代理权。

许文臣事后分析,一定是苏三对李月儿施加了影响,才使‘霸王别姬’的代理权落到了冯家。因此他听到有人谈论李月儿与苏三的关系时,自然是不太清爽的。

李月儿是苏三的正妻,这谁都知道!有人点破了诗中的‘盈’是周盈盈,‘月’是李月儿。大家自然就联想到,苏三这是在形容自己与两女之间的关系。

一个是大财主!一个是宝珠郡主!苏三倒是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了。再回味这诗的时候,大家才品出这诗的真实含义来。

只是心中对苏三原本就不是很平衡的人,听到这样炫耀自己后堂的诗,心中自然就更加不顺了。

越是不顺,大家就越是大赞起来,一个劲地说,好诗!好诗!有意境,有担当。

赵普哈哈一笑,对着苏三道:“听见了没有!随口占得几句就这般有趣了,用心做来的,必然是好诗!宁远要是有意以次充好,朕可不答应。”

苏三见事已至此,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先应了皇上的话头,再对众官员拱了一圈手才道:“那宁远就不藏拙了!”

大部份人是没什么预谋的,只是跟着起哄!他们虽然很希望看到苏三出丑,但苏三若是不出丑,他们也无所谓!自然是没什么要致苏三于死地的心念,毕竟大家都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年轻人有些轻狂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有少数几个有心人,才想借势制造事机,意图给苏三当头一棒。

苏三惯于应付这种场合,再不会只知道放,不知道收。他正好要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到底是谁在后面搞鬼,因此倒要先放放,试试水的深浅再说。

笑里藏刀!大家都在笑,但有些人却是带着刀的。

因扫了众人一眼,略一沉思索便笑道:“已经有了几句,好不好大家将就着听听罢了吧。”

众人都笑指着苏三,说他谦虚太过了,哪里是将就,做出来必然是好的。

苏三心道,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自己做出差诗来。若是自己做出来的诗,不是绝好,这些人心里只怕会说:什么大才子,这诗做的也不过就是普通嘛!

苏三还就不让这些人如意,便笑咏道:“这几句短!真就是随意做的,并不是谦虚。”说完再不客气,清咳一声朗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这两句算是平常,花市灯如昼虽然夸张,但大家都知道武陵城热闹,夜里的花灯如昼的说法也过得去。很平常的句子,倒不是很出彩,真像似随口做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众人一愕,继而大笑起来。有人疾呼道:“倒是个风流才子!不知道约的是盈啊,还是月啊?还是另有其人?为什么一定非要约在黄昏后啊?”

一连串的发问,引得堂中哄然大笑!

苏三并不为所动,而是保持着微笑,静静地等着众人息声,也不评论,也不受其影响,而是继续朗道:“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几句下来,倒是清新自然,又别有一番神思!拿去年之事与今年之事做了个对比,一股淡淡的离情,跃然眼前。果然是一首好诗。

“好!”赵普首先给了个肯定。

于是众人也一齐评说起来,这般好,那般好,竟把苏三的诗给捧到了天上,再扯回人间,真正说出了一个不同凡响。

苏三渐渐有些飘飘然了,罗瑞清便当真端起酒壶给苏三倒酒。苏三也不推辞,杯到即饮,三大斛下去,苏三面堂火红,酒意醺然。

秦佩松瞅准时机喊道:“如此美景,大才子怎好只做单曲,当再赋诗一首,以为成双成对之念。”

大家见苏三有些醉了,自然要再来捧他,一齐要苏三再来一首。诗酒不分家,饮完酒岂能无好诗?苏三似乎真不善饮,这会儿功夫,舌头都大了。

赵倩在屏风后头看到,不由小声地道:“这些人怎么这样!他又不会饮酒,非要灌人家三大杯!”

娜仁格日乐看着赵倩这么忿忿的样子,不由笑道:“男人嘛,喝酒就要这样爽快才对。”

赵倩轻打了娜仁一下道:“人有善饮与不善饮两种!不善饮还逼人家饮酒,这不是强迫吗?”

“可娜仁看这位大才子,喝得很高兴呢!”

赵倩见娜仁一味的打诨语,一点也不帮着自己的腔,便不理会娜仁,转头去看外头。

娜仁倒没见过赵倩对哪个男子这么上心,心道:赵倩必是喜欢上苏三。

可惜啊!皇上再宠信苏三,赵倩与苏三之间,也是不可能会在一起的。就算有这个可能,苏三还能活到那一天吗?

赵普看苏三醉了,怕苏三失态,正要让查理把苏三扶下,可苏三却应了秦佩松的话道:“好,那本才子就再来一首!”

秦佩松一喜,心道:果然口不遮言了!本才子这样的狂语都出来了。

苏三步履有些蹒跚地一眯眼,手里还抓着酒斛,身形微晃之间,便又一首诗脱口而出!

“火烛银花触目红,揭天吹鼓斗春风。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待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又是一首好诗!众人便是不想叫好,也不得不服气,这苏三是真有才学的大才子。就诗词一道,别看人家年纪轻轻,但就是高人一筹!不服老都不行。

元宵是年年都有诗会,也是历代诗人都做烂了的时节!但苏三这两首出来,仍然让大家感觉不俗,由此可见苏三诗中的灵性。因此,这回称赞,许多人倒是真心里赞服的。

秦佩松打点着十二分精神听完,却没有寻到苏三的错处。再见众人的风向有点变化,心知再不激着苏三说出一些狂妄的话来,便永远失去了机会,便笑对苏三道:“大才子,这两首诗一出!只怕今晚再无好诗了。”

苏三撒着酒疯儿,晃着步子走到秦佩松近前,张口便是一口唾沫喷了过去,“我呸!”

大殿内顿时一静!秦佩松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表情极怒,心里却高兴的很,大叫道:“你,你。”

苏三却不看秦佩松,而是对着众人,伸出双手大叫道:“大才子?我算个什么大才子?这里,这么多前辈,哪个不是大才子?”一边打着结巴,一边一个个地指着眼前的众人,一一地道:“你看,这是老才子!这是胖才子,这是青衣才子,这是红衣才子。”又指着皇上道:“这是黄衣才子!”再指着屏风后头道:“那里还有许多女才子,老女才子,小女才子。”

一边说着,一边醉意醺然地掰着手指头,低着头数道:“一个才子,一对才子,三只才子,四头才子,五匹才子。”

众人听得早就哄堂大笑起来,赵普更是笑得眼泪儿都出来了。只有秦佩松脸上难看至极,可偏偏没得道理说。明显苏三是醉了,他还能怎么计较?

苏三还在那里数才子呢,只是有些站不住了。查理连忙去扶苏三,苏三却一搂查理的脖子道:“你来倒酒来了?好,咱们俩一醉方休。”

查理忙搭住苏三要往下扔的身子,说道:“苏大人,您醉了!”

“只有醉了的人,才会说别人醉了!我看是你醉了。”

得,开始说胡话了。

查理也不说话了,直接拖着苏三就要往下走。苏三却赖在地上,叫道:“不行,不能走!黄衣服的才子还没打赏呢。”

赵普真是啼笑皆非了,笑道:“好好好,赏一百套‘霸王别姬’!”

“不稀罕。”苏三张口就顶了回去。

秦佩松看到皇上脸上一窘,心中不由一喜,看来自己的计划还是成功的。这下有戏了。

苏三紧接着便道:“娘子那里一万套也有,就算你是皇上,也没有拿别人家,多得装不下的东西,再赏给人家的。”

赵普一拍额头道:“朕倒忘了这茬儿了。不过,既不赏这个,那你想要什么赏呢?”

“我要做官,皇上赏我个官吧?”苏三涎着脸笑道。

众人俱都是一惊!天底下哪有当着皇帝的面,要官当的。秦佩松这会子彻底把表情给放松了。

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赵普居然没有反对,而且应下来了,笑道:“好啊!你想做什么官!”

“做将军!”苏三一把推开查理,一下站得笔挺。

赵普倒是知道为什么苏三这么一心念地想做将军,心下不由有些感动!人常说酒后吐真言,看来这位苏大才子,是真心为大封朝在着想,是真正的忠臣啊。

娜仁有些搞不清楚苏三这是在演戏,还是真醉了。她本人便是演戏的高手,但好像此刻苏三倒似真醉了。

苏三确实是真醉了!但是谁又能料到苏三的自制力已经达到了惊人,就算是醉态之中,也保持着最低的底线,警醒着自己不要说错话。

这里头,当然也有表演的部份,不过苏三自信,谁也看不穿他的表演。

“这个朕不好答应你!”

“你说话不算话。”

此语一出,众臣工又是大惊!连带着屏风后头的周太妃,赵倩也是吓了一跳。

可赵普却是一笑,摆了摆手道:“君无戏言,朕答应给你个官,可没说给你做将军!怎么就说话不说话了,你再说说,还想做什么官?”

苏三又晃了起来,查理连忙扶住。

秦佩松巴不得此刻苏三说出要做皇帝的话来,虽然就算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会被别人看成是酒后的戏言,但只要这话一出,苏三已然失德,就算皇帝还护着他,他也绝无可能再主持春闱。

可是沉默了一阵子,大本家再一看时,苏三居然靠在查理的肩头流着口水,睡着了!

哄,又是满堂大笑。

赵普对着查理摆了摆手,苦笑地道:“罢了罢了,先扶着大才子下去睡一会,等酒醒了再说吧。”

秦佩松叹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苏三被查理给扶了下去,心知机会已然错过了。早知道苏三这么不善饮,三斛就醉成这样,起初提建议的时候,应该少说一斛好了的。

苏三虽然醉了,但赵普的兴致却仍然不减,开言道:“好了,既然在坐的有这么多匹,大的小的老的幼的才子,那就再做几首好诗出来吧!朕倒不信这一百套的大彩头,没人拿得到手。”

因此殿中的气氛再度激烈起来。

这且不说!且说,经此一事,对苏三的看法大为观的人,不在少数。赵允也从心里把苏三再次摆到一个必需争取的位置上来。而整个晚宴中最憋屈的人,倒是秦佩松,计划没有实现,还无端地被苏三啐了一口。落了笑柄不说,还不能与苏三计较,真是倒霉透顶。

众臣工做着诗,便说起殿中无景,没有诗兴的话。便由赵普领着,一齐转‘战’园中,又是赏月,又是赏梅!自然也有被勾起情愫的好诗作出现,抢走了那一百套的‘霸王别姬’。苏三在后面小睡了一会,堪堪酒醒!等喝了醒酒茶,再回到皇帝身边的时候,赏月正进入高氵朝!

正当大家都兴致高昂的时候,二皇子接到手下的密报,才发现,金陵城里已经闹翻了天。

这闹翻了天,自然不是指灯市上的热闹!而是原人的辕所着了火,继而京人的辕所又着了火,紧接着,城中许多地方,都有蒙面人出现!有一间皮毛制衣行,也被人洗劫之后放火焚烧!种种乱势集中在一个时间段里发生,引得城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灯市之中竟然有啸变的趋势。

域域皇城,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在上元之夜!赵允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可是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扫了皇帝的兴致。原本自己在父皇的心中的地位就不及赵广,这个时候再扫皇帝的兴,那印象就更不好了。

赵允往边上扫了一眼,只见有人把吴台铭拉到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继而吴台铭的眉头都挤到一处去了。心知吴台铭也一定是得到了消息,便把眼睛看向别处。

他得到消息可以不说,但吴台铭得到消息,却不能不说!吴台铭若是不说,那便是欺君!城中动乱不断,流言四起,真要造成民变,那可是头一等的大事。这个罪过,吴台铭担不起。

娜仁格日乐与女人们坐在一起,并没有跟着皇帝去园中赏花赏月。她在心里盘算着,都这会儿功夫,消息早就该传进来了,怎么到现在仍然没有消息?

不禁拿眼去看自己的使女,却见使女正好看向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娜仁格日乐心中一喜,心知事情已然得手,便有意与王后说起话来。

正说了半截,娜仁的另一名使女慌张地跑了进来,附在娜仁耳边小声地说道:“辕所失火了,可是京人的辕所也失火了,而且乌里木大人被刺身亡。”

娜仁格日乐原本就要装出惊慌的样子,可是听到使女的话,娜仁格日乐这回是真惊慌了。

辕所着火,这是自己的安排!可是京人的辕所也着火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乌里木竟然也死了,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娜仁格日乐的脑子急转着,感觉事情超出自己的料想太多。

京人辕所着火,可以理解为京人辕所之中有高人看破了自己的计划,快速地想出了解决之道!可是乌里木难道也是京人原本就在计划之中的事情吗?若是这样,自己的这个对手,就太可怕了。

“娜仁公主?娜仁公主?”王后连叫了娜仁公主两遍,也没有听到娜仁的回音。娜仁脸的表情就好像凝固了一般,让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太后也被娜仁的动静给吸引了目光,转过头来,看向娜仁。

娜仁格日乐被使女轻轻一碰,立刻惊醒了过来,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不由满脸的委屈,两颗斗大的泪珠就流了下来。

众女人见娜仁这么反应,再也抿不住好奇心了,见娜仁格日乐什么都不肯说,便问娜仁的使女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使女吞吞吐吐地道:“我们的辕所,被人给烧了!公主起居的房间,都被烧毁了,幸好今天公主进了宫,否则。”

否则的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由一致声讨起放火的人来。

倒是周太妃问道:“是不是辕所里的人不小心,才失的火?”

使女这回却不吞吞吐吐了,急道:“火油都是从外头扔进院子的,还有人往里头射火箭,有几个人还被射伤了呢?”

太后也是一惊,这可真是大胆至极了!不由对娜仁格日乐道:“孩子,不要哭!这事哀家管定了。哀家这就让皇帝下旨彻查此事,给你一个公道。”

这原本是料想中的结果!但现在这个结果,却并不能让娜仁格日乐满意,因为京人的辕所也‘被人放了火’,这一棍子打下去,只怕打不着京人。所以,这结果也就可有可无了。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京人!他们不仅看破了自己的计划,也跟着烧了自己的辕所,而且还有余力杀了乌里木,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这样主导局面。

娜仁格日乐按下这个心思。抹了眼泪儿,谢了太后的关爱,只是情绪还是有些恍惚。大家见娜仁这般模样,也不好作乐了,便散了席。

更热闹的还在外头。

吴台铭听到城中发生的事情之后,闷闷地盘算了一回,偷偷地把太子叫到一边,把事情简单地一说之后,才紧接着又道:“这事咱们不能接手!多半是原人与京人自己搞出来的鬼。太子爷千万别往这头凑。”

赵广自然是忙忙地点了一下头。

吴台铭这才走到皇帝的身边。

赵普正让翰林院的高在先咏梅,咏完一首,皇帝布了赏,正要再抓一个人来做诗,吴台铭瞅准这个机会,前跪奏道:“老臣该死!这种时候,还要扫皇的兴致。只是城里确实发生了大事,臣不能不奏。”

赵普那叫一个头大!有心要发火,看到吴台铭颤微微地跪在地,再一听确实有急事,哪里还发得出火来,便对吴台铭道:“丞相请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台铭起身,急禀道:“事有三件!其一,稍早一些时候,京人与原人的辕所,都被人纵火,火势颇大!不知何人所为;其二,一伙蒙面人出现在城中,闯入民宅,喊杀之声充耳,此情不止一两处。”

赵普被吴台铭说的话给吸引住了心神。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件大事;此时城中谣言四起,说是去年在武陵城大闹的贼人,流窜到了金陵!因此人心惶惶,城中甚至出现了踩踏事件,街市之中,一片混乱。”

赵普大惊失色!他是知道民变历害的。流言一旦在闹市中啸传,为了避祸,平民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

吴台铭极快地道:“应该从九门巡司提调人马肃清街道!”

九门巡司干得就是这个活,这是他们的正职!若是莫少华还在任,这种事情先有了布置,自然不会闹大,吴台铭也不用这么着急。可是莫少华此时正在狱中,而九门总巡捕的位置还空在那里,九门巡司正是群龙无首,这才出现了空档,而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赵普很想说,那就叫九门巡司去处置便是。却才想起莫少华被自己下了天牢。不由对着身边的人道:“谁去?”

赵允很想去!但是他心知一惹这事,善后的事情就很难处理。先不说啸变的事情自己处理的了,处理不了!就算处理得了,难道原京两国辕所的事情,就置之不理了?回头没有功劳,反而要惹一身骚。

就内心里而言,赵允自然不怕自己处理不好这些事情!其实他是有信心去处理这些的事情的。只是万一没有处理好,父皇可不会管自己的出发点是好是坏,父皇只会以为自己没有能力,不能为他分忧。

这才是赵允内心里最怕的地方!因此他也学赵广的模样,呆呆地立在一边。

太子与二皇子做出这种模样,下面的百官也自然就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苏三看准时机,往前一蹦,跳到赵普跟前道:“小臣请暂为九门巡检司总捕头,为皇解忧。”

赵普一喜,却道:“这事不是玩笑,宁远年纪轻轻,没有经验,只怕。”

“初生牛犊不畏虎,乱拳打死老师傅!宁远心中已经有了对策,皇尽管放心,等小臣的好消息便罢。再说,皇可是答应过小臣,要给小臣一个官当当的。”

赵普见再没有人出声,便道:“好,就让你暂署九门巡检,全权处置眼下之事!若做不好了,朕可要亲自把你拉下来的。”

“谢皇!”

“查理,你陪着苏爱卿即刻去九门巡检司衙门传朕的旨意,朕就在宫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事出紧急,两人领了皇命,立刻飞也似地出宫。

秦佩松挤在人群里听到苏三揽了这活,不由又高兴了起来。心道,这苏三到底是年轻,太孟浪了一些,这种事情,也是他这个小娃娃能解决的?

查理陪着苏三一边急跑,一边埋怨苏三道:“宁远老弟,不是老哥说你!喝酒误事啊,你看你,怎么就接了这么个差事啊!这个差事可不好办!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

“放心老哥,宁远心里有数。”

查理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这事情本身就是一池子脏水;先不说眼前这大麻烦,便是解了今晚的围,这事情的起因,难道你就好丢开手不查了?满朝的官员都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可见这里头的关系历害!再说,你年纪轻轻,根本震不住九门巡检司里的那些营头,万一这些人不服管,误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放心,有你老查在,那些营头要是不听话,苏三能当场砍了他们!再说,街面出了事情,若是没有处置好,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他们越油滑就越好,就怕他们不油滑,看不清这里面的历害关系,不知轻重缓急。老查不用操这个心,宁远自有手段。”

两人一阵急跑,也不骑马,直直地杀奔九门巡检司!

街果真是一片混乱!

今天元节,主要街道都是人头攒动。有些地方,有混乱;有些地方,还有许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想离开,有人还想往街道里挤!人挤着人,人挨着人,隐隐可以听到恐怖的谣言正在人群中流转,谣言所到之处,便是一片混乱。

听到谣言的人想离开!没有听到谣言的人,却还在往里挤!不安的情绪正在酝酿之中,任何一个火星子都可能引起一场剧变!

苏三对这种事情是知之甚详的,前一世曾经有一个盛典,就因为桥的正常晃动,导致大规模的踩踏事件发生。以至事后清场的时候,闷死在人堆里的人,拔都拔不出来。

苏三可不想看到这种场面在金陵城中演!无论如何,平民都是无辜的,毕竟谣言的源头,也有自己的的影子。

还好九门巡检司就在南门这边,离宫门很近。苏三一进大门,便见几个营头正在那里争论不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种时候,谁也不敢牵这个头,这种头牵好了,是没有什么好处的;牵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满院子兵,都看着几个营头争论,他们没有处置过这样的事件。这满街的人,他们就是喊叫,也没人肯听。

查理对着院子大叫一声道:“皇口谕,钦命苏三暂领九门巡检司总捕头,尔等即刻前听令。”

查理是大内侍卫统领,权柄极重,在九门巡检司也有着极高的威望。有几个营头,早年也都在查理的手底下呆过。因此查理一说话,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三到了这里,知道也急不来!冷静地一扫众人道:“我就是苏三!”

看到众人都看向自己,这才又道:“院子里的营头,近前来。”

四个营头往前一站。

苏三扫了四个营头一眼,又粗略的计算了一下院子里的兵士,便淡淡地道:“这院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听我号令!此时御街最堵!你们分段隔住人群!让所有人从偏街中走出去,不要往御街中间挤。”

“柯守义,你带四十个,从郭巷钻过去,组成人墙,把路头揪断,游想进御街的人,全部喝令回头!下游要挤出去的人,一律堵住,没有我的手令,人墙不许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柯守义倒没有料到苏三一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看到苏三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根本没有时间不服气,也没有时间想苏三为什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直接就在院子里召了四十人,闷着头出去了。

柯守义出去后,苏三便更不急了,郭巷离巡检司衙门最远,过去最花时间。

缓了缓跑急了的气息,才一指营头史玉道:“史玉,你去宫门那头,也带四十人组成人墙,不许人再进御街,往御街出去的人,全部放走,只许出不进,注意不要乱,要缓缓的,有纪律的放行。去!”

有柯守义打了前阵,史玉没有道理不听号令,便一点头,也带着人走了出去。

“铁金石!你是铁平的弟弟?”

“是!”

“嗯,你的任务最重!直接扎进御街的中间,把御街从中间隔断!你去叫召集六十个人,我呆会跟你一道去。”

杜兴一听没他什么事,不由道:“苏大人,我呢!”

苏三笑了笑道:“你把剩下的人手下都带走,各条小巷,都派两个人,往御街方向去的人,都让其回头。快去。”

杜兴忙跑走了。

苏三又对查理道:“这里只有四个营头,还有五个营头不知在什么地方,麻烦查统领跑一趟。让他们各自带人把聚在其他主要街道的人,都往外散!不要管这些人说家在什么地方,要往什么地方去,一律先往外散开再说。”

查理点了点头,也跑了出去。

这会儿功夫,金铁石,已经整理好了六十人的队伍。苏三也不说话,一招手,让金铁石带着人跟着自己,往街中心走去。

情况已经到了危急的边缘,街中心民变已经开始发生!许多人往外挤,却挤不出去,而各个方向,仍有大量不明情况的人从各条大街小巷中往御街来。

信了谣言的人,挤不出去!便在人群里散播新的谣言,指望着身边的人一齐往外挤!因此各种变体的谣言腾空而起。先是说有蒙面人当街杀人,紧接着又说有流匪进了城,随后在极短的时间里,便传出街中间跳出一只吃人的怪物,见人就吃,已经死了百人!

谣言就像一阵风一般,迅速地在人群中席卷起来!变故已经发生,更大变故将接踵而至。要等所有人都明白街中间发生了什么时,一切就都晚了。

情况已经有些失控!能挺这么久,都算是奇迹!原人的辕所就在御街,皮毛制衣行也在御街,京人的辕所也在御街周边,这几个地方同时出事,不传出谣言,那才叫怪事!

苏三带着人从小街中跟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到御街时,更大的骚乱正在迫发之中,不安的情绪在平民中漫廷,啸街只在呼吸之间。

那情形,好像瞬间可以把所有一切都要压倒!

苏三对金铁石道:“不要怕碰伤了平民,一定要把这里给我拦死!否则,我们一个也活不成!”

金铁石没有处理过这种场面,神情已经是极度的紧张!苏三微一笑道:“不会有事的。”

金铁石感受到苏三的信心,不由精神一振,对着众兵士道:“听着,一边三十个人,背着背,给我把御街给拦起来。”

众兵士其实也紧张,但官的语气不容置疑,也给他们平添了信心。轰然应诺,把平民吓了一跳!紧接着两队兵士,手挽着手,冲进人群,硬生生地把三四丈长的御街给生生地挤开一道缝。

苏三大喝道:“把人往两边挤!中间空出一丈的地方来。”

众兵士一齐转身,把人往两边挤!

苏三又叫道:“跟着我一起喊:往后退,往后退!”

众兵士又大叫起来:“往后退,往后退。”

可是六十个人的声音实在是小,到处都充斥着喊叫声,哭闹声!谁会理会六十个人的呼声!人群之中到外都传着后面有杀人怪物的流言,可是谁也不知道怪物在哪里,因此只能到处瞎跑,见空就钻。

金铁石有些不安,兵士们也感到顶不住两头往中间挤的人压力。

苏三倒是沉静地很,又大叫道:“给你们身边的人说,一齐喊:往后退!”

苏三一边这么叫着,一边自己大声地喊道:“一起喊:往后退!往后退!”金铁石浑然没有主张,也一并喊了起来。

渐渐有兵士身边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并且极力地往后顶,以缓解兵士们的压力。但是声音还是太小,力量还是太弱。

苏三一边带着众人喊,一边指挥着众人往前顶,两边又各顶出半丈远!中间空出了近五米的空间。

苏三见情形还没有得到缓解,更大的骚乱正在席卷而来!这一刻,他也紧张了起来!再不遏制住这些平民的动乱情绪,那后果不堪设想,自己这六十个人,一定会成为夹心饼干!便对金铁石道:“一边站不下三十个人,多余的人全都集中到中间来,我有用。”

金铁石连忙把散在后排用力顶的兵士给抽了回来。苏三对着这十几个人道:“亮刀!”

众人一愣!

苏三道:“亮刀!给我把刀拔出来!”

众人一齐把刀抽了出来,雪亮的片刀,闪在众人惊惶的脸,让人胆寒。

“跟着我喊!”苏三定定地看着众人,这才重重地喊道:“杀!杀!杀!”苏三一边喊着,一边用刀身拍击着刀鞘,发生强烈的撞击声。

十几个人,跟着苏三的节奏,一齐大喊起来,每喊一声,便用力用刀身拍击一下刀鞘!每喊一声,便拍击一下,由于声音单调,渐渐形成了和声。

另外几十名兵士,受了这股气势的影响,不仅心气来了,也跟着喊起‘杀’来。

杀声传开,比‘往后退’更加管用。几十名兵士,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顿时又把防线往外推出半丈!

苏三见形势有了控制,立刻让金铁石从角落里开了一个口子,放进几十平民到中间的隔离带,令其一齐跺脚喊‘杀’!

几十个平民进到这个真空的环境之中,也失去了在人群中的惶恐,便一齐跟着喊了起来!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远远地往处传去。

挤在人堆里的平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听到街中间一片杀声,哪里还敢往中间去挤。都以为吃人的怪物就在前头,哪里还敢往前去,便纷纷掉头往后跑。这时御街前后两段已经收到了效果,没有人持续进入御街,也为御街的人,提供了撤出来空间,因此众人慌乱的后退,虽然颇为慌乱,但方向却是一致。反而敞通了许多。

苏三一边指挥着把防线往外扩大,一边指挥着闲散的兵士,把附近的小孩与老人救到保护圈内,直到外头的人群越来越稀疏,苏三这才长吐一口气!

他知道处置的办法,但是就怕时间赶不及。他很明白,一旦啸变成形,就是给他六百个人,也是白搭。好在,时间还是赶得刚刚好。尽管如此,街面被踩伤的人,还是很多。

防线不再往外扩展了,而是慢慢地收了回来,中间被拉进来一齐喊杀的平民,已经超过了五百人。幸好这个杀字喊起来极简单,否则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和声。

苏三自然是这和音的指挥,他骑在金铁石的脖子,每挥一下手,众人便高喊一声杀。估计这声音连皇宫里,都能听得到了。

看到场面已经控制了下来,苏三手势一停,喊杀声才渐渐地收住!苏三从金铁石的肩头下来,把兵士们召集在一起道:“现在告诉大家,一齐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众兵士听到苏三这话俱都一笑!苏三一瞪眼,众人便连忙进到人群里,把这话与众人分说了。金铁石这回做了指挥,一挥手,大家便一齐喊了起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初时,这喊声并不统一!但喊了几趟下来,这声音也统一了。一时之间,整个金陵城里,便都回荡着这个声音。

喊了大半天后,苏三便把这些嗓子都喊破了的平民给遣散了。街头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等苏三回到九门巡检司衙门的时候,九门的营头也都回来了,民变来的快,收得也快,一旦平静下来,再也寻不到半点痕迹。

查理已经回宫缴旨去了。而九门里的营头,却眼瞪瞪地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顶头司。

苏三见众人这么逼视着自己,心知街面的混乱结束了,这里的戏码却才刚刚演!也不理会他们大眼瞪着小眼的样子,直走进正堂,坐在检事厅的最头!这才抽出心神,打量着这九个营头。

“都坐!”苏三淡淡地道。

可是没有一个人肯听苏三的指挥!就连刚才与苏三并肩‘作战’的金铁石,也一动不动地站着。

苏三也不在意,微眯着眼扫视着众人。

金铁石其实是很想听苏三的话,坐下去的。苏三刚才与他并肩平息民乱时,他便已经看出苏三的不俗!而且他从大哥铁平那里已经知道,苏三是大哥的救命恩人,在这种情形,他没有道理不给苏三的面子!可是九门里向来是共同进退,他要先坐了下去,一定要给你骂死!

杜兴则有另外一番心思!此时他的心里对苏三是极反感的。好嘛!我去求你救莫大人,你人没有救不说,却你一转身,居然把莫大人的位置给抢了去,你也是个东西?有了这番心思,对苏三,杜兴怎么舒服的起来。

刚才几个人之所以听了苏三的号令,也是因为街面的事情紧急,事急从权,才暂且压下了这些心气,并不是真心服苏三的。须知若真的民变,他们也逃不脱干系。

但现在事态已经平息了,这些压下去的心气,便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在他们看来,九个营头向来是共同进退的,再没有九个人压不下一个人的道理。何况苏三还只是一个暂署的名头!

他们也承认这个苏三确实有些能耐,一出手便把一场变乱给平了下去。不过,就靠这些,就要他们心服口服地跟他,那是不可能的。

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苏三便轻轻地一笑。心道自己再年长个十来岁,再把‘暂署’那两个字去掉,这些人未必敢这么当面顶撞!

其实他是无所谓的心态!他也不需要这几个营头对自己服服帖帖的!这个九门总巡检的名头,也不是他想要的。他出现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救莫少华出来,顺便给自己捞点资历,以后从军方便而已!

