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花开并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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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羡慕帝王家,有享用不尽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通常里呼奴使婢,过的是神仙一样的体面日子。可有谁知道里头的苦处?”太皇太后摸着明确子的耳朵叹气,“好容易聚在一起,眼下又有政务要办,那些个臣工们追得紧,天子是一刻不得闲儿,大事小情逐样儿过问,连顿牢靠饭都吃不上。”
塔嬷嬷笑道,“主子又在心疼万岁爷了!没法子,自古以来圣主明君都是这么过的,咱们万岁爷勤政爱民,事必躬亲,这是他的劳累,却因着这个造福全天下的黎民。您心里舍不得咱们知道,万岁爷那儿也感念您,只不外咱们可别做出妻子子样儿来,您是太皇太后,这么的护短小家子气,没的让人笑话。”搜索尽在zhui小shuo
“可不!”定太妃张着五指叫人给修指甲,一边道,“母后真是的,天子有能耐,由得他去。像我们哥儿,见天的下茶室子,捣腾什么鸽铃儿,蟋蟀罐子,我这儿尚有苦说不出呢!”
太皇太后白了这个媳妇一眼,“你臊谁呢?儿子不是打小你自个儿带着的?成了这样也是随你!”
定太妃窝囊的嘀咕,“我哪儿就这么不着调了?都是高天子的儿子,要随也有一泰半随他爸爸。”
太皇太后头痛欲裂,庄亲王哪点随他爸爸了?就剩一张脸像,此外性情也好,说话的调调也好,完全就随他亲妈,娘俩一对活宝,还盛情思覥着脸把高天子拖下水。
定太妃打从进南苑王府就没消停过,惹事生非倒没有,争风嫉妒也没有过,就是整日的上蹿下跳不干正经事。高天子一见她就乐,虽没有男女之间的爱,却也愿意偶然留宿在她屋子里。有福气的人,到天边都是福泽绵厚的。她肚子争气,没多久就怀上了,然后母凭子贵,别人在寿康宫念经打坐的时候,她正随着儿子天南海北的晃悠。论这辈子的逍遥快活,谁也没不外她去,就连皇太后,恐怕也不够攀比的。
太皇太后突然抽了口冷气,锦书忙上前探看,原来明确不知那里不合心意了,龇着牙,放出爪子,在太皇太后手背上抓了一把,肇事之后就撒腿跑了。
屋里乱起来,拿老白干的,拿白绫布的,拿金创药的。看着宫女太监们慌手慌脚的往返跑,太皇太后说,“这么点子事就乱成了一锅粥,以往是白教了。”
“老祖宗教训得是。”锦书跪在脚踏上仔细清理了伤口,取玉搔头蘸了药薄薄的上一层,再用绫布包扎好,问,“老祖宗,仆从打人把明确子抓回来给老祖宗落?”
太皇太后摇头道,“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何须同畜牲一般见识。你让人上偏殿探询下,看天子今儿留不留大人们用膳。”
锦书应了,起身收拾好药罐子出门去了。
太皇太后歪在迎枕上忧心忡忡的,对塔嬷嬷道,“你都瞧见了,天子如今成了这个容貌,怎么办?这水是越趟越深,到了齐腰,转眼就要溺死了!我脑仁儿疼啊,没法子了,你说怎么办?”
可不!上寿膳房去都要陪着一道走,那里尚有一国之君的威仪?天子是坐明堂的万金之身,怎么能到那油腻嘈杂的地方去?他打从落地就没和厨房打过交道,如今可好,真要上刀山下油锅了。
定太妃一听新闻就来劲,她咋舌道,“怪道呢,咱们庄亲王一味的给我递眼色,原来是有这一层。”她挨到太皇太后身边,“母后,我瞧那丫头怪齐全的,到底是同祖同宗的,和敦敬贵妃那样的像!”
太皇太后长叹,连这大大咧咧的傻子都以为锦书和她姑爸像,天子那里尚有救!
塔嬷嬷也是满面愁容,“两头都是一样,万岁爷这儿拔不出来,谁人小祖宗也到了脖梗子了。您是没瞧见,他听说锦书给带到北五所去了,那架势,连命都不要了。”
“真是冤孽,这是讨债来了!”太皇太后在膝上直拍,“早知如此,那时候索性下了狠手倒好了,到了眼下愈的动不得,那丫头啊,真叫我没了主意。”
定太妃以为她们愁成这样基础就没须要,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就是个前朝公主吗?养熟了,捋顺了,是人都有情感的,要是他们有情意,捧成一堆就是了,何苦弄得那么庞大。
她说,“锦书的人品气性儿您约莫也知道,依我看,与其棒打鸳鸯,不如促成了他们的姻缘方好。”
太皇太后垂着眼拨弄腕子上的麝串,无奈道,“我又不是见不得人好的怪老太太,倘若锦书是小家的闺女,不管她是哪个旗下的,老家姓什么,就算是个包衣身世也岂论,只要天子心里喜欢,用不着他启齿,我自然晋她的位份,让天子兴奋兴奋。可现在是这个尴尬田地,我不能冒这险,什么都可以掉臂,天子的安危不能掉臂……大邺慕容几百口,都在天子手里送了命,锦书怎么样恨他,谁能说得上来?她面上温顺,转脸恐怕恨不得置天子于死地呢!”
