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的火炮的威力和使用方法,算是最近这两年来宋庆研究最多的东西,因为冷兵器方面的东西他已经研究的差不多到头了,有耿仲明和孔有德这两员宿将帮忙,各种当代冷兵器的战术配置,兵种配置之类早已经驾轻就熟,哪怕他自己再如何琢磨新的,也基本上就是这个水平了,唯一的偏差就是,他打算弄一个线性骑兵,这是个本时空目前还没有,但却非常好用的东西,尤其对抗满人骑兵时候是个利器,只是因为目前没银子养活那么多的马匹,因此这个计划暂时只能先搁浅。
因此,他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火器上头,这个是他能够提出最多先进意见,也是汉民族对抗游牧民族最好用的法子了,毕竟这东西对于身体素质要求不高,只要你能够把握火器铸造的方式方法和质量,其他方面一切都不是问题,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能够拿着火铳去杀敌,远远比训练合格弓箭手要划算的多,更不要说还有火炮这种大杀器。
如今正是冷兵器转化为热兵器的时代,而大明当代的火器虽然还没有落后于西方,但质量上头真心不行,连京营那边都有着大量的残次品,因此如果想要将这个能够有效对抗游牧民族的东西用好,质量方面是重中之重,而现在他手下火铳和火炮队所使用的武器,他敢拿脑袋担保,绝对是本时空内大明军队中最为可靠的一批,那是拿斧子监督着造出来的。
造出这批武器之后,他还没有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对手,如今眼前这个张献忠,将来很大程度上动摇大明国本,长时间割据四川,死后手下还支撑着南明与满清作战,是非功过很难说清大西国缔造者,就是他最好的一块磨刀石。
他甚至希望李自成也在这里,甚至高迎祥的大队也能够前来,如果自己一万多兵马能够对付二十万流民部队,那这火器的实验才算是真正合格了,好在这里虽然没有二十万人,但至少也有五万流民部队了,足够他狠狠砍出一刀。
十二门炮再次轰鸣,又是一通剧烈的冲击波,偏偏今天风向还是朝着流民那边刮的,大量的烟雾也顺着风头吹了过去,让整个冲锋队伍都被一片白烟所笼罩,待烟雾散掉之后,队伍又出现了一大块的缺口,不知多少人命被带了出去。
张献忠又是重重出了口气,原本自信满满的神经,已经多少出现不太正常的跳动,他发现自己真的小看了这些明军,尤其是那种喷着火焰的大炮,确实是战阵之上的大杀器,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和损失,还不足以让他萌生退意,他见过不少弓箭犀利的官兵,但只要自己的队伍一冲上去,对方立刻就散掉了,而且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少数,对面的十二门大炮的确是犀利异常,可杀伤力毕竟还是不够,看起来倒是挺唬人的,可这会儿也就杀了几百人而已,对于两万人来说不是个大数目。
说不定自己的人马等会儿冲上去,对方也就顶不住了,到时候还能够把这十二门大炮俘获,尽管看上去分量不轻,但用来开城拔寨绝对是个好用的物件,若是能够弄到手里,往后打什么县城之类的,可以少死上很多人了。
跟所有打算有所作为的农民军将领一样,张献忠也在注意老兵的培养,对待新人也并非一味的消耗,那些打过一两仗没死的老兵们,他都会很在意的将他们组织起来,再有死人的恶仗,最前头就不会再让他们上了,而是让更新的炮灰们顶上去,再从里头抽调那些没死的人出来,继续增加所谓老兄弟的人数,因为这些人才是打仗或者打胜仗的关键组成部分。
只是这一次,他注定是要失望了,宋庆这一趟过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锻炼队伍和实验火器杀伤力,有了这两条原则在前面摆着,根本不可能给他留下多少活口,除非他现在主动撤兵,但那样他同样也得不到多少打过仗的老兵。
农民军的队伍依然还在冲锋,只是经过两轮炮击,速度要比以前慢了些,带队的头目们看出问题,立刻拔出刀子开始催促他们前进,这些军官其实就是老兄弟,只是跟负责最后决战那些不同,他们被安排在炮灰队伍当中,负责在冲锋不利的情况下进行督促,甚至干脆就是拿着大刀的督战队,凡是见到踌躇不前,甚至打算逃命的,上去便是一刀毙命。
有这么一伙儿人在后头盯着,流民们只得重新前进,慢慢的速度再次提升起来,而排炮也已经轰过第三轮,再近轩本上就没什么机会使用了,流民队伍中一些头目眼神儿也还不错,看出这大炮快用不上了,纷纷将长刀高举过顶,扯着嗓子嘶吼道:“狗官兵的炮快打不着了,弟兄们抓紧冲过去,只要冲到了对面,他们就要败了,只能任凭我们砍杀,冲啊!”
