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局。”天蓬轻声道:“他们这是在逼我们出手,千万不要中计。”
“西行,又岂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贫僧别无选择。”
小白龙、黑熊精、卷帘都一个个睁大了眼望着天蓬。
僧人的目光在玄奘与天蓬之间来回。
一个跪在地上的僧人扯着玄奘的衣角低声道:“大师……大师,我们不想死……求大师搭救,求大师搭救……”
玄奘默默点了点头,转而对着天蓬道:“元帅说得对,不能叫大圣爷回来,这个难关,贫僧必须自己度过才行。”
众僧环绕之中,玄奘与天蓬对视着,缓缓迈开了脚步。
那一众僧人牵着衣角,紧紧地跟着他。
“自己度过……凭什么度?”
稍稍犹豫了一下,天蓬无奈,也只得转身跟了上去。
见状,小白龙、黑熊精、卷帘也一个个跟了上去。在他们庇护之下的僧人们自然也一个个瑟瑟发抖地跟着。
箭雨停了。
“禀国师,他们投降了。”
“投……降?”多目怪有些错愕地蹙起了眉头。
“对。他们……全部投降了。”
那身后的三位道士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怎么回事?投降了?”
“宁愿投降也不通知大圣爷……还是说,他们手上根本没有通知大圣爷的手段?”
“不可能,一片玉简而已,大圣爷怎么都不可能大意到连玉简都没留下。”
“那是怎么回事?是计?”
多目怪的眉头紧紧地蹙着,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国师,接下来怎么办?受降,还是格杀?”
多目怪反复捋着长须,缓缓道:“受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将那为首的和尚和其他人分化开来。”
“诺!”那士兵翻身上马。朝着采石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待那士兵走后,一旁的大胡子道士轻声道:“此事即便不是十拿九稳,想必也相去不远了。大人可曾想过,事成之后。该如何与大圣爷交代?”
“交代?要什么交代?”多目怪冷哼一声,咬牙道:“西行,毫无疑问是佛门的诡计。大圣爷当局者迷,我等身为下属,自当为大圣爷分忧。即便大圣爷事后要我的命。给他便是了。我妖族的王者,怎可沦为佛门的走狗!这事骗得了吕老狗,可骗不了我多目怪!”
闻言,那其余的三位道士躬身拱手,道:“大人高义,我等自当舍命相随!”
咬着牙,多目怪望向了采石场的方向。
此时,幽暗的火光中,猴子正在生死殿的书架之中来回穿行着。
几个地府的鬼兵紧紧地跟着他,手忙脚乱地捡起被猴子丢得满地的生死簿。放回原位。
猴子一面腾在半空中飞速查阅着生死簿,一面细细留意着那几个鬼兵。
不仅仅是鬼兵,他还细细感知着四周的一切。
渐渐地,他已经确定这些鬼兵并没有在捡起的生死簿上做任何的记号了。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
关于沉香,关于刘彦昌,这两个名字的重要性,只有猴子自己才知道。
猴子为什么在这时候来地府,除了西行组合,谁也不可能知道。难道佛门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这不像他们的风格啊。
是因为不在意。还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仰或……他们事后还有什么办法探查?
越想,猴子越觉得不对劲。
一面思索着,猴子一面翻着生死簿。
转眼之间。他已经翻了两个书架的生死簿了,渐渐地,已经接近了他真正的目标……
祭坛边上,正法明如来和地藏王依旧静静地站着,看着那法阵渐渐变异。
“他这个时候来地府作甚?”
“查生死簿。”
“查什么?清心吗?”
地藏王缓缓摇了摇头,道:“查沉香。”
“什么人?”
“一个凡间的孩童。”
“一个凡间的孩童的生死簿。他查来作甚?”
地藏王淡淡笑了笑,道:“因为他有个特殊的名字。”
这一笑,意味深长,一时间,正法明如来竟看不透其中的奥妙。
佛门四大佛陀:正法明如来、地藏王、普贤、文殊。这四人当中,论法力,三界公认最强者乃是正法明如来,可是要论神鬼莫测,却要数地藏王。
许多人认为这是因为地藏王极少出手的关系,因为少出手,故而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可正法明如来知道不是。
分明是修的同一种佛法,可有时候,在地藏王面前,正法明如来甚至有一种两人相距甚远的感觉,猜不透,悟不断。
“一时半会的,离家的游子恐怕还回不来。”震了震衣袖,地藏王轻声叹道:“贫僧前几日心血来潮,新制了一副有趣的竹简,若尊者有兴趣,可否一同前往一观?”
