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依次扫过慕容博、鸠摩智、慕容复的脸庞,心中一阵犹豫:他还没有看出萧峰已进阶先天,只道如今人数上不占优势。而鸠摩智之前来少林,曾与虚竹打过一场,他也看见了。故鸠摩智的武功他也清楚,不在他之下。沉吟片刻,问萧峰道:“我儿,此人这意,倒似不假,你瞧如何?”
萧峰大喝道:“不行!”突然拍出一掌,击向木几,只听得劈拍一声响,木几碎成数块,凛然说道:“杀母大仇,岂可当作买卖交易?此仇能报便报,如不能报,则我父子毕命于此便了。这等肮脏之事,岂是我萧氏父子所屑为?”
慕容博仰天大笑,朗声说道:“我素闻萧峰萧大侠才略盖世,识见非凡,殊不知今日一见,竟虽个不明大义、徒逞意气的一勇之夫。嘿嘿,可笑啊可笑!”
萧峰知他是以言语相激,冷冷的道:“萧峰是英雄豪杰也罢,是凡夫俗子也罢,总不能中你圈套,成为手中的杀人之刀。”蹭上一步,昂然说到:“你可曾见过边关之上、宋辽相互仇杀的惨状?可曾见过宋人辽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景?宋辽之间好容易罢兵数十年,倘若刀兵再起,契丹铁骑侵入南朝,你可知将有多少宋人惨遭横死?多少辽人死于非命?”
忽听得长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善哉!萧居士宅心仁厚,如此以天下苍生为念。当真是菩萨心肠。”
藏经阁内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怎地窗下有人居然并不知觉?而且听此人的说话口气,似乎在窗外已久。鸠摩智喝道:“是谁?”不等对方回答。砰的一掌拍出,两扇长窗脱钮飞出,落倒了阁下。
只见窗外长廊之上,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弓身扫地。这僧人年纪不少,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行动迟缓。有气没力,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
慕容博问道:“你躲在这里有多久了?”
那老僧慢慢抬起头来,说道:“施主问我躲在这里……有……有多久了?”五人一齐凝视着他。只见他眼光茫然,全无精神,但说话声音正是适才称赞萧峰的口音。
慕容博道:“不错,我问你躲在这里。有多久了?”
那老僧屈指计算。过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脸上现出歉然之色,道:“我……我记不清楚啦,不知是四十二年,还是四十三年。这位萧老居士最初晚上来看经之时,我……我已来了十我年。后来……后来慕容老居士来了,前几年。有个天竺僧波罗星出来盗经。唉,你来我去。将阁中的经书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为了什么。”
说话间,又有数人赶到,竟是丐帮几个长老及一众弟子,还有段延庆、南海鳄神、云中鹤,只是叶二娘却不见了。虚竹也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赵玄这时已将阿朱放脱,任由她跑到萧峰身侧,若有所思的看着扫地僧。
关于扫地僧的身份后世多有推测,有说他是逍遥子的,有说他是慕容龙城的,有说扫地僧、逍遥子、慕容龙城都是一个人的。无可否认,这老和尚身份姓名等,无可查询,皆是不详,而且实力高深无比。
虽然他在原著中被萧峰一掌拍断了几根肋骨,而且还吐了一口血,但赵玄却发现,这老和尚已经到了先天之境!
只是他身体太过老迈,一身功力多半是维持着自己肉身不崩溃、衰老、死亡,能用的少之又少,所以真的打起来,可能不是萧峰的对手。但若论起境界,他恐怕要远远高于萧峰。
赵玄没有冒然开口,静静的看着扫地僧大谈:少林七十二绝技每一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项绝技,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否则便会有性命之忧。而自己则暗暗观察,揣摩这扫地僧究竟是谁。
直待扫地僧先后和萧远山、慕容博、鸠摩智说他们命不久矣,并出言要化解萧远山、慕容博之间的恩怨。
赵玄不等扫地僧出昏萧远山、慕容博两人,忽然一步跨到扫地僧身前,盯着他浑浊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不知改叫你逍遥子,还是慕容龙城?亦或者,你还有其他身份?”
此言一出,萧峰、阿朱、段誉、段正淳、苏星河、函谷八友、慕容博、慕容复都浑身一震。
扫地僧茫然的看着赵玄,道:“道长可是想问老衲名字?唉!可惜,老衲活的太久了,早已把名字忘了!”面容亦如先前,没有任何变化,似乎真的忘记了。
赵玄笑了笑,说道:“这也不难,贫道有一剑,善能引动人的记忆。既然大师忘了自己是谁,不如让贫道帮你如何?”
