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16年正月二十四日近晌午的时候。
在东堂子胡同口的茶档里喝着茶唐浩然,眯着眼睛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课,今天上午自己终于见到了同文馆提调王镇雄,他的言语倒是极为客气,也难怪,同文馆十几个教习,除了英文馆的两位教习是中国人,其它的一名都是外国人,而且大都是传教士,而他分给自己的课程也很简单——各国史略、富国策。
这倒是合乎自己的心意——反正就是和他们侃呗,就像今天,唐浩然在课堂上和他们“侃”的就是奥匈帝国史,不过除此之外,倒也讲不了什么,原因很简单——课堂里有不少八旗子弟,同文馆一开始,就是专收15岁以下的八旗子弟,表面上设立同文馆是为了培养翻译以及精通西学的人才,可办着却成了八旗子弟谋官职的地方,毕竟三年大考之后,优秀者便会授七、八、九品官,然后便年年拿奉银。虽也招0岁以下科举出身的正途人员,诸如秀才、举人、进士以及五品以下的官员,但除非是没有门路了,在这个时代,又有几个正途出身的愿意在同文馆里呆着。
整个同文馆10名学生,80多个混官职的八旗子弟,只有不到四十个或是为了官职,或是为了将来生计入学的秀才出身的学生,他们之中,有几人当真是对物理数学化学以至于机器航海有兴趣的?
尽管如此,可唐浩然却知道,这种采用西方式班级授课,引入数理化等西文、西世的教学,对中国传统儒学教学还是一次革新与突破,所以虽是在同那些“溜鸟”的八旗子弟“乱侃”一通,甚至用外国的风土人情,诱惑着他们对西洋的兴趣时,唐浩同样也注意到班里有那么几个学生似乎对他们不屑一顾,不过他们在听课倒也显得很认真。
这课倒还是有那么些意思。
回味着今日的课堂上的情景,唐浩然不由的对这同文馆的生活感觉却发有意思起来。
在茶摊喝完一碗茶,丢下一枚大钱,唐浩然便朝着同文馆走去,作为学校,或许同文馆并不怎么合适,但在某种程度上来,同文馆却更接近一座园林,景致极佳。毕竟这里原来是大学士赛尚阿的宅邸,大学士的宅子,那景致能差嘛。
“若是搁百年后,没准进这园子至少得一百五十块大洋起……”
心里这般嘀咕着,唐浩然便朝着后园走去,在后院的山水园林间,倒是可以看到几个正在看书的学生,同样也能看到或是在下棋,或是闲聊的学生,不过更多的时候,恐怕还是在宿舍之中。
“见过唐教习!”
在穿过走廊的时候,在学生们的问候声中,唐浩然倒是有些自得,这些平常得瑟的让人招不得的八旗子弟,现在不还得规规矩矩的向自己作鞠。
穿过长廊,来到后园的时候,唐浩然看着个学生正躺在长廊角落扶栏上睡着,那木质的扶栏尚不到三寸宽,可他却稳稳的睡在那,似乎是在晒着太阳,本想装作没看见走过的唐浩然,在走近后,却被学生盖在脸上的书吸引了。
虽英语不过只有六级,可瞧着那书名,唐浩然还是不由一愣,那怕在百年之后这本《海权论》也可以得上是大名鼎鼎!这本书可是先后指导了美国、日本、德国以及苏俄将其作为国家发展战略的方向指导。
那本军事论著的影响力能与其相比?
如果没记错的话,不过去年刚刚出版,难不成这是英文初版的《海权论》?这么快便传到了中国?而且还是在不开展军事教育的同文馆内?
瞧着那本书,原本无意打扰这个学生休息的唐浩然,终于还是忍不住向这本《海权论》伸出了手,搁百年之后,这初版的《海权论》至少也能拍个几十万吧!
书刚一拿开,唐浩然便看到书下的人,他好像是班里的一名学生,这会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眯成细缝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一丝光采,只是在看清拿书的人后,他连忙站起来。
“还望唐教习见谅,学生太过孟浪,有失……”
韩彻有些紧张的深鞠自责时,却听到唐教习道。
“《海权论》,你能看得懂吗?”
“海权论?先生的是这本seapoertheory?”
抬起头,韩彻才看到唐教习正翻看着那本一直闲于图书室的《seapoertheory》。
“学生倒也能看懂一些,”
“哦?那你告诉我……”
将手中的这本《seapoertheory》一合,唐浩然打量着面前这个身材瘦削,面色黝黑的学生。
“在这本书中有一个核心的宗旨,嗯,这一核心为何?”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先前看这本书时,唐浩然注意到书上有很多翻看的痕迹,甚至在一些字句中,可以看到些许用铅笔勾出的单词,也许是无法领会这些单词才特意划下的。
“回先生,在这书中马汉引证英国在拿破仑时代的战争中获得海上霸权的事实,来证明欲发展海权必须以强大的海军控制海洋,以掌握制海权,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此书的核心之一!”
韩彻的回答让唐浩然微微一愣,看着这面色黝黑,甚至官话的都不流利学生,反倒对他更觉得有些好奇。
“这本书是同文馆中的?”
“回先生,外洋教习往往会带来一些书籍,不过大多数都闲于图书室内,对……”
原本韩彻想,那些教习图的只是“三倍书价”,可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来。
“你怎么会看这本书?”
“只是一时好奇,初时只是随便翻翻,感觉其所书颇以为然,便多看了几遍!”
何止是多看几遍,自从年前接触到这本海权论,韩彻便像着了魔似的迷上了这本书,单是笔记便记下了十数万字,甚至因为其中的一些单词无法领会,还托人从海军学堂找到来字典,以完全领悟书中所。
“哦?”
头,将手中的书重新送还给面前的学生时,唐浩然又试问道。
“既然你看了这本书,那么我有一个问题,以你看来,北洋海军如何?”
北洋海军如何!
唐教习的反问,让韩彻一愣,他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教习,早在年前,看过那本《泰西策》他不单是拍案称奇,同样也知道了唐子然的大名,自然对其极为佩服,原本他还对唐教习的课充满期待,可今天上午的课,却让他大失所望,难道那盛名不过只是虚名,可这句反问,却又让他谨慎起来,唐教习这是什么意思?
北洋海军如何?
这是什么问题呢?或者问题的背后又是什么问题呢?犹豫着如何回答时,看着唐教习递来的那本书,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在《海权论》中海权之发展属外线之务,其以攻击为使命,陆权则使之以防御。”
虽是没有直接回答唐浩然的问题,但他的回答却让唐浩然认真的看了他几眼,海权以攻击为主,陆权以防御为主,这个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从北洋海军创建时,以防卫渤海湾保护京畿为宗旨的那天起,便已经决定了北洋海军的命运。
北洋海军,从来没有谋求过海权!
一支从不谋求海权的海军,从未渴求过对海洋控制权的海军,能够拥有什么样的未来呢?
“凡一国之盛衰,在乎制海权之得失!”
笑着将手中的这本《seapoertheory》递回到他的手中,唐浩然看着似有所悟的他,正待开口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话声。
“阁下可是唐子然,唐先生!”
(哎,本来想在同文馆里挖几个人才来着,可这同文馆……哎,弄了半天,居然也就是一个谋差晋身的地方,一如晚清的军事学堂一般,充斥着各种谋捷径之辈,真正的人才又于何处?再次招贤——期待你的加入,呵呵,求收藏、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