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算出实际货物价格的话,恐怕连二十分之一都不到,也就是说,不到几千块钱的轻工业产品、纺织品运到同江之后,只要一过江,拉回来的就是几十倍以上的利润,如果货物够多的话,来回的运费都可以忽略不计了。这个利润不光小五他们看着吸冷气,就连一向自诩为见多识广的洪涛也有点心悸,太暴利了!
其实这些木材还算不上暴利,如果黑子他们能弄回钢材、施工机械的话,那个利润就不是二十倍了,恐怕得五十倍甚至百倍以上,还不用是什么好钢材,直接换废旧钢铁就成。在这个年代里,中国对于钢铁的需求量简直是无穷无尽的,而且不是这几年,往后十几年间都是这种状态。相对木材来说,钢铁、汽油、柴油、化肥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也最紧俏、最好卖。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苏联的远东地区油气田还没开采,所以洪涛—无—错—没地方换油料去,倒是钢铁和化肥可以来点,黑子他们也正在那边找可靠的苏联中间商来联系这个业务,至于这些木材啥的,只是为了练手,也是为了和苏联商人建立起一些合作关系才小打小闹的搞的,纯属搂草打兔子、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问题又来了,糊弄父母答应他出远门,洪涛手拿把攥,肯定没问题,大不了再把小舅舅这面挡箭牌搬出来,他如果不好用。还有大姨夫和那二爷这两面质量更可靠的挡箭牌,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出行了。但是这个年月的交通问题就太麻烦了。从京城出发,去同江,先得坐上火车,咣当咣当的颠簸两天多,然后再换长途车,又得颠簸大半天,才算到地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至理名言,做惯了飞的、高铁、快速列车的洪涛,很难再去忍受那种绿皮火车的苦难。那玩意他上辈子做过几次,尤其是去新疆串亲戚的时候,差点没耗死在列车上,哪怕是卧铺。也受不了那个咣当……咣当……一咣当就是好几天的旅程。
你要说开车去吧。也不容易,这个年代的中国,连一条高速路都没有,跑长途都要走国道,路况更是不敢恭维。最要命的是还没有汽车救援,跑这么远路,难保车不出点毛病,这时候的长途司机那就是半个机械师。只要不是大修,都能自己搞定。可是洪涛没这个能耐。他开车的那个年月,有毛病就找汽修店,半路上趴窝就打电话叫汽车救援,虽然他也跟着别人豁过几天车,玩过几天改装,但是还是那句话,他学什么都是毛皮,不带钻研的,结果就等于没学一样。
“我是坐着火车咣当咣当过去呢?还是开着车突突过去呢?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而且不能光我一个人去,受罪也得找个垫背的!”已经快闲得浑身长毛的洪涛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又开始准备往外冒坏水了,看看这次还能害谁一次,是小舅舅呢?还是小五?或者是大江?要不就是黄毛或者高建辉?反正去那边他不打算带着女孩子,必须要带能帮自己干活的,否则自己就会成为最悲惨的那个。
“嘟嘟嘟……嘟嘟嘟……”就在洪涛聚精会神的琢磨着怎么害人的时候,兜里的电蛐蛐又开始叫了。
“拉尔夫啊,你呼我也没用,我这点酒都快让你喝光了,除非你能给我找个国际名模来,否则我是不去你那个破屋子里……嗯,这是谁?”洪涛以为又是拉尔夫勾搭自己去他那里鬼混呢,为了省几瓶酒钱,这个拉尔夫无所不用其极,不过传呼机上的号码很陌生,好像不是他。
“喂,哪位呼我?”洪涛拿起电话回了过去。
“洪老板……系我啊!我刚到京城,就在我父亲这里,我有点事情要和你商量,但是那二爷说你不在他那里,你现在有空嘛?”电话里传出了万老板那嘴地道的香港普通话。
“那二爷那个事情有眉目了?”洪涛一听万老板这个略带焦急的语气,头一个念头就是那二爷。
“系啊,电话里说不方便,咱们还是见面聊吧。”万老板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
“哦,没问题,您就在家里等着我,我马上过去接您!”洪涛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冲着电话喊了一句,也不管万老板答应还是不答应了,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别的事情可以开玩笑,但是这个事情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其实洪涛白跑了一趟,万老板有自己的车和司机,结果到了地方,他等于还得开着车带路,再把万老板的车带回来。为此万老板也一个劲儿的埋怨他,怎么就不听自己把话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呢!
