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一阵窸窸窣窣的站起身,站定之后,纷纷观察左右,精神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加入激烈的撕B大战。
朱由校也不说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做在龙椅上。
突然召开早朝,自然是有他的用意。既然南京铸币案已经查出来了,接下来自然是要把铸币权弄到大明皇家银行手上。
另外一个,就是朱由校决定对东林党、齐楚浙宣各党进行彻底的洗牌。如今朝堂之上,东林党靠不住,齐楚浙宣这些带有浓重地域性党派官员也靠不住。
前者拿钱不办事,后者同样贪,虽然拿钱起码会办点事,但力量太过分散,扶持其中一个又没有效果,扶持多个起来依旧内讧不断。
这些党派,唯一的区别就是,东林党就像是来打秋风的野狗,齐楚浙宣各党则是皇帝家养的狗。
双方狗咬狗一嘴毛,朱由校换个舒服的姿势,就是打算作壁上观,欣赏一番这些党派的撕逼大战。
今天大不了和他们耗一整天,今天谈不妥,明天再谈,反正耗个几天也问题不大。
皇帝不说话,下面的百官也都不想第一个跳出来,先看看局面再说。各党大佬纷纷开始观察皇帝的神色,察言观色乃是朝堂精髓所在。
有时候只要揣摩准了皇帝的心思,白的都可以说成黑的,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如果摸不准皇帝的心思,那就先让小弟跳出来试探一番,就算是触怒了皇帝,也不至于把大佬陷进去。如果风向有利,大佬们就可以跳出来痛打落水狗,并努力把政敌的大佬牵连进去。
但并不是谁都愿意在圣意不明朗的情况下,第一个跳出来当炮灰,所以必须沉得住气。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督知监太监高喧一声,早起的朱由校坐在龙椅上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睁半闭的,看不出任何息怒。这让百官一时之间完全看不出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谓伤透脑筋。
等了数息,东林党率先沉不住气了。
刑科给事中惠世扬首先跳了出来,启奏道:“臣惠世扬有事启奏。”
“准奏。”朱由校淡淡说道。惠世扬理了理言语,随即说道:“启禀陛下,本朝开国以来,惩治贪腐历无牵连三族之例,且贪腐之案,多是移交刑部、大理寺审理,圣上由厂卫审理贪腐,恐有不公,还请圣上明察。”
惠世扬刚说完,文武百官纷纷跪地,满朝文武稀疏大呼:“请圣上明察。”
很显然,这样的惩处力度,已经让所有官员都感到恐慌,于是不管是东林党还是齐楚浙宣党,都跳出来反对。
这年头谁不贪污啊!
皇帝这样牵连三族,他们都有中枪的风险啊!就算感觉自己不贪污的官员,也感觉自己有躺枪的风险。
“呵!众爱卿提起祖宗法,可知太祖是如何惩治贪官的?”朱由校轻笑一声,然而却让群臣感到浑身发冷。
朱元璋惩处贪官,那是抽筋扒皮,各种酷刑。想起来,就让人害怕。
东林党正欲争辩,同时和皇帝好好在商税上辩论一番,朱由校自然不能让东林党牵着鼻子走,打了个眼色,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当即出列喊道:“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有事起奏。”
“准奏。”朱由校说道,完全不按东林党的节奏走。一群官员还跪在地上,皇帝好似根本没看见。
“启禀陛下,东林一党贪腐严重,厂卫仅是稍稍一查,便牵出诸多贪腐罪臣,且还有铸币案此等大案。臣以为,当扩大彻查范围,将所有贪腐官员全部问罪。”田尔耕启奏道,朱由校神色看起来十分心动。
东林党哪里还坐得住啊!
