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黄芦苦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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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皇后病势沉疴,回禀了太皇太后,新人封爵就不来了,横竖由老祖宗瞧着办就是了。
锦书蹲了个双安,规行矩步跪在炕前等落。太皇太后看一眼圈椅里的天子,照旧原来那种疏淡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在心上似的。
他面上虽这样,脑子里想些什么,太皇太后照旧知道的。这回是万分的看重,否则后/宫女子晋个位份这类的小事情,他也不会巴巴的把人送了来。搜索尽在zhui小shuo
只是这锦书真叫人头疼得紧,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跑又跑得不得法,才到易县就给抓住了,然后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叫天子气得眼睛鼻子都不在原地界儿了,在泰陵里头就临了幸。
天子也是厮闹的,太皇太后有些生气,怎么能在人家的陵地里干下这种造孽的事,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他一国之君的名声不是都要糟践完了吗!
老太太看看跪着的丫头,低眉顺眼的伏着,遭了这么大的罪,心里该有多苦啊,真是难为坏她了!瞧瞧,瘦得下巴都尖了,跪在那儿脊背窄窄的,天子张开手就能比个或许了。
“好孩子,快起喀吧。”太皇太后照旧是拉她过来揽在怀里,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事情都成了这样,你一个女孩儿家要名声,你主子对你的心思你也知道,总要有个交待才好。”回过头去对总管说,“崔啊,你给宗人府搬个旨,就说是我说的,六嫔满员了也不碍的,这个规则可以活络一些,给锦书晋个嫔位吧!位份虽不算高,却也是个主位,等未来添上一儿半女的,依着你主子的疼爱,再一等一等的往上升。”
崔贵祥垂着手应了声“嗻”,才问,“仆从请老佛爷示下,慕容主子的封号定了什么?仆从好传内务贵寓宝册去。”
太皇太后琢磨了一下,转脸问天子,“你的意思呢?”
天子抬眼道,“孙儿也请皇祖母示下。”
太皇太后怕天子嫌给锦书的位份低,转头心里又不舒服,忙道,“按着祖制,天子亲封也要从朱紫往上晋,咱们这回算是逾越了。不外也没什么,锦书是皇族后裔,身世自然高尚些,就是封了嫔也不为过,只是再往高处就不合适了。依我说,咱们位份是嫔,吃穿用度就照妃的规制来,年例三百两,妆蟒织金、吃食油蜡都和四妃齐平,这样不至于落人口实,自己也受用,天子道好欠好?”
“全凭皇祖母做主。”天子嘴里应着,去看锦书的脸色,她眼里清静无波,像是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似的。天子不由泄气,手指在肘垫的绣花纹路上抚摩,低头看襕袖上一圈圈的烫金凸绣,心里空落落的,人也萎靡起来。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也只有叹息,这两个冤家聚了头,往后尚有太通常子可过吗?全靠老天爷保佑了!
她拍了拍锦书的手,温暖道,“封号就上‘谨’吧,取个谐音,也望你以后谨言慎行,尽着心的伺候你主子。”
锦书照旧那淡淡的样儿,下地蹲了个福,道,“谢老祖宗,仆从听老祖宗的,一定不负老祖宗的厚望。”
太皇太后点了颔首,又要费心天子翻牌子的事儿了。如今他得尝所愿,难免对其他妃嫔冷落,雨露均沾是最好不外的,倘或有了偏颇,闹得后/宫不太平,那得多生出几多事端来啊!
“天子荣宠是好事,不外切不能太贪恋了。”太皇太后对锦书道,“我知道你素来懂事,天子万一有个使性儿的时候,你要多劝谏着点。伺候他的人多,一团和气最要紧了。”
锦书应个是,暗道这点倒不必太皇太后担忧思的,她原来就没企图侍寝,敬事房银盘里的牌子上都不会有她的名号,更没有独占荣宠这一说了。
太皇太后当起了和事佬,居心笑道,“这样方好,你姑爸嫁了先帝爷,你如今也跟了天子,这样倒没乱了辈分儿,你和天子原就是一辈上的人,算来算去都是合适的。往后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再添上个小子丫头的,就齐全了。”
锦书委曲笑了笑,“老祖宗说得极是。仆从求老祖宗一桩事,老祖宗这儿敬烟上还短着人,下头接手的规则一时学不成,又要叫老祖宗生气。仆从这么撒手走了,荣姑姑一小我私家要掌事儿,要上夜,还要敬烟,怕是忙不外来。仆从想,老祖宗要是不嫌仆从呆蠢,仆从还在慈宁宫里伺候老祖宗,等这回选秀完了,挑出拔尖儿的来,仆从再回毓庆宫去,求老祖宗恩准。”
太皇太后不由看天子,他眼里的愁苦愈甚,好好的爷们儿弄成了这副容貌,叫她这个做祖母的心里生疼。她在锦书头上轻抚,“好孩子,我知道这原是你的孝顺,可眼下你才晋位,和你主子多团聚才是正经。你不回自己宫里,单在我这儿伺候,我怎么能落忍呢?况且你主子那里也短人呀,尚衣上不也要人伺候吗?”
