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赏玩了一会,又回去做针线。
一时堂弟小顺来了,她又丢下活计去给他和黄鹂讲课。
正忙着,忽听一声清脆的鸟鸣传来,急忙放下手中鸡毛管子做的笔,对两人道:“先把这道题算出来。”说着走了出去。
林家院内,林春站在西厢屋角的墙边,正朝这边看。
见她来了,喊一声“杜鹃”。
他没有打伞,也没戴斗笠,就那么光头站在雨中,发丝上、眉峰上落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连眼睫毛上也有,罩着下面黑玉似的眼眸,显得朦胧幽深。
杜鹃看了觉得别有风情,忍不住笑了。
林春见她笑得暧昧,眉头一挑,问道:“笑什么?”
杜鹃摇头道:“没什么。你找我说什么?”
林春也不追问,道:“明早鸡叫就要走。你晚上先收拾好。别忘了带斗笠,穿上蓑衣。”这是说上山采茶的事。
杜鹃点头道:“知道了。”
正要再问,忽然看见他背后墙角拐出个浅紫色身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好奇地对她打量。
她便对她微笑打招呼,又朝林春努嘴,问道:“那是你表妹?”
林春便回头看去。
小女娃见他转头,急忙羞涩地缩身躲到墙角后。
林春也没喊她过来给杜鹃介绍,又转过头,道:“嗯。我二舅舅闺女。”
说定后,杜鹃正要走,林春又叫住她。笑道:“你多做些吃的带着,我就不带了。”
他娘本就累得很。他不想烦她,加上杜鹃做的东西好吃。他也不客气,直接就要了。
杜鹃点头道:“嗳,知道了。”
二人各自转头回去不提。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杜鹃和黄鹂洗漱后就出发了,同行的还有九儿、林春和冬生。
带冬生和黄鹂,完全是为了锻炼他们。
任三禾虽然没收冬生做徒弟,林春却亲自教弟弟武功。
既然是锻炼,当然不能慢慢走了。况且据林春说的。要是跟平常一样走的话,怕是要第二天晌午才能到,今晚就别想回来了。于是,几人一出村,就放开手脚疾奔。
越往山里去,越多森森古木参天,峭壁危崖高耸,随处可见飞瀑挂下,隆隆水声轰响。又有幽谷清泉,鸟鸣和着泉水叮咚。
如风跑在最前面。
在这大山里,它无论上山下山都疾快如风,尽显森林之王的本色。
跑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那天色才亮堂起来。
虽然没有下雨,然山中雾气濛濛的,跟雨天也差不多。
林春三人武功底子好些。自然撑得住,黄鹂和冬生就不成了。冬生首先叫道:“停……停一下。我受不了了。”
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喘气。
黄鹂也忙叫道:“我饿得头晕死了。”
杜鹃问林春:“还有多远?”
林春打量四周。道:“走了一半了。”
杜鹃便道:“要不歇会吧。喝点水,吃点东西。”
九儿却放下脸,威严地对冬生二人道:“这才跑多大一会,就撑不住了?不许歇,喝点水就走!”
冬生哀嚎一声,道:“鸡叫就出发,这都半上午了,还只算‘一会’?”
林春也不说话,解下背上的背囊,将装水的竹筒、装干粮的包裹都拿了出来,就站在当地分给大家吃喝。
干粮是炕得微黄的玉米饼,有甜豆沙馅的,有酸笋肉末馅儿的,都很香脆,是杜鹃姊妹昨晚做的。
每人分了两个饼吃了,喝了些水,林春便将剩下的收了起来,沉声道:“走!”当先带头走了。
他虽没跟九儿似的训斥,口气却不容置疑。
杜鹃朝黄鹂和冬生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两个小的无法,只能认命地跟着他们继续奔行。
快晌午的时候,终于到了一座高山前。
太阳居然出来了,破开云雾当头照射,堆积在山谷的浓雾便一点点散去。
林春对杜鹃道:“先吃东西吧。干脆等太阳把茶叶上的露水晒干了再上去采。不然水分重了,这么背回去容易捂坏了。”
杜鹃点头赞同。
冬生和黄鹂一听,立即瘫倒在地。
九儿四面一望,找了一处宽敞平坦的山石,招呼林春和杜鹃道:“到这来坐。”又对冬生喝道:“别随便什么地方都乱坐。到山上还不当心些!”
冬生急忙弹起来,顺势还拉了黄鹂一把。
两人一边走过去,一边嘀咕说,九儿哥哥就像煞神。
林春这下把整个包裹都摊开了,里面足有几十个玉米饼子。九儿也将背囊解开,却是几盒点心,还有十来个大白面馒头。
他笑道:“这点心是我姑姑拿来的,我都摸来了。”
黄鹂手快地抢过一盒点心,抱着吃。
九儿看着那些玉米饼,笑问杜鹃道:“都是你做的?”