因此苏三,从案首的笔筒里取了一支令牌,拿在手里看了看,随后往厅下一扔。

“咣呤!”令牌打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脆地响声!

九个营头都拿眼来看苏三,不知道苏三此举何意!

只听苏三懒洋洋地道:“苏三既然受命暂署九门巡检司!那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九门巡检司有督察外事的职责,那外事嘛,本巡按自然是要一手抓起来的。来人啊!速去大理寺,把此前处置外事的莫少华提来,本官要连夜办公问案,不负皇的信重。”

说罢,对着杜兴使了一个眼色。

杜兴一愣,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苏三唱得是这出戏。把莫少华提到巡检司来,那岂不就是接莫少华回府?可是,莫少华是钦命的囚犯,苏三敢这么大胆说提来就提来?

苏三看着杜兴发愣,手指头有节奏地叩在案,仍然缓缓地道:“怎么?没人接令?”

杜兴心道,反正是苏三担干系!先把人提出来再说,免得在大理寺受苦!因此连忙往前一挺道:“杜兴接令。”

苏一摆了摆手,从手边取了纸,草草地写了几个字,用了巡检司的大印,往下一扔道:“去。”

杜兴捡了令牌与文,闷着头便走了。

苏三也不理采其他营头,而是对着金铁石道:“嗓子都冒烟了!”

金铁石只好硬着头皮对外头喝道:“都没长眼睛怎么地,不知道倒茶来啊!”

几个堂下站着的兵士,连忙跑去准备了。

话分两头说!且说,这巡检司的衙门里头,可不仅仅只有九个营头!

事实上,平常时节,九个营头也都有各自的衙门办公,不会每天都到巡检司来。只是每三天,到司里点个卯,听莫少华唠叨几句便各回各自的一块地头!

司里自然还有许多推官,主簿之类的属官。巡检司可是一个大衙门,有自己的大堂,也设有监狱。而且监狱的规格,比金陵府和大理寺的都要大!许多江洋大盗,都是关在九门巡检司的大牢里的。

巡检司里也有自己的捕快,就不管着九门里的九个营头,那权力也是极大的。这里基本上承担了前一世警察与武警的双重职责!又加上,这里是在都城,所以这处衙门是真正的要害职缺。

苏三看到外头有几个人冒着头在往里看,便猛一睁眼道:“还有没有规矩了,探头探脑的做什么,都进来。”

于是,一下子进来一大片的人!这些人都是衙门里的属官,上官已经到了堂上,他们怎敢不来见面。都是听到查理传旨后,闻讯赶来的。

九大营头可以不理苏三,他们这些人可不敢忽视苏三。苏三是皇帝的宠臣!现在亲视九门巡检司,虽说是个暂署,但看苏三这架式,今晚又立了这么个功劳,只怕摘掉这个暂署的名头也不远了。

苏三不理睬那些营头,而是对着堂下束手见礼的一众司官道:“都介绍一下!是什么职位,叫什么。”

众人便挨个地说了姓名,苏三提着笔,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地在纸上记两笔!众人见苏三听得认真,自然也不敢马虎,小心在意地介绍,并不敢把苏三当一个毛头小子来对待。其实越是毛头小子,就要越要小心从事,年轻人火气大,更不能顶撞。

等所有人都介绍完了,苏三才放下笔,看着其中一个官员问道:“冯天元?”

“属下在!”

苏三道:“本官记得,你好像是个驿丕?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

冯天元一愣,再没有想到苏三这么快就知道这个,连忙回道:“正是年后最新的任命!”

苏三知道冯天元,是因为代理‘霸王别姬’的冯家。他曾让‘听潮轩’查过冯家的势力。

这冯天元其实不能真正算冯家人!他是冯家下人的儿子,考出为官的冯家奴才,因为出身不好,所以官场一直不太得意。

苏三最喜欢用不得意的人!

给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一口饭吃,那人必是要载恩载德一辈子的;一个吃得饱饱的人,就算是鱼翅燕窝给送过去,他也记不住你。

所以,苏三但凡是用人,收人,并不是没有原则的。像唐超像小安这样的人,自己都是要有恩情给他们,才会放心收用的!杜如悔也是这样,莫少华也是如此,都要是落了难,自己才想着要留一留的。这也是他在看到冯家的资料,为什么留意冯天元的原因。

“唔,那你走一趟原人的辕所。请娜仁格日乐公主即刻到本官的衙门里头问话。”苏三静静地道。

冯天元一愣!感到一阵头痛。外臣再没有到衙门里受审的先例,但是这是主官交给自己的第一桩事情,却推脱不得。因俯身应道:“是!”

冯天元得了令出来,便去捕房里调了几个捕快,急急地往原人的辕所走。心道:原人的辕所今晚被烧了,里头还知道怎么乱,这差事可不易办;而且这娜仁格日乐是个女子,如今又听说,过一段时间便可能成为皇帝的妃子,自己这么骤然去请,怎么可能请得动?

只是这位小苏大人的如此信重,什么人都不点,就点了自己的差,显见得是要用自己的意思!这样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说不得,也只好硬着头皮硬磨了!

冯天元刚走到原人的辕所门外,却看到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从街那头行来。却正是娜仁格日乐的车驾!敢情娜仁格日乐这个时候,才从宫里头回来。

队伍前头,领队的人,看到冯天元带着几个带刀的人,正堵在辕所门外,一齐紧张起来,齐齐地抽出了兵器,朝冯天元这边张望。

这一变故,把冯天元吓了一大跳。原本以为是原人的护卫草木皆兵,可再一细看,却见是宫中的侍卫,忙叫道:“我们是九门巡检司衙门里的人。”

那些侍卫们听到这话,便立刻有人上前来验牌,确证了众人的身份,才吐了一口气道:“路上碰到一群蒙面人,想袭击车驾,吓死我们了。”

冯天元也吓了一跳,却不敢多问。那些侍卫们听说冯天元是来请娜仁格日乐到九门巡检司问话的,也不敢做主,便原话传给娜仁格日乐。

娜仁格日乐从马车中下来,却没有心思去什么九门巡检司,看也没看冯天元一眼,便往里走。

原人辕所临街的店面已经烧残!因为火烧辕所的计划,并不是谁都知道的内情,所以辕所之中早就是人心惶惶!后来街上又有骚动,又把原人吓得不轻。

一看见娜仁回来,当真是找到了主心骨,便一齐都出来,迎娜仁格日乐进去。

冯天元见娜仁格日乐睬也不睬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往前一走,侧半个身子,微拦了娜仁格日乐一下,才壮着胆子道:“我家大人请公主即刻前往!”

“大胆!”毕力塔与毕力拓听闻娜仁回来,一齐出来。却见冯天元胆敢拦路,便要上前来推冯天元。

几名捕快见冯天元要受难,连忙上前一步,要护住冯天元。九门巡检里的人,在金陵城里还没有怕过谁,自然不会怵原人。

娜仁格日乐一摆手,挥退了毕氏兄弟,却用目光看住冯天元。冯天元在驿所里呆得久了,脸皮就是厚,也不在意这些,只闷着头做出请的姿势。

“九门巡检司的主官,不是下了天牢吗?那你家大人是谁?”

冯天元回道:“苏三苏大人!”

“苏三?”

“正是!”

娜仁格日乐愣了愣!她倒不知道苏三这么快便做了九门巡检司的主官。难怪街面上传闻,九门巡检司的人平息了骚乱。这么说,那喊‘杀’声,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话,也是苏三弄出来的动静?不知道他要问自己什么话。

因一笑道:“原来是苏三大人!那娜仁便走一趟吧。不过,请贵使容娜仁换件衣裳!”

这个要求倒不好拒绝,事实上冯天元倒没有料到娜仁格日乐听到苏三的名字,便这么好说话了,因此也是欣喜,由着娜仁格日乐自便。

“毕力拓,领着他们先到里面用茶。”娜仁格日乐说完,便走了进去。

冯天元跟着一脸铁青的毕力拓走进辕所,见后面的院子极大!前头虽烧毁了,但后头却完整无缺。许多原人还在院子里谈论这场火灾,冯天元倒是听得懂一点原语,知道他们是在怀疑这场火灾,是京人干的。其实他也怀疑是京人干的。

今晚的情形应该是京人先放火烧了原人的辕所,随后原人便又报复了回去,放火烧了京人的辕所。随后他们又在城里挑动了几场骚动,最后才造成谣言四起。难怪苏大人一上堂,便要自己请娜仁格日乐去问话,苏大人应该也是有这个怀疑。

只是这种事情若没有抓到现形,哪里扯得清?

娜仁格日乐进入后院!叫过毕力塔问道:“怎么回事?”

毕力塔忙道:“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京人辕所的火绝对不是我们干的。”

“那乌总哨的死呢?”

“也不清楚!只知道其他人都转移了。乌总哨随身带了一些重要资料,也正要离开,却被人暗中给杀了。”

“就乌里木一个人死了?其他的据点呢?”

“没有丝毫损伤。属下刚刚招来了暗探询问,初步怀疑是刺客一早就潜在制衣店里,候着所有人都走了,只杀了最后离开的乌总哨后,才放火烧店的。若不是店烧起来了,我们还不知道乌总哨已经身死。”

娜仁格日乐脸色平静地可怕!“都有些什么资料被人拿去了?”

“我们在封国暗探的花名册!”

毕力塔艰难地说完这个消息,便看到娜仁格日乐脸色一白!毕力塔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怔了半天!这简直是不能接受的损失,影响太过巨大了。

沉默了有那么一会儿!

娜仁格日乐才道:“这次京人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了!是娜仁的错,娜仁以为格拉苏尔就算开口,也不会这么快!就算格拉苏尔这么快开口,京人也不敢冲进我们的总据点;就算敢冲进去,乌里木也有机会销毁重要文书。娜仁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我应该为乌里木的死,负全责。”

毕力塔想劝慰娜仁格日乐两句,但是他知道劝也没有用。只好闷着头,不再说话。他知道这其实不是娜仁格日乐的错,毕竟谁也想不到,京人会这么雷厉风行,做起事来这么有胆魄。

娜仁格日乐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有些奇怪。娜仁总感觉这里头有些不对劲。”

娜仁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才对毕力塔道:“传我的命令,通知所有能接触到的暗探,再次转移,并且一律不准使用原来的身份。但愿还来得及!”

毕力塔扼手道:“这样一来,我们在金陵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部没有了,而且我们也成了瞎子一样了!”

“成了瞎子,我们至少还有脑子!总比京人一举吞食我们要强。有了人,一切还都可以从头开始;没有了人,一切都是白搭;去,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转移尽可能的快,我可不想再听到有关损失人手的报告。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做。”

娜仁说完,开始动手换衣服。她要赶紧到苏三那里去,她相信,苏三不可能只招她一个人去,而把德赫拉放在辕所里!若德赫拉真不在苏三那里,她也要逼苏三把德赫拉叫来。好给原人暗探的转移腾出时间。

娜仁自然没有想到,刺杀乌里木的人,根本不是京人!

与其同时,德赫拉也才刚刚回到辕所。他静静地看着辕所内的核心人物,也问了娜仁格日乐同样的话:“怎么回事?”

有人回道:“先是原人的辕所起了火!紧接着我们的几个据点被人给袭击了!再后来,咱们辕所里的那个封人采办李名,跳起来要我们放火烧自己的辕所。我们自然不能听了他的话,可是这家伙却在自己的房子里放了一把火,连带着烧了一大片房子,幸好救得及时,否则咱们的辕所就全都烧光了。”

德赫拉看着满屋子的人,见大家说起李名时,都是一脸的忿恨,便问道:“李名呢?”

便有人把李名给推了来!

李名被五花大绑着,身还带着伤,看来是被辕所里的人打了。李名一见到德赫拉便跪倒在地,叫道:“德大使,李名冤枉啊!”

“冤枉个屁,你敢说这火不是你放的!”有人叫着,还要来打李名。

德赫拉断喝道:“住手!”这才亲自过来,给李名解开绳索,郑重其事地给李名拱了拱手道:“李先生,你受委屈了!德赫拉给你赔罪了!”

李名看到德赫拉如此反应,眼泪都下来了。

一屋子的人,见德赫拉给李名行礼,都不由大惊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德赫拉这才对众人道:“你们糊涂!李名是在救咱们,你们知不知道?”

自然是不知道!知道的话,李名也不会被绑起来打。

“这是一个阴谋!是原人玩的阴谋。你们也不想想,除了京人,谁会吃饱了没事做,去烧原人的辕所?可是我们明明没有干这样的事情,原人的辕所怎么就烧起来了呢?”

德赫拉见众人不答,便接着道:“很简单,因为是原人自己干的!他们烧自己的辕所,就是要嫁祸给我们!这个计划毒啊,若是原人的辕所被烧,而咱们的辕所完好无损,那是个人都要把这罪行,算到咱们头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告诉你们,这个后果,最理想的结果都是我们被驱逐。而且原人也不会放过机会袭击我们。李名火烧我们的辕所,不是害我们,而是在救我们。这把火放得好,也烧得好!可是你们居然还这样对待救我们的有功之人,你们是不是太笨了一些。”

其实德赫拉也是才想到这一层的!

众人听了德赫拉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李名则是感激地一跪,对德赫拉道:“小人的心思,终于有人可以明白了。”

“想不到我们辕所里,还有你这么一位慧眼在!这可真是京国之幸啊。李先生,你且安心地呆在这里,封人不能给你的,我们京人照样可以给你。现在你就专门做我的参赞,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做了。”

“谢德大使赏识!”

“给李先生准备一间好的房间,月俸按最高标准配发。一应的消息也往李先生这里传报一份,另再赏一百两白银,补偿李先生的损失。”

李名一时之间,感激涕零。

大家见李名的地位一下升到极点,隐然成为辕所内不下于德赫拉的存在,便一齐向李名道起歉来!正杂乱之间,突然外头传来禀报,一名京人护卫高声对德赫拉道:“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城里九门巡检司里的官员,要请德使去九门巡检司里问话。”

德赫拉一愣!转头看向李名道:“皇帝新任了苏三做九门巡检司的总捕头!苏三这个时候叫本使去问话,本使是去?还是不去?”

李名是知道苏三的,但也仅仅是知道苏三这么个人而已,所知并不是很深。听到德赫拉的问话,他的心思急快地转动起来,好在他惯于参赞,所以极快地分析了利弊之后,便有了想法。这才道:“去!为什么不去?不去的人,才是理亏的人。小人料定,这位苏大人也一定请了原人的使臣,他请德使您去,必是想让你们当面对质。”

德赫拉认可了李名的说法,却一笑道:“对质?这能对出个什么名堂?本使在宫中,这才回来,自然是什么都不清楚。他又能对什么质?”

“您去还是要去的!小的听说,这个苏三很得皇帝的宠信,就算不对质,德使至少要给他这个面子。”

德赫拉不是不想给苏三的面子,只是他知道苏三虽然年轻,其实很难缠,他是有些心虚的。茶韵阁里发生的事情,还在眼前,他可不想再看到这个苏三,所以不是很想去。但是他明白,李名说的是对的,这一趟必须是要走的。谁不去,谁就理亏。

便嘱咐了辕所里的人,要小心谨慎,不要惹事,又派人去外头传信,让外头的暗探们也安静下来,没有自己的吩咐,不能有任何异动。

吩咐完这些,德赫拉这才带十名护卫,跟着巡检司里的人,进了巡检司!

只见巡检司衙门的正堂里灯火通明,里头站的都是人,堂坐着一个主官,正是苏三!苏三似乎正在审着一个犯人,那犯人手还绑着铁链,因背对着自己,德赫拉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

推官进去复了命,转身出来,便领着德赫拉到了偏院!喝令所有的护卫只在偏院厅下的小隔间里候着,不允许到偏院的厅中去,这才离开。

小隔间可以看到偏院的大厅,但却因为隔得远,听不到声音。小隔间与大厅中间,站着全副武装的许多兵丁,不允许生人靠近,周围的环境倒也安静!因此护卫们倒也不担心主人的安全。便安心地坐在小隔间里候着。

德赫拉独自一人走进偏厅,只见偌大个偏厅里,还坐着一人,却正是娜仁格日乐。心道:果然被李名料个正着。

娜仁格日乐见进来的是德赫拉,不由一阵气恼。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怨气。

她在这偏厅里已经坐了一会儿了,苏三不仅迎接她,连个面也没有露;更为可气的是,德赫拉居然还比自己晚来,这叫她如何不怨气冲天。不过好歹德赫拉也来了,否则娜仁格日乐可坐不下去。

因此娜仁格日乐,瞪了德赫拉一眼,闷着头一言不发。

德赫拉心中也是有气的!今晚这些事情,都是娜仁格日乐弄出来的鬼。若不是李名机灵,眼下哭的人恐怕是自己。他没有想到,这个该死的女人,长着善良的面孔,却有着蛇蝎般的心肠。

却反瞪了自己一眼,德赫拉便不去理会她,只坐在她的对面,眼睛只往厅外看。

厅外两间小屋,斜对着偏厅!小屋内坐着的双方护卫,也跟斗鸡一般地相互盯着。若不是厅下站着武装齐整的兵丁,双方似乎随时都要开打一样。

偏厅里安静异常!时间却在这安静之中慢慢地流趟。

莫少华再也没有想到,午才与苏三见过面,晚便会在巡检司的大堂,再次相见。杜兴把莫少华带进巡检司衙门大堂的时候,莫少华还跟做梦一般!

苏三正要与莫少华说话,有推官进堂道:“德赫拉请到了!”

苏三道:“带到偏厅去,本官呆会就过去。”说罢便笑看了莫少华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道:“你的这些属下,还真是精神。让坐不坐,都喜欢站着,那苏三就只好让他们站着喽。来人啊,把那链子拿开,看着心烦。”

杜兴忙前把象征性挂在莫少华手的铁索拿开。

莫少华看了一眼堂中的众人,不由也是一脸的苦笑,却并不答苏三的话。事情的经过,杜兴虽然在路都给他说过了,这里的情形他也了解了一些,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场面,他是一囚犯,再没有命令这些人的资格。

苏三朝身边一指,对莫少华笑道:“过来坐!来人啊,去弄些酒菜来,这一晚忙活的,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又对一众推官们道:“除了几个营头留下来陪审之外,其他的人该干嘛还干嘛!不要再围在这里了。都散了。”

众官员便一齐辞了出来,各自回去休息。只几个营头站在堂中,动也不动,也不说话。

不一时,酒菜来了,倒是得极多!看来是把几个营头的酒菜也准备了。可苏三却没下令让营头也一起吃,而是拉着莫少华,一起大吃起来。

莫少华的性子是洒脱的,但是他再洒脱也没有在公堂之中饮酒吃喝的习惯。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堂不是他做主,便也没有他那些规矩,反正是无所谓的,因此便陪着苏三大吃大嚼起来。

苏三是真饿了,进宫前吃的饭,现在快半夜了,又这一番忙活,哪能不饿。一顿猛吃,那吃得叫一个香,吃几口便给莫少华倒一杯酒,吃几口又给莫少华倒一杯,自己却不去喝。

莫少华倒是吃得斯文,用得不多,只是陪着。其实净想着自己的心思。

苏三酒足菜饱了,便一抹嘴站起来道:“那个,你们几个帮着本官问问案子,本官到偏厅走动一下。”

又对莫少华道:“你的案子比较复杂,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问得清的。所以,让他们在牢房里给你准备一间住得地方,你先呆在巡检司的大牢里,等本官慢慢地审问。”

说罢,背着手,一步三摇地往外走了。

九个营头傻愣愣地看着苏三就这么走了,把莫少华扔在堂中,不由的都摸不着头脑了,虽然猜到苏三是有意把莫少华提出来,但却没有料到,提出来后就这么扔给了他们。

莫少华看着众人,叹了一口气道:“有话问没有?没有我就去睡了!”

众人便一齐围来,七嘴八舌地说起许多话来。自然是有许多为莫少华鸣不平的声音,但莫少华也只是笑笑,并不去抱怨什么。

大家很自觉地就着酒菜吃了一通,也早就派人去把值狱人的房间给腾了出来,又铺好暖暖的床,搬了许多莫少华喜欢看得进去,这才各自散开了。

苏三走到正堂外,看到冯天元还跟在自己的后头,便停下脚步道:“还没回去?”

冯天元忙道:“大人都没有休息,属下怎能休息!”

苏三便笑了笑道:“那你去衙后,整理出两间院子!今晚娜仁公主与德赫拉大使,要住在这里。”

“啊!”冯天元愣了愣,看到苏三微微地笑容,连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倒是一个不多嘴的人!可以一用。苏三看着冯天元离去的背影心里转过这个念头。

月挂中天,新月如洗,金陵城已经完全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苏三这才出现在偏厅之中!

他请娜仁与德赫拉来,可不是为了对质。

这种事情,若是对质就可以解决,那抢这差事的人,便海了去了。他的目的,只是要限制住两国使臣的首脑,让他们没有时间去动什么歪脑子。

若是两国的使臣首脑,还是那么一意孤行,不能领会到自己的意图,那自己就限制到他们能领悟到的那一天。反正他限制两人的理由十分的充分,两国使臣再反对,也是没有办法的。就算告到皇那里,苏三也是不怕的。因为,只要他们不搞事,皇是不会管自己是不是拘紧了他们。

实在不行,自己就暂时把他们给放了!回头再一天几回地把两人召进来,烦也要把他们给烦死。这种限制的办法,他多得就是,否则他可不敢来接这份差事!

这些他都不担心,他担心的是:今天晚,他在御街的表现,只怕会被有心人看出自己有些不俗!他担心,有人会开始真正地审视自己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多几双眼睛盯着自己,自己的行动自然而然地就要受到限制!

只是这事情也没有办法避免!

他要入军职,势必要有一些功劳!他要救莫少华,这是最简便的方法!他想提高自己的影响力,也不得不拿出一些真本事。

想有所得,便必有所失!天底下自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苏三怀着这样的心情,走进偏厅的时候。迎着他的,是两张拉了老长的脸。

娜仁格日乐这个时候,气得都气不起来了!她看到苏三进来,睬也不睬他。德赫拉倒是收起长脸,站了起来对苏三道:“没想到苏大人升得这么快,再见面就已经是朝廷大员了。”

“哈哈,什么大员小员的,暂署,暂署而已。”苏三哈哈一笑,朝着看也不看自己的娜仁格日乐点了点头,这才坐了首。

苏三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才笑道:“本官看娜仁公主的气色不是很好,似乎是要休息的样子!这样,娜仁公主便先到后院去休息一下,休息好了,苏三再来问话!”

娜仁格日乐一愣,再没有想到苏三会这么说,便道:“苏大人有话尽管问,娜仁格日乐不需要休息。”

苏三‘唔’了一声道:“那德大使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德赫拉正要回答!苏三却一摆手道:“还是先休息一下,苏三有些事情,要单独先问问娜仁公主!这一问也不知道要问多久,后面已经准备了休息的地方,自有人领着德大使前去休息。娜仁公主这里问好了,便立刻召德大使前来说话!德大使若不放心辕所里有什么事情,可以派护卫前去传信!辕所里若是有什么公事要处置,本官这里,也是不会禁的。”

德赫拉顿了顿,也只好立起来道:“辕所之中事务繁多,还请苏大人尽快问话。”

苏三站起身送德赫拉道:“苏三也自然也想尽快查清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人敢同时对付京国与原国的使臣,这件事情已经震动天听,苏三想不急都不行啊。”

德赫拉见苏三这么说,便只好退到后院,暂且休息。

苏三返身走回偏厅,也不往首坐,而是在娜仁格日乐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娜仁格日乐看了苏三一眼,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苏三来问。

苏三看到娜仁格日乐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一笑。

娜仁格日乐瞪着苏三,怒斥道:“有什么好笑的!”

“看到娜仁公主,宁远想起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有些意思,是说有个人,脑子有点不太灵光,对什么事情都摇头,别人问什么,她都说‘没有’。娜仁公主听过这个故事没有?”

娜仁格日乐银牙咬断,恶狠狠地看着苏三道:“你,好胆!你就不怕娜仁到皇帝面前告你调戏末来的王妃?”

“调戏?”

苏三一愣,不知道娜仁怎么会用这个词!不由地挠了挠头,立刻坐远一点,板起脸。可一开口却还不是正经话。

“你说调戏就是调戏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九门巡检司大堂,堂下那么多侍卫站着,你一句调戏,皇帝就信了你?我倒不信。要不,你去说说看。”

“说就说!”

“你要是与皇说苏三调戏你,那苏三就敢说是你勾引我。你长得好看,苏三长得也不俗,倒要看皇帝会信谁!”

娜仁为之气结,见苏三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他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她倒没想到苏三怎么变成这么无赖了,却偏偏拿这种无赖没有办法。因此只能闷闷地不再答话。

苏三小小地打压了娜仁格日乐一下,让她明白自己不是那么好吓唬的之后,才一摆手道:“娜仁公主先去休息!你的问话先到这里,现在苏三要问德赫拉了,这一问,也不知道要问多久,苏三会随时传娜仁公主问话的。”

“你这是要软禁本公主吗?”

“不是!”

“那本公主少陪了,现在就要回辕所。”

“本官的话没有问完之前,你不能回辕所!”

“那你快问!”

“有些问题要想一想再问!”

“那大人想好了随时到辕所传本公主来。”

“哦,本官突然想起有几个问题要问了,娜仁公主请坐下,稍安勿躁。”

娜仁格日乐见苏三这么玩赖也是无奈,只得坐下了。

可苏三却站起身,在偏厅里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地把他那把破扇子,变进变出的,再没有一句话要问的。

等她去催的时候,苏三便慢吞吞地蹦了一句:“你与京人有没有仇啊!”

娜仁格日乐有些无语,这算是白痴一样的问题了。因说道:“没有!”

苏三‘唔’了一声,便又没了声响。接着在厅里走来走去,一脸的思考状!娜仁再催,他便说要想一想。再催得急了,苏三便又蹦出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辕所为什么会起火?”

彻底无语了,“没有!”

苏三又开始转起圈来。娜仁见苏三根本不带正紧儿问,正要发怒,却听苏三突然一笑道:“想不想听故事!话说有一个笨蛋,别人问她什么,她都说没有。对了,这个故事公主听过没有?”

苏三微笑地看着娜仁格日乐,而娜仁格日乐却要杀人!

沉默了半天,娜仁格日乐终于从牙缝中跳出去一句:“本公主累了,要去休息!”

苏三忙一拍手,极快地叫来巡检司里的护卫道:“快,护送公主去后院休息!”一边却小声地道:“真是的,早去休息不就皆大欢喜了吗?非要逼人家如此。”

苏三这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娜仁格日乐听到。娜仁格日乐拼命地咬着牙,强忍着要暴走的冲动,阴沉着脸走到后院。等九门巡检的人全部走空了,院子里就只剩下自己的护卫。娜仁格日乐,才终于忍不住,突然抽出毕力拓腰间的弯刀,疯了一般以地剁在院中的一颗小树的树干,一边剁一边叫道:“我砍死你,我砍死你。”

眼看着一颗小树,在娜仁格日乐的催残之下,断成了两截!娜仁格日乐才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恢复了平静。

娜仁格日乐把刀一扔,转过身子,脸色平静却语气森然地对护卫们道:“很好看吗?”

一众目瞪口呆的护卫,连忙把头别开。

苏三送走了娜仁格日乐,便拍了拍手道:“搞定收工!”便出了巡检司衙门,自回苏府睡大觉去了。

再说宫里头,赵普被城里的事情闹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便与众臣,返回殿内,只闷闷地坐着。小太监们早就把殿内收拾了干净,文武百官都直挺挺地站在殿内,挤成了一团。

外头,更加具体的消息不断地传了进来,都是说街面如何如何混乱的!又说已经死了多少多少人,哪家的小孩的肠子都踩出来了之类的话,一时之间,殿内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正杂乱之间,猛地听到远处传来一片‘杀’声!声音越来越强,唬得一众臣工,脸色发青!若不是都知道京人再不可能一点声息没有地就进入封朝腹地,简直就要被这‘杀’声给吓破了胆。

赵普也是面色发白,不安地从龙椅站了起来,看了看吴台铭,又看了枢密院中的几位太尉!

吴台铭忙道:“断不会有什么人杀进城中,这也许是苏大人的计策!要吓走乱民。”

赵普心中稍安,却再也坐不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杀声歇了下去,紧接着又响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叫声。

殿内群臣一听这喊声,一时之间是面面相觑!吴台铭一听,倒是一喜,连忙对皇道:“外面的动乱,一定是平息下去了。”

一众臣工也渐渐醒过味来,神情开始轻松下来。赵普却还是有些心惊胆跳,不肯全信吴台铭的话。直等到查理回宫复命,把街面的情形详细地一说,赵普这才把老大个担心给安回了原处。

听到查理的回话,殿内的诸臣自然又是起了许多议论。有人在说苏三处置得当,也自然有人在说,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应当如此如此才更为合理。

赵普听到这些话,很是反感!现在来说应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便让所有臣工都先散了,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要把九门巡检司交给苏三打理。

有勇有谋,有胆有略,有文有武的大才子,又且忠心事君,这样的人才,应该给他更重的责任才对。

经过这一晚,许多人都醒悟过来,苏三这颗朝廷新星,已经冉冉升起!再也无法阻挡。一介平民,两年之中,严格来说,只有两个月。便窜居高位,前途不可限量啊。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与这位小苏大人,亲近亲近?

元节晚发生的事件,影响还在不断地扩大着!

苏三一开始,也没有料到事态,会比自己想象中发生的影响还要大!

