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萧峰听玄苦之言,浑身一震,抬起头来,惊讶之极,问道:“师父,孩儿便是乔峰。可我什么时候要杀您了?”
玄苦大师却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口中道:“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紧接着便脑袋一歪,不言不语,脸上肌肉僵硬不动,竟是活活气死了。
“师弟!”一个高大瘦削的老僧惊呼一声,抢步上前。屋中还有一十七名僧人,一个个也都口呼“师兄”、“师弟”。三五个人同那老僧一齐冲向玄苦。剩余的十几个则面色转厉,团团将萧峰围在中央。之前送萧峰来的四名僧人见此变故,也全窜了进来,一边两个堵住通往外面的道路。
赵玄无奈的看着这一切,事情很明显,杀死玄苦跟乔氏夫妇的就是萧峰的亲爹萧远山。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玄苦才误以为是萧峰来杀他。最后竟生生被气死了。
这时那高大瘦削的老僧已经探过玄苦的鼻息,知道玄苦已经气绝。他正是少林寺的方丈玄慈,听了玄苦临终前的话,尤其是那句“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好徒儿竟要杀我?”,哪里还会给萧峰好脸色?面色一沉,庄重威严道:“施主虽已不在丐帮,终是武林中的成物。今日驾临敝寺,出手击死玄苦师弟,不知所为何来,还盼指教。”
萧峰只觉一股凉意从背脊上直泻下来,心道:“是了,那凶手正是装扮作我的模样,以嫁祸于我。师父听到我回来。本极欢喜。但一见到我脸。见我和伤他的凶手一般形貌,这才说道:‘原来便是你,你便是乔峰,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好徒儿。’师父和我十余年不见,我自孩童变为成人,相貌早不同了。”再想玄苦大师临死之前连说的那三个“好”字,当真心如刀割:“师父中人重手,却不知敌人是谁。待得见到了我,认出我和凶手的形貌相似,心中大悲,一恸而死。师父身受重伤,本已垂危,自是不会细想:倘若当真是我下手害他,何以第二次又来相见?”长叹一声,说道:“这位大师,敢问师父什么时候受的伤?”
“明明是你杀的,你还问我们玄苦师兄什么时候受的伤?”一个僧人大怒。就要出手教训萧峰。
玄慈挥手拦下他,对萧峰道:“玄苦师弟手上就在你来之前不久。”
萧峰道:“这就是了。想来那凶手正是装扮作我的模样,以嫁祸于我。不久前我父母也被人杀了,之后我就一直同这四位师父在一起,这四位师父可以作证!”说着一指门口带他来的那四位僧人。
四位僧人齐声道:“不错!”可紧接着,其中高高瘦瘦的那个僧人又道:“虽则如此,但乔峰的嫌疑亦不能减少。”面向萧峰道:“你说有人冒充你的样貌,可有什么证据?虽然之前我们跟你在一起,但更之前呢?谁能作证你不是大伤玄苦师叔之后又回到乔氏夫妇家里做戏?为的就是替自己洗脱嫌疑?”
玄慈点点头道:“师侄言之有理。乔峰,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不是你杀的玄苦师弟?”
萧峰心里有苦难言,知道若是拿不出证据,今天怕是要被留在这里了。看了看围住自己的僧人,忽地对着玄苦的尸身拜伏在地,大声道:“师父,你临死之时,还道是弟子下手害你,以致饮恨而殁,弟子虽万万不敢冒犯师父,但奸人所以加害,正是因弟子而起。弟子今日一死以谢恩师,殊不足惜,但从此师父的大仇便不得报了。弟子如今有犯少林尊严,还望师父恕罪!”说完猛地呼呼两声,吐出两口长气。堂中两盏油灯应声而灭,登时黑漆一团。
却原来他在出言之时,心下已盘算好了脱身之策。他一吹灭油灯,左手挥掌击在守律僧的背心,这一掌全是阴柔之力,不伤对方内脏,但将对方一个肥大的身躯拍得穿堂破门而出。黑暗中群僧听得风声,都道乔峰出门逃走,各自使出擒拿手法,抓向守律僧身上。而萧峰却趁此时机悄没声的钻到了玄苦大师生前所睡的床下,十指插入床板,身子紧贴床板。这样即便有人向床底张望,也看不到他。
赵玄看到这里当即不再停留,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小势可改,大势不可改。
萧峰来少林寺是小势,所以无论是自己前来,还是别人带着前来,都影响不了“玄苦被他打死”的大势。都改变不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众人对他的看法。
赵玄或可以站出来给萧峰证明,但他又没什么江湖声望,说了也是白说。而且即便真的能证明成功,这时候萧峰还没有跟阿朱在一起,证明之后,可能再不可能在一起了。事情难免有些不圆满。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在这时候给萧峰开脱。
离开玄苦的禅房后,他径直去了菩提院。
这少林寺他不是第一次来,虽然不是一个世界,但格局却相差不大。很快就被他找到菩提院。在一面刻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几个大字的极大的铜镜后面找到易筋经,默记下来。至于易筋经的原本,还是留给后面来的阿朱吧。
背下经书内容,甚至连里面暗藏着的图形都被元神清晰的烙印在脑海内。赵玄便直接驱使元神返还肉体,离开少林寺,前往小镜湖。
一路上他将所有武功秘籍全部看完,到达小镜湖后,就在其西面的一座青山深处隐居起来。
闭关!
