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忍?
赵玄不禁扪心自问,心中清静安宁之念愈盛,脑海清明灵透,思维运转比往常还要快上十倍,古往今来对忍自的定义一篇篇浮上心头。
何为忍?忍者,耐也,从心从刃;喻为心上有刃,为使心不伤,故一动不动也。
荀子曰:志忍私,然后能公;行忍性情,然后能修。是以忍字并非只忍“辱”,更要忍“荣”、忍“欲”。能忍私心者,方能廉洁奉公;能忍诱惑、行为不为性情所乱者,方为大“德”。
忍得淡薄可养神,忍得饥寒可立品,忍得语言免是非,忍得争斗消仇憾。
君王能忍乐逍遥,十万江山扎稳劳。做官能忍不贪墨,为民造福美名遥。
庄稼人能忍起早贪黑,到秋来收粮阖家喜双眉;读书人能忍铁砚磨穿,待等着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买卖人也得忍,忍得是站在柜台客人高;砍柴的樵夫也得忍,忍的是山中无有虎狼嚎;打鱼的渔夫也得忍,忍的是风平浪静好把鱼虾抄。
故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容人所不能容,处人所不能处,方能成大事也。
然而何须要忍?
若对一qiē得失荣辱无动于衷,是非成败漠不关心,何须要忍?
身居高位,功名利禄不能乱心,何须要忍?身居险地,刀斧加身不能乱心,何须要忍?受人恭赞,其心不乱,何须要忍?受人侮辱,其心不乱,何须要忍?
无荣辱念、无得失念、无是非念、无成败念,何须要忍?
倘若心中一片澄净。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对任何事都能坦然面对。此时忍已不能称之为忍。而是淡泊、宽容。
自己何须要忍?
与其忍,不如放下!
赵玄一边想着。心中越来越明悟,脸上不由自主的升起一道欢愉的微笑。
随着他的每一次迈步,身上的气质一变再变。不是越发飘然出世,亦不是变得宝相庄严。而是每一步踏出,他的存zài感就薄弱一分。仿佛放下了一qiē,就放空了自己,让他的身影在这天地之间越发没有存zài感。
到最后,若不是能看得到他的身影。还以为他已经消失了呢。
或者根本就不存zài!
赵胜疑惑的向后看了一眼,见弟弟满脸“傻笑”,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但这时候距离前厅已经不远,里面能传出说话声。他当下来不及多想,紧了紧拉住赵玄的手,脚步加快,走入正厅之中。
厅内,赵夫人和一名怀抱婴儿的美艳少妇正在谈话。赵灵儿蹲在一旁,逗弄着少妇怀中的婴儿。听见脚步声。三人俱都转过头来,就见赵胜拉着赵玄走到少妇面前,大笑道:“三弟。就不让你叫嫂嫂了,快来看看你这侄子怎么样!”
赵玄这时依然处在那种清静无为的意境之中,闻言及顺着低头望去,就见一粉琢玉砌的小孩躺在少妇怀中,约莫一二岁样貌,一双大眼睛充满灵秀之气。在这个世界怎么样他不知道,但其一身根骨,在武侠世界绝对属顶尖的存zài。不禁点点头,脱口赞道:“好!”
这一个字一出口。所有人都瞬间呆住。
赵胜虽然是让赵玄看看自己孩儿怎么样,但这不过是作为一个父亲炫耀孩子的正常举动。从来没想过要赵玄给什么评价。而其妻子秦嫣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叔子是怎么样一种状态,对于赵胜的问话虽然没有阻拦。但也没有指望赵玄说出什么夸赞的话来。赵夫人更是呆愣,在座之中只有她最知道赵玄的情况,就连赵胜都不太清楚,所以她的惊讶是几人中最大的。
或许是气氛过于凝重的原因,亦或者是意识到情况不对。赵玄猛地从那种“万事俱空,心中无物”的意境中惊醒,霎时间,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幸好他的心性不错,强忍住心中涛浪,没有在脸上表xiàn出来。
怎么办?
赵玄顾不得境界掉落、感悟被打断,只考虑怎么度过眼下这个难关。随心所欲是一种事,冒然作死又是另一种事……对了!随心所欲……随心所欲……
既然随心所欲,何不随遇而安,顺其自然?