在他的设想中,他应当先在皇帝那里求到封官的许诺!随后,再以京原两国之间的纷乱为借口,向皇帝请求代理莫少华的职务。

他相信,两国之间的纷争,是太子党与二皇子党都不想趟进去的浑水!自己傻大胆的请求,百分之八十以的可能,会得到核准。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救出莫少华,随后再向皇帝进言,一步一步地把莫少华给保救出来。

这个计划很保险,而且成功的机会很大!只是苏三没有料到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激烈,竟然一个晚就解决了。

不过也好!省得夜长梦多,再出现其他的变化。

至于大家都避之为恐不及的京原两国间的争端,苏三是早就有了对策的,因此这一部份,他根本就不发怵。

他深知,京原两国之间的事情,是不好由封人出面来管的,而且就算是管,那也是管不住的。既然管不住,那就另辟蹊径,加以控制便罢了。

反正皇要的结果,就只是两国的使臣不要再闹事,不要再让皇烦心。所以,别人看来很困难,很怕的事情,到他手里,解决起来的方法就很简单。换个思路想问题,看起来很困难的问题就会变得容易。

如果皇一定要自己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那自己也照样有办法解决。

京人不可能承认他们在对付原人;而原人也同样不会承认他们在对付京人。既然如此,那一定就是外人,就是匪人,或者干脆就是其他外国人,在针对京国人和原国人!这种说法,虽然很难让明眼人相信,但是京国人会信,原国人也会信,自然皇帝也会信。

谁不信,那谁就来彻查好了!

他是惯于处置这种事情的,只要京原两国就此收手!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至于京人与原人会不会收手,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就更不是问题了,他有相当多的手段和花样,让他们不得不收手。

因此,元节后的第一天,苏三一走进巡检司衙门,第一件事情,便是朝两国的辕所,派兵!

苏三召来莫少华,在侧席给莫少华安排了一张桌子!把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公务,一骨脑地丢给了莫少华,

才对莫少华道:“让杜兴抽四十个兵,守到原人辕所的外面里去!打着保护原人的名义,对原人进出的人员都要登记,备案!没有正当理由,便要劝说他们不要随便走动了。”

莫少华看着苏三老实不客气地指挥着自己,不由苦笑地摇了摇头。只能按照苏三的吩咐,扯过文,写了一番!也不给苏三过目了,直接就手边取了大印盖了去,叫堂官递了出去。

苏三又道:“京人那里也要保护起来,不过就不能派四十个兵了!只能派二十个!毕竟咱们和原人的关系好一些嘛。从金铁石那里抽二十个人。”

莫少华又扯过一张纸,写好行文,用印递了出去。

苏三这才心满意足地在堂架起脚,一边摆手让莫少华去处理公务,一边叫过冯天元,让他把昨晚街面的事情,代自己详细地写一个折子来。

过了好一会儿,冯天元才把奏折拟好,小心地递了来。他不知道苏三为什么要让他来写这个奏折!不过苏三既然这么信任他,他也只好勉力而为了,他虽有些文采,但这些年在驿所里呆得,脑子都锈死了,哪里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所以把折子递去后,他心里很是惴惴不安了一回。

苏三接过来看了一眼,见冯天元倒是有什么就写什么,一点也不夸张,都是平实之言!其实倒正合了他的心意,便只在后头加了一句:京原两国之事,臣已在竭力解决,请皇恩准臣再多暂署几日!

落了款后,便交给冯天元道:“你走一趟东府!交到吴相那里,请吴相代禀。”

这本奏折进去后,不到中午,皇那边便批了下来,见后头加得朱批是:只要爱卿想,便可一直暂署下去。

这就算是把这个从二品的实差,交给自己了!苏三微微有些感动!其他且不论,就皇对自己这知遇之恩,他还真是没什么话说。可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有了这个朱批,就说明皇已经把九门巡检司委给了苏三!因此在没有圣旨下来之前,早已得到风声的一众官员,纷纷过来道贺。

这些也都是后话。

且说杜兴的人与金铁石的人,齐刷刷地往两国辕所门前一立,把前后门一堵,娜仁格日乐与德赫拉那里,立刻便得到了消息,两人都大怒起来,一齐要找苏三问个明白。

他们要问问苏三,凭什么强行封住他们辕所的门,为什么要限制辕所的人员进出。

可是苏三根本不见他们,先把他们晾在那里,一直拖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这才在偏厅里同时接见了两人。

仍然是那副呵笑的样子,对着两人道:“你们也知道,本官新官任,诸事繁杂!不是很有空。听说两位要见苏三。这不,苏三急急地就跑过来了,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苏三呵呵地笑着。

两人一时气绝!这还叫急急地跑过来啊,从早晨到中午,两个时辰的时间也过去了。

娜仁格日乐见苏三依然是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心知再问不出什么正经话来。她好歹有自知之明,昨晚吃了苏三的亏,这回说什么也不主动开口问这事了。

倒是德赫拉不明所以,急问苏三道:“苏大人!你的人堵住了我们京人辕所的大门,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苏三呵呵一笑,一挺身子道:“啧,老德。你看你,一见面就说这些公事做什么?什么事情不能等到吃过饭以后再谈?来人啊!看看本大人的饭菜送来了没有,送来了就赶紧端过来,饿死我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德赫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苏三就这么熟了,‘老德’这个称呼都从对方嘴里出来了,便只好放下脸来道:“苏大人!这件事很严重。辕所,是京国尊严的象征,你这种行为,会给两国关系带来极恶劣的影响。”

苏三见德赫拉把话说得这么重,便把脸一冷道:“老德,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苏三可是一心为了京国人着想的,京国辕所先被人投毒,后被人放火,安全早已经成了问题。既然你们不能保护自己,那苏三派人过去保护你们,那是为了你们好啊。再说我的人,都是在门外呆着,一步也不走进辕所,怎么就犯着京国的尊严了?这大冷的天,你以为我容易啊。真是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若不是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你以为苏三很想管京国辕所的事情?”

说罢生起气来。

德赫拉有心要说京人的事情,不需要封人来管,但是看了看一脸沉静的娜仁格日乐,德赫拉便不再说话了。

苏三不理睬德赫拉,便转头对着娜仁道:“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好!一心为着他,却偏偏来指责别人。娜仁公主,你不是这样的人。”

娜仁呵呵地笑道:“不是!”

苏三一拍手,变出折扇笑道:“我就说嘛,美丽的容貌,通常都是美好心灵的外在表现。娜仁公主这么善解人意,真正让苏三欣慰异常。事实,苏三对娜仁公主可是极关照的。别的地方,苏三只派了二十个人,原人的辕所,苏三却派了四十个。”

“那倒是要谢谢苏大人的关照了!”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毕竟娜仁公主将来是要嫁到封国来的,多些关照也无可厚非,无可厚非。否则,四十个人,在辕所外头,又是风吹又是雨淋的,有人愿意,苏三还不乐意呢!毕竟出勤费啊,额外的餐费啊,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娜仁格日乐道:“苏大人既然这么为难,那这钱,我们出好了!就算是娜仁邀请苏大人协助维持的补偿可好?”

苏三脸一沉,用折扇一拍桌子,意气飞扬地道:“怎么好让娜仁公主破费呢?公主不说苏三多管闲事,就已经很理解苏三了。”

娜仁也一紧脸道:“苏大人就不要推迟了!封朝的兵士协助原人保护辕所,已经是莫大的恩情!再让兵士们受苦,我们心里哪里过得去。这一点点小心意,苏大人就不要再推迟了,娜仁此意已决。”

苏三很为难地叹了一口气道:“苏三还答应给他们每人每天一百文的额外补贴!既然娜仁公主都这么说了,那苏三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全部同意让原人来出这笔钱了!”

“好说!”娜仁格日乐并没有因为苏三额外再敲她一笔竹杠,而恼怒。

苏三便看向德赫拉。

德赫拉连忙道:“请苏大人给京人辕所增派至四十人,一应的费用京人加倍执行。”德赫拉算是想明白了,既然苏三要在两国之间来这么一下,那自己还是顺着一点好。毕竟自己的人还在这里,若是苏三不肯放自己回去,辕所里群龙无首,再被原人打压的话,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听娜仁格日乐这么一应,他倒觉得,有封人保护,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苏三猛地一拍德赫拉的肩膀笑道:“就说嘛,咱们男人哪能落在女人的后面。说一百文就只给一百文?真是小气!一斤炸鱼块还要五百文的价钱,一百文就要别人帮着卖命,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要苏三说啊,还是老德你爽快,一开口就翻倍了,好,好样的,给咱们男人涨脸了。”

娜仁格日乐感觉苏三就是自己的克星!每次碰到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从小到大,没有敢碰自己一下,是这个苏三,一棍子砸在了自己的额头!此后每碰到苏三一次,便受气一次。似乎老天底专门派来了这么个人,要给自己气受。

你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有你好瞧!

德赫拉见苏三十足的两面三刀做派,不由也是苦笑连连!

他很难想象,这种圆滑和这种说变脸就变脸无赖至极的性格,会出现在一个享有大才子美誉,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身。

这并不合理,也非常地特别,让人心中有些迷惑的同时,又感觉印象深刻。

越是看不清苏三的性格,便越想探究!可越探究,却越发现苏三的性格多变。以至于不知道苏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苏三就像一个谜,一个普能人解不开的谜。

“好!既然两位对这件事情都没有问题了,那今天苏三就大方一次!请你们吃一顿好吃的。”苏三很高兴地道:“外头可是很难吃到的哦!”

话声才落!只见几名兵士护送着一名女子,捧着几个大食盒走了进来。这女子,却正是虞凤。

苏三看到虞凤眼前一亮,站起来接过虞凤手里的食盒笑道:“今天是你准备饭菜吗?”。

虞凤微微一笑,对着苏三行了一礼,目光又在德赫拉与娜仁格日乐脸转了一圈,对着娜仁格日乐笑了笑,这才应着苏三的话道:“嗯!好不容易才巴结到这个机会呢!只是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吃饭,不知道够不够吃!”

苏三看了一眼兵士们布来的菜,见是五个炒菜,再加一锅烤鱼便拍了拍手笑道:“还有烤鱼。”

“才学着做的,都说凤儿做的好,所以才大胆作了一道过来。”虞凤微笑着端着小铁锅!苏三则从一边的炭盆里取了火,放在小炉子里,塞到铁锅下头炖着。只一会儿的功夫,香味便飘开了。

苏三把其他五个菜往德赫拉与娜仁格日乐面前一推道:“尽管吃,不要客气!就把这当成是自己的家。”

一边说,一边把烤鱼往自己的面前一拉,让虞凤就近坐在自己身边。竟把娜仁与德赫拉当成了空气,只与虞凤儿说些俏皮的话。引得虞凤巧笑连连。

娜仁格日乐也不说话,也不动筷子,其实她用筷子有些笨拙。因此不想当着苏三的面吃饭。

德赫拉可不管这些,拿起筷子便吃!第一口下去,便‘嗯’了一声,又紧夹了几口,道:“味道很可口啊!果然在外面很难吃到。这位姑娘的手艺,着实不错啊。”

苏三见德赫拉夸奖虞凤,便来了精神,用公筷夹了几片冬笋给德赫拉道:“尝尝这个,香脆微甜,也只有南边才吃得到这个,京国是没有的。”

德赫拉连忙吃了,果然很美味!一点也不涩,还很有嚼头。

苏三便大谈起这冬笋的作法!说得娜仁格日乐都有些动心了,终于动了筷子,试吃了一口。一口下去,娜仁格日乐,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筷子却没有再停下来的意思,各种菜都尝了起来。

甚至还站起来,伸手去苏三面前挟了一块烤鱼吃!吃完后,又忍不住站起来挟了第二口。

德赫拉见苏三不反对娜仁挟烤鱼,也站起来去挟!苏三却用筷子一拦道:“停停停!苏三这里都不够吃,老德你凑什么热闹!”

德赫拉面一窘,讪讪地坐回来,却拿眼看了娜仁格日乐一眼。苏三便道:“她一个女人,肚量小得很,能吃多少?这也要妒忌?”

娜仁格日乐一愣,什么叫女人肚量小的很!

不由心头火起,知道若再在苏三面前装矜持,恐怕饭都吃不饱!便站起来一叉腰对苏三道:“你不是说请我们吃顿好的吗?怎么?这烤鱼就不是我们可以吃的?”

苏三正要答话!娜仁格日乐却直接把烤鱼整个儿端了起来,又对德赫拉道:“喂,把那炉子拿到中间来!”

德赫拉立刻站了起来,伸手把炉子抽了过来。娜仁格日乐把烤鱼的小锅往炉子一放,也不坐,站着大吃起来,那样子恨不能用手去抓。

苏三一声怪叫!筷子一伸,先挟了一大块鱼肚皮的好肉,放到虞凤的碗里。又给自己夹了一大块,一边吞着饭,一边抖索着嘴,大嚼起来。

德赫拉是真儿八经的京人,早年也曾在草原放过马,真大吃起来,也是食量惊人,为了不落人后,他也站了起来,把手头的动作加快。

娜仁吃亏在自己筷子用的不熟,但站在那里架子却摆得十足,一点女人样也没有了。如果赵广看到眼前的场景,一定会大惊失色,估计不会有再有要娶娜仁格日乐这种女子的想法。

苏三,德赫拉,娜仁,三个人就这么站在桌子的边,一边大吃,一边彼此看着对方大嚼,经常是为了争夺一块好肉,一块好鱼,筷子大打出手!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了,闷着头吃!生怕菜被对方全部吃掉了一样。

娜仁格日乐比较狠,把筷子卡在鱼骨头里,把鱼一整个夹了起来道:“哎呀,不好意思!卡住了。不过,也只剩鱼骨头了!我属猫的,这骨头就我吃了。”其实那面,还有大片的鱼肉没有被瓜分。

德赫拉不甘示弱,直接把小锅端在手里,才道:“鱼汤都烧干了,再烧下去要糊锅了,不能再烧了!”说罢,把汤啊料啊,还有散落在料里的鱼肉,佐菜,一齐倒进碗里。

苏三气不过,直接把其他五个菜的盘子底给捞空了!连汤带汁,极快地扫到自己的碗里,中间还从娜仁手里夺了一个盘子,拦住了德赫拉想就近再捞一个盘的举动,全部扫空后,苏三才道:“只好吃些你们剩的菜了。”

见所有的盘子都空了!三个人才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把速度放慢,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就好像刚才站着抢食的不是他们,与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虞凤这下长了见识!原来,高层人物吃起饭来,都是这样的德性啊。

娜仁不小心打了个饱嗝!脸一红,却很自然地对虞凤道:“能不能教教娜仁怎么做这个烤鱼?”

虞凤一笑,却摇了摇头道:“这是师门不传之秘。其实不是很难,娜仁公主想吃的话,过段时间我们开了店,金陵城里也可以吃得到的。”

德赫拉舔了舔嘴,他没有吃饱,所以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听到虞凤的话,便很感兴趣道:“那老德我是一定要去捧捧场的。”

苏三也没吃饱,但有个六七分饱,不饿也就差不多了!一边用手抹了抹嘴,一边笑道:“这可是老德你说的!事先提醒你一下,就今天中午咱们吃的这些,了桌,起码得要五十两银子。”

“你干脆去抢!”德赫拉对着苏三道。

“爱吃不吃!”苏三摆了摆手,让兵士们收了桌的碗筷,又对虞凤道:“以后就只送我一个人的饭菜就行了!不要送这么多。送多了也是浪费,有人要是想吃,我可以特许他们十两银子一个菜从你这里买,否则就让他们吃街买来的,那些普通的饭菜好了。”

娜仁格日乐立刻道:“今天晚,娜仁还想吃烤鱼,麻烦虞凤姑娘了!”说罢一摆手,让身后的使女掏出十两银子,递到虞凤面前。

德赫拉一时脸收不住,却只好默不作声。心道娜仁格日乐还真会给自己找难堪。

虞凤可不会不好意思收钱,把钱一收笑道:“谢谢娜仁公主照顾生活!您的烤鱼晚饭时一齐送来。”

娜仁格日乐却一笑道:“这是娜仁吃过最美味的鱼!娜仁想一个人,静静地吃,幸好可以用钱买到,娜仁应该谢谢虞凤姑娘才对。”

碗筷收好了,虞凤也退了出去。

苏三叫了茶来,三个人围着炭火,开始谈古论今了。其情状,就好像三个多年未见的老,在一起闲话似的。天南地北的聊,海阔天空的扯。再没有一丝问案的情节。

经过一晚的思考,德赫拉与娜仁格日乐似乎都想明白了苏三的意图,因此根本就不谈什么问案的事情,苏三要想聊,那他们便陪着苏三聊。

因此,三个人一会儿为,什么品种的马好,争论不休;一会儿又把封人的诗歌与草原的牧歌放在一起比较;再过一会儿,又谈论起各自家乡的风俗。

苏三要是真想聊,简直可以无话不聊。他的知识面之广,所学之精之杂,让德赫拉心里仰幕不已,也让娜仁格日乐对苏三又有了更新的认识。

说着说着,三人便聊到了草原。德赫拉与娜仁格日乐原本以为苏三对草原的认识是很少的,但苏三却道:“其实,苏三很喜欢草原!喜欢那种一望无际的辽阔,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

这话苏三是由心而发的!娜仁却听得异常糊涂,她绝不相信,苏三去过草原。不过她倒很喜欢苏三在谈论草原时,目光中的那种深遂。

“老德,你会弹马头琴吗?京人的贵族,许多人都会弹这种乐器。”

老德摇了摇头道:“阿玛会弹,我小的时候听阿玛弹过!后来我们南下了,阿玛也不弹了。”

“这真是很可惜!民族的东西,才是最可贵的东西,娜仁会弹吗?”

娜仁点了点头。

苏三却又叹道:“可惜这里没有马头琴!否则听听也好。娜仁应该也会唱歌?唱一首给我们听听,我想听听草原的声音。”

娜仁摇了摇头,神情微醺地道:“草原的歌,要在草原唱,才有味道!”

“或许!可是心中有草原,遍地都应该是草原。”

“那,苏三会唱草原的歌吗?”

苏三微笑地点了点头!

德赫拉便道:“唱来听听!”

娜仁发现再没什么苏三不会的了,便也道:“娜仁也想听听。”

苏三看着两人道:“苏三可以起这个头,第一个唱!但不能只苏三一个人唱!苏三先唱,老德也唱唱,娜仁最后压一压,这样才显得有参与精神。咱们虽然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不是同一个民族的人,但是歌唱却是无国界,无种族的。我们三人同唱一曲草原歌,这未必不是一段佳话,怎么样?”

德赫拉道:“娜仁公主肯唱,老德也豁出去唱了!”

娜仁看着两人笑了笑道:“你们男人都不怕唱,娜仁就更不会怕了。”

于是苏三便站起来,对着两人笑道:“这首歌,苏三用原语唱!只是有些地方记不很清楚,所以,若是有些听不懂的地方,两位就将就着听。”

说完,调整了一下情绪,摆可爱的笑容,用原国语欢快地唱道:“阿瓦!哎!那啥子阿读咕噜有为?噢沉默了古!那土读怎么咕噜有为?噢沉默了古!阿我记得咕噜有为?噢沉默了古!咕噜古为一身呼身为,库位!妈妈!哎!那啥子阿读咕噜有为?噢沉默了古!那土读怎么咕噜有为?噢沉默了古!阿我记得咕噜有为?噢沉默了古!咕噜古为一身呼身为,库位!鲁的玛!啊?那啥子阿读咕噜有为!某亏?那次次的进么咕噜有为!有为?阿无内的那个咕噜有为!噢,趁摩的!咕噜古为一身呼身为,库为!”

德赫拉与娜仁格日乐脸的表情极为怪异!就像看着怪物一样地看着苏三。

这首歌是父亲母亲女儿三人对话的场景!歌曲中充满了生活的情趣,唱起来别有韵味。这样的歌曲,他们出身草原的人都没有听到过,却不知苏三是从哪里学来的。

“好听吗?”一曲歌罢,苏三倒发现自己的嗓音还算不错!不过比起玉儿还是差了那么一截,这歌要教给玉儿唱,倒是更有味道了,自己还是比较合适唱声音厚重一点的歌。

两人早已无话可说了,唱得应该说是好!至少不难听,关键是歌曲里还有变音,这就不容易。再说,从一个封国人的口中,唱出原语歌曲,还是他们没有听过的歌,给个绝好的评价,也不为过。

德赫拉苦笑道:“苏三这么一唱,老德可没办法开口了!随便哼两句。”

德赫拉的声音很苍老,哼得又是儿时记忆中的儿歌,浓浓的地方方言,苏三倒能听出一些味道。

娜仁格日乐见两人都唱了,便也亮了歌喉。说来也是愧疚,其实她并不擅长唱,倒是听别人唱得多,因此跑音的极多。但是大家在这种氛围下,听得也就是个意境和感觉。再不会在意其他。

“真好听!”苏三认真地道:“娜仁的嗓子很清很亮!虽然没放开唱,但却唱得很不错。苏三曾经认识一位从草原流浪到中原的朋,他用封语唱过草原的歌,也非常的好听,很有意境,就好像娜仁唱得那种感觉,高亢而清远,让你浮想联翩。”

两人便用期待地眼神看着苏三。

苏三也不推让,便顺着话里意思,开腔唱了起来: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哎耶,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一曲动人心弦的歌曲唱罢,娜仁的眼中又多了一些神色。一边的德赫拉也神思魄动,心归草原,争斗之心居然也淡了不少。

三个人,就这么聊着天,闲扯着话,说说笑笑,时而唱唱,完全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此一刻,国家的纷争在这种气氛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多年后,娜仁格日乐一起起与苏三在巡检司偏厅里的时光时,还是心动不已。

莫少华处置完许多公务,把一些需要苏三加签的公文放在一起,把一些不需要苏三过目的公务都打出下去办理之后,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半下午!

匆忙地吃了几块点心,便问道:“苏大人呢?”

“在偏厅里问案呢?”

莫少华唔了一声,心知苏三正在应付娜仁格日乐和德赫拉。

他在金陵城多年,与德赫拉打的交道很多。这人与索里图虽然不是很对付,但是也是一个有心思的人。而娜仁格日乐也不是什么善类,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苏三能把两人扣在衙门里住一晚,那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功夫。现在苏三又往两国辕所派了兵,那两人还不要跳起脚来的吗?此时,只怕两国的使臣,正在左右夹击苏三?也不知道苏三会怎么应付他们,就算这件事情应付过去了,之前发生的那许多事情,皇那里苏三要怎么交待?

苏三为了救自己,揽了这么一桩谁也不肯接的活,自己怎么说,也要为他好好筹划筹划。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化解两国之间的纷争呢?难啊。

“大人!”

“唔!”莫少华看了身边的属官一眼,摆了摆道:“不是大人了!直呼少华的名字。”

那属官却不愿意直呼莫少华的名字,而是略过这一节笑道:“依属下看,咱们这位苏大人,不简单。”

“哦,何以见得?”

“刚才属下到那边偏厅去看过了!您是不知道啊,苏大人,德赫拉,娜仁公主,三个人在偏厅里又说又笑,又唱又跳!玩得不亦乐乎呢?”

“咳咳咳。莫少华被点心沫子呛到了嗓眼里,激烈地咳了一阵,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呆呆地看着属官半天,确实了他不是在开玩笑,才急道:“真的?不是说在问案吗?”

“亲密的就差没抱在一起了,我看不像似在问案。”

“不可能!德赫拉与娜仁公主会这样与苏大人一起说笑?”

“所以说不简单嘛!”

莫少华有点忍不住了,想过去瞧瞧,却又收住了脚步!

想返身去拿桌的文,找个借口过去,却收回手,仍旧坐在桌子后头,继续办公。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属官看到冯天元急急地从外头进来,正准备往偏厅里去,便把冯天元招呼了进来。问道:“刚看到你急急地出去,现在又急急地回来,是什么事情这么急啊?”

冯天元见莫少华也抬头看自己!虽然他没在莫少华手底下当过差,但莫少华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尽管现在莫少华不是主官了,但冯天元却不愿失了礼数,何况苏三对莫少华礼遇有加,说是把莫少华提来问案的,可眼下哪里有一点问案的意思?

因对着莫少华行了一礼,才回答同僚的问话道:“去取‘扑克牌’了!说是一种‘斗地主’的物件。”说罢神神秘地从袖子里取出厚厚一堆竹片子。

莫少华看了一眼,见竹片刻着许多数字,还粗粗地刻着一些图案,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好收回目光,呆呆地看着桌子公文,不知道心思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冯天元便退出来,再往偏厅里去,把牌交给苏三。

苏三便拿着牌手把手地教两人玩了起来!玩了一阵,天色便晚了下来。苏三这才一长身起来,板着脸道:“好,今天问案就问到这里!两位好好休息,咱们明天再好好问。明天问案可就不能往脸贴纸条了,那是要真金白银的出钱地。”

说罢转身离开。

苏三一走,娜仁与德赫拉的脸色便有些不太自然了。德赫拉对娜仁道:“娜仁公主请先行!”

娜仁格日乐便微微一笑,略略行了一礼道:“那娜仁便逾越了!”说罢领着使女出了偏厅。一众护卫们拥了来,一齐返回后院。

德赫拉静静地立在偏厅中,看着娜仁格日乐离开了,这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似今天一天大家一直都在闲聊,但是苏三已经通过闲聊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京原两国在金陵城里活动,都要在他的控制下进行。

苏三的态度很强硬!这个强硬并不是表现在说话,而是表现在实际行动中。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与娜仁请来,又一个招呼不打,就把辕所也控制了。偏偏手法并不激烈,拿捏的又恰到好处,让自己根本无从反手。

这里就是封人的地界!若是苏三一意地要把自己扣在这里,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可是苏三连一个扣留的名义也不肯担,借口问案之名,行着扣留的之实,若是自己不配合,不息了争斗的心,那就只能在这里慢慢地守了。

虽然苏三不能一直把他扣下去,但是扣个个把月,还是不成问题的。德赫拉不敢想象,苏三只扣自己一个月,而把娜仁格日乐放回去,会对京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可他却知道,这种事情,苏三一定做得出来。因此,苏三既然已经划下了道,三人之间只能融洽共处,自己也只能陪着苏三玩儿了。

娜仁一回到后院,毕力塔便开腔问道:“属下怎么看这位苏大人,是要一直把我们留在这里的意思?”

“呵呵!你才知道吗?”娜仁格日乐今天下午的心情不错,她发现苏三也不是那么讨厌。

“可,我们为什么不走?我们要是想走,这里的人还敢拦着咱们不成?”

“走?往哪里走!这里是封人的地盘,在没有搞清楚这位苏大人还有什么手段之前,咱们走不了。”

毕力塔好奇地道:“为什么?”

“就因为,把咱们留在这里的人是苏三!”

“他还能把咱们怎么样了不成?”

娜仁格日乐回头看着毕力塔笑道:“谁知道呢?要是知道,我们就不在这里了。再说,德赫拉也不回辕所,咱们急什么呢?我们的花名册被人拿走了,苏大人把德赫拉留在这里,是在帮咱们的忙呢!”

“可是难道要一直这么下去?”

“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这里很安全,最好在这里呆到父汗的旨意来了,我们直接回草原才好。”

毕力塔紧紧地盯着娜仁格日乐道:“那,苏三我们还杀不杀?”

娜仁格日乐听到毕力塔的置疑声,不由一呆,再看毕力拓也在朝她看。不由一掌抽在毕力塔地脸,怒道:“大胆!”

毕力拓忙把脸转开,毕力搭也低下头,不敢言声。

“什么时候,你们也敢这么大胆地诽测本公主的心思了!你们以为本公主似乎对苏三有好感了,所以就不会杀他了?”

两人正是这个意思!因此头低的更下了。

“滚下去自领十皮鞭!娜仁要不要杀这个人,不需要你们来指点,这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事情。不想呆在这里,你们就给本公主滚回草原!”说罢,便不理睬他们,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毕力塔与毕力拓对视了一眼,解开衣,露出光溜溜的膀子,取来皮鞭,对抽起来!抽完后,便跪在娜仁门外请罪,请完了罪才敢回房间药。

一边药,毕力拓一边道:“大哥!咱们得把这事报告给大将军。这情形不对啊,娜仁公主一年之中也没有今天笑得多,我看那笑不是假装的。公主看苏三的那目光,就好像情人之间的目光。”

毕力塔一言不发地看着房顶!

毕力拓急了,轻轻道:“大哥倒是说句话啊!咱们不能负了思图哥大将军的恩情。大将军的对娜仁公主的心思,草原谁不知道,我们不能坐视。”

毕力塔一下坐了起来道:“大将军心里有娜仁公主,也得要娜仁公主心里有大将军才行。(_)这是大将军与公主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们该过问的。至于今天的事情,我已经想过了,公主就算会喜欢一个封国的小子,也不可能与一个封国人在一起。大哥开口问刚才那句话,便是大哥错了,我们原本就不该去揣测公主!公主为了草原,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我们的想法只会让公主伤心。难怪公主发这么大的火。”

“大哥的意思是说,公主还是会杀苏三?”

“当然!到目前为止,大哥还没有看到公主下定决心的事情,会改变主意。”

毕力拓想了想才道:“也对,公主既然要杀苏三,再不会对苏三动感情的。我们确实错了。”

其实两个人都错了!感情的事情,远比想象中来的复杂。有时候不是想不动感情,就不动的;有时候,不知不觉中,感情就在萌芽。

若是换了一个人,以娜仁的心怀,也没人能打动她!可是苏三不是普通人。苏三身上散发出来吸引力,远远超过同龄的男子许多。要说娜仁对苏三一点也不感兴趣,那只怕也不可能。

只是这种感兴趣是不是感情,是不是动心的感觉,并不好贸然地去评价。

娜仁格日乐一直提醒着自己,要始终地保持着理性,但有时候脑子里却时不时地会浮现出苏三的眼睛。她是适龄的少女,对同性的出色男子,心中自然是有渴望的。只是她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与苏三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杀不杀呢?”一想起要杀苏三,她心里便有些烦意;一想起不杀,心里倒是轻松了,却清楚地感觉得到,苏三必是她此生的大敌。

娜仁格日乐伸手抽出花瓶中的一枝梅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摘下来数着:“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杀。”

看着光秃秃的梅枝,娜仁格日乐摘落最后一片花瓣,声音却停留在了‘杀’字上。娜仁格日乐有些恼火地把梅枝折断,生气地往地上一扔,静静地看着窗外那轮明月。

看来这是天意!

