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老者隐匿在黑暗中饶有兴致的看着。
如梦似幻的月树之下,猴子还在使劲折腾。
来回试了几次,或真或假,或虚或实,基本上猴子可以确定月老所言不虚。
毕竟,虽说私下查姻缘在天庭一般是不允许的,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禁忌,许多天庭的神仙与月老相熟的只需稍费口舌便可查询。若非如此,为何天蓬一有花蕾就天下皆知呢?
想来这月老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对猴子弄虚作假,以至于火上浇油,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至于猴子为什么用强……不过因为他想查的事情重要至极,一刻都不想等罢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有一个免死金牌。
月树上的姻缘是正确的,月老也没暗中使诈。如此一来,就基本确定了一件事:雀儿并未转世、复活。或者是转世之后并未有姻缘成型……这种结论只能说聊胜于无。
换句话说,也有可能是雀儿转世了,她喜欢了某人,但某人却不喜欢她。在这种单相思的情况下,月树上也不会有她的花,连花蕾都不会有。
没能透过月树查到雀儿的下落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什么所谓。本来也没准备靠着月树找到雀儿的魂魄所在。说到底,还是生死簿靠谱。
那么接下来,此行真正的目的,猴子最忐忑的问题来了。
他悄悄靠到颤抖不已的月老身旁,低声问道:“假设,假设这样一种情况,甲与乙两情相悦,然后乙死了,又转世了。转世成了丙。甲所爱的依旧是乙,但是丙又爱上了甲,严格来说乙和丙是同一个人。这该也是两情相悦吧?这种情况又怎么算?”
这问题问得可谓离奇,不过月老现在命攥在人家手里。自然也不敢怠慢。略略思索了一番,他便紧蹙着眉头道:“那就是孽缘了。”
“孽缘……这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行吧,孽缘就孽缘。一句话,这种情况,有没有花?”
月老又是想了想,道:“这种情况极少,但却是有花的。不过,是黄花。”
“行。你说有就行了,咱现在就测这种。”
月老又是按着猴子的意思施展了术法,猴子依着雀儿、自己、风铃的顺序一个个测了过去,最终的结果,依旧是没任何反应。
到此时,猴子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有花,这至少说明了一件事,风铃并不是雀儿转世。如果她真是雀儿转世的话,那么自己代入甲,雀儿代入乙。风铃代入丙,这三者应该会有一朵代表“孽缘”的黄色花朵才是。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太白金星不早就说过自己和风铃在月树上都没有花吗?
“哈哈哈哈。”想到这。他中心的大石不由得放了下来。
“想测的都测完了,老朽是不是……可以走啦?”月老捂着被猴子扭断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问。
“别急。”猴子咧开嘴摸着月老的乌沙帽道:“要测的人还多着呢。”
难得来一次,虽说回头烂摊子自然会有人收拾,可毕竟被自己偷了回鸡,下次要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还不趁机测个饱?
猴子开始冥思苦想还有谁可以测了。
首先测短嘴。
“额,这货还真有,对象是之前见过的白鸽精。”
猴子忽然想起了自己那许久未见的干女儿,猫头鹰和鸽子的后代会长成啥样呢?大角的女儿自己收了当干女儿。短嘴的儿子或女儿自己没点表示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啊。兄弟之间,也不好厚此薄彼。
“算了。这个问题容后再议。”
接下来吕六拐。
“果然没有,这酸腐松鼠精果然是注定孤寡一生的。哈哈哈哈。造孽啊。我是不是该写封信给他倒个喜?”
接下来是乙素。
没花……
再测黑子。
额……还是没花。这情况有点悲催啊。
“算了,不管他,当大王的也不好管人家私生活不是?”
再来谁好呢?
猴子想到了杨婵,心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
“要不要测她呢?”
想起幽泉谷中拽住自己的衣角的手,那张略带惨白,清丽得不可方物的脸,紧蹙的眉,他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想着她,伸出的手却迟迟没触碰到月树的树干上。
满是凉意的夜风中,猴子呆呆地站着。
正当此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大胆妖猴!陛下慈悲,赦你重罪,予你官职。你竟敢挟持月老,该当何罪?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风云在四周汇聚。
抬头望去,猴子看见南天门足足上百天将凌空一字排开。就连被猴子折腾得够呛的广目天王和被猴子打成半残的增长天王都在其中。见到猴子,这两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那为首的,真是李靖与哪吒。
南天门众将到来,月老当即就想朝着他们飞奔而去,却被猴子一眼瞪了回来。
猴子缓缓绽开了笑脸,往前迈了一步,正好将月老掩在身后。抽出金箍棒,往地上重重一顿。
顿时,乘着月树的巨大陆地微微颤了颤,点点沙石脱落挥洒。
这力量不由得让人想起了那血肉横飞中飞窜的身影。一众天将纷纷面露惧色。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靖李天王啊。怎么,玲珑宝塔刚要回去,底气又足了?”