锦书并不去看他,只道,“尚衣监尚有几位当散差的谙达,换到御前也是使得的。老祖宗这儿纷歧样,敬烟是和火神爷打交道的,万一有个闪失,伤着了老祖宗,仆从要愧疚死了。况且万岁爷最有孝心,自然也是允许仆从这么做的。”
她说话向来点水不漏,明摆着天子要是不允许,就是对太皇太后不孝,他还能怎么说?横竖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多熬可只有自己知道而已。她在老祖宗跟前呆着,他还能借着请安看她一眼,要是她回了毓庆宫,那里偏了些,她又不待见他,要见也不易。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这运气,真真是让人莫可怎样!
风吹动槛窗上的竹帘,卷轴两头的细穗子纷纷扬扬的飘起来。天子就在边上端坐着,半遮的日影映照着他的万寿篆文团花褂,绶带上的日月祥纹灼灼生彩。他面目平和,瞥了锦书一眼,道,“谨嫔说得有理,孙儿也是这样想。我们伉俪来日方长,有的是聚的时候。孙儿政务忙碌,有她在老祖宗身边,也算替孙儿尽了孝道。”
殿内众人皆一滞,天子和个位份低微的嫔妾称伉俪,那是于理不合的。岂论圣眷多隆厚,皇后以外,就算是皇贵妃,也不能和天子称伉俪。连皇后在天子眼前都要自称“仆从”,况且是妃嫔!天子这样说把皇后置于何地呢?
塔嬷嬷和太皇太后面面相觑,又去看锦书的反映,她站起来蹲肃,“仆从不敢。”
天子的嘴角微沉,别开脸去瞧月洞窗前鸟架子上的鹦鹉。那鸟儿脚上扣着纤细的锁链,抓着鎏金的杆子上下翻腾,自得其乐。太皇太后这鹦哥养得有时候了,习惯了束缚的日子,忘了天有多辽阔,也忘了外头的山水缱倦,这方窗台就是它的全部,不也照样活得有滋有味吗?
天子只有自我慰藉,她这样的人硬碰硬是不成的,就像鹰,逮着了得熬上几宿,熬光了戾气和理想,往后就好了,就愿意乖乖立在人肩头言听计从了。
太皇太后无奈的叹息,“天子既然这么说了,那我暂时就借锦丫头几天,等下头的人调治好了,再把她还给你。”
天子笑了笑,“皇祖母言重了,您把她留下是咱们的造化,您再这么说,倒叫孙儿忸怩了。”
听听这话里话外的,一口一个“伉俪”,一口一个“咱们”,认真是好得没了边儿。天子掏心挖肺的,这头却不怎么领情儿,照旧是一副半冷不热的脸子,太皇太后也以为欠好受,于是岔开了话题道,“我听说太子往湖广查军饷的事儿去了?这一路道儿远,你可派了禁军护送?”
天子面上不动声色,回道,“请皇祖母放心,他自有亲军护着,况且他也大了,往后常有要出京畿的差使,皇祖母不必太过费心。”太皇太后欠许多几何说什么,天子为着锦书,和太子生了嫌隙,这趟又闹出这样的消息来,幸亏太子办差去了,否则一定又是一场风浪。
正坐着无言,门上的宫女往返禀,“老祖宗,瑶妗县主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锦书忙到天子下手站定,琢磨着这位县主或许就是端郡王家的小姐,天子钦点的太子妃吧!上回在坤宁宫破五宴上见过一回,长得什么样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股子孤高的劲儿,很有些母仪天下的威风凛凛。
太皇太后直起了身子,抚掌道,“来得正好,我这儿有两匹江宁新上贡的云缎,本想打人送她贵寓去呢,她倒来了。快请进来,天子也见见,到了年下就是一家子了,你可当上公爹了。”
天子听了公爹这个词,脸都有些绿,草草唔了声再不吭气儿了,只转过眼探究地看锦书。她会是个什么神色?原本应当是她的位置,如今被人给占了,她是不是恨得牙根痒痒呢?
锦书垂眼悄悄站着,一会儿正殿门前环佩叮当,只听春荣引着道儿说,“县主仔细脚下,老祖宗在暖阁里头呢!”便领了人进了偏殿,转过槛窗蹲了个安道,“回太皇太后、万岁爷,瑶妗县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