突如其来的漫天纷乱,在一夜之间,便完全平静了下去!上元节后,九门巡检司在城里张榜公告,把城中可能发生动乱的情节一笔掩过,对两国辕所着火的事情,也根本不提。只重点解说清平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匪人。至于吃人的怪物,那更是子虚乌有。

安民榜一张贴,虽然没有完全抚平城中人的惊惶情绪,但随后的几天里,城里平安无事,再没有一点动乱的迹象,平民们倒也慢慢地安下心来。

几天后,苏三被任命为九门巡检司总经略的旨意,明发了!

这一次,连全城的百姓,都开始谈论这位封朝最年轻,最有才华的高官了。一时之间,苏府门前热闹非凡,前来拜会的大小官员,乡绅名士数不胜数。

苏三耐着性子,一一接待着这些人!只要到府里来见的,他一概不会拒绝接见,总要奉承两句话,才把人送出来。因此,苏三年纪虽轻,为官却颇为谦逊的名声,便一下传开了。

听到这些,苏三也只是一笑而已!

京原两国的纷乱,已经平息了下去!苏三、娜仁格日乐、德赫拉三个人,在斗地主的过程中,你一句我一句地,就商量出了一个三方面都可以接受的对外说法。

这个说法就是:从索里图遇刺身亡开始,到上元节的纷乱结束这段时间里,京国与原国两国辕所,所受到的攻击,都是‘西了’人在从中做崇!西了人的恶险目的,就是想挑起京国与原国之间的争斗。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说法,有点离谱!过了气的西辽人,远隔着溪下与京国,再不可能出现在封朝的都城金陵。更不可能去做挑拔京原两国的游戏,这根本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京原两国都认可了这个说法,明眼人也自然不可能吃饱了没事做,生生死死地要把这个说法给推翻。因此,在封,原,京三国的默认下,这个说法,便成了官方的最权威的说法。

不过,这些还都是把这个结案的说法呈报给皇帝以后的事情!而眼下,虽然京原两国达成了谅解,苏三却并不急着把这个结果捅上去。

而是先拖着,每天一道奏事折,呈到东府里,通过东府向皇上汇报着案情的进展。苏三自然不会让皇上感觉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因此有意把案情说得极为繁复,京原两国如何如何的难以沟通!又在字里行字,隐约点出发现了‘西了’人活动的痕迹,悄悄地为最后的结案做着准备。

繁复的案情,让读到奏折的赵普感觉,就算这个案子深究下去,最后只怕也查不出个结果!甚至都开始暗示苏三可以拖一拖,缓一缓,只要京人与原人不再闹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三自然是主动请缨,表了表决心!表示一定要彻查到底,还两国使臣一个清白,不负圣恩。在皇上肯定了苏三的心志之后,苏三便便顺理成章地请求皇帝,把熟知案情的莫少华交给自己全权处置!以方便查案。

赵普此前已经知道苏三把莫少华提出了大理寺的事情。莫少华原本就没什么大罪,他也是一时心烦,怪莫少华既揽了差事,又没有做好,所以才把他下了狱!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悔意的,但决定既然已经做出去了,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否则天家的威信何在?

现在,既然苏三给他找了这么个台阶下,赵普自然是顺坡下驴,恩准了苏三的请求,准许莫少华戴罪立功!

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意,苏三操作起来也很老道!再不会出半点差错。只是这些天,仍然有两件事情,让苏三始料未及,有些头痛!

第一件,便是赵允突然造访九门巡检司衙门,单独找自己说话!

苏三根本没有料到赵允会折节下交,亲自跑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来的。鬼都看得出来,赵允此来,招揽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按道理,苏一既然是赵允的人,那苏三也多半逃不出这个影响。赵允对这样的关系,应该是心领神会,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亲自跑来才对。

事后苏三在想,一定是赵允生性多疑,总想直接把人控制在手中所以才会亲自登门。

对赵允而言,苏一远在成都府,基本可以说,已经失去了控制!就算他还能控制得住,苏一的人远在天边,往来消息传递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事实也帮不到他什么。

原本不成气候的苏三,赵允拉不拉拢也没什么大妨碍。可是谁能想到苏三一夜之间,成了九门的总捕头,金陵城里的总经略!这下,赵允自然不能让苏三还游离在自己的眼界之外了。

对苏一的控制力度小了,赵允自然就迫不及待地来找苏三,他要当面确定一下苏三的态度。

另一个让赵允迫不急待的原因,是京原两国使臣对苏三的态度!

据说,京原两国使臣从进了九门巡检司的衙门,就彻底地安分了下来,表现的服服帖帖的不说,而且两国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似乎一夜之间也平息了下来!凭谁都能猜到,两国使臣一定是被苏三给收服了。

虽然不知道苏三用得是什么法子,平息了这些纷乱的事情!但毫无疑问,苏三是一个极有心计的人。

一个有心计,又有文才,又得到父皇恩宠的人,若是被太子拉去了,那赵允才叫一个后悔。所以,这个时候再不登门,更待何时?

苏三早就想过与赵允碰面之后,要用什么态度应付赵允!但是苏三没有料到,赵允会这么大大咧咧地走进巡检司正堂,这么堂而皇之来与自己碰面。

看来赵允不仅是要自己有一个明确的立场,而且还要太子党那边的人,看清楚看明白自己的立场。

赵允的这个做法,若是换一个人,也许就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可是在苏一已经‘叛变’,苏三又是苏一‘叛变’过程的见证人的情况下,只能是失算的。

吴台铭是绝不可能相信,苏一与苏三两兄弟,可以逃得出他的控制。所以,赵允的这个做法,回头传到吴台铭的耳朵里,吴台铭不笑两声,那才有鬼。

这样一来,苏三也就不存在什么站队的问题了。就算苏三高高兴兴地站到二皇子那边去,吴台铭也只有高兴的份!

因此,苏三自然是坚定地表达了自己拥护二皇子的立场,随后才把高高兴兴的二皇子送出了衙门。

哎,该要演的戏,只怕是一场都少不了!让苏三头痛的是,此后他既要左右逢源,又要与两边保持距离,还真是有些难度的。不过,好就好在,不管是太子和吴台铭,还是二皇子赵允,他们谁都没有料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跟着谁,一条道走到黑。

自己真正要走道,只在自己的心中。

对目前的苏三来说,进入军队,在军中建立影响!这才是他这一阶段的终极目标!

就算赵允不来确定自己的态度,自己也要寻机会,表现出往二皇子那边靠一靠的意思。有了二皇子明面的支持,又有了太子党暗地里的默许,再加皇的点头,三管齐下,便再没有人可以阻止自己进入军中。

而文武科举的考官事宜,现在接手的九门巡检事宜,都是为了这一终极目标,积攒资历,铺平道路而已!

第二件有些头痛的事情是:娜仁格日乐出人意料地,意然决定‘定居’在九门巡检司的衙门里头。并且专为此事,奏皇,请皇恩准她呆在这么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堂堂一个原国的公主,居然还在九门巡检司的衙门里头住瘾了!而让苏三没有办法的是,娜仁格日乐的这个请求,皇帝竟然同意了!

这可真是让人头痛了!只要娜仁格日乐赖在衙门里不走,他还真没办法赶娜仁格日乐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苏三千算万算,再没有算到娜仁格日乐居然会这么死皮赖脸!这可真是失算了。

说苏三这里安全,这明显是娜仁格日乐的借口!

辕所里难道不安全吗?苏三做中,德赫拉与娜仁之间已经达成了协定,互不侵犯!而且,彼此也都明白再起纷争,谁都捞不着好果子吃,因此谁也不会再轻易地重启纷争,没有了纷争,自然就天下太平,当然也就处处安全了。

再说,为防万一!苏三在两国辕所外布设的兵士,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还会保留下来。所以说,呆在各自的辕所里,是既自由又安全!何来这么一说呢?这种借口,也只有皇帝才会相信!

看来不只是自己会利用皇帝,娜仁格日乐对皇帝的脉也把得很准!

既然娜仁格日乐留下来的借口根本不成立,那么她仍然要留在苏三的衙门里头,那究竟是为何呢?苏三想来想去才想明白,娜仁之所以要留在九门巡检司里不走,唯一的用意就是:恶心恶心自己!让自己明白,她娜仁格日乐并不是那么好摆布的。

苏三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只能是很无奈!这个女人的适应很强,这么快就适应了新的局面,像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有这样的格局与境界,苏三心里倒是佩服的紧。

其实对娜仁格日乐来说,呆在九门巡检司里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京人已经安静下来,那她呆在辕所里,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与其天天在辕所里吃了睡,睡了吃;还不如呆在这里,打打苏三的秋风,蹭蹭他的伙食,闲瑕时找他斗斗地主,也不错。若是在这里呆闷了,出去走动走动,苏三至少还要再派几个人保护着她。只要自己住在九门巡检司的衙门里,苏三就要负责到底,不仅不敢怠慢,还要小心在意!

你苏三会玩赖,本公主玩赖也不差!叫你还敢打本公主的主意?

苏三送走了到访的二皇子,看着二皇子喜气洋洋地离开了,这才返回正堂坐下。

二皇子到访的整个交谈过程,莫少华都在堂后的小隔间里听到了。此时见二皇子走了,苏三也回到了正堂,莫少华才从小隔间里不动声色地走了出来。

苏三看了看莫少华的神情,心知莫少华见到自己与二皇子表现的这么亲近,必然有话要说。正好,自己也要给莫少华交底,因此便喝退了堂的诸人,把整个大堂全部肃空后,才对莫少华道:“坐!”

莫少华见苏三把人全都赶到了外头,便知苏三这是要与自己摊牌了。刚才他在后头,听苏三的语言之间,似乎对二皇子颇为亲密,心中已经萌生退意!事实,这些天里,他也没看出苏三有什么非常特别的地方,值得自己扶助。既然苏三要与他摊牌,那自己正好也借这个机会,拒绝了苏三,远离这些事非。

如今皇帝已经宽了自己的渎职之罪,虽然戴罪立功之后,皇帝必然会有补偿性的挽回举措!但自己已然心灰意冷,对官场再无半点留恋,多留也是无益。

倒是苏三这么费心思地把自己保出来,自己要怎样给他一个交待呢!正考虑着怎么把自己这层意思说出来,却听苏三先开了口!

“少华出狱有几天了?”苏三时不时地把手里的扇子,在指夹盖转动一下!似乎是不经意地在问。

莫少华一愣,知道苏三这是明知故问!其用意,只怕是在提醒自己,是他把自己救出来的,是他对自己有恩。

莫少华是个心思极敏感的人,这些年在九门任呆着,心思灵动的很,闻苏三的话音便知苏三有挟恩之意,因此心中有些不爽,不由地挑了挑眉头,苦笑道:“有六天了!”

“唔!六天了,啧啧。”苏三晃了晃脑袋,突然把话题给移开了道:“京原两国的案子,也该是要结案了!”

莫少华有些诧异地道:“结案?案子查清楚了吗?”

苏三呵呵一笑道:“本大人出马,还有查不清的事情?这几天本大人可没有闲着,自然是查清了,否则德赫拉哪里走得了。”

莫少华看到苏三的话气有些轻挑,不由再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既然案子的事情,苏三都这么说了,那苏三自然应当是查清了的。

莫少华倒不清楚,苏三整天里与两国使臣聊着天,怎么就把案子给弄清楚了。仔细回想了一遍苏三这几天的所作所为,这才灵光一闪。想到苏三其实根本没有去查什么案子,而是与京、原两国使臣在私底下达成了协议!

思路一变!莫少华立刻明白了苏三玩弄的手法。借查案之名,行调停之实!只要两国使臣自己愿意息事宁人,那案子就自然不了了之!到结案的时候,只要把事情随便往外一推,找个替罪羊担了这些罪名,那几方面都交待过去了。嗯,倒不失为一个极好的解决之道。

难怪不见苏三带正经的问案,原来苏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正经问这件案子。不过也是,这原本就是一个问不清的案子,这么处理,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莫少华心中对苏三的才智,倒是又添了几分钦佩!心知苏三绝不是寻常人物,可是这么个不寻常的人物,又能有什么样的作为呢?最终还不是要归附在二皇子,或者太子门下。

与其自己跟着苏三,最后仍然归附在太子或二皇子门下;不如索性离开!要不然,自己这些年的坚持,不就成了一句玩笑话?

“那少华要恭喜苏大人了,又立新功!”莫少华慢慢地说了一句,有些不太经心!这些于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因此也没什么感同身受的东西。

只听苏三仍然是淡淡地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莫少华可不想得这个功劳!这功劳就是个套,进去了就出不来。因连忙应道:“苏大人此言差矣!少华并没有过问这些事情,更没有支言片语说给大人,何功之有?所以不敢得这个功劳。”

苏三却像似没有听到莫少华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道:“有没有功劳,少华说了不算,苏三说了才算。只要苏三一本奏上去,少华官复原职虽不可能,但谋一方主政的机会,却并不是没有。”

莫少华见苏三利诱他,心中更是不耐!若换一个人对他这么说话,他势必要当拂袖而去的。朝廷的官,又不是苏三说给就给的,不需要苏三在这里充什么好人。

就算真主政一方,那也是皇上恩德,有苏三什么事情!再说自己若真受了这官,那与摇尾乞官有什么区别?这并不是他的风格。

“多谢苏大人关照!可少华已离家多年,积年未回家乡,这次经逢大变,正想松泛松泛。承蒙苏大人解救,少华正感激不尽,至于其他的事情,少华想缓一缓再说!”

莫少华有些担心自己这么说,苏三会给他脸色看!毕竟苏三为了救自己出来,还是花了心力的!自己这么拒绝苏三的好意,换作是谁都要生气!

可苏三却仍然是一脸平静的样子道:“唔!应该的!应该的。那你去吧!”

“啊!”莫少华再没想到苏三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苏三的真正用意所在。按理说,苏三就算不暴跳如雷,也要说说人要知恩图报之类的话。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自己走了呢?

难道说,苏三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意,知道再留自己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才有这样的态度!可说不通啊,既然苏三处事能这么果决,那当初又何必花心思来救自己呢?还是说,苏三原本就想入主九门巡检司,救自己出来只是顺便的事情?

好像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否则苏三断不可能这么淡然。

莫少华便站起身来,对苏三行了一礼道:“那莫少华告退了!”

苏三摆了摆手,并不看莫少华!

莫少华慢慢地转身,试探地往外走了两步!见苏三真得无动于衷,确实是要放自己离开的意思,心里才终于安定了下来。却不急着走,而是转过身来对着堂上的苏三道:“其实苏大人要想九个营头服服帖帖,方法很简单。”

苏三冷冷地看着莫少华。

莫少华一接触到苏三的眼睛,便把话给收住了!莫少华清楚地感觉到苏三根本不想听他说这些。

只听苏三冷哼了一声,慢慢地道:“本大人坐镇九门,不需要外人指手划脚!你以为,本大人没有手段,要靠你来指点?嗯?”

莫少华脸上一热,心道自己确实是多嘴!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在临走之前,表达一下自己的知恩之心,可是苏三却并不领情。看来他心里还是在生自己气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是趁早走吧!以免苏三改了主意,不准自己离开,那就有些麻烦了。

便拱了拱手,快速地一转身,朝堂下走去。

“等一下!”

莫少华听到苏三这么一叫,心顿时往下一沉,暗恨自己多什么嘴啊,这下好了,走不了。

有心装着没有听到,要硬着头皮往外走!可是看到堂外几个守卫的衙役都朝里头看,便知自己再不可能装没有听到。

便只好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转过身。却看到苏三在案后对着自己招手,示意自己近前。而且看苏三那脸上的笑容,好像刚才根本没有生过气一样。

一步一挨地走到案前,莫少华看着苏三脸上的微笑,感觉心里扑腾扑腾的乱跳!只好轻轻地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苏三从袖子里一抓,掏出十几张银票,面值都是一百两的!往案上一拍道:“知道你是个清官!花出去的,比赚进来的多。听说到现在,你别说为家族谋点福利,便是自己娶妻都因为没钱而拖延了。这可不行。苏三心里佩服你,所以这些钱你权且收下,回家也好给家里人准备一点东西,便是回家的路途之中,也要准备一些脚力,拿去吧。”

莫少华一愣!听苏三这话里的意思,还是不反对自己离开的。可是拿钱给自己,算什么意思?是真心给自己,还是虚情假意地要用这恩情,对自己做最后的挽留?

自己再不是贪财的性子,就别说现在这情形,就是换个人,换个场合,这钱也断不能收!

“多谢苏大人的厚义!少华在城中还有一处薄产,倒是可以出兑些银两,回家的路费还是足够的。所以。”

苏三摆了摆手,很无谓地道:“叫你收下,你就收下。本官这钱又不是偷来的,又不是抢来的,难道还辱没了你的名声?有些人啊,一生就只图个名,可是图来图去,总还是要食人间烟火的。这些人,就算不为了自己想,也要为自己的家人想想,家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还不就是想你出人头地?这可倒好,名声名声也没了,钱财钱财也落空了,就连生儿育女这么个最基本的事情,也没有着落。拿着这些钱吧,世道艰难,以后还不知道世道怎么变,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吧,总不可能一直这么孑然一身吧。”

莫少华见苏三用长辈的语气教训自己,脸上不由青一阵白阵。极想发怒,却强行把火气给压了下来。冷着脸道:“大丈夫在世,行端走正,便再没有对不起父母家人的!图名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莫少华在职一天,便对皇上尽忠一天,勤王事,全王恩,再不会有一丝懈怠。便是有些薄名,那也是别人给的,并不是存心去谋取的。苏大人这些话,莫某不敢苟同。就是莫某的私事,也不劳苏大人过问!告辞。”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苏三一拍桌子,冷冷地道:“走?还有你回来的时候!”

莫少华心中一沉,心道苏三终于还是说出了真心话!不由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所有人都是俗不可耐!

不理睬苏三的话,硬着头皮朝外走去。

只听苏三在堂上喝道:“你也算是个东西!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滚吧,滚吧,趁早地滚,养不熟的狼崽子,不要让本大人再看到你,否则有你好瞧。最后送你几个字:‘汝思为青天,凭你也配!’回去好好想想吧。”

莫少华被苏三骂得脸阴沉的可怕,走到堂下,见一众属官皆低着头不与自己对视。心中不免伤感了一回。

急急地回到居所,看着小小的院落,再想起苏三那番刺心的话,不由火从中来。招来管家,让管家即刻便找人看这处院落,他要贱价出售,这才闷闷地走回房间,把一些自己多年随身携用的物口打了包,让门下抬出去,请局子发回自己的原籍。

候到半中午,管家寻来了买院子的人。莫少华没有心思讨价还价,让对方出三百两现银,便把院子给卖了。交付了地契,写了文书,便收下了三百两银票!

其中一百两银子交给管家,让他随着行李先回原籍;一百两遣散了下人;自己身边只留了一百两。

管家含着泪道:“大老爷!咱们就这么打道回府了?这么些年咱们在这里,就这么白白地……”管家说了两句,嗓子里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这管家是莫少华从小一直就带在身边的,两人都未曾娶妻,在金陵也少与其他官员走动。如今就这么离开,只怕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说起来,也实在有些凄凉。

莫少华心里并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他一生光明磊落,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只是管家这心情,他也能够理解,不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管家的肩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外面散散心!金陵虽好,却不是老爷我这样的人能长久呆的地方。满腔的才能,满腹的文章,也要碰到想用,会用的人才行。这一切都是命。”说罢,一腔郁思化做两行苦泪流了下来。

管家抹着眼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莫少华,只是陪着掉泪儿。

院子明天人家来收,在金陵也只有一晚上好呆了,莫少华担心苏三那里起了变故,所以急切地要走。一等事情安排妥当,莫少华便随身带了几件厚衣服,打了一个背包,往身后一扎,便朝门外走去。

正走到门首,却见杜兴引着几个营头,走进门来。

众人一见莫少华如此装扮,哪里还有不明白莫少华用意的。(8)

杜兴便上前一把拉住莫少华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走,我们去找苏大人给您评理去。”

莫少华苦笑一声道:“行了,就别给我添麻烦了!苏大人能援手把少华救出牢笼,就已经是厚情了,是少华要走,与苏大人没有关系。”

杜兴道:“可是他当堂辱骂于你,士可杀不可辱,这需找姓苏的辩一辩。”

莫少华看了一眼这几个营头,都是平时调教的最贴心的人,便苦笑道:“你们也不是傻瓜!苏大人救我,是想用我。我已经有负于他,便当他一骂,又有什么关系!原本是没有计较的事情,不提也罢。”

铁金石也上前道:“可是您也不能这么就走啊!说什么也要让咱们给您送送行。”

“对,哪能这么就走了。”几个营头也一齐叫了起来。

于是众人便挟着莫少华就近寻了一处酒楼!要了一个雅致的包间,摆出了送行宴。

莫少华见众人这般厚义,也只好受了这宴席。

平日里,莫少华有气有节,遇事有担当,有胸怀,所以才得了众营头的心。因此,众人送行的情谊也是真真切切的,莫少华有感于心,心中又有压抑,便索性放开了心思,与众人一齐大喝起来。

一场渴饮,莫少华借酒浇愁喝了个大醉。

直等有兵士寻到酒楼,说衙门里有事情,要召几个营头去时,酒席才堪堪散去。

铁金石,杜兴等人一身的酒气走进九门巡检司议事的正堂时,已经是半下午时分了!

堂里黑压压地站着许多官员,鸦雀无声,看情形是专等几个营头了。

几个营头见了这个阵势,便都收了酒态,小心地站进队伍里,朝堂上望去。

冯天元见人都到齐了,便对苏三道:“大人,九门里的各级属官都到齐了!请大人训示。”

苏三此前,一直都坐在堂上捧着一本书看,便是几个营头带着一身酒气进来,苏三也没有抬一下头。倒是听了冯天元的话,苏三这才抬眼看了最后进来的几个营头一眼!最后却仍然把目光转回书上,静静地看完一页,小心地合上,却极随意地把书往桌上一扔,这才在椅子里坐了个端正。

众人心道:这位小苏大人,好大的官威!

苏三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下面站着的,都是他的属官,他是正牌的大老爷,不在这些人面前摆架子,难道还装孙子不成?

“本官到任也有六天了!一早就想召集诸位到场,一齐议议今年的司务。可是今天一召集,却等了一个多时辰,人才到齐。这事若是出现在别得衙门,那倒还好说,可是这事出现在咱们这里,那就不好说了,咱们这里是普通的衙门吗?”苏三喝叫着。

听到苏三的声音这么尖历,所有人都知道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要开始发作了。众人私底下看了几个后进门的营头一眼,暗暗埋怨他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这一堂的人都连累着站在这里。

自然也有人明白,今天九大营头与堂上这位苏大人,算是要较上劲了。

苏三如今已经坐稳了堂口,皇上的任命旨意也早已下来!只怕就是九个营头一齐联合起来,也不敢触怒了苏三。苏三毕竟是司里的主官,官大一级压死人,营头们再历害,只怕说撸下去,还是要撸下去的。

要不然,苏三为什么前几天不召集众人,偏偏要等正式任命下来之后,才召集众人?

苏三要是铁了心,把所有营头全都换一遍,那九个营头也翻不到天上去。只不过九个营头,在朝中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并不是那么好收拾,也不是说撸就可以撸的下去。

冯天元在边上盘算来盘算去,心道今天只怕最受罪的,当数杜兴了!杜兴在这些营头里,算是最没有关系的,苏三要寻替罪羊,找杜兴的可能性最大。

“冯常卿,你说说看,擅离职守,公务时间外出饮酒,是个什么处罚?”

冯天元身上一紧道:“轻则罚俸,重者撤职!”

苏三静静地听到了,却不说话。只拿眼来看几个后进门的营头。

九个营头心知苏三要向他们发难,有心要一齐共同进退,但是这事确实被苏三拿住了由头,自己这边不占理。因此都使眼色给铁金石。

铁金石曾吹嘘过,铁平与苏三的关系多么多么的铁,现在就是证明他是不是有面子的时候。

铁金石正是喝酒中的一个,心道这事自己脱不了干系。可是苏三新官上任,烧得第一把火,自己断没有理由不给苏三面子,让他下不来台。

让苏三下不来台,就等于是让自己下不来台;自己不给苏三面子,苏三只怕也不会给自己面子!再说苏三是大哥的救命恩人,是铁家受了苏三的恩情,而不是苏三受了大哥的恩情,这种情形之下,就算苏三教训教训自己,大哥知道了,只怕也不会帮着自己说话。因此他哪里敢出这个头。只是连连摇头,把头晃得起花。

众人见铁金石甘愿受罚了,再见苏三转着眼珠子,心里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便一定神,强行把金铁石往前一带,九个人一齐往上走了一步,单膝跪倒道:“我等同甘共苦,有罪同领,有罚同受!”

堂中一众属官,看这情势,还真是对峙起来的架式,不由要看苏三怎么处置。

苏三却一笑道:“这是做什么!起来,都起来!”

九个营头见苏三收回了冷脸,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便一齐站了起来,心道:法不责众,便是苏三也不敢把九个人都收拾喽。

大家心里正得意。却听苏三根本不说处罚的事情,而是微笑着道:“看到你们这么团结互助,本官心里很高兴!这几天本官正在想,你们九个营各管各的,会不会太松散,现在看起来,你们还是很懂得互相协助的!为了加强你们相互间的协作,本官想在九个营头里摘出一个营头来,既管着自己那一块儿,也统管一下全局!这事,是司里的内务,本官尽可以做得主。因此,今天叫你们来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这件事。你们九个今天都在场,那正好,你们自己选选吧!选一个宫头出来,协助本官管理九营。”

苏三此话一落,九个营头是面面相觑,感到刚才还心有默契的九人同盟,瞬间就被瓦解掉了。

冯天元也是一愣,暗叫一声历害!苏三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九个人同乘的一条船给打破了,让九个人只能各顾各的了。

平时九个人权柄一样,势力范围又各不相扰,有些事情,需要协同的,还必需要与其他营头搞好关系,因此众人都是你有难,我来帮的架式,再不会伤了和气。可是苏三这么一弄,权力就失衡了,权力一失衡,就必然有人会起了争夺之心。

等九个人都离了心,那还有谁敢当面顶撞苏三啊。这一手,玩得漂亮,而且还没有一个人能提得出来异议,就算有异议,上官拍了板,还能不遵照执行吗?

苏三的眼睛在众人眼前一一地闪过,看到九个营头都不说话,便道:“既然都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选!那本官就先指定一个先干着试试,干不好了,再换其他人。”

九个营头身上俱是一紧,着意听着苏三的意思起来。

铁金石心道:多半是挑自己的机会更多一些。

只听苏三一指史玉道:“你先试试吧!”

史玉一愣,再没想到苏三会点了自己的名。

苏三接着道:“统管,并不只是一个名头!你有过问各营事务的权力,可以置疑,也可以相机处置!衙门里要专设一个专门的位置给你,你可以去各营里挑出自己合意的精干人手,组成自己的班底。这些抽出人手的费用,都从司务里专门列出开支。若是查出哪个营头里有违规违纪的行为,你直接就可以一查到底。但是你自己也要规矩一些,若是被人首告到本官这里,那就不是撤了你统管之职的事情了。”

史玉头皮一紧,心中既喜又忧,上前一步道:“属下领命!”

“冯常卿,你也在这个新部门里任个职缺。史玉要是有什么思考不周的地方,你也好协助协助他。”

冯天元一喜,立刻道:“属下遵命!”

苏三这才把惊堂木一拍,道:“下面说说营头公务期间,外出饮酒的事情!”

众人一愕,原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苏三杀了个回马枪,又掉转回来了。

“既然史玉你是统管,下面的营头出了这档子的事,本官就只能找你了,你说说,你该当何罪啊?”

史玉一时张口结舌,自己才上位,这事可是上位之前的事情啊!可史玉见苏三一口咬死自己了,心知不认也不行了。再看其他营头时,见其他营头都垂下头去,不再看他。史玉心知自己已经被逼到中间的位置,上不去,也不下来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当罚!”

“你是个当兵的,本官就不罚你的俸了。来人啊,拖出去,仗责二十!”

“咣呤!”一只令牌丢了下来。

便有人捕快上前把史玉拖了下去!

“卟卟”的板子声传来,只听到史玉的闷哼声。也不知道是捕快手头上留了情,还是史玉咬住了牙关,总之史玉没有叫出声来。

按理说,史玉应该大叫才对!这样上官才会解气,才会觉得罚到位了。苏三心道:看来史玉还是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一时之间,板子打完了。捕快们应该也是打得很有分寸,史玉除了行动稍稍不便之外,倒无大妨。但他满面通红,想来定是当堂受罚,面子上过不去。

苏三宽言道:“以后好好约束几处营门,不要再有类似事件发生了。”

史玉当真是恨也不能恨,顶也不能顶,只能伏首道:“是,大人!”

“那,都散了吧。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苏三一摆手。

铁金石出了衙门口,在回营的路上便有些悔。这么好的差事,居然被史玉给抢了去。要怪就怪自己立场不坚定,人家苏大人一到司里,便点明了他与大哥铁平的这层关系,还与自己并肩安定了乱局。是自己不知道珍惜机会,几次都没有力挺苏大人,否则今天这个差事,铁定是自己的手里的肉。统管九门啊,那司里头,就相当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真是可惜啊,可惜啊。

苏三看着众人散去,心情也轻松起来!这些小手段对他而言,太稀松平常了,就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这么几个人,他再没有摆不平的道理。

今天推起来了一个史玉,就是要在他们之中,形成竞争的关系。有了竞争的关系,自己就有人要死命地表现。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费着心力,再去盯着他们,防着他们了。

无为而治,才是大治!事事亲力亲为的首官,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官。这是苏三一直以来,笃信不疑的观念。

该放手的权力,留在自己手头上,只会多受拖累,还起不到效果。营务交给史玉,内务交给冯天元,虽不是皇上封赐的权力,但只要自己在位一天,他们就可以使用自己增加给他们的这些权限。没有特别的官职,却有特别的份位,要想保住这种特殊的份位,就要老老实实地给自己尽心买命。

少了自己这么个顶头上司,他们就失去了最大靠山。

苏三把衙门里的事情,一齐推到冯天元的手上后,才走进衙后的院子里,院子里还有一个头痛的麻烦,正等着他。

这个麻烦,自然就是来了不想走的娜仁格日乐!

