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小鬼脚不沾地,跑的甚快,林麒一时竟然就追不上他,小鬼一边跑,一边尖声尖气道:“你个做死的!敢打阴差,老爷定叫你家宅不宁,祸事临门……”
林麒听他诅咒得恶毒,也是生气,一边追,一边大声道:“小爷父母早去,全家就剩我一个,你个鬼东西打不过我,又能奈我何了?活着你打不过我,死了小爷也是鬼雄,倒要收拾你这贪财短命的小鬼……”
两个互相叫骂,一前一后,不觉的到了一条土路,四周景象猛然一变,天空灰蒙蒙的,整个世界变得死板单调,毫无生气,想必是到了阴司。林麒倒也不怕,凭他现在的能耐,只要一个念头,阴神就能刹那回到体内,就算闯一闯这阴司,那也没什么。
小鬼想不到他脚程快,林麒也不慢,竟然就跟得上,眼见着到了阴司地界还是追着不放,不由得有些着急,他挨了一拳,甚是疼痛,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好惹的,无奈只能继续疾奔。
四周有些个孤魂野鬼,本是慢悠悠愁眉苦脸在路上走着,却被夜游神和林麒搅的鸡飞狗跳,也不敢招惹,慌忙闪到一边,呆呆看着林麒追那小鬼,不由得都想,什么人物如此厉害?竟然追的阴差逃命?
眨眼间,追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口甚是宽大,旁边有一颗巨大的槐树,像是村头那颗古槐,看上去却又有些不同,路口东向的前方,灰蒙蒙天空中隐约有一座大城邑的样子,左右两侧通南北,却看不见远处有任何东西。正是当年李氏呆过的地方。
两个折腾了这许久,惊动了巡路的阴差,烟尘弥漫之间,一个寸许长的小人,方脸圆眼,三缕长须,身上穿着白色官衣,头戴尖尖白帽,手里拿着一个招魂幡,骑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踏踏……飞驰而来。
夜游小鬼见了阴差,也不停脚,大声叫喊道:“巡路的,来了个生人捣乱,快快将他拿下,我去禀告城隍老爷……”呼喊着跑的远了。
巡路阴差见了林麒,挥舞着招魂幡迎了上来,举起就朝林麒兜头砸下,嘴里叫喊着:“好个不知死的,竟敢追打阴差,就不怕阴司地狱的刀劈斧砍吗?”
林麒见那小鬼jiān猾,又见这阴差不管好歹见了就打,心头火更大,也不答话,闪了一闪,躲过招魂幡,一把扯住阴差拽下了大公鸡,照头就是一脚,就听噗一声,阴差脑袋被踩得扁扁的,犹如一张人皮,那阴差脑袋扁了,还能说话,瞪着林麒,尖声道:“好小子,敢来这闹事,有你好瞧的。”
阴差这模样怪异非常,林麒也不理他,翻身上了大公鸡的背,催打着朝夜游小鬼追去,大公鸡真是个快的,势若奔马,踏踏踏踏……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一处城池,城池高达,灰糊糊的,看不真切,雾气弥漫,也无人看守,林麒骑着公鸡进了城门,就见城内街道整齐,隐约的有人影摇晃,却是看不真切。
林麒不管其他,就想着夺下小鬼腰间的书册,追赶着进了一处恢弘气派的官署,官署门口有鬼差守着,左右两侧贴了副对联,左边是:善行到此心无愧,右边是:恶过吾门胆自寒,横批,我处无私。
林麒骑着公鸡硬闯了进去,撞得两个看门的鬼差东倒西歪,进了门,就见那夜游小鬼高声呼唤:“哎呀,不好了,有人打进来了,城隍老爷可要为我做主啊……”
呼喊声中,公堂大门打开,一个身穿红色官衣的男人,带着十几个手拿铁链,抓钩的恶鬼出来,当中这位明显是阴司的官员,长得倒也似模似样,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脸色苍白,颇有威严,那十几个鬼差就看不下眼去了,各个狰狞模样,青脸,竖眉,凶神恶煞一般。
小鬼见了官员,急忙喊道:“王判官,这小子是个会法术的,追着我打,要为我做主啊。”
王判官皱了皱眉,呵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个什么样子,退到一边去。”夜游小鬼受了训斥不敢顶嘴,低头垂目的退到一边。王判官冷眼看了林麒一眼,沉声道:“莫要以为会些个法术就能胡来,这阴司也是你能闯的吗?你是哪家那派的子弟,家中长辈没教过你规矩吗?”