李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哪吒连忙怒斥道:“你个弼马温,休要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哈哈哈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是胡言乱语,我不过一个小小弼马温,你们堂堂李大天王、三太子,又怎么会深夜带齐人马寻衅滋事呢?”
“你!我们怎么是寻衅滋事了?”
“怎么?不是啊?既然不是。那就是三太子你半夜皮痒咯?”说着,还伸手拍了拍月老的肩:“老头,你说是不是?”
那扣在月老肩上的手微微扣紧。月老痛的差点整个软了下去,忙谄笑道:“是是是。”
“啧啧啧啧。这泼猴,刚上天就这么闹……他有几条命赔呢?”远处旁观的黑发老者不由得捋着长须叹道。
李靖余光瞟见月老那被猴子掰断了,肿得跟猪蹄一般的食指,捋着长须冷哼道:“小小弼马温竟敢伤了月老。这里是天庭,岂容你放肆!有什么话,就等本太子将你押上凌霄宝殿,跟陛下说去吧!”
哪吒挺起火尖枪哪吒就要动手,身旁的众将也纷纷亮出兵器只等李靖一声令下。
见此情形。猴子自然也是双手握棍准备迎战。
单挑一百多天将……虽说没有好似天蓬杨戬那样的顶级战将在这里面,但也着实让人头疼啊。
“慢——!”
正当此时,一位银袍童子从天而降落到猴子身前。
原本要出手的众将不由得收住了势,猴子却不由得笑了出来。
在花果山蹲点多年如今撤回来的银童子,这是老熟人了。
那银童子不敢多看猴头,只微微调整了身形望向月老道,拱手道:“家师听闻月老近来手有不适,特命弟子送来灵丹一枚,还请月老收下。”
说罢,银童子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丹盒递送了过去。行了礼,转身便走。
这一走,南天门诸将。月老,甚至连那躲在暗处的黑发老者都呆住了。
这童子他们都认得,他是太上老君的座下童子。可……太上老君这时候遣他来送丹药,还专门送了个治手的丹药,怎么个意思?
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呆着,唯独剩下那只猴子拄着金箍棒笑眯眯地环顾。
“怎么样?还打不?”
李靖的脸已是一阵红一阵白。
“天王,我们现在怎办?”一位天将问。
许久,李靖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哼道:“莫理他。撤!”
说罢,一个转身化作金光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帮子天将面面相窥无所适从。哪吒恨恨瞧了猴子一眼转身离去。见状,一个个天将也只得飞遁而去。
看着天将们一个个离开。月老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算怎么回事?丢下他不管了?
太上老君挑这个时候来送丹药,分明就是落井下石啊!
月树下,又只剩下猴子与月老两人了。
两人四目交对。
盯着猴子,许久,月老颤颤巍巍地挤出一丝笑容,道:“那个……还想继续吗?”
伸手掏了掏耳朵,还没等这多愁善感的老头子把自己给逼出眼泪来,猴子已经深深叹了口气道:“行啦,今天耍够了,我回去了。改天想起还想测谁,再登门拜访哈。”
说罢,也不等月老作答,猴子便化作一道金光朝着八重天呼啸而去。
月树下唯独留下月老这老头子呆呆地站着,低头望着手中的丹药盒子,还有那猪蹄似的手指,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竟亲自出手帮他收拾烂摊子?真是奇了。”一直躲在一旁的黑发老者缓缓摇头,身形微微前移想过去寻月老问个清楚,却忽然发现卷帘已先行一步飞身落到月老跟前。
稍稍犹豫了一下,他转身又是遁入黑暗中。
这一&夜,对于天庭大多数的仙家来说是无比平常的一夜,却有许多人无法入眠。
这里面包括了南天门的李靖,包括了九重天凌霄宝殿的玉帝,包括了三十三重天的太上,还包括了三十四重天和三十五重天的那两位。
当然,最无法入眠的该是月老这没事爱乱牵红线的老头子了。
不过,事情也就仅限于此。在没弄清楚太上的用意之前,无论是月老还是李靖,乃至于玉帝,都不敢声张。
历经一&夜的酝酿之后,第二天一早,一份帖子被从兜率宫送往广寒宫,落到了太阴星君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