半年后
信阳城某客店二楼,一个青衣白发的青年道人临窗而坐,牢牢吸引住整个二楼所有顾客的目光。
但见他神色平和,举止温吞,一举一动都似笼罩着一种无形的道意,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舒适无比,宛似一个在世仙真。可若是细看,又会觉得他的动作并没有什么,与普通人无异,着实让人思索不透。
然而都看着他,可他却越过众人,目光直望楼下大堂。但见一楼靠内的座位,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三十来岁,一张国字脸,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豪爽之气;女子也就十七八,娇小玲珑,温柔可爱,容貌更是堪称一绝。
两人坐在那里,男子大口大口的喝着酒,脸上微露出一丝抑郁的神色。女子在旁边轻声细语,似乎是在安慰,又似乎是在劝解。不一会儿,但见那女子从怀中拿出一个油布小包,递给男子。男子脸色微变,两人又说了什么。好像那女子要将小包给男子,而男子不愿接受,一直推诿。只是在女子的劝说之下,男子终于把小包接在手中,打开来,里面是一册书籍。书籍上蓦然写着“易筋经”三个大字,可惜里面全是梵文,男子一个字也不识。
两人正是萧峰、阿朱。
与原著中一样,萧峰在少林寺内恰好遇到盗经的阿朱,顺便将阿朱救了出来。可惜阿朱却被少林寺大师所伤,萧峰便带着她去找薛神医,参加聚贤庄大会。而后经过一番经历,雁门关两人山盟海誓,后又回归中土。终于从康敏那里“得知”带头大哥是段正淳。两人不知是假,便一路寻来。
阿朱深知萧峰一心报仇,便将从少林寺偷得的《易筋经》给萧峰。没想到经书上全是梵文,自己一个字也不识,不由得大是沮丧,唉声叹气道:“原来都是梵文,这就糟糕了。我本想这本书是要给我家公子先看,然后烧经老爷的。我做丫环的不该先看,因此经书到手之後,一直没敢翻来瞧瞧。唉!无怪那些和尚给人盗去了武功秘桫,却也并不如何在意,原来是本谁也看不懂的天书……”
萧峰虽然也是失望,但有阿朱这么关心自己,夫复何求?微微一笑道:“得失之际,那也不用太过介意。”将易筋经重行包好,重新交给阿朱。
阿朱道:“放在你身边,不是一样?难道咱们还分什么彼此?”
此时两人已经诉了情愫、定了终身,故萧峰闻言一笑,便将小包收入怀中。又斟了一大碗酒,正待再喝,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有人大声吼叫。
只见大街上一个大汉,满肋虬髯,神态威猛,但目光散乱,行若颠狂,浑身是血,手执两柄板斧,直上直下的狂舞乱劈。站在通衢大道之上,两柄明晃晃的板斧横砍竖劈,行人自是远远避开。而那大汉则迷迷糊糊的冲着客栈大堂奔来。
二楼之上,赵玄已经来了许久。看到这里,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影便即消失不见。
一直盯着他看的二楼上的诸多顾客擦了擦眼,见鬼一般,失声惊呼,实在想不明白大白天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突兀的消失,没有任何征兆。
而此时赵玄已经奔向城外小镜湖。刚刚那个大汉乃是段正淳渔樵耕读四大护卫中的古笃诚。很明显,小镜湖的剧情已经开启了。
他一路向西,接连又遇到傅思归、朱丹臣二人,但都没有停下来照面。就像一阵风一样刮过他们,而两个成名的一流高手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一连过了二十一二里,他才看到镜子也似的一大片湖水,碧水似玉,波平如镜,湖畔一个渔人头戴斗笠,正在垂钓。此地便是小镜湖了。
而那垂钓之人,当是渔、樵、耕、读中的“渔”:褚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