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宫花红  第十三章 梅厅雪在

类别: 虐恋情深 | 情有独钟 | 寂寞宫花红 | 尤四姐   作者:尤四姐  书名:寂寞宫花红  更新时间:2011-11-13
 
第十三章梅厅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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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天子见她趴着,耳垂上的珍珠耳坠子微微摆动,头深深低着,紫褐色的衣领下露出的一片颈子,白若凝脂,磕了头道,“仆从唐突,惊扰了圣驾,请万岁爷恕罪。”

天子把剩下的药馃子包好,冷淡道,“起来吧,你是第一个敢催朕的人。”

锦书站起身退到一旁,听了这话打了个噤,斟酌了才道,“仆从不知万岁爷在此。”搜索尽在zhui小shuo

天子将五包药用细麻绳捆扎好,一举一动像模像样的,自己也不禁失笑,如果不做天子,说不定能成个好医生,想起她前头的不恭,便居心道,“照你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

锦书窒了窒,心道一口一个“我”,又亲自在这里椿药,当年自己虽见过他,到底离了十来丈远,看了个或许,只记得身量很高,身姿也挺拔,脸却没看清,这回算是头一趟见,认不出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遂躬了身道,“仆从万万不敢,仆从原在掖庭当差,是昨儿才到慈宁宫的,头里没有福气得见天颜,请主子恕仆从有眼无珠。”

天子背手站着,瞥了她一眼道,“你叫锦书?朕记得你,你是谁人会写字的宫女。”

锦书心头抖了抖,他的言下之意是:朕都记得你,你有什么理由不记得朕?她不明确,这人有这样强悍的威风凛凛,为什么在她父亲脚下三跪九拜的时候,也能做到从容而卑微?这就是帝王心么?真是个深不行测的人!她恨自己,显着对头就在眼前,她却连一点底气都提不起来,只消他一个眼神,自己就丢盔弃甲了,似乎不光是畏惧,尚有一种说不清的敬畏,何等的可悲,敬畏自己的对头,她应该是最没前程的亡国帝姬了吧!

想着想着有些恼羞成怒,什么叫“朕记得你”?她是插在宇文家心上的一根刺,他怎么可能忘了呢?偏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明确蹂躏她的尊严,虽然她早就没什么尊严可言了,却也不愿被他这样戏弄,于是她昂起了头,意气的说,“万岁爷好记性,我是锦书,慕容锦书!”

天子显着一怔,眯起了眼睛,“慕容……锦书?”

锦书勾唇笑了笑,“仆从是大邺明治天子的女儿,封号是太常,万岁爷应该听说过吧!”

天子哦了声,抚着右手上的琥珀佛珠道,“慕容高巩的女儿,太常帝姬,慕容十五……朕攻进紫禁城时你才七岁,如今长得这么大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恼恨,没有恻隐,不带任何情感,就像是路上错身而过的生疏人,他们的人生从来没有过交集似的。

锦书有些出乎预料,她原以为他会怒,或者直接命人把她拖到菜市口去杀头,贴个通告诏告天下,顺便看看能不能把慕容十六引出来劫刑场……谁知他竟没有,让人以为很诡异。

顿了顿,天子道,“那么依你看,朕和你父亲,谁更适合做天子?朕是顺应天命,韬光养晦,十年砺一剑,你父亲为帝时,志、谋、术、决、学,他占了几条?”

锦书原本照旧气焰高涨的,被他这一问,刹时蔫了一泰半,她父亲在位时,风花雪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他可以写一手威风凛凛恢宏的书法长卷,却治理不了江南扰民的匪寇,大邺时简直国运衰弱,宇文澜舟的能力不行否认,经他这几年整顿,与民修养生息,老黎民的日子比他父亲当政时强了许多,谁还在意他的皇位来得光不色泽,若随便拉小我私家来问,定会说承德帝更适合,可自己是明治天子的女儿,那里有说自己父亲欠好的原理,想了想,只得道,“我父亲他,是个仁君。”

天子嗤地一笑,“果真是仁君,仁得连北方疆土都可以拱手让人!听说处置惩罚朝政时他拿不定主意,便让后/宫的妃子抓阄,你是帝姬,你一定知道,这不荒唐吗?你父亲不是个好天子,书画造诣再高,不外好逸恶劳而已。”

锦书语塞,气得瑟瑟抖,若论动武定是打不外他的,剩下动嘴皮子,她原来嘴就笨,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只有憋得面红耳赤,使劲绞自己的手指头。

天子拿眼乜她,看她鼓着两腮,双眼含泪的样子只觉可笑,暗自盘算着,不知再说上几句才气叫她哭出来呢,就接着道,“单说志,作甚志?上及天,下通地,气魂寰宇,刚柔并济,渡众生,平天下,方为志。无志,不君。无志而位极,家国大祸!你说,朕的话对差池?”