头痛,苏三是真头痛!看娜仁格日乐的架式,她不住到回原国的前一天,只怕都不会从这里搬走!是铁了心,要恶心恶心自己了。

苏三很想弄点什么事情出来,把娜仁格日乐气上一气,最好能把娜仁格日乐给气走。可是最后苏三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娜仁格日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现在是她占了主动,自己落了下风,有皇帝在上头给她撑腰,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与自己周旋。

要是自己一个不留神,有一点没有顾虑到,那自己就算是砸在娜仁格日乐的手里了。这么不占优的局面,自己还是避一避的好。

何况自己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娜仁格日乐花费那么多精神!这么多事情等着他,再要与娜仁较劲浪费时间,那可不上算。她要呆在衙门里,那就让她呆着好了。反正吃是吃娜仁自己的,又不用自己掏腰包。

自己要是心情好,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她几个要求;心情不好,理也不去理她。只要保证了她的安全,她还能用皇帝来压自己不成?

想着这些,苏三走进了娜仁格日乐居住的院子!

只见毕力塔与毕力拓正在院子里角力!几个娜仁格日乐的护卫,也在一边跟着叫好。苏三一进来,两人便歇了手。不过却光着膀子,双手交叉在胸前,露出虬实的肌肉,示威一般地看着苏三!似乎有意买弄。

苏三心中暗暗地笑了笑,不去理睬他们敌意的目光。而是端端正正地站在院子里,表情严肃地道:“本官来问问公主有什么需要没有,烦请传报一声!”

苏三格外的有礼,就好像几天前,与德赫拉和娜仁格日乐又唱又跳的人不是他一样。这里头自然有说道,有德赫拉在场的时候,那叫三方会谈,再怎么谈,传到朝廷里,那都没有关系!再不会有人往歪地里编排他。

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德赫拉回去了,这个院子里就只剩下双方的人了。这种时候,就要小心了。娜仁格日乐毕竟背着一个和亲的名头在,只要奇可恩同意和亲的答复,传达到封朝,娜仁格日乐便是准王妃了。两人要是独处,就算没有什么事情,被有心人一盆子脏水泼过来,谁也招架不住。

再说了,要是娜仁格日乐有心要用这事害他一害,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在苏三看来,娜仁格日乐并不是做不出这些事情的人。

所以,这种时候,自己身边要尽可能地多带些人,而且要与娜仁格日乐保持充分的距离!这个距离,不仅包括空间,还包括态度。

娜仁格日乐在屋子里听到苏三的声音,便走到敞开的门边。今天娜仁穿了一件封人的棉袍,淡红的绸缎印着她粉嫩的脸,越发显得娇嫩。漂亮女人,真是穿什么衣服,都透着诱惑。异域女子穿着封朝的服饰,就更有一股妖艳的诱惑了。

若今天不是苏三在这院子,而是太子赵广在这院子里,只怕失魂落魄是再所难免的了。可苏三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毫不动心的样子。

苏三看着娜仁格日乐手里捧着书,略带嗔怨地看着自己,便直接把目光垂下,不再去看她。在他看来。娜仁格日乐越是这么打扮自己,越是对自己流露出嗔怨,那就越说明这背后隐藏的东西不简单,自己再不可能去上娜仁的当。

娜仁格日乐见苏三极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便把眼光垂下。心中没来由地一怒,继而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隔着门框,隔着中间这么些护卫,娜仁格日光对着院中静立的苏三轻轻一笑,高声道:“苏大人请进!”

苏三当然不会进,而是高声地道:“本官进来,只是想问问娜仁公主,有没有什么需要,若是没有,苏三便回去了。”

娜仁格日乐抱着,格格一笑道:“这院子虽然是你的地方!但现在娜仁住在这里,那就是娜仁的地方。主人邀请客人进门坐坐,客人却不敢进门,这是为何?还是说,你们封人的风俗都是如此?”

苏三却笑道:“娜仁公主客居封国,原本就不是主人。这主人与客人之说,原本就不合理。公主是外国使臣,苏三是封朝官员,见面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为好!”

好你个光天化日!娜仁格日乐心中一恨,见苏三是铁了心不肯进来,便摆了摆手笑道:“那苏大人忙去,以后也不用天天往这里跑了。”

苏三又一笑道:“皇关照过,要照顾好公主的起居。本官说不得,每天还要进来一趟,还请公主不要嫌麻烦。”

“你这每天几十两银子括人家,还叫照顾?”这几天娜仁格日光为了吃苏府的菜,很是花了一些本钱。可是苏三再不肯免费提供这些,所以娜仁格日光很有怨言。因此借机奚落一下。

苏三听到娜仁与他这么计较便笑道:“公主要是不想额外点那些菜,苏三就从街面寻最好的馆子下订好了。这样一来,公主的费用就省了不多。”

“真是小气!”娜仁哼了一声,便不理睬苏三,仍就转进屋里去了。

苏三便扬声道:“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本官就告辞了。”

正堂的门框里,伸出一只拿着的手,在空中晃了晃做出告别的手势,娜仁格日乐却再没有露面。

苏三心道,还真是麻烦,每天都要进来与娜仁格日乐说这么两句,娜仁不烦,自己都是要烦的。而其中关键的问题是:自己都准备要动手除去娜仁格日乐了,可她往这里一住,自己还怎么动手?

难道说,这女人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听到苏三转身,娜仁格日乐这才仰着身子,在门后面露出半颗脑袋,目送着苏三出了院门。直等护卫把院门关好,娜仁格日乐这才收回后仰的姿势,把往后一背,在屋子里兜起圈子来。

院子里,护卫们又开始打熬气力了,大冷的天,一个个裸着身,抓对儿摔跌,娜仁格日乐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因为自己是个女子,就对这种场面害羞。尚武,这正是男儿的本色。

不过,自己还是喜欢文静一点的男孩子,像苏三这样的,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管是文人,还是武人,只要是男人,那都得要有一股气势才行。少了这种气势,武艺再好,文采再出色,又有什么用处?

娜仁格日乐呆呆地想了片刻,转身对使女道:“给和怡公主传个消息,告诉她,娜仁现在就住在九门巡检司的衙门里头,让她有空就来找娜仁说说话儿。”

九门巡检司里是苏三的地头,赵倩那么关心苏三,她一定知道苏三就在九门巡检司!为了有机会见苏三,赵倩千方百计地会来。若是赵倩来了,苏三还敢缩在院子里,不敢进门吗?

我看你怎么躲!

莫少华一场大醉清醒之时,天已经接近黄昏!

管家给莫少华烧了热汤脚,又端来一杯香茶给莫少华醒酒。莫少华慢慢地喝着茶,着脚,精神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问管家道:“下午有没有什么人过来?”

管家摇了摇头,叹息着道:“再没人来。”

管家感怀的是世态炎凉,而莫少华是担心苏三反悔。见再没人要寻自己,莫少华反倒安了心,并不急着就要走。却见桌摆着几个元宝,便问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是几个营头让人送来的!说是给老爷助助脚力。”

莫少华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拿着!我身有一百两就足够了。”说完从盆里抬起脚,管家便前帮莫少华把脚擦干。边擦边应道:“还是老爷带在身,您想在外头散散心,多带些银子也是好的。”

收回脚,莫少华仍就偎进被子里,摆了摆手道:“按我的吩咐办。”

管家一边把洗脚水泼到院子里,一边看了一眼慢慢来的月亮,到厨下做了碗面条递进来道:“老爷将就着吃点面!”

莫少华‘呼呼’地大口吃完,抹了抹额角的虚汗道:“还是这么吃畅快。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远行。城门一开,我就动身了,你不用起来送我。”

管家点了点头,收了桌的银两和碗筷,回房睡去了。

莫少华吹了床头的油灯,把床边的窗子推开,偎在床头,看着外头清冷的月光。心中总有一种淡淡的离思,挥散不去。

自己也算是个极洒脱的人,怎么临了了,还这么伤情?莫少华自嘲地一笑。居安思危,以前在任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今时今日这样的场景!原本自以为就算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很洒脱的离去,却没有想到,事到临头,终于还是逃不开俗情。

并不是恋着那官职,也不是为失去了皇恩眷顾而怅然;而是为整个封朝就要滑向灾难的边缘,国人尚不自知,自己又茫然无力而感伤。

乱世将至,前拒狼后来虎,这个国家,又有谁可以救得了呢?

二皇子倒是有些能力,可惜他那个性子,只能让整个封朝进入更危险的状况。若是苏三真归附到二皇子那里,或可帮助国人苟延残喘,可是最终的命运,还是无法改变。

除非换一个皇帝,或可挽救于万一;可是这可能吗?别说当今圣精力旺盛,春秋无期。就算皇驾崩,承继皇位的那两个人选,也不是圣君的模样。既然都不是圣君,那不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中的谁做了皇帝,只怕也无法挽救这种局面。

莫少华叹了一口气,深深的无力感,萦绕在心间,久久不能平息。还是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远远地避开主要军事区域,居住到偏远的地方,尽可能的避免战事影响到家人。

可笑那苏三自以为才能突出,聪明一世,又得了皇帝的信重,便一心贪恋起权势。这些有什么用处?十年前,自己风华正茂,不也是圣意隆隆?可今天呢,不照样是这么个结果!

满腔的热血,十年的青春,出色的才能,都白白地消磨了。人生起起落落,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苏三还再能做几年?

用不了多久,封原两国灭了京人之后,原人要南下时,你还能安坐在堂吗?

想起今天苏三在堂那么训斥自己,莫少华感到脸一阵阵火烧。继而又叹了一口气,再自嘲地一笑:都是已经离开了的人,还去计较这些做什么。年轻人,能把火气压那么久,就已经很不错了。

倒是苏三最后说的那些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难听是难听了一点,但现在想起来,却有些古怪!什么叫:走了还会回来?

自己可能回去吗?难不成苏三拿了自己什么把柄?

莫少华再也想不出苏三有什么可以挟制自己的地方!而且苏三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看出了自己没有再为官的心思,就算强行地留下自己,那也是一个麻烦。那是什么原因,让他说出这句‘自己还会回去’的话呢?

也许是苏三气急了,才口不择言地乱说。不过,此后说的话,就更怪异了。特别苏三最后送自己的那几个字:‘汝思为青天,凭你也配!。

这几个字,总觉得有些怪里怪气的,自己确实是想做青天大老爷,事实,在九门任,自己也处置这不少疑难的案子。城中有说自己是莫青天的话,也不是虚的。

可怪就怪在,自己一个离了职的官员!就算有了青天之名,也没有碍着苏三什么事。稍有点心智的人,都不会骂出:凭你也配的话。

而且若是其他的年轻官员,这么说自己,那倒也还正常!年轻气盛嘛!可是苏三这么说话,那就不正常。苏三的心智不比寻常人,怎么会这么冲动呢?这最后几个字,不仅送得过于诛心,便是前面那些当堂骂街式的骂人话,也再不可能出现在苏三的身。

可是这事却偏偏发生了。

莫少华呆呆地盘想着这些,再也想不出苏三为什么发起这个颠来。闷着头想了半天,又是一笑,自言自语地道:“真是劳碌命,有什么相干的?自己走都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和苏三打交道了,怎么转来转去,又习惯性地思索起这些了!怎么脑子就是闲不住呢?”

因躺平身子,决定不再想这些,准备好好地再睡一觉,明天开始游历生涯!刚睡好,却看到窗子还没有关,一阵一阵地寒气侵袭进来。便只好再坐起来,去关那窗。

关窗时,正瞧见那月光蛟白如洗,虽不是满月,但也亮的可人,印在房间里,斑斑点点,别有一番情景。因想起苏三曾写过的那首诗明月诗,有道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哎,可惜了这么个大才子!”说罢,莫少华伸手把窗格轻轻往里一拉。

就在窗格将要关,却未关之时,莫少华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外头,整个人突然僵直在了那里。关窗的手,也像似冻住了似的,纹丝不动的扶在窗格,再没有半点动作。而莫少华脸的表情,就好像七魂去了六魄,猝死了一般。

莫少华此时的情景,若是被外人看见,一定以为这是看见鬼了,可是顺着莫少华死勾勾瞪着地方去看,那里却黑洞洞的一片,再没有半点鬼影。

莫少华就这么坐在床头,手扶着窗格,得有那么一柱香的功夫,才终于打了个冷战,整个人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莫少华,用极快的速度把窗子关好!又摸到火折子,把油灯点亮,自己则披了衣服,开始在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整个人的精神,瞬间变得极度的亢奋,再也没有半点睡意。行走之间,莫少华还时不时地来回搓动双手,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惊人的事情一样。

自然是发现了一件极为惊人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真要是说出来,那就是捅破了天的大事。否则莫少华绝对不会情绪这么激动。

听见莫少华嘴里不停地念道:“汝思为青天?汝思为青天?难道苏三真是在出哑谜,出对联?汝对我,思对想,为对做,青对黄,天对地!我想做黄地,我想做皇帝,我想做皇帝!”

莫少华每念一遍,便要倒吸一口凉气!“他还说:凭你也配?对应着的,应该就是:舍我其谁!”

莫少华拍了拍脑袋,心里想道:我说苏三怎么会有那么过激的反应,原来他是在暗示啊!若把‘汝思为青天,凭你也配’看做联;那下联岂不就是:我想做皇帝,舍我其谁?

我地个亲娘嘞!这个苏三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这可是真要了亲命喽,玩大了玩大了,苏三真是疯了。

不过若不是苏三真得这么疯狂了,也不好去理解苏三的那些行为。只有知道了苏三的这个意图,那苏三的一切行为,才可以理解了。那句:你还会回来的话,现在可以理解了;今天苏三当堂发怒,把自己赶走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为要暗地里收用自己。

只是苏三怎么敢这么大胆地暗示自己?这可是逆天的大罪,是要诛九族的。他就这么放心自己不会去告密?还是说,他早就看透了自己,对现在朝局心灰意冷?

不管怎么说,苏三就这么暗示了。那接下来,自己该如何面对?是继续离开?还是留下来?

离开的话,那就是漂零江湖,坐视封朝被原人吞并!

留下来,那就是与苏三一齐造反!

莫少华搓了搓手,心中有些举棋不定。

他在想,苏三有造反的能力吗?他凭得是什么?他怎么就那么大胆?还是说,他还有后台?

莫少华感到许多念头纷至沓来,自己的心情也从来没有这么纷乱过。总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太意外,太激烈,以至于自己的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晚他将做出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决定!

往前一步,也许就是灭顶之灾;往后一步,也许又与许多精采失之交臂。何去何从?

哎,自己怎么就碰着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苏三了呢?两次与苏三面对面的交流,两次苏三都让自己自主选择。第一次,自己选择了向苏三靠近一步;这第二次,自己是不是直接跳到苏三的船去?

一想到,自己要往苏三那条船跳,跟着苏三一起造反,他的心里就砰砰地跳了两下,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慌慌张张地往前后左右看了一眼,见屋子里空空的,再没有一个人影,才稍稍地安下了心。可笑自己刚才还在笑苏三可笑,只怕自己在苏三的眼里,才是真正可笑的存在。

感觉自己的心绪还是有些乱,东想一些西想一些,始终不能安下心来想关键的问题。莫少华便干脆把灯给吹灭了,走到院子当中,让寒风吹着自己的脸,极力地想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时间其实还早,以前在任的时节,这会儿功夫,自己还在衙门里没有回来。现在闲人一个,没什么事情,天一黑便了床,倒是没什么压力。

好,这件事情,还是要慎重!苏三那么大胆,自己却不能跟着苏三这么疯。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苏三这个人不一般,连自己都摸不准他的性子,这种人只能用高深莫测来形容。这种人做皇帝,自己也拿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苏三若做了皇帝,可以肯定的一点便是,他一定会是一个有手段,有胸怀,有格局的皇帝。

如今的局势,正需要这样的一个皇帝!百姓们,也需要这样的一位皇帝,来救他们于水火。

那么,从源头来说,若是国家真有苏三这么一位皇帝,那也算得是百姓的福音。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苏三为什么想做皇帝?

是单纯的野心勃发,要谋朝篡位?还是也意识到了乱局将至,想拯救亿兆百姓?

莫少华于这点想不清楚,虽然他直觉着苏三不会傻到要在和平时期篡位,这是绝无可能的。但他也确实想不出苏三怎么就这么大胆。

按理说,苏三来到金陵才两个月而已!就算苏三绝顶聪明,眼光异常独到,于官场又摸得门清,才从各种情势中,判断出乱局将至,但是才两个月的时间而已,他不仅看破了未来的发展势头,而且还这么快的动作,就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便迅速开始布局了。

这是不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确实不合常理,但实际情况好像又真是这么个情况。因此,这个问题,莫少华是再想不明白的。因此,他决定把这个疑问先放一放,直接进入下一个问题。那就是:苏三有没有做成皇帝的条件和可能。

若是等着原人开始南下,苏三趁着乱局去做皇帝,那他这个皇帝只怕是做不成的。苏三应该能想明白这一点,可是不趁着乱局做皇帝,那苏三的计划又是什么呢?他又怎么去实施他的计划?

就算他的计划都顺利的执行,就一定可以挡得住乱局步步临近。

莫少华越想越没了信心!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去与苏三当面讨论讨论这些问题。

但是自己真要与苏三面对面,真要公开地讨论这些,那自己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船上了。对苏三来说,这一定是一个,打死都不能外传的秘密!苏三再不可能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离开了。自己真要开口问,那就只能做好在船里永远呆下去的准备。

莫少华还是有些犹豫!他再洒脱,这种事情也不得不慎重。

心底里有急切想往这条路上走一走的强烈愿望,脑子却告诉自己要小心,再小心。这样的心情驱使着他在院子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当他走得全身出汗的时候,便强迫自己坐在台阶上。可是坐下来没有一会儿,他便又站起来,越走越快。

如此种种,只到凌晨,莫少华才算真正地安份下来!

既然自己决定不了,那这件事情就听苏三的吧!苏三说自己还会回去,那自己就回去当面问问他好了。自己没有信心,并不代表苏三没有信心,事实上苏三也确实比自己高明,也许他那里有更好的解决之道也说不定。

拼了算了,左右不过是一死。纵使最后结果自己不满意,那也无所谓了,再糟也不会比现在终其一身,无所适从,要强上许多。

拿准了主意,莫少华便返回屋子,重新穿好衣服,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把头发打理的整齐之后,仍旧把换洗的衣服背在身上。这才出了院子,朝苏府走去。

街道上,静悄悄的,再没有人走动!

远处的巷子里传来值夜的梆子声,已经到了寅时!一队兵士举着火把,从不远处的街道斜着走了过去,那是杜兴的手下。这一块是属于杜兴营的管辖,从上元节后,在苏三的要求下,这街面上的巡逻便已经成了定律。

看来就算自己离开了九门巡检司,九门巡检司的天也不会蹋下来。有些事情该怎么做,仍旧还会怎么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就中断。

莫少华贴着街边上的屋檐,小心地避开巡逻的队伍,在暗影里走好一会儿功夫,才走到了苏府的门前。

苏府的门头并不大,但是苏府的内院却是极大的!苏一在任的时候,莫少华就曾经到过苏府,如今苏府已经换了主人,自己这次再来,却是另一番的情景。

在门前的巷道里站了一会儿,莫少华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敲响了苏府的大门。

按常理估计,在这个时候,就算门下有人值夜,也不可能这么快跑来给自己开门!因此莫少华有意把门敲得山响,而且连续不断地多敲了几下。

猛拍了好几下,估摸着里面应该听到声响了,心知里面再不会这么快开门,便停了手,准备停一停再敲。

可门却很意外地打开了。

‘吱呀’一声,张工缓缓地拉开大门,朝外头看了一眼。见门外站着莫少华,男子便把目光稳稳地落在莫少华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随后才小声地问道:“您是莫少华莫先生?”

吓!莫少华听这名男子如此一问,反倒愣住了。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就是莫少华?

心知一个门子再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猜测,必是苏三早有嘱咐,说自己可能会出现,所以值夜的人才会有此一问。哎,自己果然还是落进了苏三的盘算之中啊!

微微地一笑,莫少华对着门里的男子点了点头道:“正是!”

张工见来人真就是莫少华,不由心中一喜,暗忖三爷交给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连忙把身一让,请莫少华进来,轻轻地把门关好。才对莫少华一摊手,做出一个请的姿才道:“请!”

莫少华也不说话,默默地跟着张工往里走。

苏府有三进大院子,每一进的面积都很大。两人一直走到第三进最西边的偏院。进了院子,张工把院门关好,才对莫少华道:“三爷说,您来了就只在这院子里候着,不要四下走动!”

莫少华点了点头,还真就老打老实地站在院子里,静静地候着。

张工转向院子左手边的厢房,轻轻地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里出来一个极年轻的小伙子。莫少华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看去,见那小伙子十六七岁的模样,面相极嫩。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才发现正是前几天与苏三一齐到大理寺天牢,看望自己的那个小安管家。

张工与小安说了几句话,小安便上前对着莫少华行了一礼道:“莫先生,请到屋子里坐坐,避避晨寒!”

莫少华这时早就放下了做官时的架子,事实上他做官时,也不太摆架子,因此倒能以平常心待人接物。笑道:“有劳小安管家了!”

“莫先生不用客气。”小安笑着,把莫少华引到房中。

莫少华一边走进厢房一边想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看苏三身边这两个人,沉稳不骄的样子,便能看出苏三的不俗来。

张工去厨下取了火,在房中生起炭炉。小安取了净水烧茶,忙了一阵,这才坐下来,在火边陪着莫少华说话。

莫少华心里有许多疑问,心想着小安和张工既然是苏三身边的人,应该多少也会知道一些有关于苏三的事情。便开口问道:“你们家三爷,一般什么时候起床啊?”

小安笑道:“卯前必醒,天天如此!再晚睡觉,这个规矩绝不更改。这会儿功夫,也差不多了。”

“原来这么勤奋!难怪他的文采那么突出。平时花在读书上面的时间很多吧?”

“其实也不多!有时间才看看书,练练字。倒是每天早起习武,是雷打不动的。早先没做官的时候,倒还有些时间看书作画,现在这段时间忙,每天还要到衙门里去点拔差事,所以时间上就紧张了许多。”小安缓缓地说着,言语之间似乎一点防备的意思也没有。

只是这些话,与苏三想做的事情,再没有半点联系!

莫少华心知这么问,再问不出什么结果,心想苏三对金陵城里的大情小事,似乎都很熟悉,一定是有人在帮苏三收集这些信息。否则,苏三不可能一入主九门,在没有见过那几个营头的情形下,便可以点出了那几个营头的名字。

想来这些信息,必是苏三吩咐门下的这些下人收集来的,便说道:“三爷时间紧,你们必然就要多受些累了!我看你们三爷对城里的大事小情,都很了然的样子,倒是辛苦了你们。”

小安轻轻一笑道:“不敢说受累!事实上,这些事情都是有专门的人在做,根本不用小安过问。”

“哦!专门的人在做?”莫少华立刻竖起了耳朵,很好奇地追问道。

小安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听到莫少华的追问,而是缓缓地给莫少华沏了一杯茶!并不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

莫少华心里就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却没有任何办法。

小安看到莫少华急切想知道的样子,不禁也是一笑。事实上,若不是苏三吩咐他,对莫少华可以不用太遮掩,他连这个话也不会说出来。几天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他现在正是提着十二分小心的时候。若不是自己有心想说,就算是莫少华使出浑身的解数,也休想套出他半句话。

莫少华见小安不说,心里痒了一阵,便也抛开了。他毕竟是多年为官,心思深沉。既然小安不肯说,他也就不再多问了。至少现在他已经知道苏三的背后并不简单。

说来也是,一个想做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就只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呢?

正想着,还要怎么套出一点话来,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莫少华跟着张工、小安的眼光朝门外看了一眼,见是苏三已经起来,正在院子里习着武。看苏三那轻缓飘逸的动作,不像似在习武,而像是在舞蹈。

小安回过头来,看到莫少华已经起身,便道:“莫先生请在此等候,三爷习武时,最不喜别人搅扰。”

莫少华便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们三爷还是文武双全!”

张工在一边接着茬儿道:“这才哪跟哪啊,何止是文武双全啊,我们三爷那是样样精通,行行都是好手,就没有三爷不会的。”张工这话是由心而发的。至少在张工看来,苏三还会经商,还会做菜,并且知道苏三不是一般的会,而是真正的精通。

莫少华已然看出张工也是习武之人,见张工说得话很大,便道:“那三爷与你的武艺比起来,谁高谁低?”

张工立刻道:“自然是三爷的武艺更高。三爷一拳就打死了霹雳手,张工才哪跟哪啊!不能比,没法比。”

“霹雳手?”莫少华呆了呆,他主持九门倒也接触过武林中人,自然知道霹雳手何昊天的名头。不由问道:“霹雳手死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工便道:“您不知道吗?何昊天一直依附在林海录的手底下,李道明钦差去武陵查案的时候,林海录派何昊天等十数人追杀李钦差。若不是三爷一拳打死了何昊天,哪有现在的李中丞?”

莫少华听到张工这么随口一说,不由再吃一惊!李道明遇刺的事情,虽然具体的细节他不知道,但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他没有想到,当时还是平头百姓的苏三,怎么与李道明扯上了关系,而且还发生了这许多事情。

能一拳打死何昊天,便是他这么一个从不习武的人,也能推算得出,苏三应该是武艺非常不错的。

有了这个成见,莫少华再抬头看院子里苏三那跳舞般的动作时,感觉便有不同了。

可是他就有点闹不明白了,苏三哪来的这么多时间与精力,在文武两道上,都有这么出色的表现。而且现在想起来,苏三心智的成熟程度,于人情世故的了解深度,甚至做起事来老道的手法,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这样的苏三,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吧?这样的人物,应该只会出现在话本中,存在于人们无限的瑕想之中吧。

许久之后,小安站起身道:“天快亮了,三爷差不多该歇手了。我们外头候着去吧?”

莫少华便收了心思,与小安张工一道走进院子当中!

另一边的厨房里,一个小姑娘正在厨下烧火做饭,看样子是在准备早餐。小安与张工拿着扫帚,正在清扫院子里的浮尘。一院子的人,似乎都很规律地各做各的事情,表明这些事情,他们都是每天要做的。

在院子里候了有那么一柱香的功夫,苏三那边才敛了气息,收了手,气定神闲之后,苏三这才慢悠悠地看了莫少华一眼。

莫少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接触到苏三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就叫了一声:“三爷!”

苏三好像并不意外,只是很自然地点了点头,道:“都到屋子里说话吧!”说罢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张工端进来了炭火,小安帮着玉儿端洗脸水进来,玉儿则把准备好的早饭一齐端了进来。看着一众人忙活,莫少华感觉这场景似乎在梦里曾经出现过一样,不由有些茫然了。

苏三用纱巾抹了一把脸,又在脖子里擦了擦,这才接过玉儿递来的夹袄套在身上,又穿了一件长袍,系扎的利落了,这才对众人道:“都坐吧,咱们边吃边聊!”

小安请莫少华一齐坐下,几个人便都围在苏三的书桌边坐了下来。苏三夹起一个团子,先往莫少华的碗里放了一个,才道:“尝尝玉儿的手艺!宁远可是百吃不厌的。”

莫少华心想这么多人,也不好说什么话,便也放松心情,先吃饱了再说话。团子果然很酥软,而且里面的料还很特别,吃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很好吃。稀粥也很暖口,配着几样别致的小菜,那真是求之不得的早饭。倒也顾不得许多,大口大口地用了起来。

事实上,大家也都是狼吞虎咽的样子,丝毫没有主次之分,所有人之间,有种淡淡的亲情存在一般,就好像是一家人。

苏三一边吃着,一边对小安道:“呆会把莫先生带到‘听潮轩’里走一趟。”

小安连忙点头。

苏三便又对张工道:“你别整天的瞎晃了,武举也不仅仅是考武技,还要考谋略兵法。这一方面过不了关,你就跪在三爷面前哭也是没用。多花点时间看看书,还有小半年的功夫,只要用心,时间上尽够了。”

“这不是想求三爷给指点指点,挑些书给小的看嘛?”

“不挑!要看自己去看,武学院里指定的那些兵书,你都可以去读,难道还不够你读的?”

张工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三便看向莫少华道:“今天让小安带着你转转,熟悉熟悉情况,回头宁远这里有些紧要的事情,要交给你来打理。听潮轩是苏三这里一个紧要的所在,你以后与他们必然有一定的联系,趁早熟悉一下也好。有什么疑问,你看过那里之后,就自然会明白了,不需要宁远再去解释什么。”

莫少华断没有想到,苏三根本不跟他谈,直接就进入了正题。弄得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原本满肚子要问的话,被苏三这么一堵,现在是一点也问不出来了。

倒是雷厉风行,处事果断,只是苏三对自己真就这么信任?两人认识也不过才个把月而已。

苏三却没有莫少华那么多心事,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对下属的试探上。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他这样慢慢的来。

一个月的观察时间,足够苏三看透一个人,特别还是这种暗暗地观察,苏三相信自己的眼光与判断。事实上,就算真是判断失误了,苏三也不是没有后备的方案。

苏三自然知道,此时的莫少华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并不是死心踏地的要呆在这里。但是莫少华既然走到了这里,那莫少华就应该已经做好了,永远留在这里的准备。

至于莫少华心中的那些疑问,与其自己一个一个问题地去解释,还不如把现实一齐摆在他的面前,让他自己去揣摩。

这个举动,虽然有些冒进,还很大胆,但事实上莫少华始终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不可能逃脱。一旦发现莫少华的心思有些异动,自己随时可以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说,苏三这么快便把‘听潮轩’放在莫少华的面前,并不是突发其想,心血来潮的头脑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他想用莫少华来做的事情,是与支撑着自己整个帝国梦想紧密相关的财政大事。若是在这上头出现了问题,那自己的损失将是巨大的。

这个巨大的损失指得不是钱,而是时间!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在金钱上面投入更大的精力了。形势也不容许他再从容布局,而且就眼前的形势来看,他必须还要有一些更大胆的举措,在极短的时间里,再搂一大笔钱进来。

苏三要趁自己还没有进入军队,趁自己还有时间在这里主持,尽可能多的把散在民间的钱财集中到自己的手里,以期发挥更大的效用。

若是莫少华不能从‘听潮轩’里,看出自己的战略意图,猜想出自己的全盘计划,那莫少华也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莫少华了。不过眼前看来,莫少华既然能走进苏府,那就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善于思考,善于观察的人。自己应该不会看错。

放下这个心思,苏三便对玉儿道:“这几天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样?那些女人还听话吧?”