杜鹃点头道:“我跟大姐一块做的。”
九儿又问林春:“你的呢?”
林春指着玉米饼道:“这不就是!”
九儿笑道:“你倒晓得讨巧。”
于是都吃起来。
冬生边吃边含糊道:“大舅母还说让小芳和小莲表姐一块来。真要跟来了,这时候我们只怕才走出村子后山呢。”
九儿听了一怔,看着林春失声道:“你表妹来了?哎呀,你终身要不保了!”
“噗!”
杜鹃喷出一片玉米屑,不可思议地盯着少年。
林春也丢给九儿一个没好气的目光,道:“别胡说!”
九儿对杜鹃傻笑道:“杜鹃你不知道,他舅母千方百计地想把闺女嫁林春……”
杜鹃截住他话。嗔怪道:“九儿,你是凛凛大丈夫。要讲君子风度,别用这样口气说人。再说。你和林春都出色的很,人家青睐你们,也是人之常情。难道必定要人说你们不成器,跟臭狗屎一样嫌弃你们就清净了?”
九儿忙点头道:“我也就跟你说。”
接着忽然想起什么,看着林春大叫道:“你舅母和表妹来了,你还让杜鹃帮你准备干粮?”
林春盯着他道:“不成啊?”
九儿当然不敢说不成,他还没这个资格呢,只能咕哝道:“你也不怕累着杜鹃。这么多饼子,要炕多长时候。”
林春听了没吭声。
九儿又问他表妹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
林春淡声道:“房子盖好了走。”
九儿就同情地看着他。
不是他跟妇人一样长舌,只因他很清楚林春舅舅家对他的“野心”,而林春的心思他虽然不太明白,却知道他绝不喜欢什么表妹,因此很同情他。
两人既是兄弟,又是好友,他当然不希望林春被逼了。
想到这,他侧目看向杜鹃。
她已经摘下了斗笠,头上没有梳女子发髻。而是跟他们一样束发,扎着头巾。修长的脖颈被高高的衣领裹得严严实实,这是防止被树枝扫中或者蚊虫叮咬;桃花面上双眼清亮有神,猛一看去。真是个翩翩俊俏少年。
他心跳加快,无法移开双眼。
向来粗豪、大大咧咧的他无法形容女子的美好,只觉得杜鹃是他见过的唯一令他心动的女娃。
他忽然问道:“杜鹃。我去投军,你说可好?”
杜鹃一怔。忙道:“当然好。少年大多锐气,满怀豪情。你若想出去闯荡。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求不求得功名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闯荡过了,经历过了这种人生。”
九儿自觉征得了她的同意,欢喜地笑道:“我也是这样想。我要是不出去拼一拼,不甘心呢。杜鹃,你是喜欢住在这山里呢,还是喜欢外面?”
说完紧盯着她,虎气生生的脸上神情说不出的专注。
林春一愣,看了看九儿,又看向杜鹃。
杜鹃笑道:“我当然喜欢这山里。不过,有机会我也会出去走走,看看大靖天下的。”
不用说她是喜欢这山里的。
可是,将来杨元会回来吗?
若是杨元恢复了李墩的记忆,她有十分的把握,他会陪她住在泉水村。当然,好不容易两人穿越来了,她也会陪他去外面走走,随他有什么志向,她都会陪他去完成。
九儿就开心地笑了。
之所以问这个,他觉得杜鹃是希望他大展宏图的,她教了他这么多年,定不希望他偏安一隅、碌碌无为一生。
还有,他自己也想试试波澜壮阔的生活。
再就是,他要挣一份大大的富贵给杜鹃,然后随她挑选想要的生活。既然她得了机会想出去走走,他就要为她创造这样的机会;若是她想住这山里,他将来也会回来。
不过投军之前,他要跟杜鹃先把亲事定下。
大靖的募兵制很严格,不是拉壮丁似的拉人,无所长、身体瘦弱的还不许入军呢;若是合格的,一旦入了军,免除全家兵役和劳役外,还有不菲的军饷和武将的前程。
家中没有合格人投军的,通常以钱粮代替兵役。
九儿若想投军,无疑条件是足够了。
杜鹃笑盈盈地问道:“你真想好了?”
九儿用力点头道:“我想好了。”
杜鹃又转向林春,问道:“你呢?想不想出去?”
林春正在啃一个馒头,闻言看着她,轻声道:“我还没想好。先把手艺练成熟些,再看将来的打算。”
杜鹃看着两个少年,十分感概。
吃了东西,太阳也大些了,他们便往山上攀去。
杜鹃见山势陡峭,十分难行,笑道:“这山真难爬。亏得桂香没来。要是她来了,只能在下面等着了。”
九儿道:“还说呢,我都不敢告诉她。”
而此刻,桂香正因为九儿上山没叫她而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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