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惊讶的当属童峦深厚的众多将军,他们看着童峦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但碍于军令,一起下马向方运行军礼。
随后,童峦才开始向柳山施礼。
方运的目光瞬间扫视鹰扬军的所有将领,与脑海中的资料对比,发现童峦身后所有将领都是柳山嫡系,有的是柳山主政密州时的部属,有的是柳家的姻亲,有的是蓝寻古的门生,都是景国皇室着重监控的对象。
方运微微皱眉,脑海中很快浮现鹰扬军所有将领的名单,剔除这些柳山嫡系,只回忆那些没来的将领的资料,目光出现细微的变化。
见到童峦行礼,柳山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面色有些阴沉,随后扫视童峦身后的将领。
几乎所有将领都直视柳山,目光坚定。
柳山的表情终于缓和,再度望向童峦。
童峦面对方运道:“末将接到军令,即刻率兵前往救援宁安,但恐敌人偷袭玉阳关,所以只带二十万精兵前来。自今日起,这二十万大军皆听候方大将军差遣。”
方运心中一动,点点头,道:“鹰扬军各军将军出列!”
就见二十个封号将军向前迈步,站成一排。
景国每万人设一军,由四品封号将军统领。
方运认出每一个将军,甚至连他们家眷在近期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对他们的了解还在柳山之上。
方运低声吩咐,就见身后走出二十个读书人私兵,分别走到二十个将军面前。
方运看向最左面的将军,道:“俞为民。”
“末将在!”一个黑胡子将军上前一步行军礼。
“跟随你身前之人,率军前往宁安县衙领取军令!”方运道。
俞为民愣了一下,看向柳山。
柳山眼中闪过一抹怒色,但终究没有说话。
那俞为民轻叹一声,道:“末将得令!”
随后,方运的私兵带着俞为民和一万大军前往宁安县县衙。
方运看向第二个鹰扬军将军,道:“管安!”
“末将在!”
“率领全军前去工殿驻地听候差遣。”
那管安看向柳山。
柳山依旧沉默。
管安只好道:“下官领命!”说完在方运私兵的带领下,前往工殿驻地。
方运不断下着命令,每个将军在领命前都看向柳山,但最后全都无奈被方运调离。
一开始,只有少数人知道方运的意图,但到了后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方运要把这二十支大军分别调往宁安城不同的地方,彻底打散了鹰扬军精兵。
各军之间失去联系,只要任何一军有问题,都会被轻易镇压。
鹰扬军化整为零,已经失去了兵变的可能,因为他们附近至少会有一位大学士或五万以上的驻军。
很快,方运看向最后一个将军。
蓝寻古之侄,进士蓝寞。
“蓝寞,率军前往农家驻地,听候差遣。”
蓝寻古被方运逼得畏罪自杀。
前十九支大军已经离开。
蓝寞面色冷漠,道:“末将乃是鹰扬军之人,只知有内阁,不知镇北大将军!”
未等方运说话,童峦厉声道:“大敌当前,抗命不遵,斩!”
说完,童峦突然扭头看向蓝寞,口中吐出一把唇枪舌剑,在蓝寞有所反应之前,洞穿他的头颅,眉心留下一点殷红。
蓝寞的身体徐徐倒下,目光逐渐暗淡。
血染南城外。
其余鹰扬军人噤若寒蝉。
此次鹰扬军之中,除了二十个封号将军,还有一些进士或翰林将军,其中几人怒不可遏,望向柳山,只要柳山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攻向童峦。
蓝寻古在鹰扬军经营多年,在场的将校大都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柳山一言不发。
童峦转回身,向方运一抱拳,道:“下官管教无妨,还望方大将军宽恕。”
“小事一桩,无妨。童将军,玉阳关不可一日无主,请您回返镇守。”方运道。
“下官遵命!请方大将军代末将向太后问安,末将告辞。”童峦又向方运行了一个军礼,也不理会柳山,转身率领亲卫军离开。
最后,二十万鹰扬军精兵只剩下十四个没有兵权的进士或翰林将军,目光一片茫然。
到了这种时候,许多人也已经意识到,童峦是故意把柳山的心腹将领带到宁安城,消除玉阳关最大的隐患。
所有人脑海中冒出四个字。
兵不厌诈。
当年童峦所谓因孙子死亡而投靠柳山,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兵家手段。
众多读书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一年,方运连中童生、秀才、举人和进士,是方运最辉煌的一年,甚至也是人族最辉煌的年代之一。
没有人注意到,在方运光芒的之后,有这样一位兵家人忍辱负重,以孙子死亡为契机,毅然决然投身柳山阵营。
今日,在景国最需要的时候,童峦完成自己的使命。
自始至终,童峦都没有向谁说过。
太后不知道,景君不知道,姜河川不知道,李文鹰不知道,方运也不知道。
做完这一切,童峦一句邀功之言都未说,仿佛这一切都那么寻常。
这些年背负的骂名,失去亲人的悲痛,都无法撼动他的兵家之心。
众多景国军人望着那远去的背影,默默行礼。
直到这个时候,众多兵家读书人才明白,何为兵家人,何为读书人!
方运目送童峦远去,看向柳山。
柳山哪怕竭力掩饰,眉目间也流露出愤怒的痕迹。
连方运都在第一时间发觉鹰扬军与童峦的异样,柳山必然也能发现,但在方运下调令试探的时候,柳山一言不发。
即便是最不精通兵法之人也能猜到,童峦把柳山嫡系带到这里,那就是已经做好柳山翻脸的准备,等着柳山举事兵变。
一旦鹰扬军将领抗令不遵,那方运必然会第一时间屠光所有将校,甚至可能屠尽二十万大军。
这样虽然有损失,但本质上只是减少了二十万人,对玉阳关和景国的影响微乎其微。
等庆国收到消息,没有鹰扬军举兵讨伐景国的檄文,没有通令天下,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柳山选择了等待。
现在留在玉阳关的将领,没有一个是柳山心腹,或是童峦的人,或是非左相党中坚,绝不可能发动兵变。
这也意味着,柳山失去鹰扬军这个强大的依仗。
柳山只能继续等待,等宁安城失守,等玉阳关失守,等京城失守。
分布在宁安城各处的大儒与大学士已经通过官印看到南城门外发生的一切。
每个人都发现,柳山那如鹰狼一般的目光,终于暗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