玉儿吃饭是这几个人里头最斯文的,听到苏三的问话,轻轻地放下碗筷,才回答道:“嗯!都很认真的地在学。凤姐姐学得最用心,往往是别人都休息了,她还一个人在练习,连玉儿都自叹不如。”

“唔,去跟学员们说,劳逸要结合!只有充分的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学习。张工,你也去学学!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张工一脸的苦闷,却不得不点头。

早饭吃的畅快,苏三首先放了碗筷。一众人也紧扒了几口,放下碗筷。莫少华这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吃这么快,不吃快点可没吃的机会了。便也跟着紧赶了几口,才意犹未尽地放下。

张工帮着玉儿收拾,苏三便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对着书上内容,写了一封信交给小安道:“莫先生在金陵城里人头熟!出门的时候,要装扮一下,不要露了行踪!”

小安点着头收下了书信。

苏三便又对莫少华道:“以后你的任务比较隐密,所以需要你藏着点,还希望莫先生可以耐得住寂寞。”

莫少华倒没有为名的心!见苏三这么说,心中只是无谓。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苏三要交给自己什么事情,但安安心心做些事情却正中他的下怀。因点着头道:“少华最耐得住的,便是寂寞!”

苏三微微一笑道:“这个寂寞可不是不让你娶妻!你可别会错了意。好了,宁远要到衙门里去了!这几天,你就先在‘听潮轩’里呆着吧,会有人安排你的起居。你要是有什么私事,没有处理好,也可以交给‘听潮轩’来完成。”

莫少华便只好点了点头,先应下来再说。

苏三说完这些,便出门往衙门里走去了!这个时候,天空才刚刚亮起来,正是早晨最清冷的时候。

莫少华送苏三到院子里,看了看天空渐渐亮起来的光线,感觉这段时间还真是做梦一般。人生的境遇奇妙如此,还真是让人参悟不透啊!

前一段时间,自己还认为苏三不过是一个稚嫩的年青人而已;可现在,怎么看,稚嫩的那个人,都应该是自己。别的不说,就说苏三这勤勉的态度,也足以从旁证明许多问题!为官是这个勤勉的态度,做起事来,也必然是这个态度。有了这样的态度,再配上苏三那一身的才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呢?有这种态度的人,心性自然是再沉稳不过的。

苏三确实很勤勉!每天睡眠的时间也并不是很多。现在他手头上的局面,是百废待兴的格局。许多事情都要他定下规矩,再亲眼看着施行。就算他两世为人,有些事情也不得不从头想起,全盘计划,毕竟前一世的经验,并不是可以一味地照搬照抄的,还是要结合实际才行。

只不过,苏三也并不是莫少华以为的那样勤勉!至少九门巡检司里的事情,苏三花的心思就很少。苏三每天坐在衙门里头,其实都是在研究司里库存的机密文件,一应的日常细务,苏三是能不过问,便不过问的。

还别说,自从苏三没有过问细务以来,细务处置的速度与完成状态,比莫少华在任时还好。其实世事便是如此,事事都劳在身上,反而没有把事情分开,让大家一起参与进来好。只是大部份人,没有苏三看得这么透,这么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利。

莫少华见苏三离开了,便问小安道:“‘听潮轩’是什么地方?”

小安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听潮轩,便道:“唔!这处地方,是三爷最机密的要害所在,说白了就是给三爷提供情报的一个机构。”

莫少华神色一动,这情报机构都有了,看来苏三还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了。

苏三路过第二进院子时候,看到李月儿正与完美店的姑娘们出来。便一招手把李月儿叫到一边道:“最近其他几个府路的代理权谈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现在是僧多粥少!一个个急着要得到代理权,咱们占着主动,现在就只是选哪家的问题。还有,父亲那边为了产量的事情,也都快被冯家的人吵死了。生产基地要扩大,做工的人数也要增加。冯家的人已经在武陵城设了一个仓库,专门派了人在那边收货,冯家担心后期大家的代理都出来了,货源的供应会紧张,所以现在不断地在扩大库存,恨不能把我们生产基地里的货,全放到他的仓库里面去,我都在想要不要控制一下。”

“暂时不要控制!冯家有多少钱,那就让他投多少钱进来。最近我有一个计划,需要大量用钱。你从今天开始,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尽可能隐蔽地把手里的银票,全部都兑成银子。”

李月儿不解地道:“有十几万两呢?近期代理权谈好,就变成几十万两了,全都换成银子?”

“嗯,每一张银票都要换成实际的银两!”苏三肯定地道。

李月儿便不再多问了,点了点头道:“月儿明白了。只是这几十万两银票要全部换成银子,又要隐蔽的话,只怕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至少需要一个月!”

苏三笑道:“最多给你一个月,多想点办法!李家苏家在武陵城也有人脉,借他们的名头,去换银子也无不可!若是还嫌太惹眼,那就把银票带到其他路府里去换。”

李月儿吐了吐道:“几十万两啊,几万斤的重量,光是抬来抬去,都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呢?”

“没办法,为了赚更多的钱,受些累也是值得的!”

李月儿这才点点头道:“那就交给月儿处理吧。”

苏三点了点头,离开第二进院子。

姑娘们见苏三走了,便一齐挤上前来,围着月儿道:“东家,苏先生是不是邀请东家晚上过房一叙啊?”

李月儿听着众人暧昧的语调,不由地脸上一红,想起那晚苏三光着身子跳下床的事情,一时羞躁起来,嗔怒地对众人道:“天天跟你们在一起,月儿都要变坏了。再拿月儿寻开心,小心月儿扣你们的工钱。”

姑娘们便哈哈地大笑起来,她们久经人事,于这一点上比普通的女子要放的开。她们天天看到李月儿只睡在第二进院子里,再不进去里头与苏三睡,早就猜出李月儿虽然是苏三的妻子,只怕两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圆过房呢!

大家都是武陵城过来的,李月儿赌誓不进苏家门的事情,谁不知道啊!

其实李月儿此时的心里,是很想与苏三在一起的!甚至她隐隐觉得,圆房的事情要宜早不宜迟。苏三身边持续不断出现的女子,让她感觉很有压力。

她也曾做过这方面的努力,可是那一次自己却被吓跑了。后来,虽然还有机会,但是从培训之后,她对苏三的了解又多了一层,那种急切的心理反而淡了下来,她总觉自己对苏三了解还是太少,少得有时候让她都觉得苏三有些陌生!

这种情形之下,李月儿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得缓一缓为好。再说‘霸王别姬’这边的事情也渐渐地多了起来,还是等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全部理顺了,弄出一点成绩了,再提这些事情也不是很晚。

好在完美店这边的销售状况,已经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在把相应的大宗业务移交给冯家后,完美店的工作重心,已经开始全面向一百套以下的小额业务发起冲击!由于货源并不是由冯家控制,所以完美店所拥有的销售政策,还是很灵活的!再加上一众姑娘们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工作开展也着实有着很高的成效。

冯家为了顺利地从完美店接手大宗业务,不惜代价地支付了一笔不菲的转介金给完美店。而冯家家主冯银厚本人,在见识了完美店这些女人的销售热情和手段后,恨不能把完美店的女人们,全部都挖过去。

冯家算是一个大家族,在整个封国也有许多产业!冯银厚本以为,以冯家的家势,只要肯花钱,要从完美店挖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这段时间冯银厚只要是有一点空,便到完美店里来找李月儿说话。可是来了这么多趟,冯银厚也没能从完美店挖走一个人。那些女人们算是铁了心,要在完美店里,出再高的工钱,也不肯离开。

冯银厚还以为是女人们舍不得在完美店里的那点儿股份,却不知道苏三在培训时,摆在嘴边经常讲的就是忠诚!

苏三说:忠诚,是立世之本。不忠诚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重用。

冯银厚见拿钱收卖是不行了,便把冯家年轻一代的男子,挑了十来个,一齐发配到完美店里来免费帮忙!美其名曰:学习!其实暗地里要打得主意,却是要把完美店的女人们,都拐回冯家去。

嫁给了冯家人,那总得跟着冯家人走吧?

李月儿自然能猜出冯银厚的心思,但是她也并不反对冯银厚动这样的心思。女人终归是要找个人家嫁出去的,冯家的家世好,能被冯银厚拘过来的子弟们,也都是一些冯家家族里,很上进的一些年青人!在李月儿看来,只要是人好,为人忠厚,未必不是女人的一个好的归宿。

李月儿现在担心的是,这些被苏三撬动过思想的女人们,再也不是普通人的眼光,能不能从这些冯家子弟中挑出合意的,那还真是难说。

一切顺其自然吧!

自己总归不可能永远呆在完美店!也不可能一直管束着这些女人,事实上这些女人也不是她想管,就可以管得住的。

目前,李月儿已经从完美店的具体事务中分离出来了,兰草已经成为完美店的店长,开始管理日常的经营活动。

而李月儿的全部精力,都用来接待那些,从四面八方得到消息,奔着‘霸王别姬’代理权来的坐商。

得益于‘霸王别姬’被开发成礼品的影响力,又得益于过年时节大家频繁的走动。这才让霸王别姬的名头在很大程度上被广泛传扬。否则,霸王别姬在各路府诚邀代理商的信息,绝不会这么快便传出去。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立刻便动手赶来的人。无一不是胆子大,有眼光,并且领导一方财大气粗的大财主。

来的时候,这些大财主们还是很乐观的态度,认为顺利拿下代理权的机会很大,或者还可以与李家做主的那个女东家提点要求!可是等他们到了地头,看到整个院子里都是要争代理合约的老相识时,他们早就慌了神,只求能签到合约,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心思啊!

李月儿自然也不一个个地去细谈,而是参照与冯家签的第一份合约,草拟出几份内容大致相同的代理合约。不管哪个州府的人来谈,便把合约给他们看,能接受合约内容的,留下;不能接受的,趁早离开。

其实留下来的,也不一定就能谈成!毕竟一个路府里,只需要一个代理商。而竞争一份合同的大财东,一下跳出四五家对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大多数的人被淘汰!不过,也有几个路府的大财东也提出两三家一齐来接代理。这倒是很合李月儿的意,毕竟三家的力量要比一家大,对初期的霸王别姬推广,是很有帮助的。

等正月就快结束的时候,除了紧邻成都府的京西路,因为离得太远,还没有人来,其他路府里的代理合约,都已经签订下来了。加起来五十多万两的代理押金也在合约签订之后,缴清了。

这可真是一大笔钱!加上各路府转战武陵府,疯狂地囤积产品到自己仓库里的收入,再加上前期冯家的投入,李月儿手里的现银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接近一百万两了!

而此时,离‘霸王别姬’真正上市,也才一个月的时间而已!赚钱居然可以有这样的速度,这大大地超出了李月儿能接受的范围。

代理商疯抢产品,不断地扩大各自库存的行为,把李老爷子急的是上窜下跳。

李家正之前还认为生产基地太大了一些,怕生产出来的霸王别姬会有积压!要不是苏三说生产基地还可以再大一些,只怕眼前的生产规模都不会有。

现在可好!李家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伙人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守着他要拿货,他却只能每天吐出一点货,干着急!做了一辈子的买卖,像这种火爆不断的场面,李家正还真是没有遇到过。

没有办法,产量是有限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扩大的生产基地可以快点正式生产!在此之前,每天出来的产量,也只好把按照比例分派给各府路的代理商了。

本以为这样一来,各个代理商会安静一些。可是接下来,代表几个府路代理商的代表,又为自己应该占多少份额,打起了口水仗。

货就是钱啊,拿到的货越多,那赚得也就越多!

现在‘霸王别姬’根本就不愁卖!哪个路府不是空着柜台等货来啊。争取更多的份额,那就意味着更多钱,谁要是在这上头让一让,那就是跟钱过不去。若是没人吵这个,那才叫怪事呢!

大家要吵,李家正也没有办法,他也想多交点货出来,可是现状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在,年前的时候,李老爷子就已经开始腾出更多的庄子,来从事生产,要不是大过年的,实在凑不出更多的人手,也不会这么窘迫。等出了正月,情况就会慢慢地好转过来,再过一个月,等各路府的销量慢慢地稳定下来后,供货应该可以恢复常态。

当然,代理商催货催的再紧,李家正对生产工艺的保密还是不会松懈的。任何一个代理商提出要到生产基地去看一看的要求,都被李家正给拒绝了。

一应的代理商,都不允许进入生产基地参观!其实外人进去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配方是极度保密的,生产工艺也是分段完成的。整个工艺完整的流程,除了苏三、李月儿和李家正知情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晓。

外头叫得再乱,生产基地里,却一点都不乱地在进行生产。只有这样,这项生意才可以长久地做下去。

莫少华在‘听潮轩’里呆了几天,学了保密条令,学了苏三亲手编写的一些小册子后,莫少华才发现自己眼里认识的苏三,真是太浅,太浅!

他越是接触的东西多,看到的东西多,便越觉得苏三有些深不可测。

几天后,当莫少华再次走进苏府第三进院子最西边的院落时,他就已经从苏三的诸项安排中,了解到了苏三的格局,也隐约猜出苏三的计划。

现在看起来,苏三应该是比自己还要早地,就发现了封朝所面临的隐患,并且积极地准备着,要面对这一切。同样是人,在看到同样的事情后,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做事风格。苏三想得是往上走,尽一切可能地去努力改变,而自己则心灰意冷地想要逃避。相比苏三而言,自己就是个懦夫。

也正是因为这些,莫少华对苏三更加的心服。

因此,再看到苏三,并且心甘情愿地喊出‘三爷’这句称呼的时候,莫少华便已经拿定主意,要死心踏地的为苏三买命了。

“几天不见,莫先生好像精神了很多嘛!”苏三在院子里看到莫少华再次出现,不由微笑地道。

莫少华确实精神了许多,心中苦思良久的郁结,在这几天里都找到了答案,看到了解决的希望,由不得他不高兴。“精神好,也是因为三爷的格局大啊!”

“哦!”苏三笑看着莫少华,请他到正屋坐下才道:“那,说说看!怎么个格局大了?”

莫少华心知苏三是要听自己表白想法,便把自己这些天的所思所想,一一道来:“说格局,首先便要说眼光!三爷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少华却猜出三爷的眼光再犀利不过了。”

“能看到封原两国联盟是大势所趋的人,在朝廷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能确实地相信,对京国的战争就在近一两年内发生的人,在朝廷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能看到除去了京国人,原人会对封朝产生重大危胁的人,就只有百把人而已;而这百把人里头,能确定原国在灭掉京国,倾全国之力也要强攻封朝的人,恐怕就只有少数几个人了,而三爷就是其中之一。只有深入地研究过京人,研究过原人,又对咱们的封朝有很深理解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光。”

苏三微微地笑着,却不说话!

“其次就要说到胆略!”莫少华接着往下说道:“能看到这一步的人虽然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少华也是其中之一。只是看到了这些,与有没有胆略去解决这个危局,还是有天壤之别的。三爷能开辟一片天空,想人所不敢想,为人所不敢为,这个胆略,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现在看起来,三爷是豪胆。”

“再次就是布局了!有胆子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并不见得就一定可以做得成功。想成功不仅要走对路,还要有一个合理的布局,支撑着往下走。少华不敢去评价三爷走得路就一定对,但少华目前也想不出更对路的方向。既然想不出更好的路,那么少华就估且认定这是一条可行的路。少华可以看到一些三爷围绕着这条路,做了一些布局,包括‘听潮轩”包括三爷目前想争取到的名望,自然也包括三爷的大哥前往成都府任职这一重要一环。”

莫少华不紧不慢地说完这些,顿了顿才又道:“从少华眼下了解的这些事情当中,少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三爷的格局实在是不小。但少华心中还是存在一些疑问。”

苏三见莫少华已经大致摸清了自己的思路,不由高兴起来,这表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莫少华。不过,莫少华在自己的布局上,还是有些认识不太全面,或者说没有提到根本的重点。

要想打下一片新天地!只靠莫少华说的那些个布局肯定是白费气力的。套用先贤的一句话就叫,枪杆子里出政权。所有的布局,所有的举措,都只为了拥有一支强而有力的武装力量,这个是根本。

若是看不明白这一点,那就不可避免地会走弯路,思路上也会产生偏差。这些在历史上,都是有血淋淋的案例的。苏三清楚地了解这些,自然就不会再浪费时间,做无谓的探索。

当然,要想拥有一支强有力的武装力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里又有三点不容忽视!

首当其冲的便是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有了地盘,才有兵源,才有给养,才有缓冲,才有战略上收缩的空间。否则就是有兵在手里,也只是一群孤魂野鬼,打不了仗。其次是要有钱,大量的钱,源源不断的钱。有了钱,才可以开支巨大的军费,才可以打得起仗;最后,就是管理。这里包括各个方面的管理。有军队的管理,有地盘上的制度改革,有思想领域的管理,等等。

总而言之,有钱,有地,有人,才会有军队!有大量的钱,有富饶的地,有同心同德的人,才会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而这些,莫少华只隐约猜到自己想让苏一到成都府占地这一项而已!这并不能怪莫少华想不到,毕竟莫少华目前所知的事情,并不是很多,猜不到全面理所当然。因此,苏三有必要让莫少华了解的更多。

因从书柜里取出一幅大图道:“你的疑问不说,宁远也猜得出来,且先放一放,听宁远说。这张图是在九门巡检司的库房里找到的,莫先生看过没有?”

莫少华仔细地看起那张图!

这是一张地势图,应该是京人还没有南下之前,就绘制好的封国地势图。虽然很简单,但是主要的军事据点,都已经标示了出来。可以从这张图上看出封朝原本的疆域。莫少华还真没有看过这张图,因此摇了摇头。

苏三指着图道:“这张图上,东北边这大一块地方已经被京人占去了!在京人的西北边,就是原国。京人的正西边的位置,是京人盟国溪下;南边这一块就是我们封朝。像吐凡,西了,大丽,这些我们暂时不用去关注!你看,京国是不是已经处在北原南封的夹击之下。”

莫少华点了点头,示意这些他很清楚。

苏三的手指从京国的位置,沿着图上一直划,划到成都府的位置,点了点才又道:“这里是成都府!在封朝的最西边,上边是京国,下边是大丽,左上方是溪下,西了,左下方是土凡。以地理位置而言,成都府是这几个国家最中心的位置。”

莫少华又点了点头,认可了苏三的说法,但却不明白苏三指给他看这些,有什么用意。

苏三把笑道:“你可以从图中看到,成都府所在的特别位置有多么的重要!一旦战争打起来,那里将是最后一片可以称得上乐土的地方!那里四面环山,环境相对封闭,你可以想象一下,若是有军队把守住进入成都府的所有要道,便是在那里建立一个国家,面积也会比大丽要大许多。”

莫少华一愣道:“难道三爷想在成都府建国?”

苏三并没有回答莫少华这个问题,而是开始说军队的事情:“这么个好地方,是发展军队的绝好地点!咱们必需要有一个观念,那就是手中有兵,万事不慌!我们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只为打造出一支铁军。为了打造出一支有战斗力的铁军,我们需要一块地方,需要许多志愿进入军队的士兵,需要投入巨大的财力物力。这第一步,就是要控制住成都府!”

“嘭!”地一声,苏三一拳砸中图上成都府的位置。

莫少华心中一荡,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

原来苏三所图并不在金陵,而是在成都府!原来如此。不错,果然是这样的选择更为合理一些。若是花力气在金陵寻找政变的机会,那是既费力气,又花时间,成功的希望还很渺茫的事情。

成都府离都城最远,是封朝十个路府中受控最小的一个路府!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若是战争一旦打响,朝廷无力顾及成都府的时候,有苏一在成都府经营,只怕呼吸之间,成都府便要姓苏了。

着啊!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一条捷径呢?

莫少华神采奕奕地道:“少华就去成都府得了!少华一定协助安南把成都府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若是控制住了成都府,只要把进成都府的要道全部卡死,缓上个半年的功夫,便什么都可以从容应付了。到时候,便是从头开始训练一支军队,时间上也来得及。

“成都府你是一定要去的,但并不是现在!成都府目前还是朝廷的地盘,有些事情还不能急躁,要一步一步地控制。而且,要想完完全全地控制住成都府,首先便要有一支真正属于我们的军队。等时局开始动荡,这支属于我们的武装力量,会消灭所有反对我们的声音,保证我们对成都府的完整控制。宁远已经嘱咐大哥,要在合适的时机,利用重组府军的名义,拥有这样的一支武装。”

莫少华讶然道:“难道三爷想让少华去练兵?”

苏三呵呵一笑道:“练兵哪有那么容易!你九门任的经验,可用不到军队里面去。宁远心里已经有了练兵的人选,只是眼下时机还不成熟,这个人选也需要再磨练一番。练兵并不紧要,紧要的是前期的准备工作!粮食要尽可能的贮藏;棉花布料也要大量的制成军服;兵器库也是要紧急准备的;这些临时制作的速度,绝对跟不消耗的速度。也就是说,虽然成都府还不是我们的,但我们仍然要在成都府,秘密地把这些全部都准备好。表面,成都府里还风平浪静,但暗地里,苏三要让战争机器提前启动,并且全速动转。”

“那不是要花很多钱?这钱从何而来?”莫少华一方面佩服苏三想得深远,一方面却产生了关于钱方面的疑问。

苏三伸手一抓,变出扇子,摇了两下才认真地看着莫少华道:“聊了这么长的时间,到现在,才算进入重点。”

“啊!重点?”莫少华听了这话,不禁一吓,忙道:“三爷!该不是想让少华去赚钱?不行不行,不是少华推托,少华自认没有本事,弄到这些钱。”

摆了摆手苏三笑道:“别吓着了,没让你去弄钱!少华的本事,不在赚钱,而在花钱!不用担心钱的来路,宁远只想少华帮着宁远,把钱分配到成都府正在进行的各项准备工作中去。除了听潮轩的经费由苏三单列之外,其他所有的支出,都要由少华把关。少华要管理这些钱的走向,要监督这些钱是否用到了实处,是否尽了财力,投下去,有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下莫少华更是惊诧了,眼睛瞪得老大,一方面是感激苏三这么信任他;一方却不明白苏三到哪里去弄到这些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苏三像是猜透了莫少华的心思,不紧不慢地道:“宁远手里有个产品叫‘霸王别姬’!这个你应该知道。这产品虽然是李家在做,但事实全部都是苏三的首尾!目前,仅是这个产品的代理权出让,估计就可以进帐六十万到七十万两白银!再加近一个月内,各代理商真金白银拿出来购买产品的钱;再加其他项目的收入,短期内苏三这里便会有一百万两的现银!”

莫少华眼睛瞪得圆圆的,简直有些难以相信了!

苏三自顾自地说:“这是短期的,就长期而言,就只这一个霸王别姬,每年都会向我们提供近五百万两的收入。你至少有两年到三年的时间,可以安安心心地使用这笔钱。”

莫少华震惊地道:“不,不可能!一个‘霸王别姬’,能有这么赚钱?”

“不可能的事情会越来越多的!苏三手里还有两个任记炸鱼店,虽然赚的总量不是很大,但是一年十几万两的银子还是可以挤得出来的。这是眼下的一些可以看得见的收入。等成都府被完全控制后,成都府治下的金银矿,盐井,都将纳入财政计划,一切都要实施军管,这些都是强制性的,到那个时候,你就更不会缺钱了。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把这些钱用在实处,这并不容易。”

苏三看着莫少华的表情越来越惊讶,便接着说道:“眼下,苏三还有一个计划正要实施!若是成功,短时间内还可以把手头的近一百万两银子,再番一番!运气好的话,番两番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一来,你一开始就有几百万的银两可供支配。宁远对这些钱的使用,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快和准!要紧快地用下去;要用得准。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也非常的繁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莫少华搓了搓手,感到心火突突地往外窜,这件事情无疑是很有挑战的,也相当重要。苏三信他用他,根本由不得他拒绝。事实,他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他为人最是精细,心思又灵动的很,再难有人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他相信自己可以把这些钱用到实处。这可是天大一般的事啊。

莫少华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快速地走动起来。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苏三会把什么样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做,也设想过自己了苏三这么船,会坐在什么样的位置,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苏三会这么信任自己,把整个发展的命脉,托负给了自己。

数以百万计的银子啊!就这么交到自己的手里,让自己来安排调度,这是什么样的胆魄啊!以己度人,这事情若是换成自己在苏三的位置,再不可能这么轻率地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苏三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自己却明白,苏三这样的决定并不草率,因为苏三的决定是无疑是正确的。自己并不是一个轻易会改弦更张的人,但一旦改了,那便是坚定不移的要做下去的。

莫少华极快地走了几圈,这才重新坐下,对苏三道:“三爷,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这个责任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不用再考虑了!眼下苏三手头可用的人不多。能用得的人便是少得可怜。你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苏三相信你可以胜任,你所需要的就是放胆去做。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不用再讨论了。这段时间,你暂时留在苏府,我有一些武器的样稿正在整理之中;另外还有一种纺织机也在研究之中,若是成功了,可以让纺纱的速度加快不少!你呢,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聊一聊。欲善其事,必利其器,在没有开始之前,尽可能地多考虑一些,才会事半功倍。另外,苏三正在策划的那件事情,也离不开你的协助,你也正好从这件事情之中,了解一下苏三做事的风格。”苏三说完,把扇子在手里一拍,合了,表示就这么定了。

莫少华听了苏三的话,早已暗下决心,要把这一摊子的事情承担起来。万事开头难,怎么开始?确实是一个要花些时间好好地考虑一下的问题。好在这段时间,自己都在苏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向苏三请教!

而且莫少华对苏三提到的那个正在策划的事情,也非常感兴趣。他很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可以让苏三在短时间内,把手头的银子番一番,因问道:“能知道是什么样的计划吗?”

“当然能知道!”苏三呵呵一笑道:“事实,这件事情,还需要少华全程参与呢!”

叫玉儿换了热茶来,苏三慢慢地品了一口才微笑地道:“眼下,有一大笔银子,正静静地躺在金陵城的某个地方!只要我们方法得当,操作顺手,那么这一大笔银子,唾手可得!这些钱,就算我们不去取,回头也只是便宜了别人。与其让那些银子,最后便宜了一小部份人,还不如咱们现在取过来加强实力。不取,实在可惜。”

莫少华自然想不出苏三要怎么去谋这一大笔银子,因此眨巴着眼睛,异常好奇地看着苏三,一脸倾听的模样。

苏三见已经吸引住了莫少华的好奇心,便也不再卖关子了,把自己的想法详详细细地一说。最后才对已经张大了嘴巴的莫少华问道:“少华觉得,这件事情有可为吗?”

“这个?”莫少华咂巴咂巴嘴,想想又挠了挠头,老半天才道:“好像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人做过啊!”

“那是自然的,要是有人做过了,宁远想轻轻松松地赚这笔钱,哪里那么容易!”苏三呵呵地笑道。

莫少华又道:“对方好像不是很好惹,真逼急了他们?”

苏三摆了摆手道:“不妨,宁远既然要做,就自然有不让他们知晓是谁在搞鬼的手段。宁远要让他们吃一个哑巴亏!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知道是宁远在背后搞鬼,那种情形之下,他们又奈我何?”

莫少华见苏三成竹在胸,主意已定,便知苏三一定是把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给想到了。也是,这么重大的事情,动辄就是数以万计银两的大操作,苏三不可能心血来潮。苏三在与自己说这些话之前,一定是计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

因此莫少华也不再提心中的疑问了,而是考虑起这种事情真要开始做,可能成功的机会有多大。莫少华思索着道:“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道理,毕竟若真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们不可能不采取补救的手段!真要是闹得不可开交,朝廷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就算把他们逼急了,甚至逼到要吊,他们也不可能跑掉。”

苏三点了点头道:“他们要是能跑,宁远也不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跑不掉的,要不然他们也别想做这门营生。所以,逼急了他们,他们就是卖地卖房卖首饰卖儿卖女,也要把势态给稳定下来。事实,宁远也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毕竟这种事情闹一闹,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也是一个警告!”

“嗯,倒是值得试一试!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最后失败了,咱们至少不会亏。”莫少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肯定地道。

“好!”苏三一拍手笑道:“这件事情,你牵个头!听潮轩那里,还有月儿,志远镖局的李技,都全力地配合你。这事不小,牵扯的人很多,有些事情,你一个人自然是操办不来的,所以你手头没有人可不成。宁远这里可以抽出一些可靠的人手给你,但是人手绝对不会多。少华你得自己想办法多找些合意的人手。而且你以后的事情只会更多,没有自己的班底可不成!”

莫少华见苏三连任用人的大权都让自己掌握,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感激!感激之余,莫少华倒是想一个合意的人才起来,只是这个人?

“怎么?”苏三看莫少华似乎在为什么事情为难,便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点了点头,莫少华看着苏三道:“有个人,少华很想用!只是这个人现在有官职在身……”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杜兴?”苏三打断了莫少华的话。

“啊!”莫少华再没有想到苏三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点了点头。

苏三想了想道:“杜兴这个人,倒是个人才。好了,我知道了!这事情我来办,不过拉他进来后,暂时还不要让他接触太多,先把他‘骗’船,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让他慢慢了解这些!”

