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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文学
”我就说锦书姑娘是个有造化的。酷文学”内务府的陈太监环顾一下屋内摆设,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南墙根儿码了四条长凳,再就是炕头上一人一只的衣箱,瞧这寒酸样儿,真比守门太监歇脚的地方还不如,他是内务府分管敬事房的掌事儿,平常掖庭这种地方脚趾头都不会点一下,有什么分派,直接打发手底下的小猴崽子来传话就是了,不过这回和以往不同,太子爷身边的冯禄来搬了这么道口谕,想来里头是大有文章的,宫里当差的,哪个不是鼻子比狗还灵,有点儿动静就紧着心留意,横竖来问一问,算是尽了意思。
锦书擦了擦椅子请他坐下,笑着道,“谙达这是拿我取笑呢,我能有什么造化。”又沏了茶敬到他面前,“我知道谙达爱喝酽茶,特地备下的,谙达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儿。”
陈太监端起杯子抿了口,细咂了咂嘴,点头道,“正是这个味儿!锦书姑娘仔细,里头还加了冰糖,真是个敞亮孩子!说起这酽茶,那话头子可多了,拿铁观音来说事儿,泡的时候不能拿温水,得拿沸水,一蹴而就也不成,得一点儿一点儿的来,别看这一壶才这么点,沏起来得注五六趟的水,让茶QQ小说悠出院子去了。
几个人上炕坐定,闲聊了一会儿,荔枝说,“亏得有这出,要不得出事儿。”
锦书不明白,问道,““怎么了?”
荔枝掖掖搭在脚上的被角,抬抬下巴道,“就那陈太监的干儿,梳头张,和我打听你不知打听了多少回了,我瞧那小子憋着坏,太子爷不发话怕是就要叫他干爸来保媒了。酷文学陈太监什么人?老虎头上都敢薅一把毛的主,你要是不答应试试,除非你不在大内,否则就整治死你,你这回是命大呀。”
锦书涨红了脸,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木兮呸了口,“这些没阳寿的!缺了嘴子的茶壶,还学爷讨媳妇,也不怕下辈子做牲口!”
“所以我说是好事,能出掖庭就成,白捡了半条命似的。”春桃叹口气道,“不过太监里也有缺心眼的,就像咱们贵喜公公,今儿侍膳时出了岔子,皮爪篱吃了个够。”
众人一惊,“怎么回事?”
春桃摇头道,“今儿犯了忌讳,也不知怎么的,脑子赶不上嘴,当差也好些时候了,竟连侍膳不劝膳也忘了,狗摇尾巴一样和太皇太后说:老祖宗,这是新下来的菜式,寿膳房费了好大的功夫做成的,奴才伺候您尝尝。好家伙,把他师傅吓得脸色都变了,皇上也在呢,不要命了!差事当下来后,他师傅亲自上手,巴掌打得放闷炮似的,我听着都疼!”
宫里掌嘴戴上皮手套打,听不见脆亮的响,挨的人却很疼。规矩是死的,伺候主子光嘴上会说不成,就好比侍膳,只管当好您的戳脚子,尽着心的看主子眼色。天家用膳和老百姓吃饭不同,居家过日子,待亲朋客气,让一让菜是常见的,在宫里不成,主子不言声,旁边执家法的太监却要呵斥,不许多嘴!就这,交了差使,洗干净脸擎等着掌刮吧!
几个人瑟缩一下,荔枝喃喃,“这会子不知怎么样了,八成几天吃不了饭了。”
春桃笑道,“那小子皮实,捱几下扛得住,可惜了芋头番薯,吃不成了。”
木兮啐她,“得了吧,人家都挨打了,你还惦记着吃呢!”
四个人笑闹了一阵子,春桃道,“难得这么齐全,亏得今儿下午准了我半天假,咱们才能凑到一块儿。说起对食,浣衣局银针儿的菜户是谁,你们知不知道?”
春桃是个话篓子,又在同样爱听闲话的定妃宫里当差,那新鲜事,说起来一车一车的,见众人摇头,她得意道,“告诉你们吧,配了背宫的郑全福,就是乾清宫偏殿里,背着光溜溜的小主送到皇上龙床上的那个太监。”
木兮歪着脑袋问,“怎么是在偏殿里?听说是从小主寝宫里背出来的。”
春桃嗤了声,“眼皮子浅的,你当是背着个大活人东宫西宫满世界瞎跑呢!我听姑姑们说,皇上翻了谁的牌子,那个妃嫔就等着提灯太监来领,到了乾清宫偏殿里有专门的人伺候宽衣,脱完了大披风一裹背到皇上寝宫,也就几步路的事儿。”
荔枝觉得好奇,“都说皇上雨露均沾,到底心里有偏向的人吧,敬事房谁的记档最多?”
女孩子们对这类话题一般都感兴趣,一面红着脸,一面满含期待的望着春桃,春桃难为的皱皱眉,“大致差不多吧,皇上勤政,听说常‘叫去’,传侍的天数很少,有时候深更半夜爬起来批折子,批到不痛快的地方就拍桌子骂混账,把御前的人吓得气儿都不敢喘。我昨儿从银针儿那里听来的里头的规矩,学给你们听听,要不要?”
荔枝和木兮拿帕子掩着嘴,春桃见锦书愣愣的,便问,“听不听,快说,回头又骂我没正形。”
锦书也大方,点头道,“你说吧,咱们都想听。”
春桃被她一句话逗乐了,“你倒是个直肠子,比她们爽快多了!”推开南窗看看,见左右无人,就压低了嗓子道,“前面翻牌子的一溜过了,皇帝先上龙床,被子盖到脚踝处,脚丫子露在外头,等背宫太监把人送来,妃子得从龙足这头匍匐钻进大被,然后就‘那个’……总管在窗外候着,还掐时间,要是时间长了,就在外头高唱:是时候了!说是怕皇帝中马上风。”
荔枝对“马上风”一说不能理解,又缠着春桃解释,春桃冥思苦想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锦书很坦然,这个她是知道的,大邺时宫里出过这事,发生在她大皇兄身上,当时就死了,所以一直记得太医说的话,她复述道,“马上风就是房事猝死,中医称‘脱症’,民间叫‘大泄/身’。”
春桃道,“没错,就是这个!我没念过书,说不出来。”转头问锦书,“你是怎么知道的?”
锦书噎了下,拉过炕桌上的篾箩低头穿针,随口道,“我小时候听人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