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曲调高昂。
秦先羽身上气血越来越快,脏腑跳动也越来越快,就连法力也运转得更快一些。
若是换作常人,已经血液运转过快而死。
但无忧谷公子的手段,显然不止于此。
花草树木都在琴音中盛放,仿佛春季,又好似夏季,生机勃勃得近乎炽烈。而当炽烈到了极致,盛放到了巅峰,便是枯萎。
那些花草树木尽数枯萎,然后在如刀剑般锐利的声音之下,被一片一片割碎,然后一寸又一寸地泯灭。
“无忧谷的曲音……宛如天籁……”
文先生目光微凝,尽管那声音不是冲着他来,但余音入耳,已令他心中凛然。他知晓,若那无忧公子冲着自己来,一曲奏罢,哪怕是自己都难以存活。
除非把无仁公子打出来。
但无忧谷的声音,其实也算他们的真身之一,融在雾中,无影无形。就算真能将无仁公子逼退出来,却也不是束手待毙,因为这无仁公子,也是出身仙岛的一位九转地仙,手段非凡。
文先生朝着秦先羽看去,心中震了震。
身在曲调之中的秦先羽,并无多少苦痛之状,也并未四处寻找无仁公子所在。他神色淡漠,一手执剑,另一手则从肩处往后,然后虚虚一握。
之前琴音打在背上,裂出一道伤口,鲜血淋漓,最终被法力止住,但伤口还在,并且其中依附的气息,还在破坏肉身,仿佛跗骨之蛆。
可没有谁知晓,这种谁也恨不得抹去的跗骨之蛆,却被秦先羽生生保住,否则早已被道剑所灭。
他保住了这一缕气息。
如今把手按在后面,虚虚一握,便握住了这一缕气息。
这是一道琴音。声音本是无形无质的,但秦先羽身为九转地仙,以近乎大成的先天混元祖气,对于气息极为敏感。便从这声音之中,捕捉到了无仁公子的气息。
“文先生,就剩下你一人了。”
秦先羽看着那文姓神仙,自身因受了一道琴音,虽然未有致命。却显得脸色苍白。
“这位无仁公子,从他伤我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死了。”
随着这道淡淡的声音响起,秦先羽把手上这一缕气息,打入了信物之中。
四野仿佛有了一阵寒彻透骨的味道。
“他伤了我,所以他死了……”
文先生握着玉如意,细细咀嚼着这一句话,只觉冰寒透骨。
岛上有八百金翅大神鹰,布满了这个岛屿的天空,时而有汇成金光。四下游走。
岛屿之内,摆放着一张木桌,木桌上有许多物事,诸如朱砂符纸香烛之类。
前方是一个稻草人,手艺显得较为粗糙,甚至是称得上难看。而在稻草人胸前,正挂着一张白纸,纸上一片空白。
袁守风编织了一张藤椅,躺在上方,悠悠哼着曲调。轻快而写意。
野龙盘踞在他身后,不知怎地,总有许多恼怒,或许是因为之前圣阁龙王一事。或许是因为这老家伙如此悠闲自在,似乎不曾在意过秦先羽的死活。
“老夫虽已得道成仙,奈何比起金丹大成的那些人物来,着实是道行低微,浅薄微末。”
袁守风徐徐说道:“既然无法插手,便是急也无用。如此,又何苦着急?大不了日后老夫羽化飞升,成就仙胎道果时,顺手给他报个仇……”
野龙一双眸子闪了闪,露出少许不屑之意。
袁守风自是知晓那野龙的不屑之意,但也未有放在心上。
然而在这时,他忽然一声惊咦。
野龙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而袁守风倏忽起身,那藤椅还在摇晃,但他人已临至木桌之前,看着前方的稻草人。
野龙蓦然一惊,然后看向前方,便见那稻草人胸前原本空白的纸张上,显化出了两个字。
无仁。
野龙尚自惊讶,满头雾水。
这时,便见袁守风伸出手来,道:“弓箭何在?”
野龙怔了一怔,便即大怒,心想本龙何曾有过弓箭,这老头不是难为本龙?此外,听他口气,竟好似将本龙当作杂役使唤。
就当它有所动作时,却见袁守风手中一翻,骤然多了一副白角弓,色泽洁白,好似白玉所制。
弓是白牛角,弦是蛟龙筋。
桌上则多了七支箭矢,通体漆黑。
此乃黑铁木所制。
上次箭射秦先羽时,尚是寻常弓箭。
而这一副弓箭,则堪称仙宝之列。
“箭杀九转地仙,真是畅快。”
袁守风深吸口气,露出几许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张弓搭箭,指向那稻草人胸前。
手上一松,箭矢离弦而去,仿佛一道漆黑的闪电。
只见箭矢深深扎在那稻草人胸前处。
一箭!
袁守风又从桌上取箭,再度拉弓,
二箭!
虚空中传来一声闷哼,琴音陡然杂乱,曲调不全。
然后又是一声闷哼,
白雾消散许多。
文先生可以感应得到,无仁公子仿佛融入四方虚空的气息,好似急速下降。
然而秦先羽却没有再去理会,他用三具化身,围住了文先生,而本身也欺近前来。
隐没在虚空中的无仁公子,便如同已经是死了那般,被他忽略不见。
文先生又听虚空中传来几声闷哼,琴音或笛音都已经彻底静下。
适才那些悦耳又骇人的声音,接连不断,此刻停下,便听得不可思议,彷如一片死寂。
只有无仁公子的几声闷哼,在这其中,显得十分痛苦。
文先生数了一下,约莫是七声。
第七声之后,白雾消散,一个身影从虚空中跌了出来。
那是一个白衣身影,出尘脱俗,气质飘逸,貌若青年,而五官俊美。但此刻,他捂着胸口,瞳孔紧缩,已无半点生机。
在他体内,温养至大成的金丹,已然破碎,渐渐化去。
金丹者,金刚不坏之物,当此物崩碎,一切便都毁了。
内中孕育的元胎,随着金丹破碎,而未能保存,一并化成虚无。
若得以保存,便是道胎。
秦先羽说道:“此乃七箭书,方士之术。”
文先生忽然升起一阵寒气。
剩下自己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