“这小子鬼精着呢!骗他可不容易。”

“那可就要看少华你的本事了!反正这是你要的人,我只负责把他送到你面前,剩下的可就没宁远什么事了。”

莫少华想了想道:“暂时‘骗骗’他,问题应该不大!三爷放心好了。”

苏三自然是放心的!若是莫少华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以后自己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至于杜兴这个人嘛,苏三还是欣赏的!

这人有野心!任记金陵店开业的那一天,别人都没有台去向查理挑战,他却想要出这个风头。出风头的目的当然是想引起楼内人的注意。楼内有太子,有二皇子,杜兴必然是抱着想更进一步的心思,才想着要露脸的。

只这一点,便足以说明杜兴是个有野心的人!

若是一味的只有野心,其实是不足取的。真正让苏三欣赏杜兴的地方是,这人还有一颗忠心!这一点从杜兴对待莫少华事件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一二。莫少华落难,九门里的人,虽然没有落井下石去害莫少华,但也没有人主动想办法救莫少华。只有杜兴,在这个时候为莫少华下奔走。这一点尤其难得,也让杜兴在苏三心中的位置直线地升。

事实,杜兴也算是一个极机灵的人!善于把握事情的变化,善于应变,也算是不可多得。难怪莫少华这么看重杜兴,一说让他自己找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把杜兴给捞过来。

嗯,有忠心做基础,再配野心与机灵,倒是可以成为莫少华的一大助力。

紧接着,苏三与莫少华两人,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开始讨论起来,许久之后,两人的讨论才渐渐收住。

莫少华今天得到的消息太多了,他要好好地消化一下。所有信息,他都要在脑子里重新理一理,虑一虑!并且在脑海里构想出一个框架来。只有掌握了整件事情的主要脉络,莫少华才能分出事情的轻重缓急,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到了正月的最后几天,一直晴好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雨!绵绵的细雨一飘下来,整个气温也下降了不少。眼看着渐渐地要暖起来的天,说变脸就变脸,城里的闲人们,便再不愿在街面走动,只在茶楼酒肆里闲坐,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茶楼酒楼的生意好了,银钱的流动量便大了起来。对于酒楼茶室而言,收到的银票,自然是要兑成银两,以应付柜台的流水;而对于客人而言,却不希望怀里惴着沉甸甸的银子,四处瞎转。

所以,大家便都挤到银庄去,存银的存银,兑银的兑银。银庄从一早开门,到晚打烊,就从来没有断过人。倒是金陵城里人气最旺的所在。而这个人气最旺的所在,在整个金陵城里,就只有一家,那就是大通银庄。

大通银庄是封朝唯一一家朝廷认可的银庄!是唯一一家可以签发银票的银庄。事实,封朝境内,除了大通银庄,再无其他的银庄。因此,从某种意义来说,银庄就是大通银庄,大通银庄也就是大家的说的银庄。

大通银庄里只做一项交易:收进现银,签出银票;接收银票,兑出现银。银庄里管这项交易为‘纸银’,喻指以纸为银的意思。收现银开银票银庄叫进单;收银票出现银银庄叫出单。当进单比出单多的时候,就意味着大通银庄银库里的钱,就会多出一堆来。若是银库里的现银,每天都多出一堆来,日积月累,那就是一笔不可小视的财富。

当然,这些财富并不是银庄所有;而是手里拿着银票的人所有。只是,手里拿着银票的人,大多数都不会选择把银票兑成银子。毕竟,银票也可以在市面流通,而且买卖之间用银票来结帐,比用现银结帐更方便,也更安全。

只要银庄很牢靠,银票又随时可以兑成实际的银两,那拿着银票与拿着现银的区别也不是很大。

这种思想只要在所有人心中成为共识,那银庄里的现银便只会越来越多,多到银库里都放不下的地步。连银库都放不下的银两,那可不是几十万两,几百万两,千万两,那可是以亿来计的银两啊!

只是,眼下的大通银庄,还远远达不到这种水平!

事实,大通银庄的出现,才只有十几年的时间。是封朝迁都到金陵,平稳了十几年之后才出现的产物。

在大通银庄之前,大封朝有一家官办的银庄。那个时候发行的不叫银票,而是‘交子’。只是官办的银庄经历了都城南迁的这一变故,又失去了公信力,所以才山穷水尽渐渐淡出世人的视野。

在那以后,以许家为首的,当时一些比较有势力的世家,这才想到要联合在一起,成立一家全新的银庄,来,经营这项可以获得大量闲散游资的买卖。

按当时的情形来说,大通银庄的成立算是解决了朝廷的一块心病,毕竟官办的银庄有许多烂摊子,朝廷无力解决。大通银庄能全盘接管,自然是皆大欢喜。

这也是为什么封朝境内,只有大通银庄一家银庄的根源所在。

在普通人眼里,开银庄应该是一个亏钱的买卖。(_泡&书&吧)

存银子的人,可以拿到等额面值的银票;而拿银票来兑银子的人,也可以兑出票面等额的现银。既然是平进平出,没有差价,那银庄凭什么赚钱?

何况,银庄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支付保管银两的费用,房屋店铺的费用,请人工的费用。甚至还要花大力气,把银子在各府各路的分号中,倒腾来倒腾去。

这些都不说,就光是银子在银库里的自然损耗,那都是一笔算不清的帐。

赚钱?亏得裤子都没有得穿吧,又从哪里能赚出钱来呢?

只是,十多年过去了,大通银庄不仅没有关张,反而越做越稳当了。平民们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因此也就不再去想了。反正他们只需要知道,拿着银票可以从银庄里取出现银,便足够了。

事实上,大通银庄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也不可能让银子在库房里发霉!这么一大笔钱,若是不用出去,赚些利钱进来,只怕以许家为首的几大世家,睡觉都睡不着了。

因此,大通银庄只是留下了部份的现银维持着日常的流水。绝大部份的银子,都用来囤集土地,囤积物品。十几年来,大通银庄帐面上结余的两千多万两现银,大部份都被银庄用来了兼并土地,积攒物资。土地每年都会给银庄带来稳定的回报,囤积的物品也通过低进高出原则,给银庄带来可观的收入。

这些收入反哺进银庄中,不仅足够支付所有的费用,而且还为几大世家,提供着丰厚的回报。十几年中,这样的回报已经从最初的几千两几万两,变成了现在至少每年几十万,上百万两的稳定岁入。

几大世家渐渐尝到了开办银庄的巨大甜头。为了能更快,更多地得到巨大回报,大通银庄一方面增多分号的开办,尽可能多地吸进银两;另一方面不可必避地虚开银票,用来大规模的圈地和进行各种能赚钱买卖的尝试。

由于银庄的财势太大,在买卖的竞争中,简直是无往不利!很多时候,只要银庄一出手,便可以垄断某一项买卖的全部交易,随后银庄便可以坐地起价,大赚特赚。

银庄正是这样,靠着从别人家借来的母鸡,一刻不停地生着自己的蛋!这真是一桩无本的大买卖,而且可以预料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的家的母鸡借给银庄,让银庄大发其财。

最终,大通银庄会成为一只巨大的噬金怪兽,把爪牙伸进每一个可以赚上一笔的行业中去。而大通银庄的东家们,则会躺在金山银山上呵呵大笑。

其中笑的最开心的,自然便是银庄最大的东家,金陵城的许家!

许家是封朝的世家!家族中人丁兴旺,每代都有人在朝为官,在封朝的影响力,自是不俗。不可否认的是,大通银庄在创立之初,起步还是很艰难的,面对平民百姓的不信任,以许家为首的那些东家们,还是费了许多力气的。如今,大能银庄能有了这个势头,靠得是十几年扎扎实实的经营。

只是在苏三看来,大通银庄注定是个短命的产物!

眼前的风光,只是暂时的,外部的环境已经不适合大通银庄再发展下去了。如果连封朝都面临着生死存亡,那依附在封朝躯体上的大通银庄,那也只能是风中残烛。

这不是大通银庄的错!而是大封朝并没有保护大通银庄平稳发展的实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破巢之下,岂有完卵?乱世之中,谁还会把不值一文的银票拿在手里呢?

而许家的家主,东府里的侍郎大人,许文臣,却没有这样的觉悟!

许文臣算不上是个真正的商人,也并没有商人那么敏锐的目光!他能做侍郎,并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才能,而是他代表的那个利益团体,需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替他们发出声音。

许文臣既然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那他在继承了家业,继承了家族为官的传统之后,自然也就没有要改变,要创新的思想。在他眼里,稳定压倒一切!按部就班地维持着现在良好的形势,便比什么都重要。因此,许文臣的许多决定,难免保守。

正是这么一个保守的,一心求稳的人,主掌着许家的命运,主掌着大通银庄的命运!

其实求稳保守,无可厚非!若是封朝一直能平稳地发展下去,谁也不能把许家怎么样,谁也无法对大通银庄说什么。可是世道多变,许文臣碰到这么个时节,也只能是说一句:时也,命也了。

“老爷!三老爷和银庄的分掌柜们进来了!”许府的管家王崇对着刚下朝回来的许文臣说道。

王崇原本是许府的二管家!自朱一光出息之后,王崇便从诸多二管家中被选了出来做大管家。王崇自然也想着能与朱一光一样,获得出息的机会。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推官,但能自己开府立户,这样的诱惑对他们这些下人而言,还是很能吸引人的。

所以王崇对许府的事情,是异常上心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影响了上进。

许文臣听了王崇的话,不紧不慢地换了一身家居服,看着外头天色将晚,天空还飘着星星点点的寒雨,才问道:“他们进来有什么事情?”

王崇一低身应道:“说是银庄里的事情,具体的小的就没敢问了。”

许文臣接过热茶,香了一口才道:“让他们到书房里等着吧!我这就过去。”

王崇便连忙退了出来,去厅里传话。

许文臣安安身身地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心里想着今天朝中发生的事情!

原国那边已经得到朝廷要和亲的消息了!原国不仅同意了和亲,而且派出了议亲的使者队伍,现在这支队伍已经在绕道往南边赶了!公孙胜那老匹夫,这次算是立了大功。听说联盟的和约谈得很顺利,这老家伙还为朝廷争取到了许多利益,原人似乎做了许多让步。

看来公孙胜再次入朝为官的局面,已经不可避免了,只是不知道皇上会把公孙胜安置在什么地方。不管怎么安置,老家伙进入东府是铁定的。哎,东府里又多了一个老狐狸,以后办差便要更加小心了。

哎,早知道这么好谈!自己就该主动请缨,揽下这个差事。

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过,朝廷与原国联盟的达成,怎么看都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公事而言,政事堂里多了一个公孙胜,吴台铭的地位必然就要下降一些,毕竟公孙胜几十年副相的影响力足以与吴台铭相提并论。反正自己是哪边也不去得罪就对了!东府里的山头越多,对自己就越有利。

于私事而言,封原两国联盟,应该会极大地震摄住京人!这个合约一谈成,只怕三国鼎立已成定局,封朝的外部局势日趋平稳的同时,大通银庄的发展也会安稳许多!这不能不说,是个大好的消息。这消息,只要一经传开,那银庄里的进单只会越来越多。

许文臣一边想着这些,那边王崇再次走了进来!许文臣便弃了茶,提着暖手炉,朝书房走去。

一走进书房,许文臣便听到一屋子的人都在激烈地谈论着冯家。许文臣一进来,所有人便息了声,全都站起来,给许文臣请安。

许文臣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除了三弟许世杰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各个东家派在银庄里的分掌柜,平时也不做什么事情,只是共同监管着帐务。

许文臣眉头紧了紧,心道父亲真是有些糊涂。银庄这桩生意许家完全可以自己接下来,为什么当初要把这些世家拉在一起?现在好了,每年的收益有一半都要分到这几个世家去,这几个世家光靠着银庄,什么事都不做,也饿不死。

许家受些累,主持着大局,帮着这几个世家赚钱,这些世家若是老老实实地坐等着分钱,那也倒罢了!可是这几年,这几个世家老是动不动就跳出来,这个提议那个建议的,让人不胜其烦,这次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妖蛾子,连三弟也跟着胡混。

清咳了一声,许文臣在书房的大书桌后坐下,这才对众人道:“都坐吧!”,等众人都坐下后,这才对三弟叫了一声:“世杰!”

许世杰的面相有些老,虽然小了许文臣十岁,但年纪上看起来,倒是与许文臣相差不大!因为是在银庄里做大掌柜,所以性子是愈发的沉稳。

许世杰有些怵许文臣,俗话说长兄如父,如今父亲已经过世,所有的事情又都是这位大哥在做主。这位大哥的性子很执拗,一旦拿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银庄稍大一点的事情,许世杰都要进来问大哥的意思,否则一定是要挨骂的。

见许文臣一进来便叫自己的名字,许世杰刚坐下的身子又立刻站起来道:“大哥!”

许文臣很满意三弟这么恭敬的态度,便摆了摆手让他坐下,问道:“刚才你们在议论冯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文臣对冯家还是很心的。心的原因不外乎冯家从许家的手里,抢到了‘霸王别姬’的代理权。此时的许文臣,恨不得冯家在‘霸王别姬’的事情吃一个大亏!这样一来,自己的心里就可以平衡一些。

其实许文臣对‘霸王别姬’是不看好的,若不是是许世杰说‘霸王别姬’怎么怎么热销,强烈要求许家一定要拿下这个代理,而自己又看到宫里头,礼物送得都是‘霸王别姬’,自己是不会动心思,要接‘霸王别姬’这个代理的。

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去年银庄给许家又赚进了许多钱,许家正要找些路子,用这些钱再做几门营生。可是结果却被冯家给接了去,为了这事,许文臣没少生闷气。所以,听众人在议论冯家,许文臣自然是要问一问的。不过,冯家似并没有吃亏,反而是大赚了。

只听许世杰道:“从冯家接了代理到今天,也只十来天的功夫,听说冯家那边的流水已经高达十万两了!”

十万两的流水额,只十来天的功夫,那是一个很恐怖的慨念。

“便是我们许家,也为冯家贡献了大几千两!”许世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听说这几天,许多代理商都堵到武陵那边去要货了!要不是冯家这头,武陵那边的货品接不,只怕还要大发利市。现在是许多人家都拿着钱到冯家那里下定,等着拿货。金陵府治下的各个州县的人,把冯家的门槛都挤破了。比咱们银庄里还要热闹。”

许文臣倒没有听说‘霸王别姬’的代理权全都签出去了,自然也不知道许多代理商堵到武陵的事情。再一听说,冯家这么热闹。许文臣便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也就是热闹这几天而已,那东西这么贵,不就是金陵城里头,能有此人用?下面的州县还能卖起花来?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们进来有什么事!”

许世杰见许文臣不想谈论这些,也就只能做罢了。其实他是很眼红冯家的!

自己经营着银庄,各种营生都拦在头里做,虽然因为财势大,所向无敌,但往来的费用,花费的人力物力,也是巨大的。这些年虽然很赚钱,但是看冯家只接了一个代理,便这么牛市起来,自然是心中不太爽利的!

他心里倒是想着,若是大哥肯花些力气,与苏三搞好关系,说不定可以把金陵府的代理权一分为二,那时便不至于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冯家大把大把地挣银子。可是看大哥的情形,是一点也没有往靠的意思。心里也只能是暗叹一口气。

大哥没有这个意思,许世杰自然不敢顶着大哥的意思说,因此只好接着大哥的话头道:“最近,银库比较吃紧!武陵府,金陵府,江东路都有大量的现银出单!而往年这个时候,出单应该是很平稳的,所以,我们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许文臣略为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去查了什么原因吗?”

“查过了!可是查不出什么头绪来。其实也没有大宗的兑现,兑银子的都是散户!几百两千两的,只是总量加在一起,就比较多一些。”

这种情况在最近几天特别突出!许世杰先是在金陵城的银庄账目发现了这种异常,因此让其他几处银庄也查查有没有这样的情况,这才发现武陵府与江东路也有这样的情形。

私下里与几个分掌柜的讨论了以后,大家还是觉得应该进来听听许文臣的意思为好!毕竟这种变化,确实有些异常。

“唔!有人年后想拿些现银在手里的情形也不是没有。”许文臣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又问道:“大概有多少出单?”

“往年正月里出单大约都会在四十万两,今年估计达到了七十万两。”

“那进单呢?”

“还是一百万两,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许世杰并不认同大哥年后,有人想把现银拿在手里的说法!

事实,这种兑现银的情况,多半会在年底前的两个月。一旦过了年,进单就会稳定的逐月增长,出单则会快速的下降。

从近两年的旧帐对比看来,就算是年底前的两个月,出单也不太可能会超过进单的七成!可今年正月的情形,就有些诡异了,前二十天还好好的,就这几天时间,出单量就冲了来,不仅没有下降,而且超过了年底前的那两个月,趣出进单总量的七成。

若今年每个月都是这样的情况,那今年一年下来,净存下来的现银,就只有两三百万两而已,这绝对会大大低于预算。与前一年相比,也会出现负增长。

可许文臣却并没有想这么多。在他看来,这些年银库里常年滞留的银两,已经累积到了两千万两,就算如今每个月出单都是进单的七成,可那总归还是进多出少!每个月净余三十万两在库里,一年下来,也要为库银贡献出近四百万两!这也就不少了。

想想父亲还在世的那头几年里,一年下来,银庄能净存一百万两现银,都是要偷笑的事情,有四百万两还有什么说的?难道说去年有八百万两存银,今年就一定要一千万两存银,才能心满意足?

因说道:“嗯!多了一些出单,也不是很出奇的事情。进单的量还是很稳定的嘛。不用太过惊慌!我们开银庄,总不能拦着别人不来兑银子,只是要咱们开出去的银票,有多少咱们就收多少,你们只管调配好银两就是了!我一直在说,开源节流是不适合我们做银庄的。银两流出,我们是不可能去控制的,我们唯一要努力的地方,是要开源。只要我们不断地把银庄开出去,进单自然就会与日俱增。你们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要只盯着出单多了,便不高兴。开源才是你们要投入精力要做的事情。”

许世杰一边听着大哥的训,一边觉得有些话,还是与大哥说明白为好!

虽然银库的帐面结余有两千多万两现银,但事实,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地用于圈地,囤货的钱,占去了这些银子的一大半。真正在各个银库中维持周转的银子,不过是一两百万两而已!

现在看起来还是进单高于出单!但是万一出现了倒置的情形,那就意味着要把银库里的现银,往里填!可是银库里哪里有银子?银子都花出去生利钱了。

而且,前两年为了能囤更多的地,更多的房屋,更多货品,银庄陆陆续续地虚开了五六百万两银票,这些都是没有银根的银票,是虚开的。虽然这些银票虚开出来,都投进了圈地之中去了,而且也赚了不少钱出来。但是赚到东家们腰包里的钱,谁也不想拿出来补回这些银票。

一旦进单低于出单,存银子的人少了,兑银子的人多了,银庄的经营就一定会有问题。

虽然就现在的情形来看,就算进出单持平或者暂时出现倒置,也不会动摇银庄的根本。但还是要小心,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否则十几年经营下来的信誉,可就要不保了。

许世杰正要说话,许文臣却接着道:“告诉你们,再过个把月,原人与朝廷联盟的消息就会传出来了,到时候朝廷的外邦心中的地位将会急剧升。当那些财东们再不用担心京人会南下的时候,只怕银庄一年净余一千万两,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大家没有必要去计较这几十万两的进出。我们做大事的人,要有大的格局,老盯着脚底下的路,那是要撞墙的。”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由俱都一喜!

这确实是一个大好的消息。封人惧怕京人南下的心情由来已久,许多商家宁愿把大笔的银子藏在家里,埋在地下,也不愿意兑成银票!

现在京人再无危及封朝的可能,那银子也就不用捂的那么紧了。只要银子一出来,那存进银号换成银票流通,是最为自然的事情。若是这样,银庄的存银只怕立刻便会多起来,确实不用再去计较这几十万两了。

许世杰虽然心中也是欣喜,但他为人谨慎,若不是事实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他都会抱有疑问。因此,许世杰道:“若是这样,对银庄长远的发展自然是极好的一件事情!只是世杰还是有些担心,出单这么怪异,若是偶尔一次也还就罢了,但万一有人在暗中故意使坏,那就不太好了。”

“就算有人使坏,几十万两银子能动摇得了银庄吗?”许文臣看着众人道:“再说,在封朝谁敢明目张胆地对付咱们这几大世家?”

其他几个世家的代表对许文臣的话,深以为然!都觉得自己是过于小心了,眼下形势一片大好,再不可能出现什么状况。事实,整个封朝也真没有人敢对大通银庄使什么坏点子!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谁要使坏点子,几个世家里,随便谁动动手指头,都要把对方给辗碎了。因此俱都放下心来。

许文臣见众人再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便单留住许世杰,打发众人自去。等人都走了,许文臣才对许世杰道:“以后这种事情,你单独进来与我商议便可,没有必要把他们带进来。大哥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就是他们各家的家长想见我,也不是说见,便可以见的。你有什么事情,先递个话进来,实在解决不了再碰头也不迟。你得明白,咱们是大东家,有些事情若没有非常的必要,还是不要让他们一一过问的好。”

许世杰连忙点头应是!这才从许文臣的房里退了出来。

每次进来许文臣都要训示他几句,对于这一点许世杰早就习以为常了。其实若自己真不把这些人带进来,回头大哥又会说:有些事情,还是要大家一起商议的。咱们虽然是大东家,但该分摊的责任,还是要分摊的。

以前大哥就说过:大事就往里报,小事自己拿主意便可,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说给他听!可是自己当真不说的时候,他又要说:店里的事情再小,那都是大事!要防微杜渐,一应的事情,就算决定了,也要往里支会一声。

自己也搞不清楚,哪些是小事,哪些是大事!也不知道哪些事情,是要与众家商议的,哪些事情又不要商议的。反正,有什么事情,自己还是照常报进来;不是正常在处理的事情,都与众家商议。

一边走,一边把许文臣的训示抛开,却见许伟从外头走进院子。

许伟是大哥唯一的儿子,大哥中年得子,把这个儿子看得比命还要金贵,所幸许伟还算聪明伶俐,文采也颇为出众。此次春闱,许伟的年纪已到,正是大展身手的时机。相信用不了多久,许伟便可以成为许家下一代的翘楚。

不过,现在许伟却一脸的酒态,不知道在哪里吃了这许多酒来。

不叫着许伟道:“哪里去吃了这么些酒?午饭早过,晚饭又还有一些时候才到,你这一身的酒气,显见得是午时吃酒吃到现在!要让你父亲看到,有你好受!”

许伟见是三叔连忙前行了一礼,却并不拘紧,只是笑呵呵地道:“因下着雨,没处走动。几个同窗便约在一起评诗论文,倒是边论边吃得酒,其实并没有吃多少。三叔又不是不知道小侄的脸,那是喝一点酒,便要红的。您可千万可别跟父亲说,要不然又要训小半个时辰。”

许世杰拢着袖子微笑地道:“训你也是为了你好!春闱准备的如何了?”

许世杰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依着他的想法,许伟的回答必然应该是自信满满的!可许伟听到许世杰的问话,却无端地叹了一口。这下,许世杰便有些好奇了,问道:“这是怎么了?叹的又是什么气?”

“还不是为了春闱主考的事!”

许世杰这才想起,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早就选了出来,正是眼下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苏三。苏家倒是很发了几个人才,想当年,苏一刚出道的时候,也是一跳风光无限。升官升到了侍郎,也只用了十来年的功夫。如今,苏三就算受谋逆案的拖累,失去了位份,却也是封疆的大吏!

这苏三也不得了,而且看起来,势头更猛。听说,前几天苏三又新任了九门巡检司的首官。这种做官的速度,与苏三的大哥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下,这官升的,也着实太快了一些。

只是,这与许伟有什么关系?管他是谁做了主考呢?谁做主考还不都是考?至于叹气吗?

许伟见许世杰脸露出不解之情,便解释道:“这苏三充其量就只是一个学子而已,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宠信,才做了主考。没有功名在身,突然就做了主考,已经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再说这苏三比小侄年纪还小,又是商人家出身的性子,要比起来绝没有小侄的性子练达。就苏三的性子,他要不偏帮了那帮武陵学子,那才叫出鬼。这样一来,势必就不公平,大家同样是应举,凭什么让武陵人占这么大便宜!”

许世杰见许伟一腔的愤愤不平,不由仔细地想了想才道:“考生的籍贯、姓名可都是要封起来的!他不过是个空架子的主考,难道还敢公然循私,舞弊科举不成?”

许伟苦着脸道:“就算他是个空架子主考,完全没有势力,可只要苏三认得武陵府那帮举子们的字,硬要点了他们的卷子,其他人也没有法子。何况,现在他也不是一个空架子的主考,他要想拆出卷首去看,谁还能拿他如何?科举里头的事情,小侄不明白,三叔您还不明白吗?”

许世杰心里盘算了一回,觉得许伟说得也有些道理,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苏三本就是这次应试的学子,自然对自己同乡的学子知之甚多,就不看字迹,只需从文章中看出该学子是武陵人,说什么也是会心里照顾一二的。就算苏三一点根基没有,做为主考,他要硬塞几份卷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无怪乎许伟有这样的担心,武陵人选得多了,其他地方的考生自然就选的少了,这是必然之理。

许伟见三叔没有说话,便又道:“再说,小侄与这苏三还有些过节。若苏三认出小侄的字,那小侄就是考死也是枉然的!”

“啊!”许世杰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节在,不由有些疑问。

许伟便把那次赌诗会的情节,细细地说了一遍!

许世杰静静地听完,虽然认为那不过是意气之争,登不得大雅之堂。但苏三正是意气之争的年纪,若是苏三一意里要寻许伟的短处,那还真是有些麻烦。

许伟可是许家的未来,科举这件事情又是大事,无论如何他都要为许伟考量一下。再说,大哥在朝廷里似乎与苏三也不大对付,否则‘霸王别姬’断没有花落冯家的道理。

大哥也真是,不过就是一个新贵,也就是哄一哄的事情,干嘛那么固执,摆出一副老前辈的嘴脸,不愿意与苏三亲近呢?要不然这些事情,哪叫个事情!

“嗯,这事不算小!走,咱们一齐去找你父亲商议商议!”

许伟摇了摇手道:“小侄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敢去见父亲。再说,这件事情,父亲已经知道了。”

“唔!”许世杰点了点头道:“那好。你且安心读,有什么事情,你父亲自然会处理的。你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情很为难,不妨告诉三叔一声,或许在三叔那里就容易处置一些也不一定。”

许伟便把许世杰一拉道:“还真有一件事情,要求三叔!”

“是不是要钱?”许世杰一看许伟的样子,便猜出了七八分。不过他素知许伟要钱并不是乱花,而是都花在了正处。若不是大哥向来拘紧许伟,许伟他不会向自己开口拿钱。

“嗯!”许伟点头确定了三叔的猜测,随后才呵呵地笑道:“不过,这回可要的多。三百两。”

许世杰一听要三百两之多,便着意地看了许伟一眼,见许伟神并不是开玩笑,不由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三百两可不少!这事恐怕要支会大哥一声!”

“别,我的好三叔!您要是能给就给,不给小侄再想别的办法。千万别告诉父亲。”

“别的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可想?”

“总有办法可想的,大不了把我屋子里那些古董儿拿到西市去卖了,也总凑得出这笔银子。”许伟像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许世杰便微微一笑道:“三百两对三叔来说,倒算不什么!以咱们许家的家势,你就是拿三千两,三万两在手里做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父亲之所以拘着你,只是不想让你像其他世家的子弟一般,学出那些狗屁倒灶的玩心来。不过,你不是那样的孩子,所以只要你开口,三叔再没有禁过你。这样,你也不用倒腾你房里的那些东西了,这钱你到三叔那里支用好了。”

许伟一喜道:“要说,还是三叔好!”

“不过,你得告诉三叔一声,这钱干嘛用!”

许伟略为沉吟了一番,才笑道:“小侄正在办一件大事!这事若办成了,那科举的事情,就不用父亲再操什么心了。至于更具体的,三叔还是不要问了。”

许世杰心中一跳,却慢慢地隐了心中的疑问,只是轻轻地道:“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有胆子做自然是好的。可是,做事之前,也要想想做不做得成,有没有必要亲自去做。未虑成,先虑败。引火烧身的事情,我们是能避则避。”

“嗯!小侄明白了。”许伟知道自己这个三叔事经得多,最是谨慎的。估计三叔是猜出了什么,要不然再不会这么嘱咐。

把三叔送到门口后,许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独自盘想起来。

许伟说的大事,自然是策动金陵举子抗议!

朝廷极重视取士,若是举子们都跳起来反对苏三这个主考,便是乾坤独断的皇也要重新考虑考虑。再说他就不信了,满朝的官员,就这么甘心情愿地让苏三这么出风头?

别看苏三升了九门总巡检,多么多么的风光;背地里还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被多少人忌恨。苏三越是这么出风头,那倒台的速度就会越快。不是官场中人,不会明白做官的难处,其实做官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底子薄,没根基,没人望,想做高官,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三叔说的也很有道理!自己确实要准备一些后手,万一这件事情出了疵漏,自己被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去,最后为此失去了科考的机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不得,这事还只能让李舒与单世杰去打冲锋。李舒现在正恨着苏三,对这事再没有什么推脱的可能;单世杰嘛,是个禁不住人挑唆的憨货,不怕他不赶着用命办事。听说他的家境不是很好,若是能让他见到实际的好处,说不定什么事情,都是敢做的。

这几天翰林院开课的时候,院里的罗先生似乎曾直言过苏三资历浅的话。从这里可以看出,翰林院的先生们心中也尽多怨言。怨心可用啊,不知道能不能从院里得到支持,若是秦佩松也能暗地里给些支持的话,那李舒他们必然能壮着胆子把事情闹大。

这个方向,自己要指点给他们,但自己还是找个借口悄悄地退出来为妙。一切的主意让他们自己拿,自己最好是躲在后头看着。若是他们成了,自己可以得一份功劳;若是他们不成了,自己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对,就是这么办!