礼部尚书孙慎行马上急切的反驳道:“启禀陛下,臣以为东林之内贪腐小人却有一些,然大多都是清廉之臣。”
一群东林党纷纷出列叫屈,一个个都恨不得在脸上写个大大的‘廉’字,还真怕皇帝彻底清查。这次皇帝清查东林党贪腐,随便抓到一点罪状就是牵连三族,这哪里受得了啊!并且纷纷攻讦齐楚浙宣党官员贪污腐败。
齐楚浙宣党见此情形,纷纷跳出来抨击东林党官员,刚才还团结在一起反对牵连三族的‘战友’,马上就起了内讧。
一时间朝堂之上,犹如菜市场一般闹哄哄的,一个个攻讦不断,争得面红耳赤,神态与市井泼妇无比神似。
朱由校乐呵呵的坐在龙椅上欣赏这场撕逼大戏,场面十分精彩啊!
争吵了一会,双方见争不出什么结果,只好纷纷跪地大呼:“请陛下圣裁!”
现在轮到朱由校当裁判了,朱由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些官员看到皇帝的笑容,心里纷纷明白,他们已经跳进皇帝挖的坑里。只不是阴谋,而是摆在台面上的阳谋。为了各自利益,总有人会跳进去,一个人跳进去了,别人也就跟着跳下去了。
经过这些日子学习、感悟,此时的朱由校已经不是刚穿越那会的菜鸟了,对政治运作的流程、技巧已经有所感悟,只是实战经验还不是太丰富。
今日一试,马上让他成了‘裁判’。既然是裁判,那么双方都要讨好他。但这种小裁判杀伤力有限,无法造成实质性的‘大规模杀伤力’。
“朕以为,贪腐现象已极为严重,不过为官清廉的臣工还是很多的。由厂卫全面清查确实不太妥当,不如这样吧!提前进行京查,将害群之马全部逐出朝廷。”朱由校一副思索的样子,然后缓缓说道。
提前京查?
这简直让东林党和齐楚浙宣党,如同狗看见了热翔,全都骚动起来。到底谁能抢到这坨热翔?
京查是六年一次,到了明末已经变成了打击异己的‘核武器’,东林党人抢到这个差事,就能将齐楚浙宣党逐出京城,反之亦然。
与是东林党和齐楚浙宣党纷纷举荐‘刚正不阿’的‘人才’,以主持京查。这个党派刚举荐一人,马上就遭到其他党派在人格、品性上的全方位攻击,一个个屎盆子疯狂的扣在对方脑袋上,攻讦完了又举荐自己党派的官员,马上又遭到政敌的攻讦,场面和野狗抢食毫无本质区别。
这是一场更加漫长、激烈,并且目标明确的撕B大战。这下朱由校看戏时间顿时延长了不少,有官员跪地请求圣裁的时候,朱由校便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说道:“众爱卿继续,继续,让朕想想。”
于是接着撕B,朱由校继续作壁上观。
齐楚浙宣党原本是信心满满的,以皇帝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明显和东林党的矛盾最大。按理说,这京查差事,应该落在他们头上的。于是一个个‘作战勇猛’,只是皇帝却迟迟不做决定,实在让人神伤。
东林党这边很多人则感觉不太妙,但是一见这形势,好像又不是那么糟嘛?有希望就要争取,一时间东林党凭借人多势众、胡搅蛮缠,攻讦起来反而占据了上风。
朱由校此时已经从小裁判,变成了大裁判。双方轮番上阵吵了将近半个时辰,估计也是弹药用得差不多了,决定分出最后胜负,于是双方纷纷跪地高呼:“请陛下圣裁!”
“此事事关重大,众爱卿容朕好好思虑思虑。”朱由校并不马上做出裁决,现在是时候抛出胜利条件了,朱由校在朝堂上并没有贴心的官员替他表达意愿,田尔耕等人又不太合适,于是直接说道:“南京铸币贪腐不断,这铜钱代表的是天家的脸面,若是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朕思虑许久,决定撤销南京铸币之权,交由皇家银行铸币,众爱卿以为如何?”
一些东林党核心反动派,听了皇帝的话之后,皆是一脸便秘之色。落于下风的齐楚浙宣党同样不是很高兴。要是他们能占据上风,这铸币同样也是他们捞钱的大好项目啊!而且这次东林党被查出铸币案,牵连出一片,这个职务他们争取一下,极有可能易手的。
铸币这块肥肉,东林党和齐楚浙宣党都不想吐出来。但是浸淫政治多年的各党,怎会不懂政治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