锦书满心的悲苦,对差池又有什么关系,天下都到他手上了,他的话谁敢反驳,便躬身道,“皇上说得是。”

天子在屋内踱步,幽暗的火光照着袖口的掐丝襕纹,一圈一圈,泛出微微的光晕,她凝目看着,心里寒意愈甚。天子突然转身道,“朕问你,你可知道慕容永昼现在那里?”

锦书的心忽悠一坠,忙低眉敛神道,“仆从不知,仆从深居宫中,同宫外没有任何联系,并不知道十六弟的去向。”

天子在她眼前不以为有什么可避忌的,直言道,“这九年来他下落不明,朕心甚忧,慕容家只剩你们姐弟了,为免生出纰漏,倘若他哪天找到你,你同他说,朕不伤他性命,只要他驯服,朕赐他锦衣玉食,让他做个闲散王爷,也好叫你们姐弟团聚。”

先封个王,然后圈禁起来,再寻错处,或定个莫须有的罪名堂而皇之的侵犯,帝王铲除异己不都是这样的吗,要是信了他的话才会大祸临头,此时虽不知永昼的去向,只要他还在世,岂论在那里,都比回到京城好,在外头至少尚有自由,若听信了他的话到了他眼皮子底下,要保住性命,恐怕还得花上鼎力大举气。

天子嘴角紧抿,见她只低着头噤若寒蝉,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行至门前往外看,风停了,雪愈加绵密,纷纷扬扬如扯絮一般,远处的屋宇已覆上一层厚厚的白,天地间茫茫一片,寂静无声。

啪的一声爆炭,幸亏炭盆用铜丝罩子罩住了,火星子倒未溅出,锦书却唬了一跳,慌忙抬眼,正对上天子的视线,只见他面沉似水,逐步道,“大英的元气才刚恢复,若有战事,黎民受苦,朕既然允许,你就不必有此外记挂。”稍一顿,指了指柜台上扎成一串的药道,“你去吧,太皇太后跟前紧着心当差,若叫朕看出你有歪的斜的,必不饶你。”

锦书将药抱在胸前,肃了肃,却行退至门外,到廊子下找了伞沿甬道出乾清宫,天子站在门前,只见那紫褐色身影逶迤而去,渐行渐远看不清了,唯见漫天飞雪。

锦书怔怔的回到慈宁宫,还在为宇文澜舟的话心里打鼓,崔贵祥迎上来,脸上大大的不悦,沉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路上风雪再大也不至走上一个时辰,你瞧瞧都什么时候了!”

锦书垂手道,“谙达别恼,只因为在寿药房遇着了万岁爷,万岁爷问话,所以延误了一些时候。”

崔贵祥这才哦了声,左右看了看方道,“老佛爷要是问起,别说在寿药房碰上了皇上,只说我付托你到库里取烟丝去了。”

锦书应了,又问,“谙达,我把药给绿芜送去就成了吗?”

崔贵祥压低了嗓门道,“可别,要想留着脑壳用饭,最好是把药给塔嬷嬷,让她过称,小心使得万年船。你让太医开方子了吗?”

锦书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来,恭顺重敬呈上去,“五帖药,每帖艾草二两,红花八钱。”

崔贵祥接过一看不由受惊,方子上明确是天子的字迹,便问,“万岁爷给你抓的药?你怎么敢叫万岁爷给你抓药?你好大的胆子!”

锦书嗫嚅道,“谙达别嚷,我不知道那是皇上,皇上穿着常服,一小我私家在寿药房里,左右没有御前的人在,我只当他是当值的太医,就糊里糊涂请他抓药了。”

崔贵祥叹了口吻,“万岁爷没恼,算你命大罢!塔嬷嬷在东偏殿里,正张罗给太皇太后沐浴的事儿呢,你把药连方子给她,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锦书赶忙给崔总管道福,多谢他的提点,崔贵祥摆了摆手道,“多大点儿事,谢什么,赶忙把药送去吧,迟了欠好。”

锦书道是,提着药往东偏殿去,恰逢太监抬着澡盆子送到廊子下,塔嬷嬷正指派人在殿里铺油布,锦书行了礼把方子给她,她瞧了一眼,也没说什么,领她上暗房里过了称,方唤来司浴的绿芜把药收着。

“你上听差房里找你师傅去吧,今儿年三十,太皇太后有赏,一人一根簪子,给你们添妆奁。”塔嬷嬷笑着道,“你师傅瞧你没回来就给你领了,你上她那儿拿去,今儿好好当差,明儿早上准你们晚起。”

这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好事,皇宫里的所有人只有这天是能睡得稍晚一些的,锦书到底照旧小孩儿心性,听了喜不自胜,又有赏,又能晚起,多好的事儿啊,笑着哎了声,请个双安,就往听差房里找小苓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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