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李氏一直寝食难安。
此时她的眼里略带一丝犹豫,望着夏阮欲言又止。
这件事情,她不知从何说起。
女儿如今身子尚未康复,若将这件事情告诉女儿,会不会让女儿忧心?
可是……
李氏思索了半响,才试探问了一句:“你如今身子好些了吗?大夫如何说?”
夏阮抬眸瞧着李氏,微微一笑:“好多了,母亲不必担心。昨儿你也听见大夫说了,再过几日女儿便能下床行走了。”
李氏点了点头,帮夏阮掖好被角,才淡淡地道:“我有事想同你商议。”
夏阮听了之后,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抿着唇,看着李氏若有所思。
过了半响,夏阮才道:“母亲说说看。”
夏阮并未一口答应李氏,只是用着商量的语气回应着。
李氏也不介意,只是想了想才道:“过几日皇后寿辰,我瞧着你身子不适,所以我想……我想带雯丫头去给皇后娘娘贺寿。”
夏阮听了之后,无奈的笑出了声。
“母亲?你可知皇后娘娘姓江?”夏阮认真的看着李氏,“我不知母亲为何要带雯丫头入宫,但是这次我会陪你去。外面的人说的话,其实也有几分可信的,我这次病了其实多少和宫中的事情有关。”
夏阮一直知道,夏雯向来会哄骗母亲,尤其是在知道母亲总觉得亏欠夏雯之后,夏阮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已经断了杜若送来的药,身子在接下来的半月内便会康复……
夏阮担心母亲一个人进宫。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李氏有些尴尬:“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亏欠那个孩子。若是当初我不执意让她去庄子上,她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知道,她提出这件事情,其实是不对的,可是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总觉得这个孩子和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夏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来握住了李氏的手。
“母亲,你若是不想,那么便拒绝。”夏阮斩钉截铁的跟李氏说,“你若是一直纵容雯丫头,来日若是雯丫头做错了事情,会怨恨的人终究是你。雯丫头如今还小,在很多事情上都不知该如何分辨,所以母亲……你不能一直这样纵宠溺她。如今三舅为江家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你这个时候若是带雯丫头进宫。那么出事了该如何是好?”
李氏听了夏阮的话,心里一沉。
皇后姓江,是江家的嫡长女。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当时夏雯露出羡慕的眼光,说是想和她一起进宫瞧瞧的时候,李氏承认自己犹豫了。可是后来李氏一想。她要去的是宫内,又不是什么簪花会,带着夏阮还能说的过去。这带着夏雯……
李氏当时没有立即答应夏雯,只是应付了几句。
她看的出来,夏雯眼里有几分失落。
李氏怕夏阮担心,解释道:“我还未答应雯丫头,只是……雯丫头若是再这样任性下去,来日可要怎么办?我怕来日没有颜面见你三婶。”
“母亲,若是你放心,便让我来教雯丫头吧。”夏阮露出一丝笑,“这些日子我也闲来无事,不如让雯丫头和我作伴。只是母亲。进宫的事情你无需多虑,我会陪着你的。”
李氏错愕的看着夏阮:“可是你的身子?”
“我已经无碍了。”夏阮握紧了李氏的双手,“母亲不用担心我。等会我会让人将雯丫头唤来,我同她说几句。”
李氏想到夏阮之前的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雯丫头说这些话,的确是有些不妥。你得好好和她说说,她年纪尚小,会听你话的。”
夏阮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夏雯现在便按捺不住了吗?不过夏阮知道,母亲已经不是往日的母亲了,她的心里虽然觉得亏欠了夏雯,可对夏雯多少有了些心里阴影。
夏雯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夏阮抬眸瞧了一眼母亲,若有所思。
看来,她必须动手了。
等李氏走了之后,夏阮便让杜兰将夏雯唤了过来。
今儿的夏雯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锦衣,一张小脸被冻的通红,她瞧着夏阮的时候露出浅浅的笑。
只是这张笑容下,掩藏了不知多少恶毒。
夏阮挥了挥手,杜兰便吩咐六子将一堆佛经抱紧了屋子。
夏雯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三堂姐?这是?”