定太妃隔窗瞧着月台上的人,她面朝太阳站着,从她这儿只看得见半边脸。单那轮廓就是极娟秀温婉的,脖颈纤细,乌如墨,窈窕之姿像一汪春水,柔软,沁人心脾。这么漂亮的人,这么多舛的运气,连她都唏嘘不已,爷们儿怜香惜玉也不为过。这泱泱紫禁城,富贵冢绮罗堆,唯独缺少些人情味,女人们的心肠练成了铁石,容得下顷轧盘算,却容不下一个可怜的孤女。
锦书沿着汉白玉台阶下去,朝宫门上逶迤而来的一队人肃下去,“仆从给皇后主子请安了。”
戴着福寿钿子的皇后虚扶了一把,“女人起喀吧。老祖宗可用了膳?”
锦书躬身道,“回主子的话,万岁爷和庄王爷还在暖阁里议政,老祖宗叫等等再传膳。”边说着边往玉阶上引,“主子仔细脚下,才下过雨,地上湿滑。”
皇后提了袍子往上去,锦书方朝后头看了看,只见一个头上戴金镶宝钗的年轻女孩儿低头追随着,左右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垂髻小宫女。那女孩抬起眼和她对视,她满身一激凛,头根都竖起来了——
要不是日头正大,她还当自己看走眼了,那女孩和她长得真像,脸型眉眼像,连身段个头都一样。她穿着节节高的缺襟马褂,耳朵上是子儿绿的翡翠坠子,脖子上围着白缎凸针绣并蒂莲祥纹彩綐,一副嫔以下的妆扮。锦书心想这位莫不是新晋的允许么?她心头突突的擂鼓,这是巧合吗?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像的两小我私家!
宝楹捏着帕子顿住脚,上下审察她,越看心越凉,徐徐眼里只剩一片死寂。
她这是李鬼遇着李逵了,原来自己要替代的就是眼前人,瞧她朗朗如朝日的样儿,满脸的悠然贵气,自己就像个假人,那样的相形见拙。天子为她失了神魂,转脸把所有的怨愤残暴都施加在她身上。她是一尘不染的,自己却已千疮百孔。短短七天而已,身也好,心也好,抻得肝胆俱裂,痛得刻肌刻骨。她被所谓的荣宠鞭笞着,慕容锦书却好端端的,昂着她高尚的头颅巧笑嫣然。
为什么是这样的?她也是上三旗身世,并不是山野里来的下等杂役,做什么要接受这样的运气?
宝楹咬了咬唇,她不恨天子,恨的是太子和锦书,是他们导致她的不幸。原本好好的,再过两年就能放出去了,可太子在春巡前传了她父亲谒见,效果她就被部署在了随扈名单中,见驾、侍寝、受尽磨难。
皇后看着宝楹的虎视眈眈笑了,她万分平和的携了宝楹的手,对锦书道,“这位是宝允许,老祖宗才传懿旨晋了允许位份,我意料万岁爷也在,特地领了她来给老祖宗请安。”
锦书忙肃了肃,“小主祥瑞。”
宝楹也不避让,满满受了一礼,只道,“女人客套。”
皇后浅浅一笑,转身进了明间里,沿着一溜槛窗往前,站门的宫女行了礼打起门帘迎她进去。皇后跨进西偏殿就满脸堆笑,给太皇太后纳福,又对定太妃请了双安。
“哟,咱们皇后主子来了!”定太妃站起身相扶,“小一年的没见,看着又清减了。才歇的雨,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皇后笑道,“我才听说母亲来了,就赶着过来给您请安。一别这么些时候,臣妾怪惦念的,通常和爷和老祖宗说起您,母亲身子可好?”
皇后极客套,因着天子只有庄亲王一个亲兄弟,哥俩情分又好,所以也管定太妃叫母亲,没此外,就是表个亲热。
定太妃拍着她的手道,“劳你记挂着,我硬朗得很。倒是你,要保重身子,宫里杂事儿虽多,心思也得放得宽些。你是天注定的福泽,生在安乐窝里,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天子又敬着你,你如今又正是壮盛的时候,好生将养才是。”
皇后温声应道,“母亲说得极是。”又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仆从带了新晋位的允许来给您叩头。”
说罢唤外头的宝楹进来,宝楹低着头在垫子上跪下,“仆从给太皇太后请安,给皇贵太妃请安。”
入画取了西洋眼镜呈上来,太皇太后捏着脚架子说,“道儿上开脸的谁人?叫我瞧瞧。”
宝楹道是,徐徐抬起头来。还没等太皇太后看明确,定太妃咦了一声,“和锦丫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皇太后忙眯眼看,等看清了,心里登时哇凉一片。天子疯魔了,照旧撒癔症?这是个什么?挑来拣去的找了个替身?还顾掉臂脸面了?
定太妃摆弄着炕几上的竺如意说,“母后,您快瞧瞧,像不像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