正法明如来默默点了点头。
“我说,元帅啊。”小白龙低声道:“你说不能叫大圣爷回来,那我们叫其他人来如何?”
“叫谁?”
“叫天庭的人。借用凡人之手,他们这也算捣乱凡间了,天庭想必不会坐视不理才对。”
“你有证据吗?无凭无据地,你让李靖过来,要多久,得来多少兵力?”扭过头,天蓬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卷帘道:“无论如何,守在玄奘法师身旁。不能走远。”
“明白。”卷帘低声答道。
一旁的黑熊精也默默点了点头。
小白龙显然也听到了,不过他还要守着他受伤的表弟,早已经自顾不暇。即便让他走也走不了。
一众僧侣从采石场的大门鱼贯而出,玄奘走在了最前头。
一排排的弓箭都拉得满铉指向了他。
双手合十,玄奘对着那为首的将领行了一礼,道:“玄奘愿降,只求将军怜悯这一众僧人,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为首的将领半眯着眼睛,注视着玄奘,一只手举在半空中。既没下达命令受降,也没下达命令攻击。
四周的僧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玄奘伸出了双手,却没有人给他戴上镣铐。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好一会。一匹快马来到那将领身旁,马上的士兵飞速下马贴近将领耳边细细嘀咕了几声。
天蓬耳朵微微颤了颤,顿时冷哼了一声,低声对其他人说道:“要他们将我们,连同其他僧人一同拿下。这是要把他们当人质的意思啊。”
“动手杀人的话,你们需要多长时间可以将这两万多的军队全灭?”小白龙忽然悠悠地问道。
这一问,众人皆愣住了。
站在最前方的玄奘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不可伤及无辜。”
“他们还是无辜的?”小白龙不由得哼笑了出来。
玄奘淡淡看了不远处将弓拉得满铉的士兵道:“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小白龙的头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了。
一直以来,他都不太清楚证道普渡究竟是什么,也就是被猴子连哄带骗地拉上了贼船罢了。今天,他第一次感觉普渡是那么地不靠谱。
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一个天真的孩童在畅想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一般——简直就是满口胡话。
瞧那一旁的黑熊精与卷帘的脸色,估摸着想法也和小白龙相去不远了。
犹豫了好一会,小白龙悠悠道:“以前大圣爷在身边的时候老觉得他太冲动。现在想想,冲动也有冲动的好处。没了他,我们就是任人宰割的主啦……”
不多时,几个士兵用手推车推来了一大堆的镣铐,全部倾泻到了地上。
那将领高声吼道:“武器都放下,戴上镣铐,饶你们不死!”
众僧面面相觑,最终都望向了玄奘。
“真降?”
“真降。”玄奘一步步走向前去,伸手捡起镣铐,戴在自己的手上。
见他如此举动。那其余的僧侣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奔了上去,心急如焚地将镣铐戴到自己的身上。
那不远处的众多士兵看得都发笑了。
这恐怕,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么心急地要给自己戴上镣铐的人吧。
天蓬静悄悄在九齿钉耙的柄上摁上了一个法印,有意无意地瞧了其他几人一眼。
其他几人领会了他的意思。一个个也都在自己的兵器上摁上法印。
紧接着,他们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武器。
那一柄柄的重兵器掉在地上,一声声的闷响,那地面都微微颤了一下。
这一下,为首的将领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不过不好看归不好看,箭在铉上不得不发。既然来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说什么他们都不能后退。
一大群长枪兵迅速上前,将众人连同一应僧人在内全部团团围住。
将领一步步走到玄奘跟前正要开口说什么,天蓬却已经挡到了玄奘身前。
“你们要拿要放我不管,但玄奘法师,必须跟我在一起。”
这一句话放下去,那将领顿时没了脾气,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星夜,将近两万的大军高举着火把押送着仅存的一千余名僧侣以及玄奘一干人等缓缓地朝王都走去了。
情况实质上还是没改变,就算被俘,那些个“护卫”还是一个个紧守在玄奘身旁。
远远地望着平原上正朝王都走去的大军,多目怪淡淡叹了口气道:“希望大圣爷能再晚点回来吧。去将他们的兵器都收起来,没了兵器,动手的胜算就大了。”
正要转身之时,一个士兵匆匆来到他身前,跪地拱手道:“禀国师,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稍稍犹豫了一下,多目怪随口道:“知道了。”
此时,地府中的猴子正握着一份生死簿,瞪圆了眼气得瑟瑟发抖。
千般隐瞒,百般忽悠,结果,翻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页的时候,竟发现已经被撕了。而且还是刚撕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