“我听母亲说雯丫头想给皇后娘娘请安。”夏阮淡淡一笑,指着佛经说,“不过这次皇后娘娘亲自下旨让母亲同我一起入宫,怕是不能带着你了。不过,皇后娘娘素来喜欢理佛,若是雯丫头将这些经书抄写下来,我倒是可以帮雯丫头带进宫去。”
夏阮的话说的软绵绵的,可是听在夏雯的耳里,却好比晴天霹雳。
眼前堆着的佛经,她就是日夜不休,三个月内也抄写不完。
夏雯攥紧了衣袂,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同二伯母说笑来着,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进宫呢。”
夏阮听了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是,你如今的身份,进宫也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敬。这样好了,你将经文抄写下来,我到时候用我的名义送给皇后娘娘,这样皇后娘娘便不会知你的身份了。”
夏雯气的浑身哆嗦,她没想到夏阮如此的可恶,如此的无耻。
她抄写的经文,居然要用夏阮的名义去送。
就算皇后娘娘赞赏,那么也是赞赏夏阮而非是她。
想到这些,夏雯心里像被大石头狠狠的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杜兰。”夏阮对着杜兰吩咐道,“去给四小姐研磨。”
夏雯咬紧了下唇。面露几分可怜,看着夏阮:“三堂姐,我写字不好看,会污了皇后娘娘的眼。”
这是谎言。
夏雯写的楷书其实很不错,夏阮是亲眼见过的。
所以,夏阮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字写的不好,那么就更要多练练了。雯丫头。你是夏家的四小姐,若是这些都做不好,来日在这京城之中,会成为笑话的。”
本是关切的话,从夏阮嘴中说出来,却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夏雯咬了咬下唇,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了书桌上开始抄写经书。
屋子了一下静了下来,偶尔能听见夏阮翻动账本的声音。
夏雯怎么也没想明白,李氏会如此的愚蠢。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夏阮。她原本以为在李氏面前装可怜,再提及一下亡父亡母,李氏便会可怜她。
毕竟,李氏是成国公唯一的女儿,是李长风唯一的妹妹,带她入宫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能入宫。那么她就能认识那些贵族公子。
只是夏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杜兰,将窗户打开。”夏阮将手中的账本放下。“屋子里有些闷。”
杜兰点了点头,便将离夏雯最近的窗户打开,又继续回去研磨。
此时已经入了冬,一个冷风吹进来,冷的夏雯打了一个哆嗦。
她今日穿的衣服有些单薄,自然抵挡不了这样的寒风。
夏雯气的快几欲晕阙,她窥了一眼夏阮,却发现夏阮抱着汤婆子,继续看着手中的账本。
显然夏阮这样做,就是故意的。
可是她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李氏会将这些话告诉夏阮。可见夏阮在李氏的心中的地位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夏雯在心里将夏阮骂了无数回,却感觉到身子越来越僵硬。
她觉得太冷了,几乎快握不住笔。
“四堂姐……”夏雯思索了半响。红着眼眶道,“我……我冷。”
她是真的冻坏了,嘴唇有些发白。
可是夏阮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轻轻说了一声:“我让人炖了汤,等会给你送来。四堂妹,你若是再这样懒惰,我便让母亲送你回庄子上去。”
夏阮说的轻巧,可是却听的夏雯打了一个战栗。
她自然是不愿再回庄子上去了……
她在庄子上的那些日子,就像是在噩梦中一样。
她将手里的羊毫笔放下之后,两手搓了一下,还未拿起羊毫笔,便听着夏阮说了一句,“四堂妹是不是讨厌我?”
夏雯抬起头看着夏阮,赶紧摇头:“没有,我怎么会讨厌三堂姐呢。”
夏阮轻笑了一声,依旧目不转睛的瞧着账本,似乎像在对夏雯说,又像是在对她自己说一般:“你讨厌也好,不讨厌我也罢,我今儿让你抄写佛经,便是想要告诉你。母亲让我管教你,如今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夏雯听了之后,差点哭了出来。
李氏怎么能这样?
她想要破口大骂,可是一想到了之前的事情,她不得不低头继续抄写佛经。
堆在她面前的佛经,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压的她浑身难受。
渐渐地,夏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了。她此刻手酸的厉害,几张宣纸都因为染了墨迹被杜兰丢掉,她不得不重新写上一遍。
足足两个时辰,夏阮却没有喊她停下来的意思。
夏雯不知自己要抄到何时,心里再难受,也只能继续憋着。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夏阮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夏雯,翻阅账本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如今的夏雯,倒是修了一身不错的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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