“哇!你这个地方好好哦,这座门太漂亮啦!这也是古代的?”万老板是头一次来洪涛这边的玩意店,一进屋他就对洪涛的这个中西合璧的布置非常感兴趣,和那二爷那里比起来,这里显得更舒适,不光有古董家具,还有吧台和台球桌,更具娱乐性。
“来,我们里面说吧。”洪涛没功夫和万老板讨论这座月亮门的历史,他现在想先知道有关那二爷的事情,于是就把万老板的司机安排在外间屋,自己带着万老板进了办公室。
“哇!古巴货!你也好这口?嘿嘿嘿,那二爷不知道吧?你的年纪还小,还是少抽啊,不过你到真会享受,我看着都眼馋啦。”万老板靠坐在围榻上,一手拿着洪涛的雪茄、一手端着洪涛的红酒,滋喽一口酒、吧嗒一口烟,居然眯缝着眼享受上了。
“我说老万啊,你这是成心吧,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我送你一盒,回家抽去,成了吧。”洪涛看在万老板辛辛苦苦跑回来给他传信儿的份上,把焦急的心情压了压,自己也点上一根。
“嘿嘿嘿,要不说好人有好报呢,你这个买卖越做越大啦,那二爷跟着你肯定是享福的命,他老人家好福气啊。不过这次我带给你这个消息,对二爷来说不一定是好消息,怎么说呢,有好也有坏,你想先听那个?”万老板和电影里那些欠揍的配角一样,开始拿糖了。
“我数三下,你再不说,烟和酒我全拿走!”万老板成功了,他把洪涛的耐心磨没了。
“好好好,我这就说,这就说!”万老板一看洪涛站起来了,也不逗了,他这把老骨头禁不住洪涛撅把。
“我这次可是跑了不少路,还专门过去了一趟,总算是没白跑,二爷的家人我找到啦!嘿嘿嘿,这是他们现在的住址和联系方式,他们已经不再那边了,十多年前就已经移民去了新西兰,住址和电话也不能确定还能找到人,我没试,想先回来和你通个气,你看怎么办?”万老板其实不是个啰嗦的人,他刚才就是故意在逗洪涛。
“奥克兰!尼玛还真会找好地方,就不知道回来看看,他家里还有谁在?”洪涛接过万老板递过来的纸条看了看,只认识一个城市名字,后面的街道他也不清楚怎么发音,再后面就是一个电话号码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找到了他哥哥以前的一个同僚,和你说的一样,他哥哥退役之后就去民航了,退休之后才带着一家人移民的,你不如去打这个电话问问。”万老板指了指洪涛手里那张纸条。
“我这儿打不了国际长途,不过我有办法,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打,您就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尽快回来。”洪涛觉得万老板说得很对,都有直接联系方式了,自己还跟这里绕着圈打听,这不是犯傻嘛。
洪涛打国际长途的方式很简单,既不用去长话大楼申请,也不用去麻烦蒋女士,他直接去了拉尔夫工作的阿根廷大使馆,用他们使馆里的电话打国际长途,既不用审查也不用怕有什么麻烦。拉尔夫对于洪涛这个要求也没什么异议,阿根廷和中国也好、和湾湾也好,都没什么政治纷争,帮这个小忙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嗨,你好,请问是那祥文丈夫家吗?”。当拉尔夫把电话拨通之后,洪涛接了过来,直接用中文询问了一下。
“爷爷!找您的!你是谁?能告诉我名字吗?”。电话那边竟然是个小男孩的声音,中文还不错。
“呃……我叫那祥武,你就这么和你爷爷说吧……”洪涛让小男孩问得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直接来吧!
“老二!是你吗!”隔了一下会儿,话筒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非常急促,还有点颤抖。
“抱歉,那爷爷,我不是那祥武,我和他很熟,本来我应该让他直接打给您,但是又不知道这个电话是否真实,所以先打个电话来问问,这下我放心啦,那二爷终于算是找到你们了,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我先去找他过来和您说话吧,我这是在阿根廷使馆给您打的电话,您恐怕要等一个小时左右,我快去快回吧。”洪涛也有点激动了,没想到一下就找准了,这下他还真不知道该和电话对面的那位那大爷怎么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