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雪不可能扔下丈夫不管撒腿就走,她只是退后了几步,躲在一旁观瞧,她亲眼目睹到小太监奋起神力将冯金刚举起来摔死之后,不由暗喜:大丈夫生当做人杰,自己的男人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时候,小太监的那杆勾魂枪已有人急回去拿来递到小姐手里,趁小太监一回头的功夫,小姐喊一声“官人接住”,小太监已荷枪在手。
官兵队里,见冯金刚已死,树倒猢狲必散,倾刻间阵角自乱。冯金刚带来的几十个人里头虽说是也有几个心腹干将,奈生死之交却一个也无。到了这种节骨眼上,个个俱是想自己的多,想别人的少,人人都脚踩西瓜皮,随时做好了开溜的准备。府衙里来人倒是不少,但没有真心出力干活的,俗话说借的猫不抓老鼠嘛!况且他们和山寨素有人情来往,谁没事干这些出力不讨好的勾当?
小太监抖抖手中勾魂神枪,横眉冷目,往官军队里大喝一声:“还有敢来送死的吗?”
府衙来的带队头目环顾左右问冯金刚的人,商量说:“兄弟,不如撤了吧?”
冯金刚的人巴不得这一声呢,就借机找话说:“撤吧,这人可能不是小太监,要不然怎会和人家姑娘拜花堂呢!”
随即,大队人马前队改后队,后队变前队,一时之间,散个光尽。有人还算够朋友,走过去跳下马来扯起冯金刚的尸体,架到马背上,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合寨一片欢腾,小太监成了众望所归的英雄。众庄兵当中有几个胆大的,鬼鬼祟祟摸了过来,趁小太监不防备,忽地上前,七八个人架起他就往空中抛去。边抛边吆喝,几次三番之后,最后小太监竟露了宝。上回书说过,小太监穿的是睡衣,裤叉子都没来得及穿的,一件长袍随风一扬,春光不是尽泄了?小太监原形毕露。老上官离得最近,他原本不是看热闹而是路过,没料到一抬头竟看见了自家女婿的要命疙瘩棒儿,筋筋串串的,不比谁的小?老上官见状大喜,心里乐得真比拾个金元宝还高兴,这回他一块石头才算彻底落了地。
最尴尬的是小姐,本来那是所有男人都有的东西,也算不得什么奇珍异宝、贵重物品。问题是不管谁家的东西都舍不得让人看的,尢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也是常理,偏偏他男人的东西就被展览了一次。大家都是好心开玩笑,这也是从古以来就有的庆祝胜利的一样方式,小姐发不得火。正好老寨主过来,小姐通红着脸央求道:
“爹爹,你劝劝他们去呀,你快制止他们去呀,你看成什么样子了……”
老寨主反倒不以为然,捋捋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说:“不妨事不妨事,让他们闹去吧,年轻人嘛!也让大家都明白明白,我的好女婿可不是什么太监不太监的呀!”
爹爹不予阻止,小姐又不便出面。正当这时,突然有一人黑着脸骑头大青骡子肩扛一支枣阳槊气呼呼地从山下冲了上来,后头还跟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黑脸汉上了山也不和人打招呼,面对嬉笑欢乐的人群,大吼一声,说:
“住手,都给老子停了!快唤那个叫太监的狗杂种小子出来和老子大战三百合。他若要胜了我手中这杆槊,就让他留在大寨里继续当他的驸马爷,他要是过不了老子这一关,就叫他狗日的到阎王殿里和阎王的女儿热呼去!”
小姐不悦,斥道:“三哥,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撒什么野呀?”
“这事与你无关,”黑脸汉嚷道,“我和那个太监说话。我今天是专门来和他比武的,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一泡尿还能呲到天上?”
老寨主实在看不下去,变脸说:“老三,你这不是拆台吗?”
“我岂止是拆台,我还想拆庙呢!”黑脸汉根本就不把老寨主放在眼里。忿忿的说,“本来说好的两家寨合一家,你们偏不干,现成的不找,非要在外头招个野小子来充当当女婿,两山寨的男人都死光了,这是什么道理嘛?”
说话的人叫罗世瑜,外号青骡子,年交二十五六,觊觎上官雪小姐的美貌已非止一日,是附近山寨青龙山的寨主。他曾经提议两家山寨合为一家,雪儿为总寨主,他为副,老上官年岁大了排第三。条件就是上官雪嫁他为妾,抑或是他入赘到双龙山作上门女婿也无妨。这个条件太苛刻,青骡子人品不好,人又奇丑无比,上官父女岂能答应?所以这次招亲事先没敢通知他,原本就是想找个武艺高强的,必要时可以震慑住这个青骡子。青骡子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大清早就堵到门上来找岔子来了。
小姐见青骡子越说越不像话,遂强压怒火,说:“三哥,今天是我办喜事,你来的正好,进寨喝杯喜酒吧!”
“上官妹子,”青骡子嘻嘻笑道,“你就是羊肉变成出笼的包子我也不嫌。听说你招的女婿是个太监,昨夜已入过洞房了。他要真是太监,我就放他一马,他要裤子里藏个东西,就别怪三哥哥我不客气了。昨日你成亲,今天你就奈何守一天的寡,后天咱俩重拜天地,如何?”
“呸!”小姐一口痰啐到青骡子脸上,骂道,“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来来来,本姑奶奶和你过三招!”
说罢,小姐翻身上马,左手牵住马缰,右手紧握长枪。
小太监他们的游戏早已结束,一看今天这阵式,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有人把他的长枪递到他手里,有人把白龙驹牵过来,还有人小声把青骡子的故事大概给他讲了一遍。小太监听罢心里坏坏的一笑:又一个找死的送上门来了!小太监见青骡子人大话大,看样子也有些本事,他怕老婆吃亏,催马上前一步,说:
“娘子,既然他是来教我的,那我就拜拜这位狗师父!”
青骡子一看小太监果然人材出众,怒道:“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在我的地面上撒播?小子,你自己脱了裤子,让大爷我观瞧观瞧,如果真没有那事儿,大爷我好生积德,放你一条生路,哪来的你还滚那儿去!倘若传说有谬,你小子长了个惹祸的根苗,那就怪不得老子不客气了。小的们给我记下今天的日子,明年这时候我们给他过过周年,一个外乡来的孤魂野鬼……”
青骡子话音尚未落地,小太监的神枪已出手,青骡子猝不及防,裤子先被扯下一大块。
“你个外乡鬼!你是人吗,你懂得人话吗,条件没讲好,你怎么就动手了,有你这么混帐的吗?”青骡子单手捂着下身恶声骂道。
小太监笑道:“只听狗吠吠,哪有人和狗说话的事?你死到临头了,还说给我过周年?”
“不打了不打了!裤子破了这仗无法打,况且这里还有女人,你等我换条裤子行不行?”青骡子嚷道。
“裤子破了有什么关系?你爷我压根就没穿裤子。”小太监说罢,撩起睡衣的衣摆,笑说,“你狗日的不是要验货吗?看看老子这儿,不比你的神气?”
青骡子恼羞成怒,挥槊就打。
若按武艺说话,这青骡子罗世瑜着实也有些本事,个头又高,力气又足,虽不一定抵得过小太监,但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问题是战场上的事,一怕轻敌大意,二怕心存邪念,还没摸清对方虚实,就以为自己胜卷在握,口出狂言,骂骂咧咧,仿佛天是老大,他是老二一般。青骡子犯了杀场之大忌,只怕吃亏就在眼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