暗暗地拿定了主意,许伟找来管家王崇,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这才悄悄地出了门。先去银庄里支了三百两银子,再去酒楼里定了个包间,使两个小厮去把李舒和单世杰以议事之名喊了过来。

大家下午才分的手,李舒与单世杰都不知道许伟又把他们叫出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吃了一阵酒后,便拿这话来问许伟。

许伟正等着他们俩问呢,见问便认真地道:“中午商议的事情,焕之想过了。焕之觉得,要搞还是要往大里搞,小打小闹,只怕不顶什么用处。”

李舒应道:“怎么往大里搞?除了请愿,不就只剩下罢考了!”

许伟听了这话,便含糊地应了一句道:“也不是不可以!”

李舒吃了一吓道:“若是这样弄得话,还真是搞大了。真是成了,倒还好说,若是弄不成,可是要担莫大的干系。”

单世杰则道:“怕什么,我们现在都已经联络了一百多人了,到时只要我们振臂一呼,在考前头一天晚,往院里一跪,朝廷怎么着也要给个说法。这次咱们准备的周密一些,充分一些,便是秦佩松也拿咱们没有法子。”

“可是!”李舒有些犹豫!

把对苏三不满的人拉在一起去请愿,那是一码事;可为此组织罢考,那可是另一码事。罢考不成,那组织者是要担干系的;就是罢考成了,也难保组织者不担干系。

许伟看了李舒一眼,知道李舒出身官家,脑子比单世杰要世故一些,因此连忙在一边敲着边鼓道:“听说翰林院里的先生们,对苏三做了主考也很不满。要知道以前,这主考之位都是翰林院里主事的。涣之以为,秦佩松对这种事情是乐见的。他应该是怕事情闹不大,闹不大他得收拾残局;闹大了,他反而乐见其成。”

李舒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动!若是有翰林院的先生在背后撑腰,那这件事情就有可为了。

单世杰听了许伟这诱导,细细一想道:“好像罗先生似乎很不满,要不我们去探探口风?”

许伟便不说话了。

李舒想了想道:“倒是可以探一探!其实翰林院的人也不是瞎子,咱们在做什么,他们难道会一点都不知情?若是他们能容得下我们搞大,那我们就搞大。”李舒说罢便拿眼睛来看许伟。

许伟道:“还是要隐密一点好!至少罢考的事情,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只让他们知道会有事情发生,到时候让他们参与进来便可。只要咱们几个打头的人撑住了场面,他们再不可能临阵退缩。”

单世杰感到很兴奋,这可是一件大事。要真是做成了,那自己在金陵学子中的名声可就鹊起了。

许伟看单世杰喜形于色,而李舒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便从袖子里取出三百两银票放到单世杰的面前道:“这些钱,你且拿着。有什么事情,也好取用。”

单世杰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见许伟把钱交给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急道:“还是许兄收着好了,万一掉了。”

许伟自然是一脸的无谓,笑道:“一点小钱,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好心痛的。”

李舒见许伟大出血,便也对单世杰道:“他家就是开银庄的,有的就是钱,不用跟他客气。咱们谈事情总不可能干谈,总得有些花费,正好从这里面花差。”

单世杰见李舒也这么说了,便把银票小心地收好。银票入怀之后,单世杰感觉整个人的腰杆子都硬了,说话都有底气多了,就好像天底下的一切,无不可为。原来有钱的感觉这么好的。

李舒对这些钱倒不是很在意,而是想着怎么把苏三给整倒,以雪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苏三教训的大恨。

几个人正议着,便听到包间的门,被人敲响。李舒惊了一下,意识到此地并非商议重要事情的场合。单世杰有些莽撞,便扬声问道:“是谁?”

“我是王崇,许府的管家!”门外应了一声。

许伟立刻对两人道:“哦,是我府里的管家王崇!真是的,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单世杰听了许伟的话,早就站起身,去把门打开。

王崇往里一看,一眼瞧见了许伟,便着急地道:“哎呀公子!真是让小的好找啊,老爷正寻您呢?”

许伟脸色一紧道:“父亲?有什么急事吗?不能等回家去说吗?”

王崇一脸的焦急道:“不知道是谁多嘴,说公子这段时间天天一身酒气回家。老爷大发雷霆,已经腾出了城外一处僻静的庄子,要打发公子到那里去读,不到临考不许回城。”

“啊!”许伟已经变了脸色。

李舒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三个人,一向是以许伟为首的,若是许伟去城外读了,那罢考的事情可怎么处?

许伟自是一脸的急色,顶着王崇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读的事情自己难道还不会安排吗?不去。”

王崇一脸为难地道:“公子爷!这事,您犯不着和小的说,小的也只是听老爷这么一说,是不是这样,一概还都不知道。要不您去向老爷说一说,幸许就不让你到庄子里去了。”

许伟见王崇要自己去找父亲说话,气势立刻便弱了一截。也不说话,只怔怔地看着桌的酒菜,似乎是生着闷气。

王崇便催促道:“老爷正发着火呢,家人打发了好几批出来寻公子。公子还是早些回去!”

单世杰一直在边听,见许伟这么为难,便断然地道:“涣之且去,先平息了伯父的怒气再说。不见得就会送出城外读。便是真去了,城里的事情,有我们统筹也不是什么难事。”

许伟感激地看着单世杰,弱弱地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说服老爷子,争取留在城里。”

单世杰一拍胸脯道:“不必多言,成事不在人多。涣之尽管放心。”

“哎!”许伟重重地一捶桌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着头呆立了片刻,这才极不甘心地对着两人一拱手道:“我就不信拧不过那老爷子!”

说完出了包间门,与王崇扬长而去!

许伟一走,李舒便对单世杰道:“干嘛你要一体应承下来?我们三个同进同出,他若真去了城外,这叫什么事?”

单世杰不以为然地道:“少了涣之,我们就做不了事情了吗?这次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机会。李兄该不是怕了?”

“哼!怕?你几时见过我怕了?”李舒眉尖一挑道。

“那还犹豫什么!明天,我就去找罗先生探探口风。李兄再多联络些好过来,多些人咱们声势便更大一些,把握也就更大一些。”

李舒搓了搓手道:“行,不过你去找罗翰林的时候,可千万别泄了底。离春闱还有个把月,咱们先慢慢地摸清楚罗翰林的实意才是真的。”

单世杰道:“放心!世杰已经有了主意,你就瞧好。”

李舒便问单世杰要用什么法子,单世杰便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回。李舒听罢,嘿嘿一笑道:“小心着点,别把自己也给诱在了里头。”

单世杰脸一红,却认真地道:“不过是个必要的一个手段而已,世杰岂会没有这点定力?”

李舒便摆了摆手道:“好,那便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议完这些,便又开始商议要联络哪些人,直议到月满霜华,这才散了,各自归家。

单世杰回到家里,从银票里抽出一百两银票,交给母亲道:“今天儿子得了一笔外财,这一百两,就放在家里用。”

单世杰的母亲接过银票,细细地看了一回,见是一张百两的大钞,不由吓了一跳。这张银票都可以把家里连地带屋全部买下了,哪里弄来的这银?单母不放心地问道:“哪里来的?”

“您不用管了,反正是正道来的。”单世杰得意地又抽出两张相同面值的银票,抖了抖。

“那母亲明天把这银票兑成银子,放在家里?”单母被儿子手里的银票晃得眼花,又高兴又胆弱地问道。

单世杰豪气地一摆手道:“这事母亲自己安排便罢了。”

单母这才笑道:“我儿出息了,等春闱考下来,说不定就是个状元,以后要做大官的。”

单世杰得意地道:“状元只怕是没您儿子的份,中个进士还是有希望的。”

不说母子两人说话,且说第二天,单世杰起了一个大早,先去御街里采办了几样珍贵的礼品。借着店里的红纸笔墨,写了一份礼单。便一路往罗府走来。

翰林院的差事闲得很,单世杰估摸着罗瑞清一定还在府中!若是真在,那自己就先套套口风!若是不在,那自己先把礼品放下,等罗瑞清收了礼物,再来说话不迟。

在罗府门前下了贴子,附着礼单一齐送到里头。不一会出来一个管家笑着迎进单世杰,在偏厅里说道:“单小哥客气了,我家老爷一大早就到院里去了,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归家,要不单小哥去院子里寻我家老爷?”

单世杰便笑道:“不必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若是罗先生回来,还请管家回一声,就说晚生夜间在‘翠香居’单请先生,望先生赏脸。”

管家便笑道:“这个小的可做不了主!回头老爷回来,有了主意再说吧。若没有时间去,府里一定派个人去小哥家里说一声。”

“那就有劳了!”单世杰见管家挺客气,知道是看在那丰厚的礼品面子上,吃不准他的来路。便拱了拱手退了出来。

管家送单世杰出了门口,这才返转院中,在花园里寻着罗瑞清回话道:“来人走了!”

罗瑞清正在收拾几株盆景,漫不经意地道:“都说了些什么?”

“说是请老爷晚间到‘翠香居’去吃酒!”管家连忙应着。

“翠香居?吃酒?还有谁?”罗瑞清直起了身子道。

“他说是单请。”

“嗬嗬!有点儿意思。单世杰?好像家境并不富裕吧,哪来的钱准备这些礼品!还请吃酒?还是在翠香居!嗬嗬,翠香居可不是什么吃酒的好去处,看来在这帮小子们的眼里,本翰林倒是个种子。”罗瑞清自言自语地道。

管家就装着没有听到,静静地立在一旁。心道,一个学生的面子,估计老爷是不会答应的。

却听罗瑞清道:“得了!便去应了这个局吧。叫厨房里就不要备着老爷我的晚饭了。嗯,中午饭也不要备了,老爷我呆会便要出门。”

管家稍稍一愣,便退了下去。

罗瑞清仍然慢条斯理地整理起盆景来。伺弄了半个上午,看看天色近午,罗瑞清这才吩咐备轿,带着一个小厮,直接进了秦府。

秦佩松见罗瑞清大中午地跑来,心知事情有了进展,连忙接到内院,吩咐把午饭送到书房里来。这才问罗瑞清道:“有进展?”

罗瑞清点了点头道:“今个,学生中有一个叫单世杰的,找上门来了!这单世杰原本是个穷学生,可这次进门,却备了二十两银子的礼,还约瑞清到翠香居去说话。”

秦佩松‘唔’了一声,轻轻一笑道:“那去就是了!”

“自然是要去的!这还不是怕院正大人等急了嘛。”

秦佩松确实是有些急了。这些天,连着催了罗瑞清好几次。自从被苏三当众啐了一口,秦佩松更是铁了心要把苏三给撸下来。否则自己几十岁的老官腔,倒让新手给叨噔了去,那还了得?

“好!有进展就好!”秦佩松心底里暗松了一口气,他是担心罗瑞清表面上应着自己,暗地里却给自己松劲。所以,这几天尽逼着罗瑞清了。

两人商量着晚间该如何把院里的意思给透出去,又应当如何不动声色地点拔一下单世杰。议了一中午,罗瑞清这才辞离秦府。

等罗瑞清走后,秦佩松在心里暗暗地想道:既然这个单世杰没什么背景,要是万一事情不利。最好就从单世杰那里断掉,才是最保险的事情。就算事情闹大了,只要没人能找到这个单世杰,那也就完全扯不到翰林院的头上。

不过,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苏三找点麻烦了?苏三虽是主考,但科举考试的组织工作却是翰林院在准备。自己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这个主考过得太轻松了不是?

因此过了两天,秦佩松便开出了公文,递进九门巡检司衙门。公文的内容无非是说科举考试多么重要,多么受到关注。随后又言及科考之中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准备,许多事情都需要主考官来定夺,因此恳请苏三每日抽半天时间到翰林院里办办公务,不要耽搁了科考。

这也算是秦佩松的一个试探。

科举考试之前,确实有许多细节上的工作要作。以往主考都是从翰林院中选出来,所以不存在要移衙办公的事情;如今苏三做了主考,情况有了变化,翰林院不敢独自做主,所以才想到要请示苏三,这也是正常之理。

冯天元处理衙务,接到这个公文后,自然不敢独断。便急拿着公文到档案房里来寻苏三。

苏三一人占了一个大火盆,正捧着一本书册坐在火边看书!旁边一张书桌上,还堆着许多类似的书册。

这些书册包罗万象,有些甚至是南迁时,各个衙门里的资料。不知道苏三为什么对这些很感兴趣。便小声地咳了一下。

苏三抬起头看了冯天元一眼,道:“什么事儿?说吧。”

“这里有一份翰林院过来的公文。公文中敦请大人前往翰林院出公,指导科考进展!属下不敢做主,所以。”

“唔!时间倒过得真快。算起来一个月不到,便要科举了。”苏三一边应着,一边接了公文,细细地看了起来。只见公文上的用词虽然客气,但是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意思,怎么看都是要把自己拘到翰林院去的想法。

“你怎么看这事?”苏三把公文轻轻地一放,双手在火上烘了烘问冯天元道。

冯天元虽然猜到翰林院表面上摆出一副公对公的嘴脸,其实心里并不见得服气。不过,科举是大事,朝廷向来重视,主考若是不去主持,只怕也说不过去。

便道:“只怕还是要去应付一下场面!”

苏三便笑骂道:“应付个屁!翰林院可不是宁远的地盘,去了那里,还不是听任他们摆弄。以前历届科举都是他们准备的,我去指手划脚,算怎么回事?一来,他们是办熟了的差事,宁远初去乍到,难免有思虑不周之处;二来,就算万事宁远都想到了,可下面全是阴奉阳违的人,宁远说出去的话,那还不是放屁?没有叉子,他们都会给本官找些叉子出来,回头他们再一推二五六,把责任全赖在本官头上,本官岂不是费了力气,还不讨好?”

冯天元一愣,心知苏三说得都是实情。可是不去的话,岂不是更落了口实?

只见苏三一抖手,摸出一把扇子,摇了两下才道:“你去给他们回份公文,就说本官把诸多事宜全部委托给翰林院去办了!再给东府也去一份公文,就说翰林院办春闱的事情,是熟门熟路,再不会有什么错处。这两份公文的下面,都加抄文。往翰林院的公文抄在东府公文的后头;往东府的公文,也加抄在翰林院的公文下头。就按宁远这意思,你掂量着用词,把这事现在就办下去便是了。”

冯天元退出来后,便在心里对苏三的决定赞了一声!难怪苏三年纪轻轻便做了大人,而自己只配做个属官。看来,一切都是有根有原的,单就今天这件事情的处置,苏三就比自己高明了许多。

翰林院想将苏大人一军,可苏大人不动声色地就把这事给推了回去。

往东府去文,就是防着翰林院跑到东府里打擂台;把两边的公文都加了抄本,就是把这件事摆在了明处。现在翰林院只怕要更加上心办科举了,但凡是出了一点差错,都会让人认为翰林院没有上心办差;而翰林院就是想把这些事情赖在苏三的头上,也不可能了。

反倒是翰林院若做不好了,苏大人可以随时上去打上一棍!

这一里一外,以客为主的变化,当真是有些老道。翰林院就是想驳回苏三的行文都不可能,说不得还要回文客套一番,感谢苏大人对翰林院的信任。嘿嘿,高!

连绵的春雨下了近十天了,感觉天地之间都霉了一般。到处都是凄风楚雨的,弄得人没情没绪,没处着落的。

苏三被冯天元一搅,散了心思。便索性不去看册子了,从档案房里走了出来。档案房里的主簿见苏三出来,连忙站了起来。

这段时间,苏三一进府,便钻进档案房,原本他这极轻闲的闲差,倒陪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忙了几个晚上,才把一应的档案整理清楚!还好苏大人并没有因为档案凌乱,而责备他。

就这样,他都是提心吊胆,小心在意地在档案房里侍候。直守到苏三离开了,他才会松一口气。

苏三自然不会去关注下头这些属官的心思!只要不妨碍到他的事情,他是很乐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若是挡了自己的路,那对方就自认倒霉吧!

走到正堂!一侧的公房里,冯天元正领着一众属官在办公,史玉也在另一边的公房里议事;两人见苏三进了堂,连忙迎了出来。

冯天元虽然与一众属官平级,但现在日常的工作都是冯天元在主持,在衙门里的职分已经顶了天。一众属官再不敢大意,一个个都要小心地应承着。

史玉如今也是权大起来,顶着九营统领的名义,谁也不也小视了他手里的权势。

苏三看着两人,对着冯天元道:“你去做你事!史玉,你坐着。有话问你。”

史玉却不敢坐,而是直挺挺地站着!

苏三便道:“专为你设的新部门,设了也有十来天了!怎么样?可有什么难处?有什么人不服管的吗?”

史玉忙道:“都很好!没人不服管的。”

“要求每个营里递来的日巡检报告,大家都按时交了吗?”苏三又问了一句。

史玉连连点头道:“都交了!”

“唔!”苏三点了点头,却道:“拿来我看看!”

史玉一愣,再没有想到苏三要看日巡检。其实日巡检就是做个官面的文章,大抵都是说‘昨日无事’之类的话。不过苏三既然要看,自己也不能反对,便连忙叫人到堂下去把日巡检本子搬来。

苏三随手翻了翻,着意地看了看杜兴的日巡检!倒是写得极认真,街面有什么异动,都着意地写了进去。再看其他人的巡检,许多都是‘昨日无事’之类的虚掩之辞。

便猛地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

史玉唬了一跳!头皮一麻,心道一定是有些营头不端正的态度惹恼了苏三。

只听苏三道:“别人负责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南门里头,这个事那个事的尽多,细细读来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本官好糊弄吗?史玉,你去把这个杜兴拿来,本官倒要当堂问问他,本官是那么好寻开心的吗?”

“啊!”史玉再没想到苏三竟对态度最好的杜兴发了一通邪火,一时之间弄不清楚状况。见苏三大怒,也只好让手下去南门营的衙门里头把杜兴叫来。

杜兴倒是中规中矩地坐镇在南门,听了招唤便急急地走了进来。

苏三不由分说,指着杜兴便骂道:“好你个杜兴,不知道倚仗了谁的威风,居然在日巡检尽写些鸡毛小事,借此嘲弄本官。来人啊,给我拖下去,重重地打!”

杜兴一进堂便吃了苏三这一惊乍,正没理会处,便被堂中的值班捕快叉了出去。捕快们也不知道打多少下,叉出了人,却呆呆地不敢动手,却听到堂中苏三喝道:“只管打,不喊停不许停!”

一时之间,乱棍齐下。捕快们品着苏三的意思,自然不是要虚打的意思,但只好加了力气,打了起来。

史玉不知道苏三发得什么邪火,想来想去,只怕还是前任莫少华的事情,没有了结。所以,苏三才把最忠心莫少华的杜兴拿来出气。心里想着要为杜兴声张一句,可是看苏三怒气未平,只好忍了下来。

心里数着将将打了一百棍,知道不能再打了,便前道:“大人,便饶了他这一回,回头属下再好好训导一下杜营头便是。”

“哼!他也配做个营头?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便放了他这一回。”苏三坐在椅子里,慢条斯理的道。

史玉连忙给外头做了手势。外头这才住手,两名捕快扶了屁股一团血糊的杜兴走了进来。

杜兴强咬着牙,眼睛睁成了通红,也不跪,只是呆呆地看在空处。

苏三便冷道:“看来这些堂吏还是没有打结实!这么打下来,人还能站得住。”

一众使棒的堂吏听了苏三的怪腔怪调,唬得脸色发白,生怕苏三再把火气撒到他们的头。

杜兴听了苏三的话,那是钢牙咬断,心中虽然怒火冲天,但却只能忍住,一句话也不说!

杜兴清楚地明白,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顶住了苏三话头,说不定苏兴就能当堂把自己给打死。

“你知道错了吗?”苏三见杜兴忍住了,便淡淡地问道。

杜兴只好先虚应道:“知错了!”

“错在什么地方?”

“不该拿公事糊弄官!”

苏三见杜兴知道错了,便冷然道:“知道错了便好!以后小心办差,不要再耍什么小心眼,本官双目如炬,什么事情看不明白?退下。”

杜兴咬着牙,独自走到堂下。在堂下叫出两个跟着自己来的兵士,寻了担架,送自己去药铺药。

折腾到中午,杜兴也想明白了!莫少华得罪了苏三,苏三再不会放过与莫少华交情最厚的自己。这次苏三能当着一衙的人,这么打自己;下回就能寻机会杀了自己。

这一次若不是苏三故意挑出来的错处太小,不好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治死,自己连这一回也过不去。现在苏三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回头必然还有手段。

朝中也没有人可以为自己圆通,眼见着自己这个营头是没法当了!虽然不甘心,但有苏三在一日,自己这条命迟早便要送在苏三的手里,还是跑了。

哎着气,回到营房里,忍着痛写了一封请辞。让一名亲信明天送到史玉那里,转给苏三。自己却偷偷地回到住处,收拾了细软金银,包了自己的腰刀,要离开金陵城。

正走到北门街,却见斜里过来一人,对着自己一拱手道:“营头留步!”

杜兴浑身一紧,拿眼来看那人,担心是苏三派人跟住了自己。只见那人不慌不忙地道:“我家主人请营头一叙!”

杜兴一脸的惊疑,再看不出这人的来路。便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人便凑近一步,小声地道:“姓莫,名少华!”

杜兴又是一惊!却不再做声,想了一回,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在这人的引领之下,拐弯抹角地忍着痛苦走了好些路,才走进一处院子。

这处院子倒是不大!不过院子里的景致却是不错,有假山,有池塘,还有小桥,只是屋子少了一点。不像是正经住家的院子,倒像是个养二房的别院。

莫少华正在桥观鱼,见杜兴进来了,连忙迎了去。“好兄弟!你的事情,少华已经听说了,是少华连累你了。苏三可真是狠啊,放心,以后你就只管呆在少华这里。有少华一口吃得,就有兄弟一口吃的,不会比做那个营头差。”

杜兴听莫少华这话里的意思暧昧,正要问这里什么地方,莫少华又在此地做什么。可莫少华紧接着道:“万事休问,先住下养好伤再说。少华再不会害了兄弟。”

杜兴自然是信得过莫少华的,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走了,便在此安住下来。

此后几天,莫少华每天都要进杜兴房里探望两回,每天送进来的饭菜也是口味极佳。好好地将养了几日,感觉棍伤好了许多,虽然结痂的地方,没那么容易全好,但至少行动起来,不会那么痛苦难忍。

这一日,杜兴实在奈不住性了,要找莫少华问出心底的疑问,却见院子里突然来了许多人,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往莫少华的房里抬。杜兴在门缝里看见,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却见莫少华从怀里掏出许多银票,对着这些人嘱咐着些什么!

一时之间,院子里的人便全都走光了。

杜兴哪里按捺得住好奇,喊住准备回房的莫少华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少华见杜兴问及,却是一喜道:“兄弟可以自由走动了?太好了,大哥正有事情要与兄弟商议!来。”

说罢,把杜兴引到房中!先不说话,却直接把房中的箱子打开道:“兄弟请看!”

只见一片白光闪过!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杜兴看到那片耀眼的白光,不由把眼睛瞪成了两只铜铃!“这,这,这是银子?”

“如假包换的足纹银!”莫少华‘叭’‘叭’地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这么多银子,怕不有几万两?”

“一箱五千两!这里十箱,也就是五万两!”莫少华微笑着说道。

杜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不由大奇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莫少华把杜兴拉回他的屋子,这才道:“其实很难给你解释那么多!我只能告诉你,大哥碰着了一位高人。这人想做一些事情,而且格局之大,手面之壮,不是你我可以料想的。我要告诉你的是,这高人不是太子,也不是二皇子。”

杜兴心中更奇怪了。

莫少华却兴奋地接着道:“眼下,大哥这里正在为这个高人做一桩事情,你若是能安下心来帮着大哥做,那将来必然是一番大出息;若是你不想做,大哥也不难为你,送你一千两银子,助你远走高飞。你好好想想,是去,是留。”

杜兴这回安静了!呆呆地坐想了半刻,知道自己若是不想呆在这里,莫少华是不会清楚明白地告诉他这里头是什么内情的。可是要他留下来,有还是有些顾虑的。

首先他不明白,莫少华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其次,他也不知道自己真要呆在这里,有没有前途。

乱乱地又想了许久,杜兴突然一拍脑门。心道:自己可真是榆木脑袋。既然那高人能收服大哥,能让大哥这样的人物都这么死心踏地,那自己还担心有没有前途不是多余的?而且自己现在就是孤身一人,要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就算是杀人放火,也不过就是那么大的事情,有什么不敢做的?跟着莫大人就是了,以自己与莫少华的情谊,至少莫少华再不可能害自己,而且自己也什么东西能让人再图谋的。就自己那包里的几百两银子,与面前这几万两比起来,那还不就是个屁?就算有贼进来了,只怕也不会瞧自己这点身家一眼。

“留!杜兴就跟着大哥干了。”杜兴想清爽后,果断地道。

莫少华见杜兴这么说,自然是极高兴的。事实,他也早猜着了是这么个结果,本以为要花些唇舌,可是杜兴所有的心思,都让苏三一通乱棍给打没了,完全就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了。

“好!有你的帮助,咱们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更有把握了。实话告诉你,你刚才看到的五万两,那才是极小的一部份。这次咱们要做的事情,动用的银两,不下百万!而咱们收手的时候,这些银子至少要变成两百万两才算成功。”

“百,百万!两百万两?”杜兴这回是彻底地被震住了。这手面还真是够壮的啊。

莫少华等杜兴把这消息给消化了之后,这才道:“今天是初五!你还有十天的时间,可以准备以下两件事情。”

杜兴连忙把心思收了回来,听莫少华的布置。

“首要的一件便是:要在十五的前一天夜里,大量散播京人南下的谣言!”

杜兴没有问莫少华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静静地听着。

“第二件是:在十五的当天,一大早便雇人去大通银庄兑银子!”

杜兴倒吸一口凉气道:“大哥这是要‘打劫’银庄啊?”

莫少华微微一笑道:“声势要闹大,越大越好!但是你自己却要隐密一点,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份。”

杜兴想了想道:“这事交给别人做,不是很好办!但是交给杜兴做,却是极好办的。南门里的那些痞子痦子都有领头儿的,只要给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便是其他门里街里的人,我也尽是办法,能让他们动起来。不过,大哥可得给杜兴点活动经费。”

莫少华呵呵一笑道:“这是自然,需要多少?”

杜兴想了想道:“一千两足矣!”

莫少华便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有五十两的,一百两的,莫少华数出两千一百两递给杜兴道:“两千两是活动的经费!一百两是你薪俸!”

“还有薪俸?一年的?”

“一个月的!”

杜兴不禁搓了搓手,看着莫少华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少华这里每个月是二百两的俸。这是头定下了来的规矩,就咱们这一块做事的人,所有人都拿有丰厚的薪金。但头也定了另一条规矩。那就是:该拿的你拿,不该拿的,你不能拿!不该拿的,你只要拿了一钱银子,那都是要命的。杜兴,你可一定要听仔细,听在意了。这可不是儿戏,你做营头任的那点伎俩千万不能在这里使!真出了差错,大哥也保不下你。”

杜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一个月一百两,怎么花都花不完了,再不可能去动什么歪脑筋。”

“怕就怕人心不足!你既明白这些,便好。”莫少华站起身道:“你的伤没有好全,事情也不急在这两天!”

杜兴见莫少华要走,想起刚才莫少华吩咐事情,心中有些疑问,连忙问道:“京人南下的借口是不是太虚了一点?这种借口用不了两天,就会被人识破。大通银庄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来辟谣的!”

莫少华点头笑道:“没关系,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通银庄里的存银,根本兑现不了大量出现的银票。不等他们把京人南下的谣言平息,新的谣言就会出现。这一点,我自有安排。”

杜兴倒是真动了脑子,又问道:“听说大通银庄银库里的银子有几千万两!怎么可能没有银子兑?”

“这么和你说!市面若有两千万两的银票,按理说银庄里便应该有两千万两银票。这一点,恐怕是大多数人都以为的。只是,大通银庄开着十几个分号,养着这么些人,还要费力地把银子来回地运,图的是什么?自然是图大家把银子都存到银庄里,他们好把这些钱抽出去购地,购房,转手,倒卖,并从中获利。要不然银庄靠什么吃饭?所以,银庄里绝不可能有两千万两银子库里头。也许两百万两也没有!”

“这不可能?他们总得留一半的银子应付这些兑银子的人?”

“有人兑银子,就自然有人存银子!若是存银子的人,比兑银子的人多,银庄里还会留那么多银子在库里吗?”

杜兴顿时失色地道:“这么说,万一出现大量的挤兑,银庄很可能无钱可付!”

“一旦京人南下的谣言传开,到处都是兑银子的人,你认为还有人敢存银子吗?”莫少华轻轻地一笑。“据说大通银庄为了能更多的购置地产,甚至私发了许多银票!若是没什么事情,他们自然有时间可以慢慢地把帐扯平,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么一来,大通银庄岂不就跨了?”

“没那么容易!毕竟几大世家还是有些家底的,实在不行,他们还要贱卖手里头的地和货品嘛;再说,咱们也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了不是?好了,就说到这,你先把这两件事处理好,接下来咱们还有得忙!”

杜兴看着莫少华出了房门,却没有什么心思趴着养伤!只觉得心底里异常兴奋,也不知道是要做一百两万的大事兴奋,还是为了能‘打劫’一下大通银庄兴奋。

总之,他算是明白过来了,自己眼下要做的事情,绝对算得是大事。而莫大哥所说的那个高人,也确实手面够大!不仅手面大,而且胆子更大。

连几大世家在背后撑着的大通银庄都敢下手,那可真是胆大包天的人物啊!也不知道这高人倒底是谁?自己的记忆里好像还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按理说,这样胆大包天的人物,应该是很有名气的才对啊!可是自己一路寻思过去,再没有一个人能靠得这个边的。不过,这么大的格局,他喜欢!

这才叫做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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