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仪式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人群才逐渐散开,孙伯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哭出感觉,太过怀念自己兄弟了,最后竟然哭昏过去,倒是真的又赚了不少人气,在卫所的声望持续提高。
宋庆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太厚道,可还是忍不住这么想了,因为和一般军户看到那种高高在上的指挥使大人不同,他对孙伯平太了解了,那么四平八稳一个人,恨不得火上房了还得整整衣冠,还这是头一次发现他感情这么丰富。
当然,事实证明孙大人是真昏过去了,一直到家都有人抬着,只不过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孙家仆役传出消息,孙大人醒过来之后第一句话不是呜呼呀痛煞我也,而是这贼天气真他娘的热!
只不过这一切都和宋庆无关,入京勤王的事情基本已经告一段落,该拿到的他都拿到了,甚至在很大程度上还取得了比预期更好的效果,他现在要重新开始面对徐州卫的生活,把从前做不到的事情都做一遍,该抓的东西也全都抓到手。
一句话,徐州应该开始宋庆模式了。
这次回来之后,徐州的格局可谓发生了天大变化,原本只是卫所和州衙两家,如今竟然硬生生多出一个宋庆来,而且一上来就是雷霆之势,宋家和王家加到一起,人数四千出头,宋庆还有五百兵额没用呢,这可不是什么刚刚起家,到处都要谨小慎微的初生势力,而是完全可以决定很多事情走势的强大势力,没有人会不重视他,相反很多人都在等待着这个新格局形成之后,会给徐州带来的各种变化,并且想办法在其中为自己谋利。现在抱着这种心思的人大把大把。
原本宋庆留给徐州各处的印象就是双能,既能打又能赚钱,只是终归崛起时间太短,而且地位也是不高不低,因此还没多少人太在意他,包括城东城北的土棍头子们,也都是把他当成鼎足而立的存在,并不觉得自己低宋庆一等。
可如今不一样了,宋家王家几千大兵,指挥使都不会不当回事。更别说他们这些土棍。而且宋庆这些兵可都是京城跟后金厮杀出来的。回城时候的气势大家有目共睹,那可再不是往日只能靠人多取胜,甚至人多都打不赢的军户,如今若是军户们再对上那些地痞流氓。怕是一个冲锋就能把对方冲散,随后就是充满战争后遗症特色的疯狂杀戮。
这现象不仅仅是猜测而已,祭祀之后的第二天,有几个狗营士卒上街买东西,正好遇到城东几个混混,本来双方相安无事,偏生那几个混混马尿灌多了,也没认出狗营那种改良过的军装,上去骂骂咧咧的找茬。狗营的人刚刚从那种整天拿刀砍人的日子里出来没几天,哪里耐烦这些,直接就把那几个混混打了个半死,直到州衙的衙役们出来才住手。
衙役们倒是跟那几个混混认识,原本还想把狗营的人抓走。可终归有几个眼尖的,止住了同僚的冲动,特意问清了来历,这才没惹出更大的事情,否则怕是回来没几天,狗营的兵就要把衙役打了。
那几个混混都是城东廖洪的人,回去之后便把事情说了,廖洪得了消息大惊失色,马上派人给宋庆送了帖子,话里话外全是歉意,并表示今天要过来拜会,顺便把那几个混混也带过来,全都交给宋庆发落。
发落那几个混混的事情,宋庆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手下又没吃亏,不过他倒是看出点东西来,廖洪从前也是跺跺脚徐州震三震的人物,如今这么客气,显然是怕了自己,看来自己整合徐州地面的事情倒是并不难做。
只是有件事情他暂时还放心不下,就是临走时候嘱托帮着看守家业的苏小乙,祭祀之后宋庆便去找过他,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亲自出去拉货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宋庆多少有些奇怪,不知道这苏小乙究竟什么意思,只是他离开太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找谁去问,碧波池那边的人地位都不太高,很多事情也不清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还要等苏小乙回来之后才能知道,现在最为操心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当天晚上,廖洪专门到宋家拜访,先是客客气气的给宋虎和宋李氏见过了礼,这才又找上正主儿宋庆,好一通赔笑道歉,见宋庆似乎并不太在意,这才放下了心,又拿出几张银票来,算是这次事情的赔礼,宋庆也老实不客气的收下。
事情似乎圆满解决,不过临走的时候,廖洪却突然偷偷摸摸的说道:“宋大人,小人给您提个醒,您碧波池派出去往来拉货的队伍,最近可是不太稳当,您自己要多留意了。”
“什么意思?”
“这个,小人实在是不能多说,说多了那边也得罪人。”廖洪满脸为难之色,忽然眼睛一亮道:“苏小乙明日就回来了,他是您的人,这里的事情他都知道,您明日问他即可。”
宋庆点了点头,语气温和道:“行,那多谢你了,有空请你喝酒。”
廖洪连道不敢,转身便出了门,留下宋庆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头想事情,苏小乙可算是他留在徐州这边的大管家了,当初因为丁魁也要跟着走,不得已才选了这么个人,不过既然能选中他,宋庆对他终归还是比较放心的,现在看起来还是出了事,只不过事情不在苏小乙身上,而在给碧波池运货的商队上头,只是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事情,能让廖洪专门提醒,还闹得那么神秘,说多了那边也得罪人,得罪的是什么人?
再说了,苏小乙作为大管家,根本就是应该坐镇徐州,甚至每天都在碧波池和联合超市呆着的。完全就不应该离开徐州,如今亲自去押送商队,难不成这路上还有人劫道不成?
