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狮驼国的宫殿门口列起了巍巍军阵,一只只两丈有余的长戟直指蓝天,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片黑色密林一般。
就在这军阵正中的过道上,清心缓缓地走着。
那四周,无数的兵将拱卫,一个个横眉竖目,早已经不是先前那样谄媚的神情。此时此刻对他们来说,清心更多的,只是一个囚犯。
“风铃小姐,臣也算是花果山出身的。虽然以前身份低微,没能与您有过什么接触,却也知道一些。说起来,您也算是臣的主母了。”
“说句僭越了身份的话,臣不懂您对我们这位大圣爷与那另一位大圣爷的看法究竟有何区别,但,一会您一定要好好答话。”
“最好,都挑好的说,千万不要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其实,两个不都是大圣爷吗?您嫁哪个不是嫁?”
“我们的这位大圣爷与原本的那位不同,他没有原来的记忆,对您的印象,也仅仅是依靠从别人口中得知的那一丁半点。所以,您可千万别觉得他不敢对您出手啊。”
“臣能做的,也就到这儿了。剩下的,就看您自己的造化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清心在山羊精的引导下一步步走过了军阵,踏入大殿。
光洁的地板,高耸的圆柱,整个大殿空荡荡地,与那外面的校场可谓截然相反。几乎每一个角落里都透露着一种冰凉的气息。
正中的王座上,六耳猕猴微微低头俯视着清心,端坐着。
深深吸了口气,清心微微低着头继续一步步向前,直到来到六耳猕猴面前。
“昨天的事情,想必已经有人跟你通风报信了吧?”
清心没有回答。
山羊精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风铃小姐,大圣爷问你话呢。”
清心依旧没有回答。她微微抬眼望向六耳猕猴,那忐忑与无奈,早已经溢于言表。
“没事,她不想回答。那就当她还不知道。”六耳猕猴努了努嘴道:“你先下去吧。”
“诺。”转身的一刹,山羊精拼命的给清心使眼色。
见状,清心也只得机械地点了点头,算是给他一个安心吧。
待到山羊精离开后。六耳猕猴才悠悠说道:“我准备和你成婚。”
“杨婵姐知道了?”清心反问道。
“她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反正我已经基本确定她的心思不是向着我的。”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成亲?我也不见得向着你。”
“但你可以向着我,不是吗?”六耳猕猴哼笑道:“我是说,从现在开始。”
那门外,隔着一扇门的山羊精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急眼。
这叫好好谈谈?这根本就是准备采取威胁的手段好吗?
不过。也没办法,六耳猕猴就是这样的。想想,自己确实也太天真了,居然指望六耳猕猴能跟清心好好地谈一谈……不过,也是尽力了。事态的发展,早就不是自己这个小角色能把控的了。
“什么意思?”清心反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骗我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骗我,要一心一意。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言。清心顿时就笑了。
六耳猕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你笑什么,我提的条件难道不够好吗?”
“你是真的真的,对我毫无记忆了。真正的你,绝不会对我说这种话。”
“真正的我?”六耳猕猴的眼角微微抽了抽:“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真正的我咯?”
清心静静地站着,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回答我!”一声咆哮,六耳猕猴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顿时,那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就连门外戍守的卫兵都吓得微微缩了缩脖子。
许久。清心才眨巴着眼睛道:“你知道,我前世的悲剧是怎么发生的吗?”
“啊?”
“风铃早就知道自己是雀儿了,却不敢说。因为一个人最根本的东西,就是记忆。没有了记忆。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了。”
“那时候,还没人知道我的两个师傅其实握有能够将记忆植入灵魂的办法。就连……就连他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方式,就是打入地魂,让今生彻底消散,从而真正复活前世。”
六耳猕猴半眯着眼睛瞧着清心道:“你想说什么?”
鼓起勇气。清心仰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说,你,确实不是你。”
这句话一出来,六耳猕猴顿时倒吸了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那门外,山羊精已经紧张得捶胸顿足。
“大胆!”
“难道不是吗?连你自己都害怕别人质疑你的身份了!说什么和我成亲……呵呵呵呵,别说是你,即便是另一个,我都已经决心远离。之所以到这里来,完全是因为被多目怪胁迫!在跟我说这些话之前,你有想过我在想什么吗?就这样,你还想我一心一意对你?真是笑话。”
一时间,六耳猕猴被清心质问得哑口无言,那攥紧了的拳头在微微颤抖着。
“住口!”
下一刻,六耳猕猴将身前的桌案整个掀翻了。上面的物件洒落一地。清心却依旧静静地站着,错开视线去不看他。
指着清心,六耳猕猴微微颤抖着说道:“你真的不怕我杀你?”
“你杀不了我。”清心冷哼道:“在你没突破天道之前,我的两个师傅联手,你根本就无法应对。更何况,还有一个他。”
“笑话!”六耳猕猴叱喝道:“如果你的两个师傅不同意,多目怪有本事将你从斜月三星洞里骗出来?”
闻言,清心顿时一怔。
“哈秋!”
斜月三星洞中,须菩提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棋盘对面的老君笑嘻嘻地望了过来:“看来,有人在想你啊。”
须菩提微微蹙起了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棋盘。
“如果没猜错的话……”拈起一子,落到棋盘上,老君轻声道:“应该是清心那丫头了。冤有头债有主。她这次可没骂错人。哈哈哈哈。”
须菩提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那目光聚在棋盘上,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别处。
“老夫最疼爱的可就这一个徒弟。佛门开始动手了,狮驼国的事若是不管,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你若是好似之前那样,起了个头就丢下不管,老夫可就要管了。”说着,老君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不过可事先说好,若是让老夫管了,往后清心,便只是老夫一个人的徒弟,你……就再也不要插手了。”
“放心。”须菩提微微抬头瞧了老君一眼,捋着长须道:“下棋嘛,先手有先手的优势,后手也有后手的优势。而且,在对敌手棋路缺乏了解的时候,后手,往往更有利。地藏王走了趟狮驼国,灵吉去了凤仙郡,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别,就你而已,不是我们。”
须菩提拈起一子,落到那棋盘上,道:“行行行,我就我。”
正当大殿内气氛僵持之际,一名卫兵忽然快步从那门外奔了进来,跪倒在地。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启禀大圣爷。”卫兵拱手道:“宫外来了一位修士,说是奉命前来拜访您的。”
“修士?”六耳猕猴依旧冷冷地注视着清心,叱道:“奉谁的命?没空,不见,让他滚!”
“可是……”
“没听懂吗?滚!”
“可是,大圣爷。”卫兵唯唯诺诺地说道:“那人说是奉了您师傅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