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传良大惊,张昌兴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脸恐慌。
唯有江舜诚,面不改色,漾着淡淡的笑:“阁下这是故意惊马,目的是老夫?”
“你?”来人仰头大笑,抓篆舜诚的衣襟就往外拖。
这一切,来得太快,护卫们还来不及反应。
纱帷男子扯了江舜诚跳下马车,护卫们拔开宝剑,厉声高喝:“大胆,皇城脚下,岂是尔等撒野之?知道这位是谁么?”
“文忠候江舜诚!”来人大声道破。
“知道还敢惹,胆子不小!”
他要抓的不是江舜诚,而是另有其人,来人厉声道:“叫安西郡主下车,否则刀剑无眼,要是在下误杀了文忠候……”
素妍听着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忆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虞氏全然顾不得难受,捧着胸口,轻呼一声:“妍儿。”
素妍道:“你们照顾我娘。”她跳下马车,面蒙轻纱,晨风拂过,吹起她杏黄色的衣袂,她翩翩而至,冷冷地看着那个黑袍男子,戴着黑色纱帷帽,瞧不清人。
来人将剑架在江舜诚脖子上,步步紧逼,随时都能让江舜诚人头落地。
安宁的郊外顿时沸腾起来,看热闹的人不敢近观,只在十丈外的距离静默观望。
黑衣人厉喝道:“不要乱动,刀剑无眼,若害了文忠候的性命,你们可担待不起!”
素妍道:“放了我爹!你想怎样?”
“想我放人。就把这枚药丸给吃了。”男子衣袖一挥,抛出一枚褐色药丸,素妍接到手里,用鼻子一嗅。男子厉声道:“五花五虫丸,有数十种配法,只有下毒之人方可解毒,任你医术精湛,想解毒也非易事。”
江舜诚厉声道:“妍儿,不要管我!”
剑就在父亲的脖子上,她身为女儿,怎能视父亲的性命于不顾。
她便是宁可牺牲自己的命,也要守护全家的平安。
“我若吃了,你是不是就能放了我爹?”
让她自服毒药。她又不是傻子。
刚才给众人分发晕吐药丸时。她还留了两丸在身上。瞧这模样,与他给的药丸有九分相似,相隔十余步外。便是吃了晕吐药丸,他也不知。
素妍抬手,虞氏下了马车,远远地惊呼着:“妍儿!”
她抬起手来,看似揭起面纱,却巧妙的用手指快速拿出晕吐药丸,眨眼之间,两丸相换,她放入嘴里。
黑衣人厉喝:“吞下去。”
她吞了一下,医书上说过此药丸入口即毒。令人肝肠寸断,黑衣人看着她捧住胸口,朗笑两声:“江素妍,这一回我倒要瞧瞧你还有甚法子脱身。”用力一推,江舜诚重重跌倒在地上,黑衣人张望左右,厉喝:“不许动!安西郡主已身中剧毒,没我的解药,她活不过五天。”
虞氏只觉身心俱裂,痛苦地惊呼“妍儿”,便要奔过来,却被田嬷嬷与青嬷嬷死死地拽住不撒手,拼命拉扯着她,虞氏跑不到素妍跟前,越发唤得凄厉惊慌,直急得眼泪哗啦啦地往下落。
江舜诚被江传良扶起。“放过我女儿,你要多少银子,我们江家都可以给你。”
他要的不是银子,是瘸军师!
黑衣人纵身一闪,眼看就要抓住素妍,她却轻灵如燕,掠影而过,大喝:“拿下此人!”
虞氏惊呼“妍儿”。
素妍厉声道:“此等毒药还奈何不得我。拿下他!”
顿时,十几名护卫同时出招,更有惯使暗器的护卫飞射毒镖、银针,任黑衣人武功如何高强,一手难敌众人,被团团围住,瞬眼的功夫,皇城郊外化成了打斗场。
素妍退回马车前,虞氏拉着她细细地打量:“妍儿,你伤着没有,你真的没中毒。”
青嬷嬷道:“老太太忘了么,刚才郡主还给我们吃了防吐药丸。”
虞氏回过神来,“你吃的是那药丸?”
素妍点头。她又不是傻子,黑衣人让吃毒药,她就吃啊?她可不想死,更不愿被人要胁,她要好好地活着,才能达成所愿,她要看父母寿终正寝,要看江家平安度过大劫。
田嬷嬷合手念着“阿弥陀佛”。
黑衣人身手敏捷,初时素妍以为是拓跋昌,可瞧了一阵,这武功招式越发眼熟,对了,是宇文琰,她看过宇文琰使用过此剑招,而这样的体形根本不是宇文琰,普天之下还有人会使剑法:拓跋昭!
江舜诚近了跟前,素妍低声道:“爹,是西歧的拓跋昭!”
是他!