扫地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道长此剑名称为何?”
“剑名‘道剑’,招名‘断红尘’!”赵玄说道。
扫地僧脸色微动,抬眼看着他,道:“以道为剑,道长果非常人。只是红尘万丈,焉能斩断?”
赵玄笑道:“红尘若不断,那断的便是人!”
扫地僧默然道:“道长要杀我?”
赵玄笑道:“若大师真的看破红尘,说是助你也未尝不可。”
众人看着两人言语交锋,尽是禅机,一个个迷茫的很。只有萧峰,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明悟之色。
此剑不斩人和铁,只斩七情并六欲!
扫地僧沉默片刻,说道:“既然道长想要助我,老衲自然不敢不答应。若能斩断红尘,也是一桩幸事。只是可否等老衲先化解了这一桩因果?”
赵玄断然摇头道:“你是否有化解这段因果的权力,还要等试过我这一剑后方知。”若扫地僧真的是慕容龙城,那按照原著中的处置,无疑是偏心慕容博的。即便不是慕容龙城,用计把萧远山与慕容博留在少林寺,也有可能是为了不使七十二绝技外泄,而并非真的一心一意化解两人之间的恩怨。
所有说,是否有权力化解因果,还要看他接不接的下赵玄的道剑。
若能接下,证明他心中无私,自然有权力化解;若不能接下,冠以高尚道德的名头行一己私心,那死了也不冤。
未等扫地僧开口,赵玄便双指并剑,遥向扫地僧眉心点出。
众人只看得一阵莫名其妙,只有萧峰、阿朱、段正淳、段誉,经历过阿紫的死亡,略微知道此中蹊跷。
但见赵玄剑指点出,悬于半空,而这时无论是他还是对面的扫地僧都一同闭眼。
两人就这么站着,无风无动,安安静静。
意念交锋!佛道对决!
无数陌生的场景在心中掠过,赵玄知道,这些都是扫地僧的记忆。
而这些记忆他虽然看得到,但却不会在他心里形成记忆。
等道剑一施展完,这些记忆就会化为养料,滋润道剑成长。
在他心底则就消失无踪,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赵玄感觉眼前的无数场景瞬间退散,四周昏昏暗暗,一阵虚无。
忽然!
一道剑光似从天外而来,划破虚空,开辟鸿蒙。
混混沌沌的空间一阵颤抖,以剑尖所指为原点,整个空间化为无数碎片。
无声无息,元神震荡,一片金光从裂缝从传出,瞬间将这永恒的黑暗吞噬。
赵玄只感觉眼前失明,等视觉再次恢复,眼前蓦然已变了一个场景。
整个世界仿佛被分为两半,一半蓝天白云,风和日丽,遍地开满莲花。高高的太阳放出万道金光,光芒照耀下,万千荷叶、莲花越发显得纯净、充满生机。而在这一片荷塘的最深处,一朵远超其它最为巨大的荷花,像是一座莲台,托举着一个金身罗汉盘坐其上;而另一半世界,空空洞洞,虚虚无无,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又似乎闪过无数幻象。一根根时隐时现的丝线牵扯着无数世界,在这些丝线的汇聚处,或者说原始点,一个道人盘坐其上。
怎么会这样?
赵玄诧异的看了看自身,衣服依然是之前的衣服,身体依然是自己的身体,可这里究竟是哪里?
看看四周,一片黑暗,低头再看身下的那些丝线,只见它们如雾如幻,白而透明,时隐时现,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而丝线的另一端,有的牵着一个场景,有的牵着一个人,那人都看不清样貌,但穿着有佛有仙有凡,有的甚至还是动物。再看看对面那纯粹、干净的荷塘,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道长的‘道剑’果然非凡,意境更是让人捉摸不透!”忽然扫地僧的声音响起,来源处正是那莲台上坐着的金身罗汉。
但见他睁开双眼,金光闪烁,直望着世界另一端的赵玄。
赵玄皱着眉头,还没有搞清状况,问道:“这里究竟是哪?”
扫地僧笑道:“道长以意念将贫僧拉入此地,却还问贫僧这是哪里,这又是何缘由?”
“意念……意念……这里难道是意境之中?”赵玄身躯微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