如此想着,赵玄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其实若是任由他感悟,不被打断,他未必不能道心大成,进入先天之境。但他虽然看淡了一些东西,可毕竟还没能看破生死大关。依然是爱生畏死,做不到死生无惧。止步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前。
不过这样也好,仙道本就贵生,若是任由他看破生死,突破先天,立地成佛或有可能,但日后绝对再与仙道无缘。更何况,有没有日后还待两说。
就在这时,赵灵儿忽然一声欢呼,兴奋道:“我就说吧!我就说三哥会说话吧?娘亲你还一直不信!现在三哥又说话了,你信还是不信?”之前已经说过,赵玄偶尔会对赵灵儿应上两声,赵灵儿也不是没有告sù过父亲母亲。可是赵守城夫妇一直不信。这时候赵守城办公还没有回来,但赵夫人却不得不信了。
相比来说,反倒是赵胜离家日久,将近有三年时间,不知道此节。
赵灵儿兴奋又兼骄傲的向赵胜夫妻俩讲述着,什么赵玄某一次说了一个“饿”啦,上次出去说了一个“家”啦。赵夫人则双眼略显复杂,绕着赵玄走了两圈,催促他再讲一句。
可这时候赵玄已经恢fù过来,怎么还会再讲?还是赵灵儿看不过去了,劝道:“娘,您别再试了,我之前也试过,可如果三哥不想说,他是不会开口的。”听这意思她一直不相信赵玄是个傻子。
只有赵胜,没心没肺的大笑道:“好好好!我就知道我这个儿子不同寻常。连三弟这么‘惜字如金’的人都开口夸奖,我儿子还能差了?”显然并不关注赵玄会不会说话,而是把一颗心都栓到了儿子身上。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若不做父母,始终无法理解其中的心意。
赵玄这时则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幸好赵守城没有在家,不然绝对不这么好糊弄。幸好赵灵儿助他度过这一劫。等下就算赵守城回来,只要有这么个缓冲,想必赵守城也不愿意多生事端。
果不其然,中午赵守城回来之后,对于赵玄开口说话,并没有深究。只是对未曾谋面的孙儿表示疼爱,至于心中如何,却不是外人能够得知。
赵胜三年前离家,胜任一城守将,至今已三年未归。因为并非长驻军中,所以才带着妻子秦嫣一同上任。一年前孕下一子,只是与家中通了书信,由赵守城取名为赵子卿,也就是少妇秦嫣怀里抱着的那个。这一次回来,其实并不仅因为赵玄结婚,还因为皇帝要给他升职。
赵守城乍见孙儿,自然心中甚喜,连下午的值都不当了,直接推掉,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赵玄自然也没能逃掉,毕竟不论怎么说,他也是家中的一员。而且,他还发现,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其他人热热闹闹的说笑,也别有一番趣味。
终究他想通了不少,心态平和,不再像先前那般不愿面对。
直到晚上,一家人聚着一起吃饭,用餐期间。用餐期间,赵玄默默的往嘴里扒拉着饭。赵胜依次看过家人,问道:“爹爹,二弟什么时候回来?”
赵守城没教训他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笑着道:“快了,快了!前几日他来书信,已经动身,估计再过个三五天就能回来了。”
赵玄默默的看着这一qiē,要知道让这老头子笑可不容易,看来他对赵胜的回来以及老二赵莱的将要回来高兴不已。听吴妈与萍儿闲谈时候说。赵胜、赵莱这次回来都要升职,赵胜因为有了儿子,似乎不用走了。而赵莱还没有结婚,估计还要外派一年。
他还听说,这个世界似乎有一种天马,插上翅膀就能飞。而以赵守城的身份,再加上他们各自的成就,配上这种装备想来并不难。所以对于赵莱几日就能赶回并不意外。
想来若不是因为当值期间不能离开所管辖的城县,恐怕赵胜、赵莱两三个月回来一次都不是问题。
四天后
一队车马驶入京城。
只见当先一辆马车沉稳大气,低调又不失奢华,车身乃是上好的楠木雕花,精心雅致,并无多余装饰,富贵之中绝没有半点俗气。前面拉车的两批大马通体雪白,头生独角,身有双翅,竟然是千金难求的天马。就连马车后跟着的侍卫,都骑略逊一筹的黑色天马。路上行人不禁纷纷侧目,不知是哪个大人物出行。
马车一直行驶到将军府,从里面走下一位二十多岁的儒生,一袭雪白儒袍,容面英俊,身材修长,目光温润如玉。众人看到此时才不禁恍然:原来是赵府二公子回来了!
传闻赵府三子,大子像父,二子像母,皆为一时英豪。唯有第三子,似乎谁都像,又似乎谁都不像,却是个傻子。
不过单看这二子的容貌,也可以想象赵夫人年轻时候是个怎样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