此人狠毒非常。
江舜诚大喊“抓活的!”然,终是晚了。
拓跋昭连伤三名护卫,早已触怒了众护卫,护卫们下手狠毒,再不留情,挥着刀剑直击拓跋昭,身后中剑,不想身侧再来一刀,拓跋昭拼命支撑着。就在江舜诚话出之时,宇文琰派来的护卫更是狠绝,一刀直击致命处。
有护卫抱拳禀道:“老候爷,此等刺客不可纵容!万死难辞其咎!”
护卫长话音一落,护卫们连连使招,刀剑招呼落至拓跋昭身上,任他武艺何等高强,而这些护卫都是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拓跋昭身子旋一个圈,缓缓倒下,众护卫退离数步。
素妍快奔几步,却被虞氏拼命拉住。
“娘,我与他有同门之谊,你让我去看看他。”
青嬷嬷知素妍的性子,低声劝道:“老太太,就让郡主去瞧瞧吧。”
素妍放开虞氏的手,快奔而去,近了拓跋昭,却被护卫拦住。素妍道:“摘下他的帽子。”
真是拓跋昭,一张俊朗、刚毅的面容映入眼帘,素妍在山上时见过他两回,那时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而眼前的男子更显憔悴、落漠。
他痛苦地低吟一声,嘴角溢出血丝,“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告诉我瘸军师在哪儿?”
“他死了。”素妍回答得干脆而肯定。
拓跋昭不信,“不要骗我……”
“他确实死了。”她重复得肯定,眼里露出坚定的表情,“瘸军师在天牢时被静王收买,后又潜入吴王府,身份暴露,暴毙而亡。”
他不是命定国师、丞相之才么?怎么就死了。
拓跋昭不信。痛苦地摇头。可由不得他不信。他知道素妍说的是真的。
瘸军师死了,命定一说也可以出现差错。
“百花诞、百花诞……你是百花诞日出生的女子……”
素妍冷声道:“我不知道什么百花诞,我只知道我生于三月三。”
拓跋昭在片刻之间。似终于明白了,浑身抽搐,瞪大眼睛,倏尔目光黯淡,失去了生的光芒。
三月三,可不就是百花诞么?
只是,北齐的人虽有三月三出行踏青的习俗,却少有人过百花诞,这是西歧年轻姑娘们喜欢的节日。传说这一天,乃是百花盛放的日子。百花仙子便是这一日降临人间。
素妍将脸扭向一边,不愿去看死人。
护卫俯下身子,将手放在拓跋昭的鼻息尖,“禀郡主,刺客咽气了。”
她吐了口气。
江舜诚道:“来人,把刺客尸首送回皇城府尹,再把这里发生的事上报官府。受伤的四名护卫不用跟我们上路,且配合官府调查行刺案,其他人继续赶路。”
素妍回到马车上,有人留下处理此事。
虞氏惊魂未定,“妍儿,你没事吧?真的没事?”
素妍肯定地摇头,露出明媚的笑容。
“可吓死我了。你这孩子,刚才多危险,要是你出了闪失,可叫为娘怎么活?还有你爹,怎么就被抓住了呢。”
素妍道:“娘该去前面马车宽慰一下爹,我无事。”
虞氏道:“你爹什么样的风浪没经历过,你放心,吓不着他。”
素妍笑着,依在虞氏的怀里。
拓跋昭怎么就寻来了,很显然他是为了找瘸军师而来,瘸军师对他就这么重要?
素妍不愿再想,迷迷糊糊间,在虞氏的怀里睡着。
青嬷嬷取了斗篷,让她睡得更为舒服些。
午后,宇文琰得到了消息。
整个人暴跳起来:“你说什么?有人行刺文忠候父女?”
小太监道:“是,今儿城里都传遍了,文忠候府的四名护卫受了伤,还有一个伤得极重,已在义济医馆住下了。”
“刺客可拿住了,是什么人?”
小太监低声道:“回世子话,是西歧国的二皇子拓跋昭,被众护卫在混乱中杀死,尸体已送到府尹衙门。”
宇文琰忆起昔日,佐怒天要他代为清理门户,没寻拓跋昭竟自己寻上门来,还葬送了性命。“此事当真?”
“百姓们都说,他是为行刺安西郡主去的,郡主平定西北战事,他要报复,抓了文忠候,要逼安西郡主自尽。幸而郡主命大,这才逃过一劫……”
因是春日,又逢沐休日,有不少郊外的百姓、行人巧见了这幕,自然要当成大消息一般四下流传,传着,事情就变了模样,甚至有人说安西郡主如何大展武功,斗败恶魔拓跋昭,当场取其性命。
吴王与十皇子亦得到了消息,前来寻宇文琰,正赶上他听太监说了。
“西歧人想干什么?吃了败仗还不服?三月初二便是太平公主与西歧太子大婚的日子,他们竟敢在这个时候生出是非,竟行刺我朝郡主与公候。”
十皇子道:“莫不是这其间有什么误会,说起来拓跋昭与你们也是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