王判官威严无比,盯着林麒的眼睛,倒也没有让鬼差直接拿下林麒,在他想来,活人阴神能到这地方来,必定是世上那家道门的传人,这才有此一问。
林麒也知道祸闯的大了,竟然闯到阴司来了,但要说些个软话,也说不出口,骑在公鸡上也不下来,朝王判官拱拱手道:“小子林麒,可不是那家那派的弟子,你也不用顾忌,我与那夜游的小鬼有事谈,你让他出来与我答话。”
林麒说的甚是无礼,十几个鬼差顿时怒吼连连,就要上来拿下了他,却没想到,王判官全身一颤,双眼露出热切目光,看似有些激动,全不似刚才冰冷模样,沉声问道:“你可是槐树村,林老实和李氏的儿子?”
林麒咦的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儿啊,我是你义父王十八啊,你父母没有对你说起过吗?可却是怪,你若真是我儿,怎地身上没有谛听玉件的气息?”
几句话说出来,林麒愣住,想起母亲曾对自己说过,义父是因为救他死的,此人若不是义父,怎会知道的如此多?顿时在也不怀疑,翻身下了公鸡,跪倒在地上,道:“孩儿见过义父。”
父子相认,却是在这阴司冥界,林麒激动不已,王十八更是唏嘘,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挥手让众鬼差退下了,这才扶起林麒问道:“我的儿,你怎么到这来了?”
小鬼眼见着两人来了一遭认亲的大戏,早就慌了,又怕林麒说出他收钱的事,急忙上前道:“原来是判官家的公子,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小的先前见你打听王判官的家事,又那里敢告诉你了,还是小的没问明白,小的不懂事,莫怪,莫怪……”
原来小鬼见林麒打听的事情跟王十八有关系,王十八又是本地城隍手下的判官,那里敢得罪,这才不敢告诉林麒,才有了这么一幕。
王十八皱眉道:“你候在外面,待会有事问你。”说完,带着林麒进了正堂,拐了个弯到了一间小屋,王老师就再也忍耐不住道:“这里不是你能胡闹的,怎么就闯进来了,出了什么事?你这一身本事又是谁教给你的?”
林麒并没有见过王十八,当年的事,林老实和李氏也没对他说起过,原本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么多,平平安安的过rì子就好,印象中每年就是给义父磕头上香,但不知为何,当知道了王判官就是义父,林麒没来由的就觉得亲切无比。
也不隐瞒就将家乡遭了瘟疫,如何遇见周兴父子,如何到了黄河边上,如何被困在河底……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得王十八皱眉不已,待全听完了,才叹息一声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竟然遇到了这么多的凶险。”
林麒笑道:“那也没什么,都过去了,倒是义父为了救我舍了性命,儿子却不能敬孝与床前,当真不是人子。却不知道义父怎么当上了判官?”
王十八叹息道:“当年我死后,到城隍这里报道,城隍爷见我是个忠义的,往常又替他办了不少的事,就留下我当了个文判官,虽然职位微小,却也甚是受人尊敬,你父母遭瘟疫死了,还是我去接引的,也给他俩找了富贵人家投胎去了,儿呀,你也就不用再惦记着了。”
闻听父母已经转世投胎去了,林麒心中就疼痛难忍,还是强忍住酸楚,跪在地上,对王十八道:“义父的大恩大德,儿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就给你磕三个头吧。”林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王十八也不阻拦,等林麒抬起头来,王十八脸上已是带着泪痕。
林麒心中也是激动莫名,沉声道:“义父已经成神,儿子却是个不成器的,但所谓父债子还,就是不知道那黑脸男子到底是那个,咱家又与他有何恩怨,竟然纠缠不放,害死了我师父。”
王十八沉默了半响,叹息道:“你父母不告诉你,原本是希望你老老实实的过rì子,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多,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没想到那黑狐是个如此记仇的,它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定然还会纠缠不休,咱家与他的恩怨说起来,也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当年,你娘亲怀了你,你父亲买了两只芦花老母鸡给你娘补身子,那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