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给他打掩护呢!你看看,这个衣服边就是你的裙子吧!小涛,你把阿姨这个照片给我摘下来!我还给你买过大雪糕呢,你怎么不照?偏照阿姨打你的时候,是成心要恶心阿姨是吧?大姐,你看这孩子,还记仇啊!”金月妈妈这回想起来了,但是也不淡定起来。她是个要面儿的人,把她追打孩子的照片贴上,这要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啊。
“弟妹啊,我看就挂着吧,挺好!小涛弄的这些玩意有点意思啊,就好像昨天的事情一样。你看我和你们家老金下棋呢,这时候我们俩还是身强力壮吧?小涛和小月还在上小学吧?你看看现在,我们都老啦,他们也大了……时间过得真快!”父亲此时也站在一个木板子前面,看着上面那些照片儿,眼睛里都有了水雾,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哎,还有我呢?二爷这是你吧?咱俩这是干嘛呢?”屋子里的人慢慢都散开了,因为他们的身影或多或少的都出现在了照片上,东一张西一张的,姥爷背着手居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影像,不过和金月妈妈一样,同样是想不起当时在干嘛了。
“你这个外孙子啊,心眼都是歪的,咱俩不正埋你那只鹩哥呢嘛!这不是地坛东墙外面的林子嘛,你☆↗长☆↗风☆↗文☆↗学,ww※w.c∷fwx.n≈et说你姥爷打拳的时候你不照,非照我们老哥俩撅着屁股挖坑的时候,你是什么意思?嗨!我就说嘛,肯定跑不了我。他姥爷你看看、你看看,我那二就这么没出息?看着小孩儿吃冰棍我还舔嘴唇!他人呢?你给我过来。今天我和你拼了,你平时恶心我还不成。还得照下来,我……我欠你的啊!”
那二爷听到姥爷的招呼,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立刻就想起当时是什么情景了。刚开始还能风轻云淡的给洪涛姥爷鸣不平,可是稍微一错眼珠儿,立马发现了旁边一幅照片上有个蹬着三轮车的老头,正用一种特别没出息的眼神看着路边一个小女孩舔冰棍呢,就好像要扑上去咬一口一样。这个老头儿不用问。肯定就是他自己啊,这下他淡定不了了,老脸上是红一片黑一片儿,转着脑袋四处找洪涛,等他发现洪涛早就溜到了大殿门边上时刻准备逃跑时,更生气了。
整个五间连通的大殿里,贴着上千张照片,绝大部分都是洪涛自己拍的,极少部分是他从姥姥家、自己家、大姨夫家相框里找的。比如说门口影壁上那张全家福。这些照片拍摄的都是胡同里、京城普通老百姓的一些生活琐事和城市变化,被燕子按照年代给分类了一下,然后该放大的放大,该修饰的修饰。挑挑拣拣的贴了出来。这就是洪涛所说的那个老京城图片展,其实就是他自己的摄影展。
按照洪涛的尿性,他拍出来的照片也和他那张破嘴一样。全都是剑走偏锋,没什么太正经的。里面大多都是他周边那些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们。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最真实一面儿。比如说小舅舅捂着脑袋正被姥爷打得满院子跑、小姨看到服装店烧了正哭鼻子抹眼泪、餐桌上几个老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满脸通红的抬杠、金月穿着一条大花喇叭腿裤子和一间黑白相间的蝙蝠衫还烫着一个卷花头。当时这是最最最时髦的打扮了,可惜过了十年。怎么看怎么显得傻里傻气的。
至于拍摄手法什么的,那就别要求太高了。构图、光线、快门啥的也别细琢磨,洪涛只能保证自己拍下来的画面不会虚,人物和建筑物能看清楚,其它的别提。
虽然都不是什么阳光灿烂的辉煌时刻,但是这种更贴近生活的照片很能让人进入回忆中去。刚开始还不停有人骂洪涛两句,慢慢的大家都没声了,凑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仔细的一张一张看着那些自己的写照,心里百味杂陈。母亲、大姨、姥姥还都偷偷的抹上了眼泪,转眼又看着某个图片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这个展览不光有照片,最西面的一间大殿里不再是一块块木板了,而是变成了一个个精致的木架子,前面还用玻璃给封上了。架子上面放满了一套一套的小人书、那个年代小孩子的玩具、家里面的某些小摆设。有手工自制的,也有商店里买的,目前很多东西恐怕在城市里都买不到了,现在的小孩子恐怕也不会做了。这些都是洪涛的那些收藏,一部分是自己四处找的,更多都是从废品收购站里淘换来的。