狗营剿匪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可终归还是有过辉煌过往的,而且确实是把徐州周围土匪基本都打服气了,况且留下来的军户们也不少,他们同样靠着碧波池和超市吃饭,因此往来运货的着实有几个好手,他还真不觉得哪路土匪敢来动他的商队,这一切似乎都透着那么股子阴谋味道。只不过站在后面的是谁。他一时半刻还想不到。反正廖洪也说了,明天苏小乙就能回来,到时候问问清楚便是,宋庆也懒得再想。看看左右无事,干脆吹灯拔蜡睡觉去。
第二天快到午饭时候,宋庆正在监督狗营操练,顺便看看赵满熊刚画好的新营地工程图,洛小北忽然从外面进来,拱手道:“大人,苏小乙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去把他叫进来。”宋庆将工程图放下,大马金刀找地方坐好。等待苏小乙进来。
片刻之后,正主儿到了,模样却有些狼狈,苏小乙袍子上全是灰土,脸上甚至还带着血痕。单膝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大人,小人对不住您,东西还是被人劫了两成,小人实在是打不过了,您可要给弟兄们做主啊!”
“什么意思?你被谁打劫了?先站起来说话。”宋庆抬了抬手,吩咐赵满熊道:“老赵,给他拿杯茶。”
赵满熊赶紧过去倒茶,给苏小乙放在手上,后者虽然看他面生,却也知道不定是宋庆从哪里带回来的心腹人,很客气的谢过,微微喝了一口,似乎还回味了一下茶水的甘甜,这才说道:“大人您不知道,从您走了之后,咱这日子就不好过了,那姓周的到处找茬整咱们,衙门的人也总过来挑事,卫所那边开始还护着,后来慢慢也就不管了。”
“姓周的?是周进吗?”宋庆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就应该是这个路子嘛,亏得自己昨晚上还想了一阵敌人是谁,现在看起来就应该是这个周进,两家结了这么大仇,他要不趁自己离开徐州搞风搞雨才怪呢。
苏小乙恨恨点头道:“就是这厮,最初时候,他还只是让衙门的人过来捣蛋,可后来见咱们好欺负,干脆每日派了家丁过来闹事,还有那个沛县的周丰,家里也有不少人过来折腾,小人每每想跟他们抽刀子,可想到大人让我看住这份家业,只得忍耐下来,谁知道这厮最近竟然开始抢咱的商队了,这次小人就是得了消息,才专门过去亲自护送,谁知道竟然还是打不过他们,手下兄弟死了两个,伤了十几个,东西也被他们抢走了两成多,其余的总算是给大人运了回来。”
碧波池因为提供奢华服务,很多东西徐州本地是找不到的,需要去邳州甚至江南应天府那边运过来,超市每日吞吐量也很大,需要的各色商品非常多,因此宋庆之前专门弄出来几个商队,跑到各处去进货,几乎可以算是他财路的命脉了,听说有人敢对这些商队动手,立刻动了真火,问道:“你确定是他们的人?周家不过士绅人家,哪里来那么多好手?”
“大人,小的敢拿脑袋打赌,绝对是他们做的!”苏小乙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道:“最初时候小人也以为只是土匪,可后来发现不对,徐州附近的土匪当初都被大人打遍了,有的还收编过来,现在碧波池都有当初的土匪在帮着做事,我特意让他们跟着去看过,都说不是土匪的路数,场面齐整的很,有的像是什么大户人家养的武师,还有的根本就像是官兵做派,小的在外面也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都算见识过,这次自己亲自去看了看,那路数确实像官兵多过像土匪。”
“官兵吗?”宋庆陷入沉思,如果是官兵做的,那么应该可以先把徐州卫排除掉,虽说孙伯平和自己都离开了,但指挥同知和佥事那边,从前也没少收自己好处,而且毕竟是卫所自家儿郎的买卖,徐州卫不会那么下作,帮着外人使坏,而且居然还发展到下手杀人的程度,虽说宋庆从不觉得徐州卫的各位老爷们多高尚,可总归还是有些底线的。
徐州左卫方面,可能性其实也不太大,毕竟自己跟那边的关系也挺不错,平素有好处从没忘记过他们,两个卫所虽然关系不算太好,但对于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每月都能跟着发财的买卖,为什么要自己掐死掉?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对方给的好处更大,那位周老爷能够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而且越做越大,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人物,左卫跟徐州卫终究也还隔着一层,做出这事来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性终归不会太大。
把这两家暂时都排除掉,朝廷军队也不会轻易调离,更是很少有为这种事情离开驻地的,因此下手的应该都是附近的人马,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临近的邳州卫,又或者是分守徐州参将的手下。
如果真的是他们,那自己恐怕还真小看这个周老爷了,能够招呼官兵帮他当劫匪抢东西,哪怕是用钱请的人,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就大明官兵的尿性,你若是个没根底没势力的,拿钱去找军队帮你做这种事情,保不齐军队头脚收钱,后脚就把你杀了,直接把钱黑掉,更过分些的甚至可能直接带着人把你家给洗了,这种事他们绝对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宋庆也不急着处理了,温言对苏小乙道:“你先回去治治伤,我刚刚从京城回来,很多事情还都没个数,晚上我把大伙儿都叫来,你给我们从头到尾说说,从我们离开时候说起,也让我们做到心中有数才好。”
“是,小人这就回去治伤,晚上再来拜见大人!”苏小乙忙又磕了个头,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走出营帐之后,才忽然倒抽一口冷气,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感觉跟宋庆说这会儿话的工夫,凶险程度比之前跟那些劫匪动刀子还要强烈,真不知道这位小大人在京城杀了多少人,比起离开徐州之前,气势上可强了太多,他刚才甚至不敢把腰杆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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