论起鼓动人心,大概没人比这些流寇头目更强,况且这些流民们本来就是无家无业的绝对无产者,所余者无非是一条性命,外加一柄破烂兵器,除此之外几乎就是一无所有,而他们想要获得的一切,都必须经过殊死冲锋之后才能够得到,因此勇气对于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哪怕短时间内被一些没见过或者很犀利的东西压制,也很快能够恢复精力。
冲锋再次展开,十二门火炮也开始了最后的一次轰击,立刻被炮兵们使出吃奶力气拖到了后面,四千火铳兵随即顶了上来,排在他们后面的则是一千乞活军的弓箭手,而且是面色多少有些不满的弓箭手,他们的不满在于自己的位置排列。
乞活军到了徐州之后,最初时候非常老实本分,因为哪怕是最基层的士兵都知道,他们全部都犯下了弥天大罪,若不是宋庆收留的话,恐怕早已经分离崩析,军官们被斩首示众,普通士卒估计会变成罪囚,去不知什么地方做苦力了。
虽然到了宋庆的地盘上,他们也是从事体力劳动,但饮食方面跟徐州兵都差不多,谁也不觉得这是在受苦,因此从上到下都是感恩戴德,过了一年之后,宋庆开始恢复他们的军事训练,并且灌输一些徐州兵的操练方式给他们,乞活军都跟徐州兵打过,知道对方非常能打,因此倒是也不排斥,不过他们毕竟曾经是骄傲的东江兵,本身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这一次出征之后,乞活军上下可都是憋着一股劲,想要立下个功劳,报答宋庆的救命之恩,顺便也为自己在徐州体系中打出个地位来,不能总是以罪囚身份出现,虽然各种待遇上没半点差别,但这名头就是让他们难受,这次对上了五万流寇,他们都以为出头的机会到了,谁知道孔有德和耿仲明被安排在了后面,就连一千弓箭手都排在了火铳兵的后头。
曾几何时,他们可是抗击后金的主力军啊,那时候徐州兵在哪里呢这种安排让乞活军非常不舒服,总觉得自己成为了受徐州兵庇护的孝子似的,可军令如山,他们在徐州两年多,领会最深刻的就是军令,宋庆的命令只要下达了,所有人都需要无条件执行,军规之严厉比起当年东江军的兄弟伙模式强出太多,因此谁也不敢有任何意见,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
但在内心身处,他们却盼着前头的火铳兵早点顶不住,好让他们的弓箭手上去,后面一千步兵和一千马队再上去冲锋,打出他们乞活军的威风来,至于名号方面他们倒是没什么想头了,东江军如今依然健在,尚可喜等人同样可以代表那支军队,他们也没兴趣去争夺这个名号,而且乞活军的大名经过宋庆灌输之后,他们多少也有了解,知道这是汉人历史上最强大的部队,用这个名字来命名自己,他们倒是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想通过打仗的方式来证明下自己的价值。
乞活军思绪万千的时候,四千火铳兵已经准备到位,负责计算敌军位置的军官们双目紧紧盯着前方,心中暗自数着那些流民距离他们还有多远,堪堪到了十五丈的距离左右,军官们的手抬了起来,口中喊道:“第一排预备,点火,放!”
整整一千三百多杆火铳打响了,密密麻麻的响动声,好像在滚热的油锅里面炒豆子似的,无数铅弹如同雨点般的泼洒出去,冲进了流民大军密密麻麻的阵型当中,巨大的白色烟雾也随之升腾而起,被风力推向前方,将前方视线全部都笼罩起来,双方几乎同时失去了目标,都看不到在中心位置处那些流民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法计算出这一下究竟给出了多少伤亡,即便如此,火铳队的军官们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下令道:“第一排后退,第二排继续开火,第三排预备!”
又是一阵排枪,第二排的士卒迅速撤到了后面装填,第三排的人则换了上来,在军官的口令下再次开火,连续打了五个轮次的攻击,远处的喊杀声几乎已经停止了,军官们下意识高举双手,没有再次下达命令,再次轮到回来的火铳手们则是一丝不苟的端着火铳,随时准备继续开火的命令,同时也在非常仔细的观察着,自己这几轮齐射造成的战果就近有多大。
很快,烟雾消散而去,十五丈外的流寇逐渐露了出来,按照距离来计算的话,从打开火到现在,那些流寇们几乎没能再前进一仗,十四丈左右的距离好像一道生存与死亡的边界线,又像是鬼门关的关口,只要越过了那个距离,除了四五个傻乎乎坐在地上,人已经半死不活的家伙之外,其余全部成为了尸体,密密麻麻的差不多有五千多人,战果出奇的好。
“确实是不错,差不多三铳就杀了一个人,如果不是这么密集的队形,恐怕还真打不了这么好。”宋庆声音闷闷的评论着:“只是这些流民也都是汉人,死在这里可惜了,要不是军令如山,加上老子要练兵,真不想杀这么多人。”
身旁的丁魁和薛五也都是闷闷的点头,宋庆一直都在灌输着族群之间的差异,哪怕丁魁和薛五是高级军官,也不免受到这类影响,况且这年头华夷大防本来就是主流思想,他们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都是跟着叹息了几声。
不过叹息归叹息,宋庆也没打算手下留情,事实证明流寇对大明的危害比后金更大,如果不是李自成打到了北厩,后金估计再有几十年也未必能打进中原,万一出现个中兴之主,弄不好还能把他们给灭了呢,而明朝也是因为攘外必先安内这条政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对抗流寇上面,导致不少精兵强将折损在内耗之中,才让后金占了个大便宜。
当然,满清入关之后,大顺和大西国与南明联合对抗清兵,那又是后话了,毕竟到了那个时候,谁都知道这争天下的多了一家异族政权,而且还是最强大的那家,汉人的武装力量联合起来对抗也是正常反应,但无论如何流寇的危害不能忽视,尤其是在古代的时候,建设一座城池很可能要花费几年甚至几十年,毁灭一座城池恐怕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就足够了。
宋庆在思考着一些流寇和社会经济之间的大问题,张献忠却没心思去琢磨这些东西,他已经被对面那些烧火棍的威力吓傻了,足足五千人啊,就在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里头,稀里糊涂的就死在外头了,虽然说那都是些送死填人命的炮灰兵,但也没有这个死法,五千来人的伤亡,竟然连一丈之地都没能冲过去,这个打法任凭谁都是要心疼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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