“嘿嘿嘿……还有我的纸枪和腰带呢,都是用挂历纸做的。”大江看到了他印象最深的小玩具,就是当初洪涛给他做的那种纸叠的大肚匣子,还有纸叠的武装带,它们都是洪涛后来重新制作的。
洪涛不光制作了纸枪、纸武装带,他把小时候那些玩意都做了一套出来,只要是他记得的都有。什么火柴枪、钢珠枪、弹弓枪、烟盒、方包、火柴皮、冰棍棍、拔根儿、歘拐、沙包、屁帘儿、打纸团的吹管、树叶子插的小船、冰车儿、汉奸……再加上买来的糖人、面人、空竹、鸭子车、喷火枪、铁皮小火车什么的,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屋子。
这些东西他打算保存起来,等到自己也像那二爷这么大年纪之后,就去自己花钱租一个国内最大的展览馆,真的办一个展览。或者干脆就办一个博物馆,再把每样儿东西都做一个简述,不光把自己这些东西放进去,还要广为搜罗自己没想到或者没有的东西,都放进去一起让后代们看看,看看他们爷爷辈儿的童年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还真别说,这些照片和小玩意还真唤起了大家的回忆,离开无梁殿进入西跨院之后,大家还在谈论由那些照片勾起来的记忆,有凑在一起笑的,有凑在一起叹的,气氛很不错,就连一向不太爱和孩子们说历史的姥姥都兴致勃勃的讲起了她年轻时当闺女的生活,听起来很有意思。
西跨院是两个封闭的小院儿,这里原本是给皇上做斋饭的厨房和餐厅。南边是一溜儿七间南房和一个院子,北面也有一个差不多的院子,现在已经被韩燕弄成了两个独立的回所。屋顶和洪涛的小院儿一样,全被大玻璃罩子封闭了起来,不管刮风下雨这里都是恒温的。回所里有自己的厨房,但是只提供西餐,韩燕倒会偷懒,她直接把厨房承包给了拉尔夫,弄了一个唐迭戈小分店。厨房和餐厅都在院子里,露天厨房现场制作,全方位透明,一方面是节省了房屋,另一方面又给人一种很高档、很有特色的错觉。
剩下的那些房子外表还是原样儿,但是里面都成了古代宫殿似的摸样儿,雕梁画壁、描金绘银,一水儿的硬木古典家具。这些房屋没有什么固定用途,你愿意在里面聊天喝茶也可以,喝咖啡也可以,抽雪茄也可以,玩牌玩游戏也可以,每间房都是独立的,把门关上不会有人打扰。当然了,燕子肯定不会提供什么特殊服务的,这里的服务人员也都是原来美容院的那些姑娘,只提供一个休息聊天吃饭小憩的场所,至于你是不是自己带人来,或者在这里认识了什么人,那就不归燕子管了。
在这个南院的隔壁还有一个北院儿,原本是供皇帝沐浴休息的地方,那个院子也被大玻璃顶罩上了,里面依然有浴室,不过已经变成了水疗和桑拿,还有美容美发健身的设备。这是一个女子回所,只允许女人进,男人一律止步。但是这里有一个不公平的规矩,就是男士回所男女都能进,女子回所就不让男人进,洪涛觉得很不公平,这是歧视!
现在正在举行婚礼的区域就是斋宫这四个院子里最大的一处,那里有两座大殿和一处院子,可以当做礼堂和活动空间使用,容纳一百多人,开个冷餐会啥的正好儿。
其实这种回所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项目,那为什么别人会甘愿每年交好多钱来入会呢?原因只有一个,社交安全!这里是公园儿,又是一个封闭的大建筑群,东西两个大门一关,五六米高的红墙碧瓦,外面根本就不知道谁在里面干什么。对于某些人来讲,去饭店、歌厅、餐厅都觉得太普通、太招眼了,没意思,但是来这个地方却能高人一等,因为这里不是谁想来就来的,必须是有会员介绍,交纳了会费之后才能成为会员。
这种人为提高逼格的经营方式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是挺有吸引力的,尤其是那些手里并不缺钱,但又花不出去的人。另外这里还是一个社交场合,既然来的人非富即贵,那大家之间总要有点交集的,不管是谈生意还是谈工作,都能找到更多的渠道和门路,会员越多吸引力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